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繼往開來 迷霧交迭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清晨,魚鱗般的雲彩遮蔽了天空,沒有陽光,陰涼的天氣是個睡覺的好時節。

  新婚之夜興盡而眠的母女倆還在春夢中酣睡不醒,直到兩縷髮絲在她們耳渦里打著轉,痒痒的好不惱人。

  「嘻嘻,幹什麼呀……」顧盼率先醒來,揉了揉媚目,見吳征笑吟吟地。

  「起床啦,小懶貓。」吳征指了指天色,又在少女的翹臀上拍了拍。

  「啊喲,睡過頭了。」顧盼趕忙起身。

  天色其實不晚,但是新嫁娘要見婆婆豈可蓬頭垢面,免不得要細細梳洗打扮一番。

  小姑娘本就是最愛美的年紀,打扮起來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快去。」吳征又在顧盼翹臀上拍了拍,看少女急匆匆去了,初破的後庭也並未帶來什麼不適。

  這時陸菲嫣才款款起身。睡眼惺忪,秀髮凌亂蓬鬆,看著甚是慵懶。

  「還不快去?」

  吳征催促下,陸菲嫣輕輕搖了搖頭,抿唇笑道:「我一個做妾室的要老實本分,哪敢濃妝艷抹的跟夫人們爭艷。」

  一句話不但逗樂了吳征,陸菲嫣自己也忍不住咯咯嬌笑起來。

  「快去快去,別讓大家久等。」

  陸菲嫣不敢再玩鬧,也起身自去裝扮。吳征就沒那麼多麻煩事,梳洗之後逕自來到後院門口等候。

  「來了來了。欸,怎麼自己一人跑出來了?你兩位娘子呢?」欒采晴與韓歸雁在院門口等候,見吳征一人前來齊聲埋怨。

  「早啊。」吳征無奈道:「梳妝打扮,哪有那麼快,只好先來這裡等著。」

  足等了半個時辰,陸菲嫣與顧盼才描眉畫目後到來。看她們也是甚趕,剛沐浴完又忙忙碌碌帶了身香汗。

  祝雅瞳在廳堂中央坐定,欒采晴看她得意非凡的樣子,不由撇了撇嘴。但祝雅瞳自己卻不怎麼覺得,她只感今日甚為慈祥。

  接過兩位新兒媳奉上的新娘茶,滿意地飲了,一家人其樂融融。

  好生打趣了一會母女倆昨夜的羞事,不一會兒,別說顧盼,連陸菲嫣都快招架不住。

  祝雅瞳趕忙幫著解圍,道:「今日行過了禮便罷,明日起就免啦。你們雖然相伴已久,終是新婚,不必費心管這些麻煩的禮節。征兒,接下來什麼打算?」

  「三日後我先回趟崑崙,大約要呆上十餘日。大學堂秋季招生將近,志傑一人未必忙得過來。另外盼兒手頭也有好些事情,我得幫幫忙。」吳征斟酌著道:「崑崙的事情忙完以後,我就去陷陣營。後續大體都呆在營里,燕軍的重騎是心腹大患,得練一支奇兵出來!」

  幾句話著實沖淡了吳府濃濃的喜氣,不在太平盛世,卻又無法避免這些煩惱。

  吳征抱歉地朝顧盼與陸菲嫣一笑,其實也不僅對她倆心存歉疚,與倪妙筠新婚燕爾時也是隔天就踏上往燕國之途。

  「都老夫老妻了,還在乎這些幹嘛。正事要緊。」才成年的顧盼剛剛嫁了人,說起話來就有點老氣橫秋的味道,讓人忍俊不禁,也一下散去了陰鬱之氣。

  然而少女所言的老夫老妻還是漏了破綻,片刻間俏臉漲得通紅。

  吳征與韓歸雁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燕國的國土已被撕開一條可怖的傷口,徐州雖然被燕國失而復得,但葉門戶大開。

