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為劍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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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憐妙語齋,陌上淺花開。

  瓊瑤軒讀榜後,終至半夜,在樓頂軒面,隨著天際閃過一片火紅鳳影。

  顧點雪依靠在憑欄邊,手持著銀剪在修理盆栽枝葉。

  一旁坐立品茶的美艷少婦,挑染紅絲的墨黑長髮在夜空里泛起芳馨,站在桌角處端壺伺候的夜孤寒,不停眨眼,內心有點想離開。

  因為此時的氣氛,有點僵冷,即便他已入化蘊巔峰,都隱隱發抖。

  再罷,只見美艷少婦獨孤夕霧,將手中盞茶放在桌面上,眺向欄邊剪枝的窈窕蒼衣。

  「顧點雪!不是說好大比之後再頒發天驕榜麼,可知你這一意篤行,會給這天下造來何等影響?」

  茶盞內葉杆浮沉不定,蒼衣麗人依剪花枝,不發一言。

  夜孤寒遂也望向顧老闆,心裡很是急切。

  不是,你別剪了。

  快理一理人啊,再剪下去,你倆打起來不得把涼州搞個天翻地覆!

  要是再驚動了女帝,尋過來碰巧抓到了他,不得把打了大敗仗的他,弄得皮開肉綻啊?

  就這樣,待到又一片鳳影飛回涼州城,顧點雪才回過身,走到獨孤夕霧對面坐了下來,將銀剪放置夜孤寒跨前,拿起夕霧的茶盞品了起來:

  「都來十五帝,播亂五十秋。世道再亂,這天下也總比我見過得好,但它又沒有我曾待的地方好。」

  獨孤夕霧笑了笑:「你說話還真矛盾,難不成這天下沒你這小鯉魚,出生水下那片沒有靈氣,在數千年寫盡烽火兵戈的禁天福地好?」

  「嗯哼。」顧點雪點頭,口吻冷峻:「畢竟那是我家啊,又有誰人不思鄉呢,只可惜回不去了。」

  「回不去,是你不想回,還是不願回?」

  「也許兩者都有點吧。」

  獨孤夕霧冷笑,柔夷挑發道:「說起來,我也很好奇,許攸把你從湖底世界帶出來後,那水底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了?別與我說,你沒回去看過一眼。」

  「一眼當是看過的。」顧點雪放下茶盞,眸視懸月,悠悠深深:

  「還挺好的,在我走後,雖然人心還是那麼亂套,時不時就有干戈再起,但過了千年,終究是星火燎原。」

  聊著,顧點雪忽舉起茶盞,望向獨孤夕霧敬了過去:「說不準再過個千年,福地里的人即便沒有靈氣,也能憑機偃飛升到我們這座天下來呢。」

  「希望有你說得那麼輕巧。」

  「當然,那裡是我顧點雪見過星河最璀璨的時代!」

  默默——

  言歸正傳,屬閨中密友的二人又怎可能真正打起來呢。

  獨孤夕霧先行問了句:「你離開天機門已有數十年,我還沒問過你,如今的你站在哪一邊?」

  「如今嗎?」

  顧點雪回應著,目光彩彩定杯道:「明河即至,蠻沙萬里。出野蟒入白虎,山河變日月衰。我誰也不站,但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

  「你的意思是……」

  顧點雪舉杯站起身,孤望北境:「這局,終究還是讓攸郎贏了!」

  「天下事,皆為利。」緊跟著顧老闆的話,獨孤夕霧搖搖頭站了起來,道:

  「此間事暫了,就待雲起時。只是如此等下去,多少有些無聊了。」

  「也許,你可以找點事情做!」

  話傳來,獨孤夕霧睨眼察佛過去:「什麼意思?」

  顧點雪俏指向城外森林,面帶笑容,此般順著手指方向看去,紫衣姑娘姜璇璣正輾轉從森林走出。

  「她的底我探過,槍術很不錯,甚至於還有點練劍天賦。本來是要偷偷收下的徒弟,以致新榜排名我對她稍稍壓後了一點,但如今想了想,交給你教,或者更為合適點。」

  —————————

  語停。

  一片雪花從軒宇樓面襲下,飄搖而落,徐徐搖曳點綴涼州楚王別院。

  衣著宮裙襦襟的楚王妃,衛素衣正獨自提著燈籠走在甬道中。

  隨著小布鞋跨過廊門,便見一名靠在牆邊,頭帶青山紋抹額的男劍修,陡然往躍門而入的楚王妃跪了下去:

  「大夏山房,劍修蘇左見過楚王妃!」

  大夏密衛,四房。

  有名鴿、鷹、山、水,其中鴿房司對外諜報,傳宣詔命。

  鷹房司守衛禁廷,傳遞文書;水房原屬侍衛帝駕,後被昭安女帝遣調楚王姬少琅,成為楚王親衛。

  至於山房,有督導軍策,緝捕管城,隸服皇室等要務。

  同在昭安十一年,衛素衣循六禮,授典冊嫁入楚王府後,由女帝下令,將山房璽印大權,移交楚王妃統轄。

  其後山房徹底從皇宮大內摘出,全體房人轉入暗面,再無人知其功效。

  只是當嫁之年後,貴為王妃的衛家女,無官憑調,屢靠女帝親令出入大夏密偵司,大理寺,並以及於六部中書府正,召見書令。

  隱隱間,不少大夏官員從中品出味來。

  大夏山房,明面女帝松權移交衛素衣,豐盛楚王羽翼;實際上,山房早已轉變為一支代掌天下之令法,專司監察文武百官的組織。

  至於山房目前還聽命於女帝,又或是只聽命於楚王妃?

  就未得人知了。

  再道回楚王別院,被山房門人蘇左一言驚停的衛素衣,嬌弱的身子並未因此錯了腳步,只緩緩將手裡的巡夜燈掛上廊門角,面色異常沉靜,絲毫不見往日展露的病孱姿態,低吟問道:

  「何事?」

  半跪在地的蘇左,低頭望著眼前麗人一襲宮籠繡襦裙下,展露而出的翹頭蘭履,吸了口氣回應起來:「稟告王妃,卑職需述密報三道。」

  「說!」

  蘇左再道:「於今日卯時,蘇老太爺離開了仙宮懸山,馭四馬御車出幽州,似偶至徐州拜訪了衛老,後出天嶺關隘,眼瞧方向是要向涼州而來。」

  聞言,衛素衣縴手從院牆摘落一朵曼陀羅華,放至鼻尖輕嗅:「蘇左,你說老太爺來涼州是想幹什麼?」

  此一問,中有玄機,也有道理。

  只因跪在她面前的蘇左,正正就是這一輩較為出色的蘇家人,甚至在蘇家族內,最近幾年隱隱有不少風聲傳出,未來應讓蘇左接任世襲爵位,任蘇家族長。

  但經過衛素衣忽悠地一問,蘇左面色倒未顯出別樣的神態,拱手仰頭,目光低抬至王妃裙擺,回應道:「興許是去往劍閣,見我堂兄。」

  「如此嗎?」衛素衣似是應下,後把花兒俏皮地放在跪在地上的蘇左頭上,遂問道:「還有兩事呢?」

  頭上花朵在顫顫搖曳,蘇左內心同地怯怯哆嗦,楞了下續說出來:

  「還有兩事,於今日午時,趙相府收下一無名匣子,其後於末時三刻,趙相在房中懸樑自盡。據府中內探傳出,趙相死後未有任何書信留下。事發之後,山房門人立馬對送匣人進行暗訪調查,暫時無果。」

  「還有呢?」

  「最後一報。」蘇左沉吟了下,抬起眸光,掃過站在花從旁挑逗嫩瓣的楚王妃,想了想才道:

  「於今夜戌時,楚王遣信自呈女帝後,便命贏皓伴瞿女官隨同,借用傳送陣回了京都,後而臨近亥時前,他們乘車鑾去往了楚州。」

  「如此看來,王爺應當是準備就緒了。」衛素衣道著,羽眉輕蹙,剪水秋瞳晃動別樣神思。

  只是她又再思索什麼呢?

  默然片刻。

  衛素衣忽轉過身:「蘇左。」

  「卑職在!」

  衛素衣未有低頭,站在蘇左身前:

  「傳本宮令,撤回所有百官暗探,兩日內抽調半數人前往涼、幽兩州各城府司,督導軍策;三日後,剩餘山房門人自行解散,藏匿在徐、楚、靈、豫四州顯赫世家中,並且……」

  說著,衛素衣挽起臀後裙袂,在蘇左面前蹲了下來,手中遞出一枚印章:「並且……三日後若京中有變,你可攜我大印號令各州山房諸曹,獨掌山房,從此後山房由你調遣。」

  「王妃此舉是什麼意思?」

  衛素衣沒有回答,挺起身看向轉轉飄落的細雨:

  「爺爺說得對,有些事憋了幾十年,總有爆發那一天。母后能壓得了一時,卻壓不了一世啊。蘇左,本宮問一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回答。」

  有所茫然的蘇左,皺眉道:「王妃請說,蘇左無所不言。」

  「你是山房的人,可你是誰?」

  蘇左聞言一驚,拱劍道:「蘇左,先是夏朝的蘇家人,再是天下的蘇家人!」

  「很好很好。蘇左,本宮與你說件秘事吧。」

  蘇左暗暗點頭,便聽得王妃輕輕嘆息。

  「據爺爺說,在二十三年前,就是在洪慶二十年。那一年神州大震,天下禁地的空間通道居然無不一致地關閉了起來,原本集大兵陳臨涼州的蠻族,沒有按常規的趁危搗亂,而是回撤內地。夏朝也是秘密用傳送陣,將數十萬軍伍用三日時間,陸續傳往豫州火域,你可知當時天下發生了什麼大事?」

  蘇左搖頭,他十七載人生,還是頭一次聽聞這等機要。

  「在軍伍調動前,火域前域主忽然死了,原因不明。那時,先帝在大內深宮閉關玄修,未得提前得知此事,在域主事出之後四日,火域鎮守九幽的通道莫名被一隻怪異大手給打開了,無數魑魅妖祟從內跑了出來……

  「……若是讓這些鬼物全數沖入凡世,所厲災禍比起夏蠻之間的交戰,更有甚之。爺爺說,其間最為可怕的是那隻大手所屬的妖魔,要讓它鑽出九幽,整個天下都要淪為煉獄。蘇左,你可知當時是誰遏挽了這場天地大變?」

