第742章 本應魂歸英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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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要戰萊因哈特?」

  星夜下,洛卡問漢尼拔。

  身為大陸最頂尖僱傭兵的洛卡,從阿魯哈薩托返回的途中,通過傭兵的情報網絡得知深層政府跟萊因哈特之戰的消息,他便立刻動身投入這個戰場。

  雖然普通人難見硝煙,但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比洛根叛亂規模更龐大的戰爭。

  洛卡一直很願意和別人等價交換他的劍,在這樣的大戰中,最能體現出他劍的價值,他相信那些在幕後下棋的大資本家,肯定會付出讓他滿意的報酬。

  但是洛卡後來卻機緣巧合的邂逅了傳說中的傭兵王漢尼拔?

  托霸,他被漢尼拔的魅力所吸引,就仿佛野獸追隨著獸王,他像是理所當然的追隨在了漢尼拔身側,見證前者想要做的一切。

  真的非常奇怪,明明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他跟漢尼拔也沒有特殊的關係,但一想到對方即將去戰號稱最強的萊因哈特,洛卡心中還是隱隱泛起一絲擔憂,雖然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的這些心理活動,但洛卡還是忍不住問漢尼拔。

  傭兵王微笑了,然後反問道:「洛卡,你這一生揮劍的真實意義是什麼,你為何揮劍呢?」

  「我……」本來問他的人,反給他問得一窒。

  在去年帝都的比武大會上,他的對手中有一個名叫法貝爾的大學士,也問過他類似的問題,當時洛卡毫不猶豫的就回答道,他要用自己的劍得到財富與地位!

  是啊,「靠著自己的劍成為權傾一方的大人物」,這是洛卡從孩提時代就給自己立下的目標與夢想。

  尤其是經過阿魯哈薩托的戰役後,他看到埃唐代啦?

  多拉埃姆比他更早的得到了他夢想中的一切,洛卡對那個小子就充滿了艷羨,在心裡不斷的督促自己,也要儘快成為跟對方一樣偉大的人。

  可是在跟隨漢尼拔?

  托霸的這短短時日,竟然令洛卡的心境潛移默化的發生了一些改變。

  雖然依舊夢想著靠劍來得到錢與權,可是當漢尼拔問他揮劍的意義時,他竟無法像當日比武大會時那樣爽快地把這目的說出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漢尼拔究竟是如何改變他的了?

  漢尼拔玩味地看了看洛卡,然後輕笑道:「嘿,我本以為你會說是為了金錢之類的,看來我是小瞧你了啊。你現在答不上來也沒有關係的,時間和年歲早晚會給你答案。」

  「那你呢?你又為何一定要戰?」洛卡問。

  漢尼拔豪邁地笑了笑,向廣闊天地展開他那雙粗長猿臂:「我是漢尼拔?托霸,戰神之子,我在比你還要年輕的時候,就用手中劍矛蹂躪戰場。我用無數的勝利換來數不盡的美酒、女人、金錢和崇高的江湖地位,我很喜歡這些東西,可是我的內心卻知道,我其實並不是為這些而戰的。我戰鬥,真正的理由只是因為我喜歡戰,我喜歡打敗一個又一個強者帶給我的快感,戰意便一直流淌在我的血管里,像呼吸一樣是我的本能。而當年華老去,我對那些虛榮的東西也越來越提不起興趣,但戰意卻始終也不曾消退,唯一能夠令我一次又一次重燃熱血的就只有戰鬥,所以我便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戰那個世界上最強的傢伙,讓我的人生達到巔峰,讓戰神也為我的人生折服!」

  「出於本能,完全的為戰而戰嗎…的確很像戰士族的族長會說出來的話呢。」洛卡沉吟片刻,正色提醒道:「可是,明日一戰,你很可能會死的。」

  「那不是很好嗎?」

  「?」

  漢尼拔抬頭仰望滿天繁星,臉上露出一抹既釋懷又爽朗的笑容:「不管怎樣也好,如果我是干想幹的事情而死的,那我就會是個幸福的人。」頓了一下,接著道:「嘿,不過死了的話就到此為止,沒有『從今以後』了,所以我可不打算一門心思慷慨就義,我的目標是取勝!」傭兵王深深的凝注洛卡,笑著說道:「洛卡啊,明日一戰,你是在場唯一的觀戰者,你就用自己的雙眼親自見證我的勝負吧!」明日,明日很快就來到了。

