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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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睡眠質量一直都特別的好,一夜到天亮,很少做夢,也很少起夜,比起我來要好太多了,我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很容易驚醒。

  原本一開始我和沐婉荷睡的時候,都很老實,大家彼此最多翻個身,可近段時間以來,沐婉荷睡覺就越來越活潑,她特別喜歡把腿架在我的身上。

  從一開始架個小半晚,到現在幾乎整晚都架著,她個子高,腿又長,一上身就直接勾到身後,那這一晚我就再也別想給她放下去了。

  她是睡熟了,可我卻有點失眠了,可能是我原本做好了熬夜的準備卻突然被打斷了。

  於是我只能一邊抬手輕輕撫摸她細膩的髮絲,一邊胡思亂想。

  石磊那天那句也許我們陷的比他還深屬實說到了我的心裡,而他差點被意外的遭遇更像是在提醒我,似乎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一直以來,我都要比沐婉荷表現的更加有自信和樂觀。

  但在這夜深人靜之際,我心中的不安也在慢慢的流淌出來。

  對於幕後那位而言,蔣應該可以算是他原先的左手,那麼林就是右臂了。

  我們現在對付蔣,他可以坐視不理,是因為蔣或多或少背叛了他。

  可解決了蔣之後呢,是不是又要對付林愛妍?

  她可比蔣振育厲害多了。

  更何況,到那時幕後那位會不會出手阻攔,他又會怎麼阻攔?

  按照沐婉荷的計劃,蔣振育倒台之時,研究院也要連根拔掉,但真會那麼容易麼。

  一個對他如此重要的地方會那麼簡單就被我們摧毀?

  還有那扇木門,裡面會是什麼……

  我緩緩吸了口氣,把被子又拉下幾分,適應了黑暗的雙眼,借著窗簾縫隙漏出的微光默默看著沐婉荷睡熟的臉頰。

  沐婉荷睡著以後的表情總是顯得那麼乖,縮在我的懷裡安逸的就像只優雅的小貓,這張睡顏我覺得我一輩子都看不夠。

  可這樣抱著她入睡的幸福卻第一次給了我摸不著地的墜落感,我有點能體會到沐婉荷之前那種害怕幸福降臨的「懦弱」。

  因為這樣的幸福太美好,太珍貴,以至於讓自己會不自覺的恐懼它的消失。

  我低頭將嘴唇貼著她的額頭,止住自己心中越發膨脹的恐懼。

  多希望可以帶著她徹底離開這裡,哪怕住進深山,草原,森林,只要每天能抱著她安然入眠……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我依舊睜著眼,回過神才發現嗓子乾的離譜,沐婉荷剛剛給我倒的水,我忙忘了,結果一口沒喝。

  於是我輕輕伸手抬起她的腿,緩緩放到一邊。

  然後又將她的腦袋移回到枕頭上。

  緩緩掀開被子,躡手躡腳的下了床。

  在客廳喝完水,揉了揉臉再輕輕捶捶胸口,再次回到房間,總算多少有了些困意。

  剛打算躺下,發現沐婉荷已經把被子掀開了大半,閉著雙眼,伸手在我原本躺的位置摸來摸去,一開始只是輕輕劃弄兩下,可慢慢的動作幅度就逐漸大了起來,頻率也快了不少。

  就在我想抓住她的手時,她竟然撐著床慢慢坐起了身,晃晃悠悠的抬起手便去揉自己的眼睛,嘴裡砸吧了兩下,便輕聲喚了起來,「風遠……」聲音不大,卻帶著如同孩子般的依戀。

  我趕緊爬上床,拉住她揉眼的手,「媽,我在,睡吧……」

  她太困了,以至於眼睛根本捨不得睜開,在聽見我的聲音後立刻就如斷弦一般順著我說話的方向歪倒在我的懷裡。

  我摟著她的肩慢慢把她放回到床上,再次將手墊在她的脖頸下,順便拉好了被子。

  而她重回剛剛的睡姿沒多久,大長腿就又毫不留情的翻了上來,再次勾到我的身後,這才算完全滿意,徹底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沐婉荷對我的依賴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以光速提升到我以前根本想像不到的地步,也許正是這樣的依賴讓我敢於去面對任何的困境,我再次親了親她的頭頂。

  停掉了所有的胡思亂想,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我們會贏……」

  ——

  單純的要解決蔣振育並不算難,難得是沐婉荷必須全程與這件事毫無關係才行。

  對方藏著個幕後黑手,我也必須藏起沐婉荷。

  而且既然要解決,就必須很徹底,如果到頭來只是讓蔣振育離開SE或者只關個三年五載的,還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按照沐婉荷的指示,我重新調取了之前蔣振育和那個叫悠悠的女人的視頻。

  因為伊薇俯拍視角的問題,這段視頻被沐婉荷放棄了直接使用,而是讓我提出了音頻,再通過剪輯將對話改成了沐婉荷想要的結果。

  正當我愁這音頻要怎麼用時,沐婉荷卻笑著說,她早已經計劃好了。

  她讓我買了一個新的錄音筆,將音頻導入進去。

  我對石磊說,有個很機密的計劃,關乎到生死,所以暫時不能全部告訴他為由,讓他那邊安排了一個人冒充快遞員,直接送到了沈越林手裡。

  然後再通過網絡號碼,發了個消息給他。

  大致內容就是,「我」知道他在接近蔣振育的老婆,目的是騙財。

  可如果他們不離婚的話,他什麼好處都撈不到。

  而「我」是蔣振育的情婦,我也希望他們離婚,那麼蔣就可以娶「我」,所以「我們」可以合作,讓他們儘快離婚。

  於是這段音頻就這麼到了沈越林的手裡,現在蔣振育的老婆姚姝穎是他的頭號目標,畢竟她明里可以算本市數一數二的富婆了,為此他甚至放棄其餘的獵物,集中全部火力攻擊。

  在他拿到音頻看到消息後,我幾乎全天都在監視著他和姚姝穎的一舉一動。

  可這段時間監控他們確實是給我噁心壞了。

  晚上姚姝穎獨守空床睡不著還打電話過去讓沈越林給她講故事……

  我聽吧,膩歪的想吐,不聽吧,又怕漏什麼關鍵信息。

  兩個明明四十上下的人聊天那叫一個肉麻。

  不過沈越林是真會逗女人開心,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能接得上,而且有時候接的連我都忍不住說句牛逼……

  而在監視中,我再次發現了一個秘密,沈越林的好友列表里有個人的備註是「ZZZ 」,我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可某天再次思考執政者的事時才猛然發現,ZZZ不就是執政者的簡稱麼?