  「誰?」

  衛素衣目光有所敬仰地道出後話:

  「屆時,已有不少邪祟竄進民間,一名恰經豫州的老劍修率先發現了怪事,自行調查進入火域發現地獄之景,立馬憑藉自身強悍修為砥力防禦妖魔邪祟,恐怕也無我輩如今此等安寧之日。」

  「老劍修?莫不是?」

  衛素衣聽著蘇左的話,點頭道:「正是前前任劍閣宗主,不過他身入火域沒半天,就死在了那隻大手下,真正遏挽大變的卻是別人。」

  「在前任老閣主死後,詭異大手生出一張大嘴,叱令上天無強者,還揚言七日後,身出九幽,將上界占為己地。言後,九幽通道跑出的妖魔邪祟愈發增添,其境界相比我人族修士,更是從一開始的鍊氣,漲幅為了歸靈境,甚至還有不少的化蘊妖物。

  「一時之間,得知異變而趕往增援的仙道修士,有不少就此喪命在了火域中,距離大手所說的七日之機,已剩下三日,皇室才反應過來,馳援火域。」

  「可憑藉陣法助力的凡人兵卒,又怎麼抵得過猶如蟻涌而來的妖魔邪祟,直至三日最後一日,數十萬兵卒已死傷過半,其剩下兵卒面對如此狀況,無比想撤離火域,甚至有人自起槍芒,割喉自了。眼瞧著即將崩潰的戰局,皇室都想好了要把豫州割肉作餌,以保喘息之際,終於還是有人站了出來。」

  「他們不是什麼忽然揚名的仙家修士,只在手臂處挽著縞素,手執一劍,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並堅定地向妖魔邪祟衝去。在那片戰場上,這數千劍修殺了最多的妖,斬了最強的魔,鎮下了最詭異的魑魅。

  「……而站在他們中的一個劍道修士,著白衣,一個持書修士,著儒衫。僅僅憑藉半日,就帶領最後馳援的一批修士,把所有邪祟推回到了九幽通道,讓後來才得知此事,身在外界的洞虛境強者都驚得張開了嘴。」

  衛素衣說著,手就指向了蘇左,掩臉一笑:「對,就是像你現在這樣把嘴張得大大的。」

  蘇左自知失顏,當下還是止不住好奇,出口問向了王妃:「那兩位修士是?」

  衛素衣也沒賣關子,收回手道:

  「白衣劍修,最後出劍大手,還扯著儒衫持書修士的衣服,一起跳進了九幽通道內,那時儒衫修士向外喊著,蘇青山我草你大爺的。」

  說到這裡,衛素衣臉兒紅紅,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說了粗話所至,緩了會才繼續道:

  「在他們兩人前後跳入九幽後,不過半個時辰就又跳了出來。此後九幽通道關閉,白衣劍修衣袂可謂被撕了個稀碎,渾身沾滿了血污;

  「反觀那儒衫修士,出來後換了身新衣衫,然而他長髮披肩處,也在不停滲著血落,這足矣彰顯著他們二人在九幽下經歷了什麼。在此後,九幽大亂平復。」

  「他們名字也隨之傳遍整個火域,白衣劍修,劍閣蘇青山;儒衫修士,徐州許文軌。」

  不知王妃為何突然和他說起故事的蘇左,更是不知遠在北境發生的一幕幕。

  —————————

  清淨山。

  浮光月色照灑在冰肌剔透的清冷絕顏上,走下階梯的成熟佳人。

  白玉高跟粘染梅花瓣,她一攜孤冽劍眸掃向坐在梯角處,拿著樹枝在雪地指指畫畫的劍閣『大師兄』。

  在佳人身後,一行青衫手扶腰間長劍,風骨逐現。

  構出一副月下三人的奇妙景色。

  後而,還是上官玉合檀口微張,吐出霧氣朦朧繚繞,清聲道:「準備好了?」

  站在身後的蘇雲,不解此話,只順著娘親視線望向大師兄。

  至於黃豐,則是慢悠悠站起回身,眼珠子饒有興致地對向,整座天下最為熟美冷艷的婦人,道了聲:「早就好了,只等師尊了。」

  ……

  冬風颯颯,吹動清淨山竹葉婆娑發出沙沙之聲。

  「娘親,我們此出北境,不能直接使用開闢虛空過去?」

  上官玉合搖搖頭,「不行。」

  又道:「並非雲兒所想的那樣簡單,娘未及洞虛之時,也曾問過青山這個問題,他告訴我,這個天下也許沒有想像那么小。」

  「芳華域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他猜測整個天下就猶如一個被蓋著的水缸,水缸之外也許還有著水缸,在水缸之外又有水缸。而我們這個水缸之內也許就散布著原本包裹本域面水缸的碎片。」

  「碎片?」蘇雲疑惑了。

  「沒錯,在很久很久的萬古之前,外頭那個天下破碎了,落到了我們這個位面,因此組成了一個個禁地,這也是為何禁地的時間流速與眾不同的原因。」

  「還有一種說法,那就是……」正說著,上官玉合抬起素手,往前觸碰了下空氣,道:

  「可能……還有很多小世界存在於空氣之中,只是我們無法觸碰。如果洞虛不通過神識標記定位,貿然開闢虛空之門,就有不小心掉落到另一方天下、禁地的風險。」

  「原來如此。」

  聊際,蘇雲在後,已漸漸走至山下,見師兄『乖巧』站在階梯前,便喚問了聲:

  「那師兄也要去蠻地?」

  只見聽到後頭蘇雲的話,黃豐扭過身來:「沒錯,不然……」

  然未等黃豐說完,上官玉合冷不丁颳了他一眼,插話道:「好了,無需多言。」

  繼而,便見娘親翩婉過豐熟身段,緊實的劍閣衣袍下,雙鶴含珠的乳團輕輕微顫,甚將一副玄門劍修獨有的清心寡欲,又不得展露迷盪性感的氣息,徹放而出:

  「此行蠻地雖無危機,但也有風險相伴,娘喚上你大師兄,也是有備無患。」

  原來如此。

  雖只想和娘親二人同行的蘇雲,聽到娘親的話,也不再好多說什麼,轉頭瞧向師兄:「那便有勞師兄了,只是……」

  說著,蘇雲將眼光落在黃豐一旁地面,斜靠的重劍上。

  重劍無鋒,但很是粗長大。

  方才細聊後,蘇雲已知。

  洞虛修士凌空而立,可裂虛而遁,然而洞虛修士也不是完全逍遙於天地間。

  對於一些沒有去過的空間,除非能憑藉天盾牌,或者人物的標記,否則她們也無法憑藉法則強行連接兩片天地,故而此行北境,仍須御劍而行。

  如此再落眸師兄的重劍,劍修御劍是一種修行手段,基本上鍊氣便可修行,只是飛不太高;

  要隨著修為見漲,方可遙遙躍雲間,並且御劍還很考驗劍修的靈氣儲備,以及對靈氣使用的熟練度。

  蘇雲自問,以綠卷等薄刃御劍飛行千里不降,不是難事。

  但,要用上這麼粗大的劍飛行,恐怕自己的靈氣不需百里就要枯竭,落地冥想起碼半個時辰才有可能回復。

  再眼瞧師兄,就不說了,他御劍肯定很弱雞。

  雖然他此前比試,能和自己旗鼓相當,但那也是自己刻意收手的程度,要動起真本事,師兄十回合內還有舉劍之力,都算修為有方咯。

  這也並非蘇雲修為高了就過於自傲,而是在自己已近乎半步化蘊修為面前,師兄歸靈八境的實力。

  真不夠看啊。

  那麼話說回來,蘇雲所想,那就是師兄要怎麼去蠻地,想必是要換一把劍了吧。

  然而,蘇雲能想到的事,娘親又怎麼可能沒有思忖過。

  甚至於在很早之前。

  即便那時她蒙受媚藥吞噬,但理智還是尚在的。

  為了黃豐能代替劍閣出戰和盟大比,更為了黃豐不容易敗露自己身份,上官玉合可是把他抓進如同禁地的劍墓內,在內加速約莫一年光陰中,好好教導了一頓他的劍道。

  一年光陰,要讓一個從未使劍之人學會用劍不是易事。

  但所幸上官玉合可能什麼都不會,教人習劍還是非常過人的,黃豐的天賦也在那時光陰,完全呈現在了她眼前。

  他很不錯,不違心說。

  黃豐當屬上游的水準,雖比不上蘇雲,也遠超所有劍閣弟子了。

  故而黃豐幾乎只用兩月,就學會了上官玉合的基礎劍術,並將清淨心法作為了劍道底蘊,與他的內功心法融匯在了一起。

  只是後面的年歲,這歹人就開始作妖了。

  無論教什麼都開始裝作學不會,他一提起劍就手疼。

  上官玉合是打他不行,念他也不行,又困於每過七日就要索求刮骨柔情,只好手把手貼上去教。

  反倒這時,黃豐就乖了下來,可把清冷傲然的劍仙氣得不行,差點一巴掌將他拍泥里去。

  不過也正是這樣慢慢磨下來,在上官玉合既惱怒又無可奈何的教導中。

  黃豐總算習得了她的九成劍法,甚至有時黃豐借用自家手段幻化成曹少悲,在上官玉合面前耍起劍來。

  她都有點分不清黃豐和曹少悲之間區別,亦真亦假了。

  也可以說,黃豐經過那段時間,莫道他只是裝成了大師兄的模樣,他自己本身就成了上官玉合唯一的嫡傳大弟子。

  當然也只是嫡傳,和蘇雲這種真傳弟子可不一樣。

  只不過,蘇雲對於劍道所學頗雜,無論是清淨山本身的劍法,亦或者鑄劍山莊流傳而出的劍術,和江湖上各種宗門劍技都有涉獵,屬於博大精通。

  而黃豐則只學了上官玉合一門的劍道,屬於獨善其曲。

  所以說,黃豐也許比劍比不過蘇雲,但比起其他劍修,還是有資本底氣的。

  可不知為何,黃豐這蠻族齷齪貨,對於長劍一屑不顧,就喜歡用粗大重劍。

  如此就別談御劍了,他就算會,也只用這大劍來飛,怎麼飛都飛不了多久。

  那要怎麼解決黃豐御劍的問題,讓蘇雲攜帶上,明顯不可行。

  按照蘇雲的靈氣儲備,自己可行千里,但帶上一人的話,恐怕就要縮到八百里,而他們只有一夜離開涼州的時間,畢竟第二日巳時左右,蘇雲黃豐就得趕回大比,參加大比。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行之法。

  蘇雲仍思索際,便見三尺紅潮懸空而出,白玉高跟漸踩劍面,上官玉合轉過螓首,打破沉默:

  「雲兒,你獨自御劍;至於你大師兄,他的飛劍壞了,時間緊也來不及換了,目前用的撼山又不適合御劍,便與娘同行。」

  果然,但是。

  什麼!?