  燕盛爭鋒,在徐州必然爆發一場事關天下的決戰。

  泗水之濱的茫茫原野上,那支燕國鎮國武力的重騎軍就成了勝負的關鍵。

  「家中還有什麼事麼?」吳征看這樁事定下了,何況去崑崙派一行還能再陪伴陸菲嫣與顧盼半個來月,也心中稍定。

  「我先去陷陣營整軍準備,欒公主,瞿姐姐和我同行。」韓歸雁似乎成竹在胸,有大略已定。

  「我和柔掌門也每日都去軍營,冷妹妹也一起。」玉籠煙繼續打點二十四橋院,挖掘暗香零落的線索,陷陣營的將士們修為日增,柔惜雪一樣有得忙。

  「我還沒什麼事,也去軍營里監軍吧。」

  倪妙筠話音剛落,祝雅瞳便道:「妙筠且隨我留守府邸,待菲菲回來了再說。」

  「是。」

  吳征暗覺奇怪,有祝雅瞳坐鎮吳府萬無一失,不知道為什麼還要留下倪妙筠?看美婦神神秘秘的樣子不肯多言,吳征也不好再問。

  三日之後,吳征與陸菲嫣,顧盼一同在紫陵城外躍上撲天雕,一路向南飛往煙波山去。

  崑崙大學堂秋季招生有許多事要做準備,新掌門戴志傑雖然剛剛接任,但是自打來了盛國之後,門中事務絕大多數都由他打點,一切駕輕就熟。

  吳征趕回來一趟,主要還是今年崑崙大學堂新設了兩門課,互相之間又息息相關,重中之重,非得他親手過問不可。

  「大師兄回來了。」楊宜知在山門接了吳征就大吼起來,崑崙的同門們急忙一起迎了出來。

  吳征稍作寒暄,向戴志傑道:「這些日子怎麼樣?」

  「大師兄洪福,這幾日秋招報名的人數雖然少了些,但是名門之後占了絕大半……」原先最擔憂的,吳征娶了陸顧母女倆,崑崙大學堂不免也連累了個敗壞倫常的名聲,這件事居然柳暗花明,有了些奇怪的轉機。

  「哈?」

  吳征嚇了一跳,還鬧不清楚情況,木雄風急匆匆地趕了來,舉著份名冊道:「大師兄,掌門師兄,今日來報名的人又多了些,各大豪族都來了人……」

  吳征接過名冊翻了翻,這份名冊的格式是他親手設計的,除了報名學子的姓名之外,要把來歷,家族等等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一看不要緊,連翻了數頁都是各地豪族的學子。

  帶著百般疑惑,吳征暗道:莫不是費老爺子賞光,向這些名門下了令不成?

  戴志傑同樣搖頭,楊宜知將吳征拉到一旁,悄聲道:「大師兄,這事情小弟倒知道些。」

  「快說。」

  「大師兄成婚的第二日,盛國上下的城邦茶館酒肆里,都出現好多說書先生,旁的不說,儘是說些崑崙派俠義之事,其中還夾著些大師兄與陸師姑,小師妹的情事……總之說得是繪聲繪色,又不墮了低俗。才子佳人嘛,誰不愛聽?這些大族公子一樣嚮往!再說咱們崑崙派現在是什麼實力?兩大絕頂高手!大師兄還帶頭這個這個,嘿嘿……風流倜儻。這不,燕師妹和木師妹也都雲英未嫁,頗有艷名,你想想……」楊宜知擠眉弄眼,含含糊糊地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

  「好傢夥。」吳征抽了抽嘴角,道:「把色鬼全都誘來了是吧?」

  「也不盡然,我崑崙的能耐名聞天下,誰不羨慕?說到底還是實力和本事!大師兄面見陛下時,記得要謝恩。這些說書人一下子冒了出來,多半是宮中的能耐。」

  「嗯,我記得了。」這麼些風流公子都急不可耐地跑來報名,說書人的作用不可小覷,吳征向來對於恩惠都是銘記在心。

  秋招至少沒有大礙,吳征放下心來,道:「我們先去酒坊看看,幫我和朱師祖說一聲,我回頭再來看他老人家。」

  吳征對於釀酒工藝沒什麼研究,但是利用【蒸餾法】提煉酒精,增加酒的烈度還是略知一二。

  盛國多魚米之鄉,物產豐富,釀酒師傅更是遍布全國各地,被崑崙大學堂禮聘前來,聚在一處,吳征再授以【蒸餾法】,這些大匠師一點就透,反覆不斷地嘗試下來,婚宴上的高度釀酒就此誕生!