  如果沈越林真的和執政者搭上了線,那他突然想要斂財的目的多半就是為了成為伊甸園的會員。

  順著這條線我發現去年冬天,沈越林還真去過一趟K 市做學術交流,很可能就是那時候和伊甸園搭上線的。

  但我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石磊,因為我擔心他直接就給沈越林摁了,那樣必然會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相比於石磊夏薇,我還是更相信沐婉荷。

  這天晚上,我和沐婉荷單獨待在了閣樓上,因為今晚姚姝穎去了沈越林家裡,好戲應該就要開始了。

  可只有我們知道,這壓根就不是沈越林家,這孫子泡妞可真捨得下本,在近市區租了一間豪華的大平層。

  這傢伙還挺講情調,吃個飯還放著古典音樂。

  而吃飯的過程中兩人就一直你來我往的調情,聽的我和沐婉荷著實是尷尬,到最後沐婉荷終於受不了了,「你帶耳機吧,說重點再放給我聽……」說完,沐婉荷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把我的辦公椅放倒下去,就那麼躺平了,我只好獨自含著淚忍受著他們的膩歪。

  吃過以後,沈越林邀請她跳舞,這路數我也熟了,跳著跳著肯定得先各自解決下生理需求,然後再談正事。

  可沈越林卻沒按常規套路出牌,我不知道他幹了什麼,姚姝穎居然還是用心疼的語氣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趕緊打開了外放。

  「到底有什麼事,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沒事,就是想你想的。」

  「不對,你一定有事瞞著我,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樣,什麼都瞞著我!」

  「姝穎,對不起……哎……我拿到一些東西,但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聽……你知道的,我就是希望你能開心,希望不要再整天都憂心忡忡。」

  話剛說完,沐婉荷那邊噗嗤笑了聲,「看看,人家假深情裝的也不比我們差啊……哈哈。」

  我承認我沒沐婉荷這麼放鬆,因為我擔心會出現什麼變故影響我們的計劃。畢竟這是我和沐婉荷第一次並肩作戰。

  「是關於我的是麼?拿來吧!」

  隨後又是沈越林的幾聲嘆息,然後便是掏東西的聲音,我知道是那段音頻要來了。

  「你答應我,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太激動,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決。如果想哭我可以陪著你,但你絕對不能想不開……」沈越林把預防針打得足足的,一副絕世好男人的模樣。

  很快,男歡女愛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我故意留了這麼一段,就是為了能更加刺激到姚姝穎,「有了你,我家裡那個不省心的老女人也就可以該去哪去哪了。」

  「你打算和你老婆離婚?那她不是占了大便宜,白白的撿一半財產。」

  「財產?呵呵,她也配?惹事生非的東西,我能放她滾就已經算是她的福氣了。」

  「那你怎麼還沒動手……」

  「不著急,現在的時機還不夠好。」

  音頻並不長,可越短越不容易暴露。

  「這是哪來的?」

  姚姝穎厲聲問道,「有一天在酒吧聚會,我正巧經過一個包間,看見你老公和另一個女人在裡面。你也知道我們經常聽課,錄音筆都是隨聲帶的。於是就趁著服務員上酒,冒險把筆藏在了冰桶下面。然後就聽到了這些……」很顯然沈越林早就準備好了託詞。

  姚姝穎頓時痛哭了起來,可我不知道這裡面幾分真幾分假,「我早知道他會徹底丟了我,想丟垃圾一樣。在他的眼裡,外面那些女人都是寶,他早就忘了是誰陪著他一路走到現在的位置。」

  過了片刻沈越林才開口,「你心裡還愛著他是麼?」

  「愛?這樣的夫妻關係里有可能存在這樣的字眼麼?他只是把我當作一個不會得罪他,也不會給他惹麻煩的擋箭牌,好讓他明目張胆的在外面胡搞。不過應該也快了,他說的時機不就是這次董事長大選麼。等她選上,董事長夫人就可以換人了。我耗盡了我的青春陪著這個畜生,我的命怎麼這麼苦……」

  「就是猜到你會這麼難過,所以我才猶豫要不要讓你知道。你的青春沒耗盡,現在的你依舊有著其他女人的根本無法比擬的容貌和氣質,他看不見,不代表別人看不見。無論如何,至少,你還有我!」

  話音剛落,姚姝穎哭的更悽慘了。

  「越林,你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被人像垃圾一樣丟掉,你帶我走,隨便去哪都可以!」

  姚姝穎突然開口哭訴道,我心想這下沈越林算是把自己玩崩了,他圖的是財,帶她走有個屁用。

  果然,沈越林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氣氛逐漸往尷尬升溫。

  這時,一旁的躺平的沐婉荷悠悠的開了口,「可以帶,但是你得拋棄你現在的榮華富貴……」我剛扭頭,那邊沈越林就開了口,「我當然願意帶你走,我們不是還約好要去聖保羅大教堂,去海浪岩麼。可我畢竟只是個教書的,比不了他,給不了你曾經那樣的華麗生活,我只能給你一個安穩平靜的下半生。如果你願意捨棄那些外在的東西,我們馬上就可以走!」

  我看著沐婉荷還沒來得及稱讚,她又開口道,「開始猶豫,仔細想想錢還是必須得要的……」

  「我……我不知道……我並不在乎那些外在的東西,可這些年我付出了那麼多,結果全都要給那些只靠賣肉上位的狐狸精。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憑什麼最好的生活要留給最壞的人!」

  姚姝穎話鋒一轉,立刻就變得硬氣起來了,而沐婉荷繼續推演著他們對話的走向。

  「要開始拉扯了,反過來勸她,趁機示弱,順便澆澆油。」

  「姝穎,這世界從來就不是公平的,有時候你不得不選擇放棄。雖然這份產業有你一半,甚至不止你一半的功勞,可如今他是大董事長,你爭不過他的。我真的怕你會受到傷害。我知道你心底其實一直都很恐懼他。所以算了吧……」

  沈越林的話剛說完,沐婉荷竟然重新坐直了起來,眼神裡帶著些許狡黠,示意我接下來的對話很重要,「要下定決心了,不能讓他得逞,要扳倒他,哪怕是試一試!」

  沐婉荷鏗鏘有力的說道,就像在念她寫的劇本。

  許久過去了,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可隨著一聲悠長的吸氣,姚姝穎終於開了口,「我不能就這麼認輸,風風雨雨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絕不能這麼就認輸。我要和你一起聖保羅,去海浪岩,要興高采烈的去。越林,你放心,我有辦法,我能做到,他想讓我淨身出戶,門也沒有?這婚是離定了,但必須給我應得的。」

  「姝穎,你打算做什麼?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我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離婚,屬於我的東西他一件也拿不走。然後我們就離開這,去澳洲,去你說的那個天堂。」

  姚姝穎的態度突然堅毅的讓人不敢相信。

  「好吧……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如果需要幫助,隨時告訴我。你的東西誰也拿不走!不過……今晚你是我的,誰也拿不走……」沈越林趁機落下了錘,徹底把事給敲死了,然後話題一轉,就又特麼膩歪上了……

  而沐婉荷則吁了口氣,抬手比了ok的手勢,「好了,搞定,後面的東西就不用聽了,噁心吧啦的……」

  「哇……媽,你也太牛了吧……他們是在演你導的戲麼!」

  我關掉聲音後,用無比崇拜的語氣對沐婉荷讚嘆道,「我只是按照他們的性格和他們的心理真實需求去估計的,姚姝穎是個性格暴躁,嫉妒心極強又貪圖富貴的女人,讓她淨身出戶,根本就不可能。而沈越林是為了錢,他和我聊過天,說話的套路我很清楚。所以基本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的。現在你總算該相信了吧,你媽媽沒那麼好騙的。而且在我的心裡有一條準則,那就是除了你,任何人都是別有所圖。所以搞清楚他們圖的是什麼,就知道該怎麼接觸了。」