  此話一出,蘇雲一驚。

  只見黃豐就在身側,略帶欠意地朝自己笑了笑:「師弟,我就隨師尊御劍而去咯,你可得追緊了。」

  說完,就見他走到了娘親身後,抬腳邁了上去。

  蘇雲當然不願意他人與娘親共同御劍,但既然時間緊迫,娘親又做好了安排,自己又能拒絕嗎?

  隨則在後,蘇雲劍指前伸綠卷凌空而起,跟隨著娘親御劍而去。

  雪影迢迢。

  一抹紅光與青芒與夜幕北涼上,先後划過。

  蘇雲眼瞧前方的劍影,多少有些鬱悶,手漸漸摸上了腰間的葫蘆,想喝酒了。

  可想了想,終歸還是停住手,以免又惹得娘親生氣。

  一路北行,大夏的風景隨之拋向身後,腳下逐而現出漫邊無際的荒漠沙丘,天下共計十四州,夏九州,蠻四州,夷獨占一州。

  夏朝九州最大,也確實是三國之中領土面積最為廣闊的王朝,但蠻夷兩地,也說不上渺小。

  若論夏朝一州大概有方圓千里大小,那麼蠻族一州便大概有著方圓兩千里,夷地更甚,一州之地便足有五千里之多。

  只是這兩地的地界,蠻族多荒漠,夷地多凍土,他們能實用之土地,攏共加起來都不足夏朝三州之大,論繁華之所自然也比不上處處皆美況的大夏。

  閒話不敘。

  自在清淨山起劍飛往蠻地,上官玉合併沒有選擇跨橫斷之森,直接進入蠻地,而是選擇往偏西向北的方向往上繞,再越過荒漠戈壁夏建長城,行道入蠻。

  夜幕下的巍峨長城,猶如一條蜿蜒萬里的巨龍,盤踞在荒漠之間,磅礴萬千。

  繼而碧落寰宇上,上官玉合率先御劍飛入蠻地,於兩地交界的空中激盪起陣法漣漪,再隔三十里距離後,蘇雲又御綠卷飛入,亦然同理破開陣法。

  長城兩方,駐守的青鸞旗幟,以及對面的黃蛟蠻營同時察覺到有人私自越境,紛紛燒起烽火。

  而紅潮劍上,清冷無雙的絕顏眺望著遠處寂寥黃沙。

  上官玉合對於沒有通報邊野而私入蠻地,會惹起什麼事端,絲毫不在乎,只是沒過一會,她就驀然蹙起了眉:「手放乾淨點!」

  肆掠的罡風多被紅潮催散,偶有片縷掃起劍仙髮絲,身在上官玉合後面的黃豐,一雙黝黑的手逐漸攀爬著前方熟美身軀的腰肢。

  細看之下,如今的他,身形正擺出詭異的姿態,下半身依舊維持著曹少悲的身段,而上半身卻恢復回了自身醜陋模樣。

  「夫人放心,按照我的功法幻相,蘇雲是看不穿的。」細嗅著發端傳來的芳香,黃豐微側過頭,賞悅前方傾世容顏,言語譏笑:「所以說,無論如今我想做什麼,他都看不見呢。」

  聽著黃豐的話,上官玉合內心明顯閃過的一抹異樣,於話前緊繃的身子,又緩緩鬆軟了下來,雲鬢冷郁的濪顏上,絳唇稍啟:

  「你太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雲兒,從你在森林出現的時候,雲兒的靈識就一直關注在你身上,往內探視觀氣已上達三十多次……」

  「……就在此刻他的靈識也依舊死死鎖著你,憑藉你的粗雜手段最多也只能避開肉眼的觀察,如果不是本尊一直幫你遮掩天機,你連怎麼死在雲兒劍下都不曉得。」

  黃豐正感受著劍仙腰肢的柔軟,面對上官玉合的話,烏溜溜眼眸稍覺片刻驚訝,又鎮定下來,黝黑的手順著上官玉合側身往上攀沿:

  「小子就是知道劍仙會幫忙遮掩,才會這麼幹,不是嗎?」

  繼而,黝黑的手終究在觸碰到乳肉邊緣之時,被上官玉合緊緊窟住:「黃豐,你未免太囂張了些,莫當真以為本尊不敢殺你?」

  「殺,當然可以殺,要我死,黃豐這就可以去死,但也不急在此時嘛。」黃豐笑著,待甩開上官玉合的手,又忽地環腰擁住劍仙,吸著她香肩傳遞的溫香,附嘴在她耳畔:

  「夫人很強我知道,但你也有著最大的軟肋。作為修仙者,就當凌駕世間所有規則,可你冷漠傲人的外表下,不過是你不懂得如何處理這些瑣事,還有你太騷了!」

  念及此處,上官玉合遠山長眉陡然顰起,一抹紅潮劍氣兀地鎖在黃豐頸前。

  黃豐擺出誓死如歸的模樣,無懼道:

  「難道小子說錯了,其實夫人早就應該想好了邀我御劍,就會有如此狀況不是?說實話,小子還是頭一次遇見你這樣的女人,潮汐體質屬乃天賜,甚至於……噢。」

  道著,黃豐厚唇咻地翹起,目光垂至上官玉合身下。

  黃豐的手從環腰處挪到了上官玉合的臀後,手挑裙袂,凝脂般豐腴的臀峰甚至勝過天際上的旋月。

  而在雙臀之間,整枚玉如意正被一條銀金色鎖鏈綁縛深深捅進了她的蜜穴,再依靠著自身緊緻穴肉的交夾,下股間處,涓涓流淌了數汩淫液。

  「沒想到,沒想到。你還戴著它!而且……呵,夫人這鎖身鏈用得可舒服?」

  「事發突然,沒來及取下罷了。」上官玉合說著此話時,臉色頓然如常,出手擺平被黃豐撩著翹臀的衣袂,冷聲警告道:「快給我安分點。」

  黃豐深深吸了口氣,撫腰輕笑。

  一抹青光即刻從後頭追了上來,蘇雲御劍行於紅潮之側,落眸娘親,濪顏稍染潮紅。

  在蘇雲追上來後,黃豐也已將幻相轉換,只是他依舊扶著娘親腰肢的模樣,落入了蘇雲眼中,引得蘇雲內心一陣不快。

  但也無可奈何,說不得什麼。

  畢竟大師兄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他和娘親的身份,就類似於自己與皖娘,只不過沒有那麼親昵罷了。

  如此有著上官玉合御劍破開風罡,入蠻不過兩三刻,不知不覺便已進了近千里地,更有甚的,她們還追上了即將落下的夕陽。

  「娘親,我們要往蠻族深處而去嗎?」猶豫了下,瞧著愈發往內的路線,蘇雲問道。

  紅潮綠卷下的荒漠偶起綠洲,隨晚風輕輕搖曳,上官玉合扭轉螓首,一行劍眸隱隱遠觀:

  「到了。」

  亦步亦趨,就在上官玉合話語落下。

  百里之外一座浩瀚的城池,升起一片連綿白光,洪亮的號聲震耳傳來,四處驚動旌旗。

  外圍片片軍帳內炸出了無數身材健壯的蠻族士族,又緊急拉起帳外停放的大角牛獸,陸續聚集起來。

  這是……

  蘇雲目露疑惑:(ノ○Д○)ノ

  黃豐亦從上官玉合身後,往前方地面看去,眼中泛起深邃光芒。

  瞧身下圍來的上十萬大軍,以及蠻族城池結起的防衛陣法,上官玉合表情則一如既往的冷淡,遂招手喚來一片連雲,讓黃豐、蘇雲收劍站了上去,獨自凌空踏氣停在他們身前。

  星火朦朧,未至半會。

  蠻族士卒就持戈結陣面向了他們,蘇雲手握綠卷,劍眉皺起:「這是?」

  未曾想,站在蘇雲身旁的黃豐,出奇的向蘇雲搭話:

  「蠻地日暮城!這裡是夏朝歷來軍伍,修士能抵達的蠻族最深處,師弟知道為什麼嗎?」

  蘇雲搖頭。

  黃豐瞄了蘇雲一眼:

  「整個蠻地四面黃沙,蠻族人從落地的一刻起,就要面臨著吃食的憂慮,不過蠻地也並非全是如此荒蕪的地界,在蠻地內部有著一處無比豐沃的土地,足矣馴養獸馬,耕種靈米;但能夠進入此內部的蠻人,十中無倆,能進入此內部的外族人,更是從來沒有……」

  「……究其原因,只因為在那外界駐紮了蠻族最強悍的軍隊,以及媲美夏朝京都防禦陣法的日暮城大陣,傳言此陣可抵禦洞虛,若結合下方駐守軍隊的陣法聯縱,能誅洞虛!」

  聞言,蘇雲有所驚訝。

  蠻族居然還有如此利器,但蘇雲內心沒有絲毫擔憂,能媲美洞虛的陣法,他不是沒有見過,而上十萬的軍伍,看上去確實很驚人。

  要讓自己一個人站在他們面前,或許還有點擔心。

  可如今自己面前,凌空而立之人是娘親!