  比起水酒的清淡,高度酒的魅力在當世根本無法抵擋,費鴻曦這等酒國行家都垂涎不已,這一回也特地派了族中子侄前來學習釀酒之術。

  「吳公子。」領頭的釀酒大匠名叫管騰,經吳征點撥後依法而制,很快就提煉出高純度的酒精,再經混合,調香之後釀出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醇酒,對吳征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傳道授業之恩,管騰見了吳征就要磕頭。

  「都免禮。」吳征心思不在禮數上面,目光一掃,落在陰涼角落用篷布覆蓋的十幾隻罐子上。

  這些罐子用泥封閉,貼了紅紙書著酒精,道:「打開我看看。」

  「是。」破開泥封,一股濃烈的酒精味撲鼻而來,管騰慚愧道:「依公子之方製作,地窖里藏的保存甚好,放在外頭的,一月下來就要少上一截。」

  「不怪你們。」酒精易揮發,當世也還沒有高溫以煉製玻璃的辦法,泥陶的罐子就算燒制時摸了上好的釉面也無法避免。

  吳征搖了搖頭,道:「都移到地窖中保存吧,產出拿一半製成美酒售賣,另一半每月往軍營里移送一回。」

  「是。」管騰猶豫了片刻,咬牙道:「公子,在下斗膽,美酒雖好,軍中飲酒萬一誤了事,反為不美。」

  「誰告訴你是喝的?」吳征哈哈大笑,顧盼也一同笑了起來,吳征高深莫測道:「軍中豈可飲酒?幫我取一瓶酒精來,盼兒,走,我們去醫館!」

  醫術本該是吳征最拿手的專業,可惜所學缺乏儀器的支持,也沒有相應人手。一直到崑崙大學堂開辦之後,才能稍微一展所學。

  一說要前往醫館,顧盼昂首挺胸!

  依靠著吳征幼時傳她的一手外傷包紮之術,在軍中大得好評,極受尊重,至今都讓她頗為自傲。

  聽吳征說酒精不僅是美酒的根本,還是絕佳的外傷秘藥,早就有些躍躍欲試。

  來到醫館,恰巧有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在病床上疼得齜牙咧嘴,小腿上一條巴掌長,筷子粗的傷口都翻出了白肉,看著觸目驚心。

  「公子。」醫館首席石菖子見了吳征趕忙上前。

  「這孩子怎麼啦?」吳征還是擺擺手制止了行禮。

  「貪玩,從高處摔了下來,骨頭沒傷著,腿上被尖石劃了道大口子,很是麻煩!」石菖子臉上愁雲密布,這樣大的傷口恢復起來沒有大半月都難以癒合,其間極易化膿,到時一旦高燒就要危及生命。

  石菖子雖有癒合傷藥,但是實在沒有半點把握。

  要是用烙鐵燙燒傷口,看著孩子半大不大,稚氣未脫,不僅於心不忍,又怕傷上加傷,孩子未必熬得住。

  「呵呵,貪玩不要緊,少年人嘛,不貪玩才是怪事。但是貪玩又不知道小心,免不得要吃點苦頭了!」吳征笑吟吟地來到少年身邊,問道:「你是哪個學院的?」

  「學生是農桑院二年級的學子。」那少年認出了吳征,居然頗為硬氣,劇痛之下只咬著牙微微抽著冷氣,想了想又道:「祭酒,我這腿是不是……」

  「誒,我已不是祭酒,莫要亂稱呼,老實躺好別亂動!」少年剛剛被送來,傷口尚未清理,吳征一邊揮手讓醫士們取來乾淨的紗布,燒開後放涼的清水,囑咐道:「我先做一遍,你們要認真細看,回頭盼兒會再行指點。孩子,忍不忍得疼啊?」