  「等等,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至於猜的這麼准啊,尤其是後面,你怎麼知道姚姝穎會下定決心,還會有辦法的……有沒有辦法對付蔣振育和性格沒多大關係吧。」

  我依舊覺得自己沒抓住重點。

  「哦,那個啊,她之所以會下定決心,是因為她有辦法,而她之所以會有辦法,是我教給她的啊。」

  沐婉荷把椅子拉回原位,面對我做好,似乎知道我會有很多的疑問。

  「你教的?什麼時候教的?怎麼教的?教什麼了?」

  沐婉荷聽完我的四連問,笑著揉了揉我的臉,「傻樣……這麼急幹嘛,我又沒給你提問限時。我就是在上次慈善晚宴的時候當著大家的面教的。」

  「慈善晚宴的時候,你還和姚姝穎聊天了,我怎麼不知道?」

  「你那晚到處瞎看,知道什麼,何況我原本也沒打算讓你們有什麼實質性的接觸,你忘了,你之前為了救小菲和她正面衝突過,雖然那天是夜裡,但難保她會不會記起。」

  我早就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沒想到沐婉荷還記得這麼清楚,對啊,那時候說的老蔣可不就是蔣振育麼。

  「事到如今,我局已經都布完,決戰前基本沒我們太多事了,所以可以和你仔細說說來龍去脈讓你徹底安心。首先,之前的姚姝穎可以算是囂張跋扈,是敢正面對付小三的人。可現在卻變得唯唯諾諾,你說是為什麼?」

  我快速的腦海中搜索,然後搶答道,「因為她曾經殺了一個人,蔣振育幫她遮掩下來了,她有把柄在蔣振育手上。」

  「對,但一個那樣強勢性格的女人被長期壓迫,敢怒不敢言,心裡的憎恨是難以想像的,我估計如果殺人不犯法,她早把蔣振育捅了。可她依舊在熬著,原因只有兩個,一個是她捨不得現在錦衣玉食的生活。」

  「另一個是她根本對蔣振育毫無辦法?」我再次搶答道,沐婉荷讚許的點了點頭。

  「而現在我們給她聽了錄音,就是告訴她,好日子要到頭了,其次我交給她辦法,就是讓她抓緊時間去反擊。她心裡那口怨氣憋了這麼久,是一定會上鉤的。至於我怎麼教她的,很簡單。我編了一個與她處境極其類似的故事,以真人真事的案例當成閒聊告訴了她,在這個故事裡,女主如何搜羅證據,如何將丈夫扳倒,如何全身而退,一應俱全,而且是完全具有實操性的。女主的人設是沒有任何瑕疵卻受盡委屈的受害者形象,她會很樂於代入到這樣的形象中去。而之後她會按照我設計的方式經過某些印象深刻的路徑去我給出的地方拿到證據。而那些證據也就是我這些年所收集的東西精心加工過的副本。最後她就會用這些證據去和蔣振育談判,以獲得相應的財產。」

  我傻眼了,「這也行麼?她不會懷疑你麼?」

  「當然不會,我又不是跟她一個人說的,大家閒聊而已,聊點八卦不是很正常,不過只有她會代入其中,且深有體會,這也算是一種心理暗示吧。況且進入這個話題的契機很自然,很尋常,根本不會讓人聯想到是有意為之。」

  「什麼契機啊?」

  「就是平時我最煩別人問的,也是社交場合最多被問的,我的私人感情生活……以此為入口,闡述一下婚後男子拋棄糟糠之妻反被報復的故事,順便表下自己暫時不打算結婚的態度,不是再順暢不過了?在姚姝穎的視角里,所有的信息都是碎片化的,故事是我說的,音頻是沈越林給的,證據是她自己找的。這所有的一切會讓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相信只是她自己的私人行為,和我根本毫無關係。」

  我忍不住讚嘆,「媽,你真的是太厲害了……那具體怎麼讓她拿到證據呢?」

  聽到這個問題,沐婉荷的神色突然有些哀傷,音色也失去剛剛的興奮,「其實原本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可我還是想這麼做……在我給的故事裡,女主是通過男方的情人拿到證據的,而這個情人是男方的下屬。朝夕相處的第三者自然有更多的機會掌握男方不能見人的小秘密,為了上位或是自保,她們必然得有所準備以便關鍵時候可以威脅到男方。情婦,下屬,朝夕相處,備受喜愛,對於姚姝穎而言,這些條件只會讓她聯想到唯一一個最讓她咬牙切齒的女人。」

  「羅素菲?」

  我脫口而出,卻被沐婉荷一個白眼頂了回來,「我怎麼可能把小菲牽扯進來……是我之前的上司吳曉露,這個柔弱的女人被蔣振育一手控制,毫無對抗的辦法,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辱。可在姚姝穎的眼裡,她不過就是個想鳩占鵲巢的狐狸精,第三者,所以才會暗地裡想盡一切辦法迫害她。蔣振育確實對吳曉露很上心,她辭職自殺了以後,姚姝穎幾乎就再沒來過公司,估計是被蔣振育狠狠的教訓過了。那天晚會我說完了那個故事,其實也不能完全確定姚姝穎是不是上了勾,直到之後有一天她趁著蔣振育不在,中午跑來公司,假裝在休息間偶遇我,又拉著我聊了會。於是就藉由她再次提起的婚戀問題,順她的意扯出了吳曉露,藉此安排完給她的最後一步棋。」

  沐婉荷提起吳曉露,眼神里滿是哀傷,我根本沒見過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她當初到底和沐婉荷是怎麼相處的,但很顯然,這個女人在沐婉荷心目中的形象被沒有因為她情婦的身份而折損太多。

  「什麼樣的棋?你和她說了什麼?」沐婉荷笑了笑,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開口描述了那天的對話。

  ……

  「蔣夫人,說起這些,我就忍不住想起我之前那位上司來了,哎……」

  「你是說吳曉露?」

  「嗯……你知道麼?她自殺了……」

  「……怎……怎麼會?」

  「我也納悶啊,好端端的就辭了職,東西都沒收拾就不來了。後來我接手她辦公室的時候,在地櫃裡發現了個帶鎖的小皮箱,看著挺重要的。原本想給她送去,可打聽了半天才知道,人已經走了……聽她鄰居說是為情自殺的,吃了整瓶的安眠藥,屍體將近一星期才被發現,那死狀慘極了,連個收屍的人沒有……您說說,吳總多漂亮的女人,居然也會為情自殺,她到底有多愛那個男人啊……哎……算了,還是不提了。」

  「……是……是啊……確實挺慘的,那你東西也沒送回去?」

  「那還怎麼送啊?扔也沒法扔,就放在我們部的雜物室。以後有機會再一塊處理了吧,反正人都沒了。行了,我得回去忙了,下次有機會再和您聊。」

  ……

  沐婉荷說完後就沒了動靜,就那麼直愣愣的盯著窗簾。

  「就只是這樣?這樣就算最後一步棋了?」

  「嗯……我這些話里著重給了姚姝穎兩個信息,第一是她自殺是為情所困,而這個情在姚姝穎看來,自然是蔣振育。第二是吳曉露有個很重要的皮箱在雜物室。這麼說一方面是再次加深她的嫉妒心讓她的決心更堅定,另一方面則是引導她自己去尋找真相,去確定吳曉露是不是真的手握蔣振育把柄的證據。而對於我,依舊等於什麼都沒做,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吳曉露確實自殺了,鄰居也確實告訴我是為情自殺的,她也確實有個皮箱留在了辦公室,部里也不止我一個人知道。如果我的計劃奏效的話,明天開始的某一天,雜物室里就再不會看見那隻小皮箱了。」