  咚咚咚——

  渾厚的戰鼓響徹,震顫心臟。

  壯闊的日暮城在夕陽的照耀下,景況愈發巍然,連綿成片的蠻族精銳不約而同結成連橫方陣,仿佛沒個盡頭。

  黃沙滾滾間,若將他們放在涼州城外,恐怕都足矣讓城中百姓膽寒。

  於日暮城內。

  一個民寨土堡,有不著寸縷的夏朝女子走出堡門,向著離開的蠻漢烏溫禍和,遞上獸皮大襖:「阿郎,怎麼要走了。」

  蠻漢披上大襖,看著城頭燒起的烽火,一口蠻音道:

  「真該死的,爺還沒爽快夠呢!想來又是有尋死的修士越境而來,看俺待會不把他皮拔下來餵豚。」

  「阿郎得當心,血長老去涼州參加大比了。」

  「得得得,有大陣在!就算他娘的劍仙,女帝來了,也不慌。」蠻漢滿嘴不在乎,並還伸手捏向夏朝女子的乳肉,隨著黝黑大手的揉搓,女子臉上盡顯淫浪姿態。

  「待俺回來,准肏得你生兩娃娃!」

  「啊……嗚……就別捏了……癢……快回來……貞兒讓你肏!」

  「嘿嘿!」

  言罷,烏溫禍和騎起牛獸衝出日暮城。

  站在其身後的夏朝女子,則顧不得身下的泥濘,從土堡門後取起紅衣銀甲,迅速穿戴起來,再走出土堡後,一雙閃爍寒芒的明眸,舉盼天際上凌空站立的白衣身影。

  「可算,等來主人了。」

  便見其冷笑了聲,翻身上馬,手持銀槍,向著另一端的城門策馬離去。

  此人縱馬握韁之熟練,那一襲紅衣掛銀甲,夾著馬鐙的修長美腿,筆挺的身影,英氣颯爽又飽滿柔情的臉蛋,都將其身份彰顯無疑。

  大夏帝姬,青鸞營女將,東方貞兒。

  只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此地,則都是後話,尚且將視線隨著烏溫禍和,移向城外。

  城外,烏溫禍和騎著牛獸,戴著牛獸式樣的黑盔,漸行至方陣前,有蠻兵圍了上來。

  「什麼情況?」

  「回大帥!有三修士凌空突城,驚動日暮大陣,我等正起禁空兵陣,強行鎮殺他們!」

  「好,快去!」烏溫禍和一臉譏笑,想迅速把這幾個不長眼的貨色解決,猴急著伺候那趕來侍奉的美將。

  畢竟對他而言,又能有什麼修士在此囂喝?

  就算是上官玉合、女帝到此,也不行嘛,阻攔洞虛的事,日暮城就不是沒有幹過,說不準她們來了,還能打下來,淪為肉奴!

  繼而,待方陣變動之時。

  踏空白衣微動,高跟輕跺空氣,於空中泛起漣漪,搖曳的裙袂內,赤裸的欣長美腿,脂凝暗香、香浮欲軟。

  上官玉合低頭冷冷傲視著日暮城,就在這麼一瞬間,密雲壓天而至,懸浮在整個日暮城的上方,給向來不懼偉力的巍峨城池,陡增了無比肅殺與壓抑。

  抵禦洞虛的大陣和上十萬的精銳蠻兵,對陣大夏第一劍仙,誰會奠定勝局?

  依著畫面,就猶如一人單臂阻擋千丈海嘯的侵蝕!

  然而,任日暮城的蠻族再怎麼想,都不會得知,他們高空正戰立著的,恰恰就是他們自以為無懼的劍仙。

  緊跟密雲施來,下方烏溫禍和手持著一塊類似天遁牌的物件,向天喊道,譯出夏言:

  「前來的下賤修士,乖乖報上名來!而且本帥告知你們一聲,如就此降落,男的可讓你死得痛快些,女的讓你少受輪姦之刑,不過長得醜的話就算了,丟進大漠餵狼,哈哈哈!」

  烏溫禍和的話,隨即引起軍中陣陣恥笑譁變,戰戈咚咚作地。

  「聒噪!」

  空中傳出一聲女子輕喝,聲色熟糯。

  「這女人的話聽上去還怪好聽的。」

  「沒錯沒錯,感覺是個婦人,沒準還賊好看,主帥得把她抓下來瞧瞧!」

  「得得得!」烏溫禍和按下身後守衛的議論,再揚起物件,大喊:

  「上方的女修,勿要再做掙扎,你已被我族兵陣重重圍陷了,反正你也逃不出去這方圓十里地,何況只要本帥一聲令下,你就會被攻擊,快快投降吧,少受折磨,下來挨肏!」

  雲間。

  蘇雲橫皺劍眉,黃豐在旁,如果不是身份原因,都想找個洞捂臉躲進去。

  身前墨白劍袍稍動,在罡風的吹動下,玉體若隱若現,身後那獨屬喪偶者的碩滿翹臀毫不吝嗇地顫漾了下,上官玉合提起紅潮劍:

  「雲兒,娘仍有一劍,尚未傳與你。為你示範一回,可看好。」

  蘇雲矚目而去,只見娘親清冷絕倫的艷容,一雙黛染遠山眉正緊緊顰起,眸中神色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雲兒與娘親共居多年,可知娘親此回是真的動起真怒了。

  「我名上官玉合。」

  下方:「什麼?」

  「大帥是劍仙!」烏溫禍和身後的守衛拿著塊玉牌,向他稟告道。

  「怎麼可能,開玩笑!」烏溫禍和擺手恥笑:「堂堂劍仙怎麼可能來這裡,她不是在涼州參加大比嗎?」

  下方軍伍有所搡亂,上官玉合抬起白玉高跟,蓮步向前寸移一步,紅潮劍挽動:「吾有一劍!」

  旋即,在此話出後。

  百里罡風驟然隨之安寧下來,士兵互相議論的聲音,聽入對方耳里仿佛消散,整個日暮城都在剎那間變得寂靜無常。

  繼而,上官玉合回擰紅潮,平刺使出:「劍名,醉夢!」

  蘇雲睜大了眼睛,娘親這一劍行氣的竅穴走向,和自己綠卷劍法最後一式太玄,很是相似。

  若自己猜得沒錯,這一劍恐怕,就是綠卷紅潮的合體劍法。

  言猶在耳,再隨著劍出,密雲之下,紅潮劍前。

  化出滿城風雨淅刷刷落下,一滴滴點向下方所有蠻族人的臉上,也就在他們一個個被雨水滴到的時候,便陸陸續續閉起眼睛,紛紛擺出舒暢的神情,陷入了他們人生最後的一場美夢。

  劍仙之劍,既美,也寒。

  就在他們連串入夢,被水滴下的面容,逐一淡淡生出空洞,染滿猩紅,順著他們的呼吸之間,渾身就隨著這點空洞,融化為虛無。

  所謂醉夢,人亦入夢,謂之醉名。

  劍仙看似憐憫的一劍,不在劍術奧妙,不在劍道之巔,為意境。

  實際上,在她使出的霎那,如此一劍,便已結束了上十萬人的姓命矣。

  然,緊接著。

  黃豐身形卻陡然從雲上縱躍而下,如同鷹擊般直襲向下方陣法之首的烏溫禍和前,翻掌拍在他肩膀上。

  俄頃,烏溫禍和從夢中醒來,便見得眼前陌生的『曹少悲』容顏。

  黃豐緊提起重劍抵在他脖前,附耳在旁,口出蠻語:「兄弟,還是由我送你最後一程吧,對不住了,走好!」

  語出之後,烏溫禍和難以置信地睜開漆眼,望向眼前人。

  撼山劍抹喉血出,眼前的光景慢慢變得模糊,身子愈發變得沉重,可他卻笑了。

  小污泥人,出息了啊。

  踏踏——

  腳步聲落地,蘇雲在黃豐跳下後,就跟著跳了下來,目瞧此景自然喊了聲:「師兄。」

  只見黃豐抽回劍,手拎著烏溫禍和的頭顱回過身,臉上滿是笑意:「怎麼了,師弟?」

  「師兄你這是?」

  「宰個蠻軍大帥,是我平生一直想做到的事,這回總算得償所願了。」

  原來如此,聽著師兄的話,蘇雲點點頭,但也在一旁與他說道著此行為很危險的話來,要知道娘親的劍意可不是蓋的,如果不是她放縱了此舉,師兄這跳下來不小心粘到一滴劍雨,後果都不堪設想。

  此時,一對白玉高跟緩緩從天而來。

  上官玉合的冷艷簡直無時無刻存在著一種引人犯罪的韻味,如此流熒透明白玉裹挾的蓮足。

  在落地瞬間,光潔雪肌稍稍被壓紅,那一顆顆生長在蓮足前的嫩藕筍趾,無論何時入眼,都會讓人自發感覺,屬乃精心創造出來的完美產物。

  尤其別提,那敞開在白跟足面上腳背,浮連在上,微微透著兩分薄涼的青筋,畫師作畫有多難,往往在紙面勾勒一筆,都等慎之又慎。

  然而這數絲筋脈,就仿佛在娘親如羊脂白玉的美足畫卷上,交由世上最出色的畫師,往上勾出了最動人的痕跡。

  蓮步渺,微褪些跟,含羞舉步步香階;

  半舒捲,巧鉤新月,借問此霜天可有,姮娥掩嘆孟季長!

  墨白長裙婉約纖腰,上官玉合落地片候,胸前雙鶴銜珠顛簸搖顫,襯托下的窈窕,絕如純白洛瓷倒扣兩碗乳肉,盡顯熟婦豐腴。

  她總是這樣,既仙姿絕代,清高得將世間美人都不放眼內。

  待微觀之時,稍微透露出的迷人風韻,又在勾連眾生,也許這兩種違和的反差,適值是因為娘親同時具備著,孤冷的容顏與放蕩神馳的身段吧。

  既而。

  上官玉合落地,將紅潮歸鞘,偏撇了眼黃豐,就徑直走進了幾乎變成一座空城的日暮城。

  再見她走出兩三步,檀唇漸開,催促了聲:「還不快走。」

  蘇雲聞言,自沒再和黃豐閒聊,跟了上去,獨留下黃豐四顧片周,深吸了口重氣緩出,眼中既惋惜又痛快地走進了城門。

  「雲兒,你可學會了?」

  「嗯!」

  「只是娘,為什麼?」蘇雲有語。

  上官玉合在前,手撐劍停在入城門後,一處靈石搭建的傳送門內,她並沒驅動陣法,劍眸凝看著雲兒,言辭委婉:「雲兒是想問,娘為什麼要把他們全殺了?」

  「對。」

  蘇雲不解,夏蠻兩族的確世代交惡,居為夏人處境,定當把蠻族人視為仇敵。

  但同時,他也身為鍊氣士,山上人;也是世俗認為的仙人,出而為仙,自生悲憫蒼生之念,那麼同而為人族的蠻人,又是不是非死不可呢?