  雪獅湖是俄派爾絲歐領地內的一片大型湖泊。領地的首府俄派爾絲歐城便坐落在雪獅湖北岸。

  雪獅湖就像一片被太陽敲出的藍,占據了半個世界,整片湖泊大得叫人看不到邊際,湖水碧藍而且溫暖,還有黑天鵝生活在湖中。

  大自然鬼斧神工,從上空俯視,整個湖的形狀就像一顆張嘴怒吼的雄獅頭顱。

  冬天時,這裡白雪皚皚,周圍的一切都被雪覆蓋,湖面也凝結成冰,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

  從上空看,好像一顆怒吼的白色獅頭,雪獅湖因此得名。

  不過在春、夏、秋三季,雪獅湖沒有凍結也沒有積雪的時候,在落日餘暉的照映下,平靜的湖面閃閃發光,有如一大片銅箔。

  如果換成如血殘陽,那時整個湖面觸目具是血淋淋的紅,所以雪獅湖還有一個別名叫做「血獅湖」。

  日色將暮,雪獅湖的上空,大陸上最強的兩人碰面了!

  兩人的腳下都踏著一個名叫「飛行平台」的最新鍊金機器。

  那是接近一張圓桌大小的平台,能夠讓兩人懸浮在湖面上空,並且還能感應到使用者發出的力量,從而隨著使用者的心意做出前進、後退、轉彎等各種行動,是一個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操控的東西。

  萊因哈特?

  沃特森諾蒂身材修長高大,肩膀寬闊。

  他鬚髮皆白,看起來年紀很大,但臉上的皺紋卻很少,也沒有謝頂,鬍鬚並不很長,修剪得整齊得體。

  他的眼睛是淡綠色的,但是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其中還有著一點好像獅子瞳的那種金色。

  他身穿一套樣式異常精美華麗的深紅色盔甲,胸口用黃金刻畫著兩頭雄獅,身披純白色披風,上有用金線編織的獅子圖案。

  他手中的武士刀漆黑如墨,在刀鞘和柄頭上裝飾有白銀製成、做工精細華美的獅頭。

  萊因哈特凝目瞧著對面的漢尼拔,說道:「傭兵王,你為何要破壞戰場上的規矩,執意與我約戰?」語聲平和,但一個字一個字都能傳入站在湖畔觀戰的洛卡耳中,而且清清楚楚,讓洛卡聽來有如在自己耳畔說話一般。

  洛卡不禁動容,暗道:「不愧是萊因哈特,好深厚的力量!」漢尼拔笑道:「嘿,你莫不是想讓我按部就班的,先在戰場上干翻你手底下那幫蝦兵蟹將,然後再衝進你家裡找你吧?去你媽的,我才沒有這麼閒。更何況,武道精神,有如登峰,既有巔峰可登,他山不登也罷,我可沒興趣在小嘍囉身上浪費時間呀!」萊因哈特莞爾一笑:「說得好。你我的戰場就在湖上,如何?」漢尼拔濃眉一挑:「沒問題!」兩人相隔雖有數十丈,卻如對面交談,兩人雖明知這一戰生死勝負,難以預卜,但語聲卻仍從容不迫。

  但岸上的洛卡聽得這一番言語,心頭宛如突加巨石,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他的雙眼瞬也不瞬地望著湖上。驕陽將落未落,湖上金波粼粼,兩人凝立於半空,腳下的平台自動向前平移,離對方越來越近。

  萊因哈特單手握劍,道:「請!」

  漢尼拔沒有說話,只是以笑容做為回應。

  突聽嗆然一聲龍吟,金波蕩漾的湖面上,已多了一道劍氣。

  落日、金波,與劍氣相映,直似東大陸傳說中的七寶蓮池,大放光明!