  「那小皮箱裡有什麼?」

  我趕忙問道,「什麼都沒有……我找到箱子的時候,箱子根本沒鎖住,裡面是些之前對公司來說還算重要的文件,但現在都是廢紙……」沐婉荷輕描淡寫的回道,隨後又淺淺對我笑了笑,「但姚姝穎拿走小皮箱以後會在裡面找到一件我特別為她準備的小禮物。」

  我一拍巴掌,「是蔣振育犯罪的證據!」

  沐婉荷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真的這麼容易就被姚姝穎找到,那不是太蠢了?必須經過她的思考和努力找到才行。算了,不讓你猜了,竟瞎猜……我第一次去找吳曉露的時候是去送她留在公司里的私人物品,當時我還沒有發現那個小皮箱。去了我才知道人已經沒了,接著問了左鄰右舍才知道具體情況。吳曉露在公司的私人物品里有她家的備用鑰匙,所以我就順便進去了。也許是上天有靈,也許是我足夠細心。我在她臥室角落的一塊木地板下發現了一個暗格,裡面放著一本日記。也就是讀了那本日記,我才完全知道了蔣振育以及姚姝穎做的惡,我才知道她在公司忍受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蔣振育甚至有幾次在上班期間就闖進她的辦公室侵犯她,還把她壓在只有一層百葉窗遮擋的落地窗前肆意折磨,而緣由也只是為了所謂的刺激。那本日記簡直就是一個女人的屈辱史,給我的震撼自然極大,她把自己所有陰暗的不堪的破碎的情緒都砸在了日記上,許多頁紙張都泛黃,應該都是滴著淚寫的。活著時的吳曉露其實就很照顧我,而死後的吳曉露又再次提醒了我,蔣振育是什麼樣的人,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我確實為吳曉露不平,現在有了機會,我就想……哎。」

  「替她報仇……」

  沐婉荷聽了我的話再次搖了搖頭,「人都已經沒了,談什麼報仇根本沒意義。我之前的故事裡提了,這件事想要成功,必須親力親為,一旦敗露就是萬劫不復,所以姚姝穎必然會親自做這些事,她畢竟還是董事長夫人,很多事做起來也很容易。我就想讓姚姝穎親眼看一看這本日記,讓她直面自己做過的惡,然後讓她親自到吳曉露的屋子裡,一邊承受著恐懼和煎熬一邊去尋找所謂的證據!我相信這樣得來的證據一定會讓她印象深刻!」

  「所以,你把日記放進了箱子?把證據放到了吳曉露屋裡的暗格里?她如果找不到證據怎麼辦,那女人一副蠢樣……」我頓時明白了沐婉荷的用心,她真的是個愛憎特別分明的女人。

  「她會找到的,那本日記的最後應該是在吳曉露情緒完全崩潰的時候寫的,字歪歪扭扭,像是蟲子爬的一樣。我用左手跟在後面也歪歪扭扭的加了幾句,有了那幾句,再加上我留在吳曉露家裡的暗示,她一定能找到。」

  「那你什麼時候把證據放過去的?還是現在準備放過去?」我心裡已經開始盤算,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去放證據了。

  「很早……那些東西的原件在哪,你是知道的,而副本一直就在吳曉露家裡。因為蔣振育和姚姝穎這輩子都不會去那裡……」

  我原來以為沐婉荷把所有的證據藏的已經夠賊了,沒想到副本藏的更賊……

  「不對,不對,媽,我覺得還是有地方不通,在姚姝穎的視角來看,如果吳曉露真的手握證據,又怎麼會被逼的走投無路呢。她不會懷疑這一點麼?」

  「不會……第一,我從頭至尾沒說過吳曉露有證據,只是引導她往這方面去想而已,她也只是跟著我設計好的思路去找,無論找到或是找不到都是正常的。第二,即便吳曉露真的手握了蔣振育的罪證,憑她的能力和性格,依舊難逃這樣的命運。你不想想,蔣振育是怎麼脅迫她到這個地步的?因為她有個親弟弟被蔣振育設計關進了監獄,這個吳曉露和姚姝穎一開始就知道了。而蔣振育安排人在監獄裡幾次毒打她的弟弟,拍了照片給她,用他弟弟的命為要挾讓她就範。她就算有心也沒力和蔣振育扳手腕。」

  沐婉荷說到這調皮的對我挑了挑眉,「聽到這是不是覺得很熟悉?」

  「哦……所以當時蔣振育是故技重施,而你第一時間讓我走人,就是怕蔣振育會在警局裡對付我?」

  沐婉荷抱胸玩味的吐槽起來,「是啊,可惜你媽的良苦用心,啥用沒有,有人就是要自投羅網才罷休,就非要氣我一下才高興……」

  「額……舊事勿提,媽,你繼續……」

  「現在呢,姚姝穎已經下定決心了,她只要開始行動,不出意外,很快就會拿到那些罪證。而姚姝穎某種程度上和蔣振育是一類人,只要她拿到證據,心態,氣勢就會和現在完全不同,她就會重新變回那個狂妄惡毒的女人。而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在她心裡,沈越林已經有了極其重要的地位,她會忍不住向他的新歡表態,然後讓他安心,順便計劃一下美好的未來。而這就是你需要注意的,一旦姚姝穎和沈越林談論這些,我們所需要的最後一塊也是最重要的一塊拼圖也就有了。」

  「……我們不是要讓姚姝穎拿著證據直接和蔣振育攤牌?不對不對,就算攤牌了,離婚了,蔣振育也沒事啊……我還是不理解,媽,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離婚什麼離婚啊,你都忘了最重要的一點了,姚姝穎拿的證據是我給他的,我已經說了,我那些證據對於扳倒一般的上市公司董事長也許是夠了,可蔣振育還有一條更深的利益線,裡面的人位高權重都會去保護他,只是姚姝穎不知道罷了。如果她真的攤牌,那肯定會死的很慘……」沐婉荷吐了吐舌頭,示意我方向完全錯了。

  「蔣振育之前和幕後者的對話,你都聽見了,他為什麼一開始底氣那麼足,因為他有能力將這條利益線上的人都牽扯出來。那牽扯出來需要什麼,需要的是證據,所以蔣振育手裡一定有一份能徹底摧毀這條利益線的證據,這才是他狂妄和硬氣的資本。我們要的也就是這個。但這種證據蔣振育肯定藏得特別深,我們既不是警察,又不能太過深入,幾乎不可能拿到這份真正的證據。所以唯一的法子只有一個,就是讓蔣振育自己拿出來!因此不能讓姚姝穎去攤牌,只要讓蔣振育先一步聽到姚姝穎和情夫打算解決她的對話,並且讓他完全相信就足夠了,所以如果蔣振育收到消息,自己的老婆已經找到自己的罪證並且打算解決掉他,而且還是那麼的信心滿滿。你覺得蔣振育的第一反應會怎麼辦?」