  「娘親沒有辦法給你這個答案。」

  聽聞娘親傳來的解答,再讓蘇雲思考擰起的劍眉,更皺了起來。

  再然,黃豐亦在旁聽起,上官玉合後說出的話語。

  「於我,為劍修,為道上玄者。不求大道出迷途。仙道獨貴生,只覺得他們對於我夏朝是威脅,對於我出言不遜,則當有取死之道。」婉婉道來話語,上官玉合又陡然偏轉話鋒:

  「故而他們應殺。但是雲兒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依娘親來看,你在想他們同而為人,因在仇怨,果在殺虐,可是否有另外的做法能保雙全之美,是吧?」

  蘇雲點頭。

  黃豐則後揚言:「當死則誅,師尊的立場做得有道理,沒有什麼好說的。」

  卻見上官玉合搖搖頭,眸轉欣賞地瞄向雲兒,憑起手搭在他的臉上:

  「道理這兩個字,很大也很廣泛,沒有人能言絕對的對錯,這也應是你要走的道。不過對於此,也許娘可以借另外一個人的話替你暫且解惑。」

  「何話?」感受著娘親柔夷傳來的溫暖,蘇雲詢問道。

  「他說,君子以厚德載物,也又言,人心善惡,書上有載。功到成處便是有德,事到濟處便是有理。為人處事務實而不務虛,既無功利,則道義者乃無用之虛語。」

  「如此,對於夏蠻兩族的爭端,他認為篤行不合於大義,雖高無益;立志不存於憂世,雖仁無益。因此他並不計較什麼取死之道,只在於是否對己方有利可求,既然有利,心占理,又何必糾結殺與不殺呢?」

  著實論道,雖尚不全人落座,晉立四人。

  上官玉合所道,不論對錯,只論自心自立場;黃豐相仿,但也有不同,他並不在意道理二字,只求隨心,做了便是做了。

  至於蘇雲,尚且沒走出自己的道,只在於聽在於看,看待善惡,看待對錯,看待事功兩過,他的道奠基在善,鼎成。

  又或說,蘇雲之道,在於取捨之間,是取亦舍,由於娘親向來對蘇雲的教育,在於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積德累功,慈心於物。

  所以,他的劍道是為了蒼生,不為己。

  至於上官玉合口中所說的那個他,則過於極端,萬般事皆為利。

  不生絲毫浪漫。

  只是娘親借話說出後,蘇雲皺起的眉終將落了下來,道:「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麼,雲兒懂了,但也不懂。」

  話畢,上官玉合濪顏容笑,撫理起雲兒額間長發:「懂也不懂,亦是好事。走自己的道,走出大道。未來是大公小公,無私有私,也只在雲兒一念之間,一劍之前。」

  黃豐站在後方都想白他們二人一眼,瞧這甜情密意的,真不把他放在眼內了?

  「只是娘,這借話之人,是哪一位?」隨著話題漸散,蘇雲轉又問了句。

  以致娘親收起了手,往後轉身,在傳送陣發光的靈石映照下,將曼妙曲翹的葫蘆身段演繹到了極致。

  轉身後的上官玉合有所嘆氣,語氣遲疑:「說此話之人,是曾經和你爹投緣的一名儒生,其名許攸。」

  竟是他?

  聽到此話的蘇雲,明顯目露錯愕。

  只是娘為何向自己突然說起這個名字?

  蘇雲硬壓著眼底疑惑,沒露出半分異色,詢問道:「這許攸是個什麼樣的人?」

  話起時,上官玉合單手按在傳送陣的啟動陣眼上,輸送靈氣,冷冰冰的模樣,屆時似是想起了舊事,有所複雜。

  良久,她輕輕吸口氣,紅唇雙唇漸開:

  「在很多年前,那時候娘和你爹正在凡俗歷練,謀求破境的機緣。」

  言語憧憧。

  仿佛將一切帶到了數十年前。

  ———————————

  徐州。

  「人之初,性本善……」

  距天機門不遠一處山野小村,東南角處的草堂,依稀依稀傳出朗朗讀書聲。

  草堂外,屹立兩人。

  一人身著白衣,腰負長劍綠卷,發披腦後,儼然劍俠打扮。

  另一人,則穿著一身盛雪長裙,背披狐裘,黛染遠山眉似攏似蹙,劍眸有含秋水,見冷冽之色。

  兩人站在草堂外,約莫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草堂內娟娟朗書聲方停下。

  因此,上官玉合收回落在草堂內的視線,略作思量,沉吟:「堂堂修士在鄉野教書,當真少見。」

  「呵呵呵。」

  待她聲起後,草堂內傳出三聲笑嘆,垛門隨開而關。

  便見,一名教書先生走了出來。

  沒有紗窗的阻攔,方見廬山真面目。

  教書先生一件常服灰儒衫,腰纏布袋,左掛橫刀,右配扁白龍面具,觀長相完全稱得上儀表堂堂,一股神俊之氣也就比門外的蘇青山弱上半分。

  而待他走出門外,目光先是掃過上官玉合,略顯驚艷。

  可繼而,他又是一身嘆息,將眼目光緩緩落到了蘇青山身上:

  「書上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如今看來都是狗屁,這話得改成,書中空有繁雜理,眼前自存仙玉骨。蘇道友好生福氣啊!」

  上官玉合聞言,端莊冷艷的臉稍僵了點,感覺自己是被人當面誇讚沒錯,但怎麼又有點像是被他輕薄了似的?

  站在身旁的蘇青山,連忙開口打岔:「文軌,突兀拜訪,別來無恙否?」

  教書先生許攸笑了下,轉頭向草堂外走去:

  「青山兄從涼州而來,想必是為了殲滅紅花樓一事吧?」

  蘇青山遂拉起上官玉合柔夷,跟上去道:

  「紅花樓一事禍害鄉野,朝廷屢次下旨鎮壓無果,我輩雖身為山上人,但也吃朝廷供奉,理所應當為百姓多做好事,不是?」

  在前,攏袖而行的許攸,搖頭笑道:

  「紅花樓樓主可是半步洞虛境,青山兄不請師尊出山,反倒邀文軌同行,這不是找抽嗎?這賠本買賣,我可不干哈!」

  「哎,文軌兄哪來的話,半步洞虛能放在你我眼裡?更何況,你能不去嗎,信不信我這齣去就向各大修仙宗門通報,儒生許攸壓根就沒有好好在門內閉關苦讀,他時不時就會到山下的小村開設草堂授徒。」

  「嘿,你這人!」

  「嗤~」上官玉合在旁,冷冰冰的模樣,偶有唇角勾勒。

  但蘇青山氣勢斗然,這不是自傲,而是自強。

  要曉得如今這小村落里,行在泥濘道路上的三人,有兩名可是修行界公認的雙傑,而上官玉合此時,已隱有劍仙子的美稱。

  更何況……外頭,還站著位呢。

  「哎。」道著,一直想溜的許攸被蘇青山用靈氣推著往村外走去,不斷嘆氣:「看來這賊船我是上定了,誤入歧途啊。」

  踏踏踏。

  至村口,只見一倆馬車停靠在側,而在馬車旁,正站著一名灰衫中年大漢,身材極為魁梧,但一眼看過去,最讓人惹目的,還要數它額首的獨角,顯然非人族所具備。

  兩方碰頭後,許攸側身瞧向蘇青山,臉上盡顯少年氣,指著中年大漢道:「劍閣竟如此闊綽,你這牽馬夫都用的化形大妖,抓的還是買的,你不會是從聖上宅子裡偷出來的吧?」

  「皇宮哪來什麼妖獸?」蘇青山攤手,道:「你再仔細瞧瞧!」

  「你沒往後院裡爬,曉得沒有?那就是偷過咯。」說著,許攸的手偏點蘇青山,邊笑邊道著他。

  可隨後,許攸瞧向中年大漢的眼睛突然睜開:

  「啊!你是……你是!上一年青山兄與我說起,他被歡喜寺追殺進橫斷之森,曾遇到一隻麒麟,你就是那隻麒麟?」

  「你小子,怎麼說話呢?」就在許攸驚訝得談談其詞的時候,蘇青山猛地往後向他後腦勺一拍,溫怒道:「什麼叫追殺,明明是示敵以弱。」

  「啊對對對。」許攸捂著頭,笑道:「青山兄示敵以弱,了不起。然後一個天遁牌把我和聖上喚到涼州救你。」

  「嘿,找抽是吧!」

  「書上說,君子動口不動手,蘇青山你這一掌要再拍下來,我許攸和你沒完!」

  啪——

  故憶的日陽,暖心。

  站在一旁,瞧著由兩人,漸漸變成兩人一獸打鬧起來的上官玉合,冰霜無痕的臉上,升起了不少喜悅溫痕。

  一行馬車,從小村顛簸御出。

  車駕內,蘇青山左眼紅腫,許攸右臉發青,兩人明顯沒留手往對方臉上皺,反觀上官玉合則手提劍譜,孜孜不倦閱讀著。

  「蘇青山,你打算怎麼對付紅花樓。」

  「前幾日得大夏山房報,已探知紅花樓藏匿的據點『會陰城』,聖上也已帶兵埋伏在外圍,就等我倆了。」

  「陛下也來了?」許攸聽聞,略微斟酌了會:「既如此的話,便無礙了。就讓我親自去會一會紅花樓的那老狗!」

  「你一個人打?」

  許攸自是搖頭,撫袖輕笑:「讀書人的事,能叫打嘛?」

  「那叫什麼?」

  「那叫與他講講道理,況且打不過,還有你嘛,劍閣大師兄。」

  「咦,別靠過來,瞧你這噁心樣。」

  「還不是你打的!」

  —————————

  一路復行,終至會陰城。

  夕陽,漫天烈焰焚燒山林,會陰城是城,也是寨。

  通俗來說,就是以紅花樓宗門為主向外搭建的城池,內里人員幾無百姓,基本上都是紅花樓的成員,或者被擄獲的妙齡少女。

  在外,上官玉合遠眺赤壁燃燃的寨城,芳華之歲,其駐劍而立的身姿,在盛雪長裙包裹下,可謂前凸後翹,一雙賽雪白嫩的蓮足徹放裙擺,十根纖長精緻得如藕趾齊貼在水晶跟面,白裡透紅。