  「不怕!」少年搖了搖頭,又狠狠點了點頭道:「我不怕疼。」

  「不是怕不怕。」吳征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別擔心,老實聽話,保你這條腿能恢復如常。忍得疼有忍得疼的辦法,忍不得又有忍不得辦法。聽清楚了,是能不能忍,不是怕不怕。」

  「這……吳公子,要不,能不疼最好就不疼吧……」少年一臉尷尬,倒是人之常情。

  「哈哈,這就對了嘛。」吳征晃了晃手中瓷瓶道:「這叫酒精,我的獨門傷藥,外傷每日兩次用酒精清洗創口,再以開水煮過的紗布包裹,傷口未愈之前不得沾水!這幾點做好了,傷口幾無化膿的可能。就是這東西若直接碰觸外傷會有短時間的劇痛,能忍疼的,咬咬牙就過去了,不能忍疼的,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噗嗤……」顧盼被逗得忍不住笑出來,嬌聲道:「夫君,那到底是疼還是不疼啊?」

  「其實還好,比起斷手斷腳什麼的,這點疼輕太多了。」吳征邊說著出手如風,連點受傷少年身上數處大穴,道:「幫你減輕一半的痛楚,別嫌,我這手法一般人使不出來,今天過了,明天還得忍著疼。」

  說完,吳征以紗布蘸了些酒精在少年完好的皮膚上忽然一划,那少年吃了一驚,但卻沒有想像中的劇痛,反而是一股冰涼很是舒服。

  吳征繼續道:「酒精接觸完好的皮膚,不會有任何痛感,還能消除肌膚上的髒東西與毒素。若是需要劃開肌膚,譬如施以針石之前,預先在下針的地方抹一抹,都可避免肌膚破損之後毒素進入。用來擦針石,也有相同的效果。」

  當世還無法說清細菌與病毒,只能以他們所能理解的東西暫時代替。

  吳征說得詳細,醫士們刷刷記錄,連少年也聽得入神,沒想到吳征猝不及防地用蘸了酒精的紗布抹向傷口。

  「嘶~~」少年大大抽了口涼氣,身體僵直,呼吸頓止,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瞬間的疼痛感甚劇。

  但是出乎他自己與醫士們的預料,不過盞茶時分,痛感就漸漸消失,果然如吳征所言,痛楚並不久。

  「這麼大的傷口最好用線縫合,患者可以更快地痊癒,針法我演示一遍。」吳征拍拍手,取出根針用蘸了酒精的紗布裹著抹了一遍,向少年笑道:「忍著!總比傷口爛了把整隻手都給剁了的強,對吧?」

  「多謝公子大恩。」少年咬著牙,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吳征穿好線,出手如風,在少年的噝噝忍痛聲中將傷口縫合,再用紗布裹好,道:「一天以酒精清一次創口再包紮,記得記錄好每日傷口癒合的情況。」

  醫士們一個個如奉天音,下筆如飛將吳征的話一字一句的記錄下來。

  吳征向石菖子道:「石先生,那篇痛風的論文寫得如何?我瞧一瞧。」

  《痛風論》,崑崙大學堂出品,洋洋灑灑近十萬字,還有各種配圖。

  所有的格式都按照吳征的要求,第一頁為目錄,第一章的引言首先詳述了痛風的由來,表象,而且破天荒地將痛風與關節受損的症狀給區分開來。

  一本寫痛風的論作,其實也附帶著提出關節炎的概念與論述。

  這麼一本書,將痛風症說了個通透。

  與當世醫術最大的不同,《痛風論》中有大半本都在詳述痛風治療方法的論證過程。

  比如痛風患者忌食肉糜,濃肉湯,海鮮,河鮮,尤忌蚌殼類等等,宜多食蔬果。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結論,而用了大量的實例對比論證。