  「會去檢查那份證據是不是外泄,畢竟這年頭被枕邊人背刺的事太多了。所以他自己就會告訴我們,那份最重要的證據在哪?」

  我順著沐婉荷話尾補充道,沐婉荷抿著雙唇點點頭,「可如果姚姝穎的威脅不夠,或者說蔣振育把證據藏得足夠深,不足以讓他相信姚姝穎會找到呢?雖然一般情況下,都會先去確認證據的安全,但萬一呢?」

  從心底來說,我還是希望可以萬無一失……

  「所以為了保證不會出現你說的那個萬一,在蔣振育知道消息的時候,如果你再用上你之前說的那個技術,給他打個電話呢?」

  我頓時醍醐灌頂,一拍腦門,「哇,我明白了,這招可太絕了,媽,你怎麼想出來的啊,你這最強大腦啊……」

  「那招是你想的啊,還是你告訴我可以那麼做,所以我就說事情變得容易多了啊……到時候,假如蔣振育帶著罪證的時候石磊他們恰好出現,那就是人贓俱獲,一切就都結束了。就算幕後那位逃過一劫,想追查事情原委,也根本查不到我們頭上。因為我們其實什麼也沒幹,就只是把信息加工然後給對方罷了,這方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的毫無痕跡。同時即便我們的計劃真的因為某些意外流產了,也一樣不會牽扯到我們身上。」

  「嗯,事情一結束,所有相關的音頻也好,視頻也罷都會落入石磊的手裡,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其實繞了這麼一圈,我們是要讓姚姝穎用手裡的假證據做誘餌把蔣振育手裡的真證據給騙出來?」

  「不能算繞,首先我是絕不能暴露的,所以可以採取的行動其實相當有限。其次蔣振育本人十分多疑,很難取得他的信任。而如果計劃成功,他老婆的所有表現都是完全真實並且合情合理的。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讓蔣振育失去理智從而犯錯。」

  我點了點頭,心想乾脆就此機會把所有的疑惑都理順了,「可之前你不是說選舉後才是蔣振育倒台的時候麼?現在看來,只要姚姝穎拿到證據,不就已經可以實施計劃了?還有萬一姚姝穎不和沈越林說,直接就去找蔣振育攤牌怎麼辦?」

  「你問題還真多啊……就不能自己好好想想?」沐婉荷撇了撇嘴吐槽道。

  「都有這麼聰明的老媽在想了,我這點腦細胞還不如省下來干點別的……」我討好的笑道,沐婉荷則輕搖著頭,一臉的寵溺,「按我的預計,姚姝穎拿到證據只會有兩個選擇,一是她會想辦法利用這些罪證讓SE變成她自己的,畢竟在姚姝穎眼裡,SE就是他蔣振育的,換句話說是她的可分配財產之一。既然有了談判的資本,那就不如徹底擊毀蔣振育,不然就算拿到了錢,公司和勢力也還在蔣振育手上,她依舊要提心弔膽的生活,畢竟蔣振育是涉過黑的,這樣的話,必然要等蔣振育連任才好下手,不然公司就等於易手了。二是攤牌完當即分割財產離婚,然後立馬逃的遠遠的。可蔣振育必然不會在連任前做出離婚或者是分割財產之類的敏感操作,這會影響到選舉結果和公司股價。而這中間的時間差對姚姝穎來說就很難熬了,鬼知道蔣振育會不會直接殺了她滅口,所以不如等連任完,大勢已定再說。而且現在對於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好時機,蔣振育天天忙著選舉,一個月沒幾天在公司里,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很難去估計他的行動。而且此時蔣振育的心裡正提防著所有人,警覺性會比平時更高。所以不如等大選之後,他最驕傲也是最鬆懈的時候突然一擊,那樣成功的概率會更大。至於姚姝穎,以她的性格,根本憋不了多久,一定會在沈越林的面前表態。就算到時候她真的一反常態,沒對沈越林說什麼,我也有辦法讓她說出來……」

  「媽,你真讓我長見識了。我感覺你比我智商還高啊。」

  誰知沐婉荷嘴一撇,「算了吧,男人都喜歡笨笨的女人,聰明的女人惹人厭……」

  「誰說的,那是因為他們心裡有鬼,如果心裡坦蕩,老婆越聰慧,不是越省心!」

  「嗯?」沐婉荷瞬間皺起眉,白了我一眼。

  「女朋友越聰慧,越省心,嘿嘿。」

  下一秒,沐婉荷就變得有些許惆悵,她朝我張開手,我趕緊把位置移過去,抱了抱她。

  「其實我也不想天天琢磨這些,可實在沒辦法,我們的對手強悍而恐怖,容不得一點的大意,對待這些人,我們只能智取。我爺爺說,陽謀立身,陰謀防身。到頭來,不論什麼謀於我而言也只是想儘快和你一起過上安穩的日子。」

  「我懂,你要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你既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媽媽啊,自己的媽媽這麼厲害,多驕傲的事!」

  「不過我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我覺得事情可能不會這麼順利……但即便不順利,我們也要把所有的危險都堵在門外。風遠,你要相信媽媽,媽媽也相信你。」

  「媽,我們一定會贏!」

  ——

  假期終於來臨了,姚姝穎是真的害怕蔣振育,直到放假後才想法子偷偷拿走了那個小皮箱,而這也就代表,沐婉荷的計劃已經開始奏效了。

  唐爍今年早早就回家去陪她媽了,走之前我們陪她逛了街,大包小包的買了好多東西。

  「風遠,明天得早起陪我去大菜場,家裡要來客人。」

  晚上睡覺的時候,沐婉荷叮囑道,我心想這剛放假,怎麼就有客人啊。

  「是誰啊?」

  沐婉荷把自己塞進我懷裡,大腿一架,「來了你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陪沐婉荷一起去了菜場,她是輕車熟路,哪裡賣什麼,清楚的很,我就只能傻傻的跟在她身後。

  沐婉荷挑菜都很仔細,經常和那些大媽們擠在一起挑挑揀揀,惹得周圍人都忍不住的去打量她,可她就當沒看見一樣,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

  對此,除了賢惠,我也找不出別的詞來形容了。

  「哎呀,你別挑了,你看看,你挑的毛豆都是憋的……你先去周圍自己玩一會,我好了叫你。」

  我本來想幫忙,可還沒挑兩下,就被沐婉荷數落了。

  「你怎麼把說的我跟小孩一樣……」

  沐婉荷揚起下巴,挑眉看著我,「你不是麼?」

  我只好嘆口氣,四處溜達著,溜著溜著就溜到了水產區,正好有兩個六七歲的小孩蹲在玻璃缸前面,我一時好奇,湊近看了眼。

  「這魚肯定死了……都不動,你看到沒?」

  「爸說過,魚死了就飄上來了,它就是睡著了。」

  「肯定死了,哪有肚子朝上睡的。」

  「那外婆養的狗不也會肚子朝上睡。」

  我在一旁聽得熱鬧,不小心笑出了聲,兩小孩抬頭看了我一眼,指著缸里一條肚皮朝上一動不動的魚說道,「哥哥,你說這魚死沒死。」

  我一愣,隨後也蹲了下來仔細看了看,說實話,完全看不出來,我對魚類根本沒什麼研究,但既然人家小孩問了,總不能說不知道吧。

  「應該是沒死,人家賣魚的,死魚都會撈出來的。」

  「也許是剛死的呢?」一個小孩又問道,我一聽,見鬼,還真有道理。

  「哎,對了,我們扔個東西下去砸它一下,要是活得肯定就動了呀。」

  「有道理……」我點頭附和道。

  然後我們三個就在地上找有沒有什麼稱手的東西,最後還是其中一個孩子眼尖,發現了拇指大一小塊碎掉的瓷磚角。

  他伸手到魚缸上,對著玻璃瞄準著,可他手不夠長,總對不準。

  「左一點,再一點,多了……」

  「哎呀,我手都酸了,哥哥,你來。」小孩二話不說就把這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我。