  觀戰的洛卡只覺目眩神迷,竟是不敢逼視,掌心更滿是冷汗。

  再望去,只見卓立在半空的萊因哈特,身子似槍一般直,劍尖斜斜下垂。

  對面的漢尼拔早已收起嬉皮笑臉,面容嚴肅的雙手平舉沉重劍矛,雕塑般凝立不動。

  兩個飛行平台相距更近,兩人目光凝注著對方,莫說麋鹿興於道左,便是高山崩於他兩人身旁,他兩人目光也絕不會為之一瞬。

  萊因哈特的雙目在落日輝煌的渲染下,已經完全變成了獅瞳的那種金色。

  漢尼拔的一雙眼神則洋溢興奮之情,也越來越是狂熱,嘴角終於繃不住的重新泛起笑容。

  忽然,兩個飛行台交錯而過,萊因哈特平平一劍削出。

  這一劍劍勢絕無絲毫詭奇之變化,但劍鋒寒芒顫動,眨眼間已急震二十餘次,將漢尼拔前胸、雙肋、下腹、喉頭等上下三十四處部位,俱都籠罩在這一劍攻勢之下,但劍勢卻絕不擊出,明是攻式,其實卻乃世上最妙之守招。

  漢尼拔手腕轉動,巨大的劍矛以不可思議的靈巧連變數十個方位,卻仍不敢在萊因哈特此一招下運劍反擊。

  一個錯身,兩個飛行台徐徐分開。

  萊因哈特、漢尼拔交換一招後,身形又自恢復原來形態,洛卡瞧得心神一陣緊張,直到此刻才能喘氣。

  他立刻便覺出萊因哈特這一招並非攻勢,而是守勢。

  他乍看只覺這一招中,竟包含著五種最最嚴密的守勢。

  單是其中一種守勢,已可叫尋常的一線高手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破解之法,萊因哈特此一劍中,竟將這五招精妙守勢全部融匯其中,試問還有誰能在這一招下乘隙反攻?

  更何況這一招雖是守勢,卻又將攻勢含蘊其中,雖穩健又不失凌厲,雖細密卻並不柔弱。

  洛卡越想越覺這普普通通的一招中,實是妙用無窮,就只這一招,已夠普通人學上一生。

  他自己雖瞧得出這其中奧妙,卻也實在想不出,萊因哈特怎能將這原本是許多種不同劍法中之精萃,融在一招之中,只能在心中感嘆天才就是天才,萊因哈特的天賦與智慧絕非自己所能及的!

  湖面上空,兩個飛行台又已交錯。

  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個回合輪到漢尼拔表現了,但他卻只是將巨大的劍矛斜斜而舉,動也不動。

  這一招看來自是守勢,但萊因哈特原本從容的神色卻驟然變得凝重,武士刀曲旋,高舉過頂,將自己全身上下俱都置於武士刀保護之下,只因他深知漢尼拔這一招看來雖是守勢,其實卻蘊藏無數後招。

  一陣強風吹過,湖面上的水波蕩漾,有如一片片粼粼的金鱗在跳躍。

  萊因哈特竟是絲毫不敢動彈,只因他劍勢若是露出絲毫破綻,便休想避過漢尼拔這一擊。

  兩人身形石像般木立在緩緩平移的飛行台上,只瞧得洛卡緊張得再也透不過氣來,滿頭大汗,涔涔而落。

  按照普通人的認知,兩個絕世強者的決鬥,必然會打得驚天動地,把大地劈碎,把天空捅穿。

  可是萊因哈特與漢尼拔,大陸上最強的兩人,他們這場代表武之極致的決鬥,看起來卻是那麼靜謐、平淡,一點也不過癮。

  這就是所謂的「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有道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巧若拙、大道無為。

  像萊因哈特和漢尼拔這種級數的強者,的確隨便一出手就有摧山坼地之威,但是他們本身對於武功跟力量的理解和駕馭,都已經達到了極致,非必要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會隨便做出用力量去狂轟濫炸這種低端可笑的行為。

  兩人在此戰中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都蘊含著武道中最最精深複雜之奧妙,普通人來看,自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門道也看不出來,但是像洛卡這種一線高手,卻能看得過癮至極,觀感簡直比自己經歷生死關頭還要緊張刺激。

  這時漢尼拔與萊因哈特的身形已然分開數丈。

  但這兩招攻過,洛卡覺今日之戰,萊因哈特已占了七分勝算,只因他的劍法,確是爐火純青,無懈可擊,若說世上還有人戰得過他,當真是令人萬萬難以相信之事。

  洛卡想到漢尼拔極可能戰敗身死,心裡暗覺慘然,卻又不禁對這位為戰而生的傭兵王湧出一種英雄崇拜之意。

  心念轉動,就看見湖面上空兩個飛行台越隔越遠。

  漢尼拔與萊因哈特仍是保持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

  洛卡真希望這兩人就此分開,從此天各一方,永不復返,好教漢尼拔與萊因哈特這一戰,永遠也不要分出勝負,只因漢尼拔若是真的敗了,對他絕對是個重大的打擊。

  但忽然間,兩個飛行台幾乎同時在空中轉彎,朝對方飛去,相隔越來越近。

  原來兩人都已不耐久候,打算做出最後的攻擊!