  例如書中記載了三十餘名久受痛風症困擾的患者,在治療之前的飲食習慣,對比在半年的治療過程中,依書中所言更換飲食,使用不同的藥方後身體的變化,病情的變化等等,極具說服力。

  吳征知道自己一人之力有限,但是把科學論證的理念開啟,點燃這束火光,華夏民族偉大的智慧自然會將此不斷延燒下去,發揚光大。

  這些才是吳征最希望留給這個世界的東西。

  一篇論述寫得十分嚴謹,但是在吳征超前的眼光看來還有錯漏,遂提筆在書冊封面上划去自己的姓名,道:「有些內容我再改一改。以後醫館出品都署盼兒的名諱,別寫我的。另外,十日後軍中會來人取酒精,石先生記得遣人與酒坊的先生一同前去韓大將軍處,指導使用之法!」

  「是,恭喜顧夫人。」

  顧盼滿心歡喜,小姑娘家怎麼會不喜歡這些?吳征一怔,才哈哈笑道:「我都忘了,我們家盼兒現下可是誥命夫人!」

  離開醫館,三人又向冶院行去。

  當世冶鐵技術在吳征眼裡當然不值一提,一些神兵比如祝雅瞳的鎏虹,陸菲嫣的魔眼,還有吳征自己的昆吾,都是反覆煅燒,摺疊錘鍊而成。

  想煉一柄利刃費時費力,效率極低,尋常軍士使用的兵刃那就可稱一個粗糙了。

  冶鐵技術他自己也不太懂,但是利用高爐風箱提高冶鐵的溫度,再摻和不同的礦石煉出更加堅韌,純度更高的鐵器原理還是有所耳聞。

  提出理念,交給當世的高手匠師們去實踐,吳征早早就懂得相信古人與大眾的智慧。

  一條清溪從煙波山而落,至低谷時匯成一條瀑布如玉帶般垂落,飛珠濺玉。

  遠遠的就能看見瀑布上架了一座水車,水流疾沖而下,沖刷得水車葉子轉得飛快。

  水車帶動岸旁的鼓風皮囊,將大量空氣吹進滋滋燃燒的三座高爐里,吹得煙霧滾滾,還未靠近就覺熱浪焚天。

  「公子來了!」

  冶煉的大匠們渾身大汗,個個精赤著上身,看見顧盼與陸菲嫣,趕忙披上個褡衣迎了上來。

  「這高爐炒鋼之法有用麼?」

  「公子真神人也!」領頭的匠師李雨石年近半百,光頭無須,他揮手讓人取來兩柄長刀,雙手捧著其中一柄向吳征道:「公子請過目。」

  吳征接過虛空連劈了兩記,風聲赫赫,長刀提在手中不輕不重,鋒刃如霜。李雨石又舉起另外一柄,道:「公子請試刀。」

  朱雨石舉的是軍中常用的長刀,吳征舉刀隨手一揮,兩刃劈在一處,金鐵交鳴之聲大起,隨即一啞,朱雨石手中的長刀立刻出現個深達半個刀面的大豁口,將斷未斷,而吳征手中長刀毫髮不損!

  吳征一震長刀,刀刃嗡鳴如蜂,寒意逼人!

  「好刀!」吳征大讚一聲,也不知道是誇大匠師手藝好,還是夸自己能耐大。

  「依公子所授,我們演練數月,煉這樣一爐刀鋼只需三日,成刀只需一日,每一爐刀鋼可制四十柄!」李雨石一生精研冶鐵之術,不成想年近半百居然得吳征天授之藝,心中傲然,對吳征更是畢恭畢敬。

  他嘴角抽了抽,又低下頭去垂手拱立。

  「不錯不錯,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吳征大讚一聲,道:「李先生想說什麼?直說。」