  我接過碎瓷磚,半蹲在原地,左右瞄準,感覺基本是對準了,可從上看,又有反射,還得稍微偏一點。

  「差不多了,我放了啊。」

  「放,快放!」

  我手一松,然後趕緊蹲下,和他們倆一起,看著那瓷磚徑直往下落,越往下,就沒來由的越興奮,感覺終於要知道真相了。

  碎瓷磚正砸在魚腦袋上,魚快速的翻了個身遊走了。

  「你看,你看,我們說沒死吧!」

  站在我旁邊的小孩興奮的喊道。

  「大小寶,你們幹嘛呢?」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女聲,我們下意識的轉了個身,一個拎著菜的女人無奈的看著我們的方向,而在她的旁邊,沐婉荷抱著胸,咬著下唇,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趕緊站起身,結果兩小孩還挺有禮貌的,「哥哥,我們走了啊。」

  「……哦,好……」

  女人帶著兩個孩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沐婉荷一眼,表情略有尷尬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走開了。

  而我此刻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這下人可丟大了。

  於是只能一步步慢慢挪到沐婉荷面前,故作鎮靜,「就隨便看看……」

  沐婉荷終於伸手捂住嘴笑出了聲,「不是孩子了哈……長大了哈……會砸魚了哈……」

  「……我……你沒聽過那句話麼,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哼!」我學著沐婉荷的語氣,哼了一聲。

  結果沐婉荷笑的更開心了,然後拿出手機給我看了張照片,裡面我一個大個子跟兩小屁孩整整齊齊的蹲在魚缸前面。

  「這照片,我一定得好好珍藏……哈哈!」

  「不是,拍照就過分了吧……沐婉荷,你別跑……你快給我刪了!」

  從菜場回到家後,沐婉荷就直奔廚房開始忙活起來,大概11點來鍾,門鈴響了起來。

  我已經猜了一上午客人是誰了,好奇心必然是遠超剛剛那條沒死的魚。

  飛快跑去玄關打開大門,門外站著一個女人,她穿著米色的風衣,左手手扶著挎包的肩帶,右手拎著一個紙袋,看見我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是……你是!陸瀟戎的媽媽?」

  曲雅凝理著鬢髮,輕輕點了點頭,「白風遠吧,你好。」

  這時沐婉荷從身後抬出頭來,「是凝凝來了?白風遠,你堵門口乾嘛,放人家進來啊?」

  「哦……哦。」我趕緊讓開位置,「阿姨,快請進……」

  曲雅凝看見沐婉荷後,表情立刻就變了,她匆匆換了鞋風一般的從我身邊略過,「沐沐……可見面了……」接著兩人就相擁在一起,留下我像個傻逼一樣站在門口看著她們。

  我下意識的重複了聲,「沐沐?」

  曲雅凝聽見回頭笑了笑,「我們兩個三十多的女人就自己裝裝嫩,你沒什麼意見吧。」

  我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心想她倆這顏值還用的著裝嫩麼……

  「沒什麼可帶,給你買了雙鞋,就上次你說挺好看的那雙,你待會試試。」曲雅凝抬了抬胳膊,抖動著一個紙袋。

  「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幹嘛這麼破費。」

  「咱倆就別瞎客氣了。」

  兩人互相抓著對方的手臂,都顯得十分激動。

  「好,凝凝你先坐會兒,我還兩個菜,待會咱們先吃飯……風遠,快去倒水……」

  「哦……哦。」我剛打算動,沒想到曲雅凝已經脫去了風衣,然後利落的拿出頭繩把自己的長髮給盤了起來。

  「不用倒了,走,我幫你一起……」說完,她就推著沐婉荷一起進了廚房。

  我坐在外面看著廚房裡的兩人一邊忙碌一邊有說有笑的,心想,我是不是漏了什麼關鍵性記憶啊。

  她們倆啥時候這麼要好的,就跟姐妹一樣,沐婉荷也沒說過啊。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極其自覺的坐在下手位置,而沐婉荷和曲雅凝依舊在天南海北的聊著,我都不知道她們倆對彼此竟然已經熟悉到這個地步,討論對方的工作時完全就是顧問一般的姿態,相互給著意見,給著反饋。

  兩人吃飯聊天的時候基本就把我屏蔽了,我也一句話都插不上去。

  等快吃完的時候,我終於找到了間隙,問出了我最關心的事,「媽,你和阿姨什麼時候這麼熟的啊?」

  沐婉荷看了曲雅凝一眼,「哦,就是上次在你那視頻認識以後,凝凝托她兒子互留了聯繫方式,我們兩個單親媽媽獨自留在國內,交流難免就多了點。正好我和凝凝比較投緣,彼此說話總能在一個頻道上。凝凝人好又聰明,可幫我解決過不少難題呢。我們的關係自然就越來越親近咯……本來早想去看你的,可就是一直找不出時間。」

  這時曲雅凝打斷了沐婉荷,「豈止是投緣啊,簡直就是知己,不過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說聰明,你還記得之前那家拖我錢的公司麼,我就用你說的法子給他治的服服帖帖的。哎,沐沐你腦子可真是太好用了。不然以後咱倆一起開個公司吧,我覺得肯定能賺大錢,說不定能上市。」

  「哈哈,你別逗我了,什麼什麼就上市啊……」

  然後兩個女人就又熱火朝天的聊上了,我自然是又被屏蔽。

  吃完飯後,我主動承擔起了洗碗的重任,讓她倆去沙發上聊個痛快吧。

  沒想到等我洗完碗出來以後,現場的氣氛慢慢就變了。

  「好了凝凝,說吧,出什麼事了?」

  曲雅凝怔了一下,輕描淡寫的說道,「沒什麼事,幹嘛突然這麼認真。」

  「還說沒事,看你黑眼圈重的,遮都遮不住。不僅有事,而且是你兒子出事了是不是。不然幹嘛我一提到他你就換話題?」

  「哎……就知道瞞不了你。我原本也不想瞞你,可我見你和你家風遠那麼安逸,我就不想開這個口,可我真的憋的難受……」

  沐婉荷拉過曲雅凝的手,「說吧,到底怎麼了,有麻煩咱們一起解決麼,本來他們兩個不就是好朋友麼?」

  「……陸瀟戎個兔崽子離家出走了……」曲雅凝說完便雙手交疊在腿上,把頭埋了下去。

  「什麼時候的事?」沐婉荷也是大吃一驚。

  「已經兩個多月了,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你怎麼早不和我說啊!」

  沐婉荷心疼的問道,曲雅凝捋了捋頭髮重新抬起頭,「都是單親媽媽,你家風遠那麼聽話,我就生出這麼個東西來,我哪有臉和你說。況且憑我們倆的關係,你如果知道陸瀟戎的下落,你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我的,不然問你也是無濟於事。」