  情勢緊張,漢尼拔與萊因哈特各自浮立在湖面之上,這兩條人影立在金色湖面上,看來當真有如天界神明,凌空虛渡一般。

  洛卡直瞧得大聲也不敢喘一口,心跳之聲咚咚不絕,已經汗透重衣。

  突見那金波蕩漾的湖面上空,閃耀起比太陽還要耀眼的萬丈金光!

  金光閃動,急如飛蛇閃電,在一剎那之間,漢尼拔與萊因哈特手中兵器已各各急攻三十餘次之多。

  洛卡但見劍光閃動,哪裡還分辨得出劍勢?他腔子裡一顆心都整個提了起來,在這剎那間完全不敢呼吸。

  突聽一聲龍吟,響徹天地。

  吟聲不絕,漢尼拔人影搖了兩搖,一個踉蹌,以劍矛支撐著,頹然單膝跪下,萊因哈特雙手握劍,高舉過頂,又自不動。

  天地遼闊,如一大片金箔般的湖面上,襯著兩條一跪一立的人影,這景象無論用任何言語也難描述得出。

  湖岸邊,洛卡突覺喉頭似是被塞入一方巨石,壓在心頭,再也難呼吸得出。

  只見萊因哈特石像般的身子,乘著微風越飄越遠,逐漸離開了戰場,將漫天夕陽,浩蕩金湖,俱都拋在身後。

  他極具氣勢的聲音遠遠傳來,清晰入耳:「不愧是傭兵王,你的風骨,實為天下武人楷模,令我欽佩之至!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痛快又純粹的戰了,多謝你,傭兵王——永別了,漢尼拔?托霸!」當萊因哈特的人影在天際變得越來越小,終至連一個小黑影也看不見的時候,漢尼拔的飛行台才緩緩降落在湖岸邊。

  「漢尼拔大叔,你怎麼樣?」

  洛卡立刻跑過去扶他從平台上下來。傭兵王的雙腳剛一沾上地面,竟突然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他那原本高大筆挺的身軀,竟已連站立也不穩。

  「大叔……」

  看到漢尼拔的樣子,洛卡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終於也變了顏色。

  漢尼拔嘴角泛起一絲慘然,一字字道:「萊因哈特不愧為天下第一,他劍法之高,確是驚人,我連換了九十九套武功,最後方以古代開國皇帝所創,江湖失傳數百年之『帝皇伏魔劍』中一招,僥倖勝了他半招,並成功用劍氣重創他心脈,我本以為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但…但…」他語聲已是十分微弱,說到這裡,更是氣喘不已,難以繼續。

  洛卡眼中滿是焦急與關切,卻也知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漢尼拔喘息了半晌,又自掙扎著道:「但他的『完美一招』著實完美無缺,此招一出,我就連半招也勝不了他了!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不愧是我最後的對手,他夠強,我輸得心服口服!」洛卡黯然看著他。

  漢尼拔臉上卻又露出了一絲開懷的笑意,說道:「你不要難過,這一戰我打得超級爽呢…我的生涯一片無悔……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英靈殿,對古往今來的那些強者們,吹噓自己傳奇的一生了……所以,你這傢伙,不許你為我難過啊……」湖岸寂無人聲,洛卡握著傭兵王的那隻手又緊了緊。

  漢尼拔氣若遊絲地道:「嘿…洛卡…你我都不是婆媽的人……你是個不錯的傢伙…我死後…希望能落葉歸根…拜託你…把我的骨灰跟武器……帶回到戰士村……」

  「我答應你。」洛卡簡短而堅定地說。

  漢尼拔雙目緩緩闔起,面容卻始終帶著無悔的滿足微笑,輕輕地道:「謝謝你,洛卡,就在這裡,向你道別吧……戰士族的族人們…我…先走一步了…讓我們…在英靈殿…再見吧……」呼吸斷絕,一代絕世強者,在完成自己最輝煌的一戰之後,魂歸英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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