  「是。小人斗膽,在炒鋼中多加入了幾種礦粉,試驗之後發現煉出的鋼更具韌性……」

  不等李雨石話說完,吳征就打斷道:「李先生切記,吳某隻是恰巧想到這個方法,論經驗,論動手能力遠遠不及諸位。諸位若有好的想法儘管嘗試,不必有任何拘束!唯有一點,任何嘗試都做要做好記錄,無論結果是好還是不好,都可留作後人的經驗。這二項諸位自行決斷即可,不必與我說。」

  「是。」

  「還有,十餘日後軍中會來人,李先生可分一半人隨其往韓大將軍處。韓大將軍自會分撥入駐各軍,屆時任各軍匠師之首打造兵刃,當能有個功名在身,願意去的可去。留在這裡的也不必擔憂,只消精進冶煉之法,功名早晚都少不了。」吳征囑咐道:「多造些好兵刃,將士們上陣也好多斬敵軍!」

  「多謝公子。」李雨石領著匠師們跪地拜謝,又道:「公子的兵刃還需半月,小人必為公子打造一柄絕世神兵!」

  「好,費心了!」殺入長安救欒采晴時隨身佩劍昆吾失落,吳征痛心不已。

  其實他不太在意是否還有一柄絕世神兵,昆吾劍是師門所授,就算是件破銅爛鐵,任何絕世神兵也替代不了。

  有了酒精,又有了治療外傷的規範,今後戰場上的傷病存活率將大大增加,也會大大地加快傷勢的痊癒。

  這些經歷過生死搏殺,染過鮮血的老兵重返戰場,無疑會極大地提高盛軍的戰力。

  等高爐炒鋼之法推廣開來,盛軍所用的刀槍劍戟都換上精鋼,武器上的領先也會讓盛軍勢如破竹!

  夫妻三人重向煙波山頂行去,吳征的雙臂各纏上了一具噴香柔軟的嬌軀,一切是那麼自然而然。

  陸菲嫣與顧盼又是驕傲,又是崇敬地看著吳征。

  此刻正至煙波山半山腰,放眼望去,煙霞隱隱,天香雲外。

  吳徵得美人傾心相慕,一時豪情萬丈。

  夫妻同心,不需陸菲嫣與顧盼多言,看她們清澈的眼神,吳征也猜得到她們雖知自己的這些本事是【夢中】所得,卻更願意相信這是他天縱奇才,憑空想像而得。

  回到崑崙逕入後院。

  楊文達盤膝坐定正在搬運周天,一旁的朱泊愜意地躺在搖椅上晃蕩,抓著的酒葫蘆伸在嘴邊幾乎已翻轉了過來。

  吳征上前,待朱泊這一口倒完,接過酒葫蘆自去給師祖滿上送回。

  酒味醇烈,沖鼻奇香,正是崑崙派新近釀製的高度烈酒。

  楊文達恰巧收功,見了吳征甚是激動,吳征朝他點點頭,將酒葫蘆遞給朱泊。

  老人酒量極豪,但也喝得滿面通紅,接過酒葫蘆道:「不能喝了,不能再喝了,再喝要誤事……嘖,好酒啊……嘿嘿,乖徒孫,師侄女,你們倆真箇大膽哪~」

  陸菲嫣俏面緋紅,螓首垂落躲在一旁不敢答話。吳征屈身蹲在朱泊身旁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對對……對!說的很對!」朱泊從搖椅上跳起,拍著吳征肩膀道:「就該如此,就該如此!空耗歲月求那些虛名有個什麼用!乖徒孫,還是你對老頭子的胃口!嗝兒……晚飯時老頭子跟你喝兩杯!」