  沐婉荷重重嘆了口氣,「白風遠!你過來!」

  我站在廚房門邊上,心裡隱隱的有一股不安逐漸蔓延,她們倆都坐在沙發上,我自然只能抱個腳踏老老實實的坐在她們對面。

  「媽……」

  「白風遠,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陸瀟戎的下落!」

  沐婉荷的語氣少有的嚴肅,潛台詞差不多就是如果知道立刻說出來,不然我會很生氣。

  而與此同時,曲雅凝也端正了坐姿,帶著一臉的期待盯著我。

  一時間,對面兩位媽媽的氣場變得出奇的大,那眼神都帶著幾分審判般的銳利。

  我心裡把陸瀟戎這孫子罵了個遍,他闖了爛攤子,憑什麼讓我在這承受這種壓力。

  「我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就沒聯繫過我。」

  「那你有沒有什麼途徑可以找到他?哪怕是一點線索也好啊。」隨著問題的具體,兩人的眼神也越發的銳利。

  「額……我想想,我想想……」盯著兩人的視線簡直如芒在背,可對方是陸瀟戎啊,又不是沈越林之流,哪能那麼容易讓我找到。

  「我們以前搞過一個網站,後期一直是陸瀟戎負責更新的,也許我可以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他最近的更新日誌找到上傳的位置。」

  我試探著說道。

  然後下一秒沐婉荷就拉著曲雅凝站了起來,催促著我說,「去,快去,現在就試試。」

  片刻後,我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後面一左一右兩位女神跟看犯人一樣看著我,我壓根連頭都不敢回,那眼神都太嚇人了。

  後台顯示,一個月前陸瀟戎還真有過一次更新,我趕緊查看分析起來,然後發現裡面居然藏著一段多餘的數字字母以及符號。

  這東西我可太熟悉了,忍不住嘆了口氣。

  緊接著後面就不約而同的問道,「怎麼了?」

  我站起身拉過我的大白板,「陸瀟戎給我出的題,我得先解出來才知道他想說什麼……我們以前在MIT 經常這樣互相出題,就為了難倒對方。」

  然後我他媽的就在兩位媽媽的注視下,在大白板面前站了一個多小時,那場面別提多尷尬了,怪就怪這孫子出的題真是越來越變態。

  「你知道他在寫什麼麼?是不是很難啊?」

  曲雅凝小聲的問沐婉荷,「我哪看得懂,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我家風遠這麼糾結,你兒子可真厲害……」

  「厲害什麼厲害,我心都要挖出來掏給他了,有什麼用,還不是整天氣我。」

  「風遠也氣過我,氣的我差點背過氣去,都一樣,都不省心……」

  我就頂著身後這樣的壓力算著最變態的題,此時此刻真是想哭都哭不出來。我發誓下次看到陸瀟戎的時候,我一定要先揍他一頓。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把答案拉出來寫在了板上。

  「呼……完事了……這個就是他留給我的信息。」

  兩位媽媽趕緊湊上去讀,「GANDEBUCUO-108-54 ……這什麼意思啊?」

  我盯著那串字母也在腦海里搜索著,「我也還沒想到那串字母是什麼意思,單詞不像單詞,縮寫不像縮寫,估計是個什麼密碼?」

  我們三個人盯著看了會,沐婉荷突然上前,拿筆打了幾個頓號,「是不是該這麼看啊,GAN ,DE,BU,CUO ?干……乾的,幹得不錯?」

  「我去……陸瀟戎,你大爺的!」我大聲吼了一句,然後趕緊回頭跟曲雅凝道歉,「阿姨,對不起啊,我無心的……」

  可曲雅凝沒理這茬,「什麼意思,他誇你幹得不錯?那後面那數字又是什麼意思啊?」

  我無奈的解釋道,「那是個坐標,東經:108 ,北緯54. 坐標地是貝加爾湖……」

  「貝加爾湖?在哪?」

  「在俄羅斯啊。」我隨口答道,可沒想到下一秒曲雅凝邁步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念叨,「好,好,那我現在就訂票……」

  「哎呦喂,阿姨,媽你快攔住她……」在我的呼喚下,沐婉荷把曲雅凝給拖了回來。

  看來她找陸瀟戎真的找的有的魔怔了,俄羅斯都說去就去麼……

  「阿姨,你誤會了,陸瀟戎不在貝加爾湖。貝加爾湖是全世界最深的湖,他就是告訴我,雖然我解了題,乾的不錯,但他藏的很深很深,讓我別想找到他!」

  曲雅凝聽完無力的坐了下來,眼眶頓時就紅了。

  沐婉荷看也忍不住就一個勁的催我,「那你快點再想想別的辦法啊!」

  「沒辦法可想,我們倆在一起那麼久,幾乎所有的研究都是共同完成的,彼此都十分熟悉對方的套路和手段。如果我們真的想設置點障礙讓對方無從下手,簡直太容易了。現在對我來說,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一個……」我尷尬的說道,「什麼?」

  「給他的推特留個言……」

  曲雅凝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罵,沐婉荷把她攙出門就往臥室走去。

  就在她們進門之際,我思前想後了半天,還是拉住了沐婉荷,「你幹嘛?快,自己待會兒去……」

  「媽,你先出來,我就和你說一句話!」

  沐婉荷看著哭成淚人的曲雅凝,只好把她先安置在床上,「凝凝,我去給你拿杯水,咱們待會慢慢說啊!」

  「到底什麼事?」

  「其實吧……就是陸瀟戎吧……」

  「你快說啊,什麼時候了,別讓媽媽著急!」

  我心一橫,反正他也沒讓我保過密,況且他還背叛過我破了我的密碼,今天還害我被公開處刑……

  「陸瀟戎愛他媽媽,愛的不行不行的,是男女那種愛……而且他應該已經跟他媽表白過了……」

  「你說什麼!」

  沐婉荷愣大了眼睛看了我半天,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猜她估計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說好像都不對,或者都對……

  「哎,算了算了,我先勸勸凝凝……怎麼一下子周圍全是啊……」沐婉荷終於發出了我早就發過的感概。

  「額……可能是吸引力法則……」我尷尬的撓了撓頭。

  那天,沐婉荷和曲雅凝聊了整整一下午加一夜,我晚上叫她們吃飯的時候,沐婉荷正拿著手機給曲雅凝看,曲雅凝臉上雖然掛著淚痕,但卻掛著笑顏,「你看看,他還不是像小孩子一樣……」