  在她身旁,此刻也戰立著一位姑娘。

  她看上去,和上官玉合年齡相仿,衣著似閨中小姐,一裳紅衣交疊襟,前繡火鳳,被發育得飽滿聳立的乳團,擠得張牙舞爪,很是惹火。

  而紅衣姑娘特別之處,還要論及她那能與上官玉合爭奇鬥豔的絕色美容,以及一頭銀白如飛泉流淌的長髮。

  兩人站到一塊,仿佛令漫天烽火都失去了顏色,上演出一副雪山冰蓮與火鳳翱翔圖。

  從身高來說,東方嵐明顯更為高挑,但雙方大抵體態還是十分相近的。

  硬要說區別嘛,大概就相當於,東方嵐氣質較為華麗,腿更長,即便長得高但比例很好。

  而上官玉合則更清冷些,腰肢也更細,臀峰翹得弧度曼妙又不至於肥滿,兩團碩乳沒有裹胸的話,就像是攤軟的大月亮一般,又白又……

  咳咳,總而言之。

  如果上官玉合沒有那種高居雪山之巔,清冷得寡傲的神色,足實是男人的夢中佳妻美母,臀飽乳豐的。

  最適合奶孩子,成為生殖機器。

  「你不進去?」

  驀發聲色如天籟優美,出自紅衣姑娘,尚是東方家大小姐的東方嵐口中。

  聞言,上官玉合平靜地看向前方,未有回頭:「我不喜殺戮,青山沒讓我同去。」

  東方嵐淺金色鳳眸稍撇,嘟起紅唇:

  「他只關心你,進去前卻沒對我說半句話。」

  上官玉合從東方嵐的話語中,聽出了酸意,冷冽劍眸側睨了眼:「他並非不關心你。」

  「那因為什麼?」

  東方嵐氣鼓鼓接了句,發現上官玉合黛眉顰起,就又縮了回去。

  因為什麼,很明顯。

  因為上官玉合在這裡,明媒正娶的妻子在這裡,蘇青山又怎敢與別的女子親近?

  可很快,上官玉合眼底的厲色隱去,檀口輕嘆了口氣,如吐蘭香:「東方嵐,其實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我們幾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

  怪,哪裡怪了?

  怪我準備和你搶夫君?

  東方嵐心裡如此想著,餘光打量著上官玉合,搖搖頭。

  「陛下如今很少和青山交流,要知道以前他們可是無所不談的好兄弟。」

  上官玉合說著,棄劍撐胸,奶糰子被捧起驚人弧度,思考般望向東方嵐:「你有沒有想過原因?」

  聊及此事,東方嵐若有所想沉默下來。

  再見上官玉合瞄著想撬自己牆角的好友,道:

  「東方家與皇室世代聯姻,你作為嫡長女,若不是因為半路偷走入玄門,按照常規你會成為太子妃。再照當下局勢看,劍閣、天機門、蘇蕭衛三家以及仙宮洛真人的暗中反對,太子可能不會成為新儲君!當年東方家以旁系女丁聯姻陛下的籌碼將做無用功。」

  「上官玉合,你什麼意思?」

  上官玉合只能明道:「洪慶喜歡你,為了未來天下局面,你……」

  「我什麼?」東方嵐抿著嘴,迎向上官玉合劍眸:

  「難道我連追求自己所愛權利都沒有嘛?憑什麼,就憑我出自東方家?對於女子來說,天下就算死絕了,都不及意中人一句溫心蜜語。」

  東方嵐說完後,向前走出一步:

  「我東方嵐就是不喜歡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如果真要我嫁給他,那還不如端了皇室,自己去做那人皇。」

  「你!」上官玉合本欲駁斥一句,可終歸還是閉了口。

  東方嵐說得沒錯,誰都沒有錯。

  但,遇到這種事,是不是就要退縮呢?

  若讓自己站在東方嵐的角度,又該如何去做,她對於青山的情愫,上官玉合能看出,青山就品不出味來嗎?

  至於,蘇青山對於東方嵐究竟什麼感情,想必也是有愛的,只不過是青山不曉得上官玉合是否願意接受妾室,不願讓上官玉合心傷,故而才對東方嵐保持若即若離的態度。

  人啊,插足別人的婚姻,插入別人的愛情中的行為,必然是可恥的。

  可但凡要說一句。

  如果上官玉合不計較呢,又如果不是插足他人感情的情況,面對這種事情,又該遲疑不敢面對,還是坦白?

  上官玉合不是東方嵐,她不知道該怎麼去辦。

  而東方嵐困於各種立場,以及也不想和閨中好友,生出嫌隙,即便一直追趕在蘇青山身邊,也只是想要個下賤的妾室位份。

  終究對於這種事情,或許只有一段話可以概述。

  徹底放棄,不要插足別人的感情。

  又或者,如果此愛沒插足,當第三者的立場。

  那麼你喜歡人,即便自覺比不上人又如何,與其多年後回看,為什麼自己什麼都沒做而後悔,本心蒙塵,你就去說嘛。

  大膽向著她說出來,我愛你,我喜歡你,即便被拒絕,即便事情無果。

  起碼,你做過了。

  不要讓憋在肚子裡的話,徹徹底底成為遺憾呀。

  只是很可惜,道理如此簡單,做到何其難,書上總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很多時候,世間事就是如此巧合,你喜歡她,她喜歡他,他又喜歡她,在最不巧的時候,喜歡上最巧的人,足矣讓人心傷胃疼。

  城外兩人的話語,沒有影響城內。

  在一抹斜陽落於城頭後,終有一桿夏篆旗幟立起城頭,舉旗之時,城內將士嚎斥百里,舉旗之人臉龐方正,高個強壯,身披龍袍,彰顯皇室身份。

  正是大夏人皇,洪慶。

  再見有一襲白衣右手提劍,左手提紅花樓主頭顱,邁著穩健步伐走在城中寨道上。

  跟在白衣旁一位劍閣近衛,也是劍閣二師兄的鐘承義,其臉上掛彩,被割出刀疤痕,不斷向外滲血,神色看上去卻尤為傲然,還向蘇青山道:

  「師兄,宰了這廝!天下已安,下一步,我們是不是準備開拓仙盟,合眾力討伐蠻夷了。」

  蘇青山看了眼不遠處,持旗站在城頭上洪慶的身影,點了點頭:

  「嗯。在內阻力已無,期後組建仙盟,攻伐蠻夷,天下方得清平!只是太子的人選,太過於桀驁難訓,難保數十年之後,陛下老矣生出弒君之心,此樁事必須早決。」

  言畢,蘇青山又轉頭念道:「話說回來,許攸呢?怎麼他一開始對戰出了兩招,被紅花樓主一刀劈進屋舍里,就尋不見人了。」

  鍾承義聽念一笑:「許先生向來如此,只要大師兄能成事,他也就應付應付了事。至於人去哪了,按他的脾性,如今恐怕是跑到紅花樓藏閣裡頭,尋寶貝咯。」

  「也是!」蘇青山大笑起來。

  痛宰紅花樓,對於他未來所行之事,大有增添,心境見漲。

  然就在笑聲之中,忽傳出數聲少女的嚎啕悲哭,讓他把頭轉向了西城火勢愈發雄汪的破爛房舍。

  「怎麼回事?」蘇青山出口問了句。

  鍾承義當即抹了抹臉上的血,慎道:「想必是被紅花樓虜獲的少女,被困在了裡頭,我這就去把她救出來!」

  說完,鍾承義就想拔腳衝進火場,未果蘇青山反將紅花樓樓主的頭顱丟到他手裡,身形如化青龍,先行一步沖了進去,拋下話來:

  「你把頭顱帶給陛下,再把許攸尋回來,今夜咱哥幾位好好喝上一宿。」

  「好咧,大師兄。」鍾承義手提頭顱,目視師兄遠去身影后,向城頭走去。

  熱浪如同狂暴的妖獸,鋪面而來。

  借著罡氣護體的蘇青山,緊閉雙目,循著耳里傳來的哭喊,疾馳在火場中。

  只見他身形飛快越過三層已被燃燒得變成木炭坍塌的屋舍,既而一劍使出,速度無痕作影。

  漫天火勢隨之湮滅,化為點點飛向空中的灰燼。

  終於在一處幾近坍塌的屋舍中,發現了一名半身躲在浴池內,用濕布捂著臉的少女。

  其後,蘇青山身形猛一踏前,睹障礙無物地閃至浴池邊緣,蹲了下來。

  滿眼密布淚水的楚楚少女,蹲著的白衣劍修,湮滅的火場,構成畫卷;

  再見白衣劍修往前伸出手,聲色如山澗溪流,悠然自得:「沒事了,跟哥哥走吧?」

  然而楚楚少女對於突兀伸來的手,充滿了警惕,抖抖索索往後撤步,將溫熱的池水泛起陣陣漣漪。

  轉然蘇青山收回冒失的手,獨自輕笑了下後,不顧池水會粘濕衣物地走了下去,將腰間綠卷劍放到了少女手中,又背過身迎向了少女,溫潤道:

  「我奉皇命,覆滅紅花樓。如今紅花樓已被搗毀,小姑娘你自由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讓我背你離開,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還是會背你離開,只是途中如果你發現有任何不妥,隨時可以拔出劍砍我,如何?」

  話出之後,沒有回應。

  蘇青山等了很久,方聽見水聲嘩啦啦啦響起,背後隨挨上暖熱的少女身子,顫顫巍巍,綠卷劍半出鞘地橫在他脖側。

  「你真的是來救我的?」少女聲音柔軟,略帶清甜。

  「嗯。」

  「真的?」

  「真的!」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慢慢走出殘舍炭地,直至無數夏旗搖曳的景色躍入少女杏眸,少女眼中的警惕又轉化成絲絲淚水,半開鞘的綠卷啪嘰落地。

  「嗚嗚哇~」

  蘇青山始終臉掛笑意,以靈氣拾起了綠卷,便繼續背著少女向安全地帶走去。

  「嗚,大哥哥,你叫什麼?」少女哭著哭著,柳眉硬含悲傷,驀然詢問。

  「蘇青山,蘇家的蘇,青山常在的青山。」蘇青山回應,又反問道:「你呢?」

  少女哭聲已有所哽咽:「柳……舟月,楊柳依依的柳,月亮的月。」

  「那舟呢?」

  「我還不知道那個字怎麼寫。」

  蘇青山笑笑:「那你還有家人嗎,或者說你還記得……」

  少女哭著搖頭,小手拽緊了蘇青山肩衣:「沒有了,都沒有了。我家人都被這裡的壞蛋給殺了……就連我妹妹也在今日晨間也被那個最可惡的壞蛋給帶走了。」

  蘇青山不明白少女所說的帶走是什麼意思,但明白紅花樓那些喜好玷污女子的腌臢事,只沉下頭穩步向前走,帶離了這個少女。

  還有個妹妹,她能活著嗎?