  「徒孫這次回來要呆上半個月,每天都燒幾樣菜陪師祖喝!」

  「好好好,好久都沒吃你做的菜了。」朱泊回憶起吳征學藝未成時兩人相處的歲月,連連點頭,忍著饞蟲道:「你收的門人比你是不如些,但是也不錯,去吧,考校考校他。」

  「是。文達,跟我來。」吳征朝楊文達招了招手,當先行去。

  朱泊笑眯眯地看吳征離去,舉手投足頗具風範,向陸菲嫣與顧盼道:「你們這個夫君啊,越來越有一代宗師的氣度咯~」

  楊文達自幼隨著父親勞作,身體本就健康,上山之後苦練根基,看上去更加壯實。

  吳征行在前頭,聽他腳步聲沉穩有力,氣息悠長,不由暗暗點頭。

  「近來修行如何?」

  「上山後師祖指點弟子打熬根基,弟子每日修行四個時辰,內功,根骨,輕功,暗器,弟子一刻不敢偷懶。另要打理田畝兩個時辰,弟子亦不敢不盡心盡力。其間還在學堂讀書兩個時辰,弟子一樣用心。」楊文達目光堅定,看上去的確比同齡孩子要老成許多。

  「不錯不錯。暗器功夫我從小就不愛練,出山以後發現缺了這門本事受了許多掣肘。你呀,千萬莫要覺得暗器功夫就是投機取巧,能練好了今後常有出奇制勝之效!」吳征尋了處空地,道:「那我考考你。」

  吳征在一片草地上站定,見楊文達雙手垂落,足下不丁不八,屏息凝神,好像回到自己幼時奚半樓教授本領的時光。

  恍惚間自問,若幼時不是那麼多番牴觸,更早開始潛心修行,是不是能避免崑崙派的一場災禍……

  「不拘什麼武功,你來攻我試試。」吳征隨手撿起一支枯枝代做短劍,虛點了點楊文達的手,意思拿出真本事來,可不要偷乖耍滑,當心我抽你的手。

  「是。」吳征在燕國一戰名噪天下,風頭無兩,盛名之大就連費鴻曦與祝雅瞳都被蓋了過去。

  楊文達能親身與吳征對練,得他指點,頓時滿面通紅,激動無比。

  他細考片刻,赤手空拳使了個【朝山拜月】的勢子,竟然要使拳法。

  「都在練拳法麼?」吳征看他的架勢沉穩,頗具氣度,點頭表示認可。手中枯枝晃了晃,示意楊文達放開手腳。

  「弟子斗膽。」楊文達大喝一聲,雙拳忽分,左右攻到!

  這兩拳沒有花招,均是古樸直接,全力使出。

  吳征枯枝左右一撥,楊文達變招甚快手臂一縮,順勢一個肘錘。

  吳征連連點頭,贊一聲「好!」向後踏了兩步,楊文達飛身上前,雙拳緊緊追來。

  吳征側身一讓,抓住他的手臂一拉,足下一勾,登時將楊文達摔在地上。

  楊文達狼狽起身,吳征拿著點著他雙腿道:「下盤練得不錯,輕功也練得不錯,但是二者應當圓融貫通,不要下盤沉穩歸下盤沉穩,輕功飄逸又只管飄逸,二者相輔相成,修行時莫要忘了。」

  楊文達心中默念了幾遍記牢,似乎從剛才這一摔中領悟到了吳征話語裡的深意,一時喜不自勝。

  「再來啊,愣著幹什麼?」

  教的人是絕頂高手,學的剛修行數月,只是一些最基礎的拳法,彼此境界天差地別,也沒什麼好懊惱與不好意思的。

  楊文達抖擻精神,還是之前相同的招式兩拳攻到,吳征依樣畫葫蘆,一招一式地使下去,待楊文達飛身追擊,吳征還是一讓,一拉,一勾,將楊文達摔了出去。

  但是這一回楊文達被勾中時足下猛地發力向前一竄,卸去吳征一拉一勾的大半力道,順勢雙掌撐地一個翻身穩穩站住。

  變招應付過了吳征的攻擊,楊文達心中大喜,忽覺背心被枯枝抵住,原來吳征如影隨形地到來,一【劍】正中他背心。

  「有些腦子,但是招式銜接要快,更不可絲毫大意放鬆。切記,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師徒倆】一招一式地演練下去,楊文達的天資本就是上品之選,沉著冷靜中兼具聰明伶俐。

  每當吳征摔他一跤,再交手時便能應對得更好一分,吳征甚是滿意。

  兩人來來回回練了一個時辰,楊文達滿身大汗,但鬥志旺盛絲毫不覺疲累。

  剛剛摔了一跤,又爬起身來拉開勢子,正欲進招,就見吳征目中精芒一閃而過。

  楊文達心中納罕,面上卻是如常,又是起手攻來,貼近吳征時聽得他傳音吩咐道:「你回去告訴陸師娘,要她在院中等我,不要擅自離開。」

  楊文達機巧靈便,被吳征摔在地上後起身,道:「公子,我該回去給師祖添酒做飯去了……」

  「去吧,我們明日再練,我在山中到處走走。」吳征點點頭,雖然心中疑惑無數,但是對楊文達的少年老成,沉穩幹練極是讚賞。

  楊文達回身疾行,吳征直等他去得遠了,這才回身向樹林中望去。

  煙波山上林木蔥蘢,山林里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遠遠與吳征對視。

  奇妙的感應若有若無,卻讓吳征察覺到危險。

  吳征猜不到來的人是誰,他甚至不敢想像到了現在,居然有人敢正面來捋吳府的虎鬚!

  「自己出來,還是我揪你出來?」吳征逼近山林停下腳步,低聲說道。

  山林寂寂,空無餘音。

  吳征並不知這股奇妙的感應如何而起,也不能確定敵人身處何處,他只知道這裡有人正在窺探。

  察覺不到敵意與殺氣,但能夠無聲無息地逼近他到這種地步,仍讓吳征毛骨悚然。

  來敵武功超凡,若是自己不在煙波山,同門如何抵擋?

  但來敵又為什麼偏偏選擇自己在的時候露出行藏?

  還是他潛伏在此已經許久,今日剛巧被自己撞見揭開了隱藏的身形?

  「一定要我揪你出來。」吳征等了片刻沒有回音,估算楊文達已經回報陸菲嫣。

  同門有陸菲嫣守護,萬無一失,吳征再無顧慮,一步步向山林行去。

  「唰……」隱在暗中的高手似被吳征的氣場所迫,忍不住露出行藏,身形微動搖晃了樹木,吳征目光牢牢鎖定林中的動向,青煙一般飛上樹頂,踏著碧浪般追去。

  敵人武功深不可測,連吳征一時看不出他的修為,甚至連身形都看不太清。

  追逐了一陣,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短,但吳征已盡全力,短時間內還是趕不上。

  兩人順著煙波山渺無人跡之處一追一逃,看看已奔至島嶼邊緣。

  天湖波濤拍岸,林木漸稀,來敵從樹林裡竄出,飛鳥般落入一葉小舟,揮掌一划斷開纜繩,手扳船槳,小舟箭一般向湖心漂去。

  吳征追至岸邊,舟行已遠,不及細想也跳上小舟,船槳連掄,朝來敵追去。

  來敵竄上小舟時,身形熟悉又陌生,吳征心中一熱,睚眥欲裂,拼盡全力追趕。

  來敵內力深厚,但身形嬌小,膂力遠不及他,看看追近,吳征足下在船頭一點,飛躍來敵臨空下擊。

  「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這麼狠心哪……」來敵咯咯嬌笑,側身避過,待吳征落在小舟上,迎著他劈來的兩掌揮掌相迎。

  四掌相交,吳征只感一股奇寒襲來,悶喝一聲,足下發顫退了兩步。

  嬌小身形被他擊得斜飛出去,但見來敵足下一勾船槳盪了個圈落在船頭,輕咳兩聲微微喘息。

  吳征大驚之下,內力到處,逼出那股奇寒,仍雙目赤紅,雙拳捏得咯咯作響一步步踏前,牙關里一字一字地迸出恨意無限道:「迭!輕!蝶!」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