  事後讓人在城裡尋尋吧。

  同一時刻。

  會陰城最內,沒有被戰鬥波及的藏閣里。

  許攸不斷翻騰著閣中藏書,一身儒衫外,正有一名少年持刀,畏縮縮地躲在牆側,時刻面對著許攸發難。

  而在少年身後,還躲著一名幼女,同顯驚聳神色。

  良久。

  「你不會以為,憑把破刀就能威脅我吧?」

  「不要過來!」

  似乎沒找到自己想要物件的許攸,坐到了閣梯處,雙眸如勾瞅向了二人,道:「別慌,我是讀書人,和外面那些打打殺殺的不同,最講道理了。」

  「來,我問問你們,你們有沒有在這裡見過一本沒有寫字,滿紙空白的書冊?」

  「沒有!」

  少年立道,後方少女也瘋狂搖頭。

  「哎。」許攸旋即嘆了口氣,手抻膝蓋,滿是憂愁:「想來也對,那麼重要的東西,應該被紅花樓主帶在身上,是我想多了。」

  道完,許攸站起身,以手捋平衣袖,就要離開藏閣。

  少年持刀對著他問了句:「你要走了?」

  走至門口的許攸,回身攤開手:「這裡又沒飯吃沒酒喝的,你們不走?」

  聞言。

  躲在持刀少年身後的幼女,柔柔喏喏道:「那我們可以走嗎?」

  此話說出後,偶有清風徐來。

  許攸忽眯眼盯向了幼女,既而又掐指算了起來。

  「原來如此!」天機算出後的許攸,回過身形,沖二人問道:「你們叫什麼,說實話!不然我一掌拍死你們!」

  自以為逃過劫難的持刀少年與幼女,被許攸的變臉嚇得一驚,異口同聲:「你怎麼就突然變臉了,剛剛還說自己是讀書人,最講道理了。」

  「呃。」許攸有點尷尬,溫文儒雅的臉頭一回僵硬起來,道:「你們就沒有聽說過,讀書人最不講道理這句話嗎?咳咳,好了快說,別磨磨唧唧的。」

  說著,許攸就揚手欲揮,嚇得二人連忙開口。

  「棋不痴。」

  「柳曦月。」

  「嗯,沒錯。」許攸迎面朝天:「天命麼。」

  少年棋不痴:???

  柳曦月更是一臉疑惑。

  許攸繼而回眸,瞧著棋不痴:「身為紅花樓主之子,我理所應當該把你捆給蘇青山。」

  說著,許攸又望向了棋不痴身後的少女,臉上升起些許愧疚,隱隱側目不觀:「逆天而行之人,我算出來的究竟是天註定,還是人註定?」

  踏踏——

  許攸負手走出藏閣:「你們兩人要死的留下!」

  惘然追憶日暮城,二十五弦奏事非。

  傳送陣法催動,上官玉合眨動劍眸,重回冷冽:「記憶中的那人,很是少年俠氣,多少又帶點頑皮逗樂,其實很像雲兒。」

  蘇雲一驚,張嘴指著自己:「像我?」

  像也不像,你比他總歸多了些許公子氣。

  上官玉合作如此想,沒說出口,只將手抽離傳送陣,走至中央。

  未及裹胸,只著單衣的兩碗倒扣奶團,於步行間上下顫動,明顯在乳搖。

  然而,旖旎氣氛不得飄散,娘親就喚了聲:「都上來吧,要啟程了。」

  傳送所去之處,蠻族腹地禁地,若木神枝。

  日暮下。

  青衫修士與劍仙娘親,加上一位擅闖而來的蠻族小鬼,消散在傳送陣的閃光中。

  醉夢而死的蠻族士卒甚至沒有留下屍骸,偌大城池瞬間變為一座枯城,遠處荒漠裡,銀甲紅衣的俏將軍,手持烈韁,疾行入蠻。

  —————————

  遠在一方的雍州京都。

  夜裡依舊歌舞昇平,盛世之下是逐漸凋零的假象。

  巍峨的皇城大內,紅牆碧瓦的太極殿,一襲紅衣白髮傲然戰立其上,淺金色鳳眸如睹山河壯闊般,向下俯瞰。

  繼而她伸平雙手,站於殿下的宮裳侍婢,得見此狀。

  有一人當即上瓦,為女帝褪下衣袂,謹慎得不敢觸碰聖人肌膚,將大片上好春色展露在外,期後殿下又有兩人手腳麻利迅速地從一方托盤中,取下衣袂,飛向殿檐。

  絲滑的綢緞流連過白潤的肌膚,仿佛向外傾問道,以千年金縷絲,緞染上萬次的綢緞,與風華絕色的女帝聖體比較,誰屬驕軟。

  既後,殿下頻繁有宮女帶著衣物,掛件躍上城樓。

  為女帝梳發盤髻,點絳唇,抹胭脂,畫眉撩彩。

  緩緩而過,一張國色天香的絕好皎容,變得更發艷冶,銀白長發盤作福龍髻,插金簪,步搖戴鳳冠,又恰留腦後垂落千絲,側搭鵝頸處;

  其身上單薄紅衣已褪,換新衣,系合歡襟束腰,繡鳳鳥紋,再內兩層一皓裳,一赩醺丹錦宮衣,再外套了一件幕籬似的曲裾長裙,未有開叉,攜後再披上冕聖袍服,上繡五爪金龍踏祥雲,下吊霞帔金墜,極顯皇家氣象。

  如此過後,宮女又往女帝對疊的袍服衣襟處,掛上壓襟玄肩,腰纏帛帶,環扣左香囊右玉珏,再掛上鳳燎鞭,以及一柄蒼黃長劍。

  以往女帝更衣,通常來說很簡單,披上鳳袍即可。

  但今日明顯與往日不同,早在刻前,女帝化鳳直襲涼州,然半刻未過,又見她出現在了皇城大內頂端,宣旨後閣,開庫換新衣。

  不少跟貼在女帝身邊的宮侍,在更衣途中,均是意調不明,品不出滋味。

  更不知她們的主子,徹徹底底回來了。

  「娘娘這是要去哪?」

  不曾叫聖人、陛下,而言娘娘。

  出聲詢問之人,正是為女帝更衣站在旁後,宮中地位僅次於瞿竹的大宮女羅帕。

  只是。

  瞪地,對於大宮女冒犯性詢問,女帝橫地將鳳眸側刮過來,微垂而視,容色不變:「去撫司獄掌嘴百次,自貶入直殿監!」

  言語間平平淡淡,飽含無法違逆的氣調。

  大宮女羅帕聽得女帝的話,當即一楞後跪了下去,頭磕著殿檐瓦片,紅碎了螓額,都未曾求得饒恕。

  女帝便揮手驅散所有宮人,抬起展翅鳳跟,走至華庭閣頂,閉起眸;隨著涼風任意掃動龍袍,於夜裡的龍鳳鎏金熟麗佳人,明艷得不可方物。

  漫長的時光,點點過去。

  遠見一朵白雲從北飄至,雲上有女仙道姑,手抻拂塵,眉點硃砂記,朦朧聖容,行雲而降。

  恰此時。

  道姑白襪布履著地,女帝遂展開狹長的淡金鳳眸,斜斜瞟了眼她。

  驚鴻一顧,道姑……亦是蘇雲的師傅柳舟月,杏眸閃過抹異色,腿兒即彎,甩拂躬身低頭道:「罪臣柳舟月,覲見陛下龍顏,千歲萬歲萬萬歲!」

  「罪臣?柳舟月,我們相識這麼多年,你以為朕真的猜不到你想做什麼嗎?」

  女帝口含天憲,獨斷聖心,隨手向柳舟月丟出一個藥瓶:「它能幫你重回洞虛,只是心境道傷不可復,你的修行路也就止步於此了。」

  手捧藥瓶的柳舟月,杏眸薄濕,想了下還是咬緊纖唇:「陛下,還請恕臣拒藥之罪,此檻臣想自己闖過去。」

  心境道傷哪有那麼容易恢復的?

  女帝側目看著柳舟月,冷哼一聲:「如此你也不算太瘋,朕便依你!」

  而後女帝翻起柔夷,垂眸俯去:「你曾和朕的身外化身卜過一卦,如今應驗了多少?」

  「回陛下,上半訣已過,還有下半訣未曾應驗。」柳舟月開口回應道。

  女帝稍出神地點點頭,威嚴艷冠的臉上,也有了幾分緩色:「那人……蘇雲,怎麼樣?」

  聽得女帝打探起小徒弟,柳舟月眨了眨眼:「陛下,是想聽什麼?」

  「身外化身即便只攜帶了本身一半的修為,但她與朕重回一體,朕就能知道過往發生的一切。」女帝說著,收回柔夷站到柳舟月身前,發首鳳冠珠翠搖曳:

  「別以為可以瞞著朕,你那個徒弟柳孤舟,就是青山的兒子,對吧?」

  柳舟月半低下頭,差點撞到女帝乳懷上,道:「陛下既然什麼都知道了,又何必問舟月?」

  默然片刻,只見女帝深吸口氣:「能從劍墓取出青山神龕,你付出了不少代價吧。可舟月,你知道,如果你徒弟曉得一切會變得如何?」

  說著,女帝伸手點在柳舟月心口,把大奶糰子按出個小坑窪來,道:

  「你的聖光訣,是青山給你的,我也曾修行過一陣子,所以很了解;青山死後,你陷入了一陣癲狂,聖心不穩但未曾墜,但這一次為什麼,就直接墜下了呢。」

  此言一出,柳舟月的心仿佛咯噔了一下。

  便見她往後哆嗦退了半步,搖著頭:「不是這樣的,不可能是這樣的,我怎麼可能?」

  「你是誰?」女帝抬起鳳眸,盯著她道。

  「我是誰,我是岳侜兒,我是岳侜兒。」柳舟月聖潔的容顏隨著話語,先出一抹抹怪異笑意:

  「我是他的師傅,是師傅。不不,我是大夏國師,我是大夏國師柳舟月。」

  颯——

  伴同著瘋癲的笑語,女帝驟閃柳舟月身後,啪嘰一聲拍向她的天靈處,將她整個人打昏過去。

  「來人!」

  得令所處,一頭戴鴿紋抹額的女修半跪出現在太極殿樓宇:「在!」

  女帝隨將柳舟月整個人抱起,送到鴿房女修懷裡,鳳眸低睨著好友良久,緩道:「將國師送至神隱洞,療愈傷勢。未得朕命令,你誓死不得離開舟月半步。」

  鴿房女修抱著舟月,沉聲應喏。

  後見女帝負手,目視北境,浩然風骨:

  「天上天下,謂之芳華。青山、許攸、棋不痴、蠻夷、大夏均作餌,但這個餌總得勾魚才對,許攸,你選定的這條魚,又在哪?是蘇雲,還是那個蠻族少年?」

  言罷,有清風徐來。

  女帝銀白長發在空中舞動,既見她紅唇勾勒:「怎麼,說不出來麼?」

  踏踏——

  再此過後,有劍聲錚鳴,一襲白衣從太極殿瓦欄陰影處走出,來人頭戴青龍面具,腰負『綠卷劍』,站在了女帝身後。

  「這條魚,是誰並不重要。」

  話語聲通透回念,思有餘音。

  驟然,女帝睜開了金眸,轉身看向了身後之人:「你!不對,不可能!」

  「很久不久!」隱隱,白衣劍修走至神色震驚的女帝身旁,環顧四周:「如此繁盛京都,一別多年也更亮堂了。」

  說著,白衣劍修轉過身,挺手撫向了女帝東方嵐的艷容。

  然而女帝鳳跟卻楞地往後踉蹌退去:「青山!!」

  青山常在,奈何虛妄的手空空撫過艷容,白衣莫莫輕笑:「再見到你,我很開心,看來你還是做成了女帝!」

  「我不做。大夏將頃,天下將迎來終局。」

  越過青龍面具,白衣目光沉靜望著眼前艷容,道:「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會如此做嗎?」

  揚言,女帝閉起鳳眸:「朕會!」

  語落過後,劍鳴即散飛進女帝腰間蒼黃長劍中,燎原火鳳的虛影出現在女帝身後,熠熠起舞。

  隨著女帝再展開鳳眸,翻手如探天下入懷:

  「當年若不是你猶豫,朕又怎會被洪慶惦記。心障乍顯,你戴著面具,是多年已去,朕已有些記不清你模樣了嗎,但是……」

  「爾未盡之事,便由朕來做。青山,我終不似舟月。如今朕是這片天下的人間帝皇,攬人、仙倆家氣運在身,建木都懼孤三分,只要湊齊四本天書,朕問道無上,又何懼天門之外?」

  當年站在白衣身後,東方嵐是東方嵐。

  以身外化身久居深宮的是她,閉關在地宮中的她也是她,兩者並沒有大多區別。

  不過多年,她為大夏女帝!

  —————————

  傳送陣陣光消逝。

  與洞虛破空的空間隧道不同,傳送陣幾乎轉瞬便將蘇雲,上官玉合以及黃豐三人送至另一處地界。

  再出現之地,烈日當空,明顯已入蠻地腹地。

  距涼州接近四千多里開外。

  入幕,大沼澤。

  上官玉合站在前方,單薄墨白袍服半透不透很撩人,手提紅潮,眉心一記古樸劍印,搭配起來,又散發出清寡孤高的強者氣場。

  蟲鳴窸窣,偶見妖獸追逐出沒。

  在後,蘇雲打量著望無邊際的沼澤草原,黃豐則不知從哪順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邊,葷澀的眼神時不時避開蘇雲,掃蕩劍仙身後,那能把硬漢磨軟的滿月玉盤。

  說起來,女帝和上官玉合的臀都很像,只是黃豐每次這麼互相一比較吧。

  總有種感覺,兩者均為成熟美婦,同當高嶺之花,但女帝風華絕代,君臨天下的氣質;

  上官玉合雖說也有吧,可她不喜往外顯擺,便如劍一般,藏鋒不出,一鳴則驚人。

  亦或許,上官玉合不適合做什麼劍仙,她的氣質更像皇后,為什麼呢?

  因為上官玉合內在更具備一種氣質,一種母儀天下的美態。

  嘖嘖——

  瞧見師兄在旁叼著狗尾巴草嘖嘖出奇,蘇雲回頭,有些疑惑的詢問一聲:

  「師兄,你嘖什麼?」

  黃豐想給上官換上皇后宮裳的神思被打斷,叼著草道:「沒什麼,就是來到這陌生的地界,有些感嘆。」

  聞聲,上官玉合黛眉輕顰,冷冽劍眸撇向黃豐。

  陌生?

  身為蠻族王子,他能沒有在這呆過?

  說出來,狗都不信。

  「走吧!」上官玉合冷淡道,提起紅潮踩進大沼澤草原,白玉高跟踐踏空氣,未踩進腳下的污泥之中,凌空向前走動。

  「哦哦。」蘇雲當即回應,並喚道師兄並行。

  「雲兒當心點,御氣在腳下,不要陷進泥面。」

  聽得娘親照拂話語,蘇雲心裡暖暖。

  娘親就是這樣,隨時隨刻不在寵溺著自己,說話對事總向著他,遷就著自己,母愛也就是如此,時刻皆顯潤物無聲,極慰人心。

  只是娘親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她的雲兒早就長大了,以自己目前的修為,即便陷進沼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蘇雲的劍道隱隱已不遜色於她,也開始懂得了那種山上不見,只存凡俗的情愫,會有自己喜歡的人,會有珍重的東西。

  沙沙——

  沼澤上生長的野草被風掃動,三人各懷心思,緊步向前走去。

  不時,蘇雲出口問道:「娘親,這裡就是若木神枝所在?」

  念及,上官玉合黛眉稍松,身子略慢半步,手扶長劍走到蘇雲身旁:「不是。」

  「那?」

  但娘親沒有讓自己質疑,絳唇再啟:「若木對於夏朝修士來說,是一處特殊的禁天福地,夏朝人幾乎從未進入過其中。」

  「那是不是若木就在沼澤深處?」蘇雲問道。

  說到這裡,上官玉合黛眉蹙蹙琢磨起來。

  無論是建木,亦或若木,它們均作為夏與蠻夷兩族的『人道神樹』,都有非自生長地界內人族不可進入的法則傳聞。

  比如說,非夏人不可進入建木禁地,非蠻夷族人,自然也無法進入若木。

  至於已失去神通的扶桑神樹,和虛無縹緲的尋木,就暫且不提。

  上官玉合此行之所以要帶著雲兒,來若木禁地,目的是為了證實雲兒,是否真的具備若木的木牌子,若情真萬確,那麼她當問劍若木,試圖斬斷蘇雲與若木之間的氣運聯繫。

  若是假,那麼黃豐的姓命……

  思忖至此,上官玉合冷眼無人察覺地狠掃黃豐,但為什麼觀他的神色,依然還是那麼一幅氣定神閒的樣子?

  想著,入眼。

  上官玉合心底生起一陣惡寒,黃豐使用幻相的功法,可瞞不住她的眼睛。

  如今黃豐走在旁,正躲在皮囊幻象下,轉頭不發聲的對她,厚唇張嘴,似說:看我幹嘛,想挨肏了嗎?

  旋即,上官玉合柔夷摩挲劍柄,冷眸盡顯殺意。

  同刻雲兒的話語就在耳畔傳來:「娘親,那是不是若木就在沼澤深處?」

  經雲兒一打擾,以免被發現怪異的上官玉合驟轉劍眸,回應:「嗯,是的。」

  「哈哈哈!」

  應聲落下後,黃豐大笑起來。

  蘇雲隨往後望向黃豐:「師兄,你笑什麼?」

  那邊廂,黃豐叼著狗尾巴草,兩手靠頭,仰前笑著走道:「沒,沒什麼。就是覺著,你看那裡!」

  說著,黃豐手指向前方沼澤草叢裡,一隻雌虎正被雄獅騎在上面交配的畫面,而雌虎身旁還有趴著頭嗷嗷待哺的幼虎,看上去很是離奇怪誕。

  甚是好笑,只是蘇雲不解。

  目視此景,上官玉合冷著臉,瞪起一雙美眸滿是惱火,呵斥起黃豐來:「作為劍閣大師兄,入蠻地還一幅漫不經心的模樣,簡直豈有此理!」

  眼瞧娘親要責罰師兄的蘇雲,念及同門多年友誼,急在旁牽起了娘親白淨的皓腕:

  「身在異地,難免心神緊張。師兄仍舊能怡然自樂,有此心境何嘗不是一樁幸事,娘就不要生氣了?」

  可是!

  娘親蹙緊雙眉望了過來,見得雲兒明朗笑容,絳唇也只好閉了起來,饒著雲兒牽手往前走:「罷了。」

  接而,蘇雲淡笑瞅向師兄。

  黃豐則慫慫肩,不視一顧,未讓蘇雲察覺到其眼底浮起的幾分不屑。

  蘇雲暗暗搖頭,師兄跌境出關之後的心性,仿佛變了很多,不過更灑脫了,起碼他沒有困在跌境愁緒里,也是好的。

  路心漸遠。

  沼澤的草愈發稀疏,泥面逐而變成如黑海般的流體,卻仍不見若木影子。

  上官玉合頻頻蹙起黛眉,神識不斷向外擴展,也依舊發現不了痕跡,片刻後,只見她偏過劍眸,微掃黃豐。

  一縷神識交流襲進黃豐腦海內,問道:「已進上百里,神樹何在?」

  念響之時,黃豐迅速瞅了眼蘇雲,隨後心中道:

  「夫人既然願意穿戴那些玩意入蠻地,那麼我也不藏著掩著,進入若木禁地沒那麼難,只是夫人還需要答應小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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