  看我進去後,沐婉荷飛快的把手機給收了回來,然後就和曲雅凝兩個人一起看著我哈哈大笑……

  不行,只打一頓真的不夠,陸瀟戎,你死定了……

  曲雅凝第二天下午離開了,我們一直把她送到了機場。

  臨行前,她們兩人擁抱了很久,互相貼著耳朵說了很多,感情好的簡直像是多年的密友,就連陳珺都沒給過我這種感覺。

  一直到回家,沐婉荷還沉浸在和曲雅凝的分別中一言不發。

  「媽,你和曲阿姨關係怎麼發展的這麼快啊,跟幾十年的閨蜜一樣。」

  「緣分吧,確實就像多年重逢的老友……她也是個特別堅強的女人,處理事情某些方面比我還要更加的果斷凌厲。不過說到底還是都有個不省心的兒子……」

  我扭頭看著沐婉荷,「婉荷……你這兩天為了安慰曲阿姨,沒少拿我墊背吧。」

  我突然換了稱呼,可能是身份模式還沒來得及轉變,沐婉荷臉頓時就紅了,「車裡喊幹嘛,車裡又沒別人,喊媽媽就好了啊……」

  「我就要喊婉荷!而且今晚我要好好的出口氣,誰讓你老拿我墊背來著。還把我的窘照拿給別人看……」

  「不好意思,今晚紅燈,七天以後再說吧!哈哈!」

  「我……我……我……」

  「我什麼我?」

  「那我這星期少了一次!」

  「滾蛋……」

  ——

  「陸瀟戎,你能不能別折騰那房子了,快過來幫我!」

  「快了,快了!馬上就造完……」

  「這邊三個人打我,你丫的快點!」

  話音剛落,我就被幹掉了。

  我氣呼呼的扔掉滑鼠,看著陸瀟戎閃轉騰挪間被三人摁在地上狂虐。

  這天我難得有心思想打個遊戲,沒想到剛玩沒一會就收到了陸瀟戎的消息,簡潔的只有兩個字,「一起。」

  我趕緊連麥過去,問他在哪,結果這孫子云淡風輕說,打遊戲要專心,不要拖他後腿,一句話就給我惹毛了。

  「大哥,這是射擊遊戲,你特麼當模擬城市玩啊!我是吃錯了什麼藥跟你玩這個?」

  「既然可以造堡壘,那就得符合力學結構,還得有美感,這是我的素養。」

  耳麥那頭的陸瀟戎波瀾不驚的回道,「行了行了,和你扯這些永遠是沒完沒了,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不知道……」

  「你抽的什麼瘋,你知不知道你媽找你都找到我家來了,你知道那天我怎麼過的麼?還乾的不錯,還貝加爾湖,你敢不敢現在給我個地址!」

  「什麼地址?物理地址,虛擬地址?邏輯地址還是線性地址?」陸瀟戎一副吃死我的語氣。

  「你別跟我臭來勁啊,有什麼事非得離家出走?」

  「對了……我要去找Grace 退錢。她那個什麼鬼培訓根本一點用都沒有……」陸瀟戎瞬間就把話題扯遠了。

  「Grace ?退什麼錢?你找她培哪門子的訓?」

  「戀愛培訓,三百刀一節課,我回國前上了五節。」

  我聽完捂著額頭不住的嘆氣,「大哥,你錢要真的是花不完,給我算了……」

  「你要麼?哦,現在沒了,都留給我媽了。」

  「你跟我說說,你們到底怎麼了?」

  「她覺得我愛她讓她很痛苦,而且她的初戀也回來了……這不就是讓我滾蛋的意思麼?」陸瀟戎有理有據的分析道。

  「你的人話翻譯器是不是要UPDATE一下了?這和讓你滾蛋有半毛錢關係,你離家出走,你媽多難過你知道麼?」

  「對了,我這裡有個數學模型,你幫我建一下,數據我現在發你郵箱。」

  陸瀟戎和我說話的最大特點就是跳,他不管生硬不生硬的,只要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立刻跳走,毫不猶豫。

  「我欠你的是吧,你快告訴我,你在哪?」

  「你先看看數據,我覺得吧,數學這方面你還是挺在行的。」

  我一邊罵著一邊打開了他給的數據,「這什麼玩意,海拔,溫度,濕度,種豬,飼料,防疫……大哥,你幹嘛,要養豬啊?」

  「對……新生態立體化養豬!」

  我仔細看著那些東西,順手就打開了MATLAB,「問題是我也不懂養豬啊?」

  話說完沒多久,郵箱裡就又收到幾封pdf ,《高效養豬技術》《現代養豬關鍵技術精解》《新農村養殖技術大全》。

  於是我就鬼使神差的跟陸瀟戎又研究了一個來小時「如何科學養豬」的高端課題。

  如果不是沐婉荷從我門前經過發出的聲音驚醒了我,還不知道要跟這二傻子研究到什麼時候。

  「你給我滾蛋,滾蛋,什麼就養上豬了!你到底在哪?」

  「差不多了,你記得把模型做好給我,就發我郵箱,我要先回去了。」

  「陸瀟戎……你信不信我三分鐘就鎖定你的IP?」

  「信……但沒用,我在網吧,我待的地方離這個網吧九百公里……」

  跨省上網……嗯,非常符合陸瀟戎的尿性……

  「你打算一輩子都不見你媽了麼?你想讓她心疼死麼?」

  陸瀟戎終於沉默了,片刻後他才回道,「我不知道,但我還沒準備好面對她,和她的……你是我的朋友,別告訴她我聯繫過你,不然就絕交……」話剛說完,那頭就下線了。

  我只能對著一屏幕的豬默默發起了呆。

  馬上就要過年了,從我上大學起,這還是我們倆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大年夜。

  「明天得去備年貨了,雖然就咱們娘倆,但不準備準備,總是沒什麼年味,是吧。」

  我和沐婉荷此時側坐在沙發上,一人伸出一條腿側架在對方的另一條腿上,每人手裡各拿著指甲鉗正低頭給對方修剪著指甲。

  我捧著沐婉荷精緻的玉足,專注的操作著手裡的小設備,根本不像沐婉荷那麼愜意的還能說話,只能稍顯敷衍的答應著,「哦……嗯……」

  可答應完,腳丫上突然傳來些許溫熱,我連忙抬起頭,發現已經幫我剪完的沐婉荷,突然把我的腳抬起一點,貼在鼻子上聞了聞……

  我下意識的就抽了下腳腕,卻被沐婉荷一把頓住,扭頭看了我一眼,隨後便笑了起來,「怎麼了,聞下你的腳丫子,臉都紅了?你也會不好意思啊?之前是誰把我的腳趾當棒棒糖來著?」

  「……我的腳哪能和你的比……你的腳又香又嫩,比棒棒糖好吃多了,可我,我腳有味……」

  「我知道,可再有味也是我兒子的腳啊……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看來我之前給你買的那個進口去異味的襪子還是挺有用的。」

  沐婉荷說完又伸鼻子聞了聞腳面,再次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你還給我買了去異味的襪子?我怎麼不知道?」

  沐婉荷白了我一眼,「天天我拿什麼,你穿什麼,你能知道啥,這襪子可貴了,要是沒效,我不得去找那家店,還有你的內褲,一條比我三條都貴。」

  「啥啥啥?我內褲那麼貴?」

  我驚訝的問道,沐婉荷把我的腳扔開,指了指我另一隻腳,語氣還有點小驕傲,「你以為呢……在國外只待了那麼點日子,就穿的跟個撿破爛的一樣,白瞎給你準備了那麼全乎的行李。」

  我抬起沐婉荷的腳丫子親了親,一臉的媚笑,「媽,你真賢惠……」

  「去……」

  換了腳繼續,沐婉荷依舊繼續了最開始的話題,「風遠,你說家裡要不要稍微辦一下,買點小燈籠什麼的掛上?或是買點春聯?」

  一瞬間我突然就萌生了一個想法,激動的直起身,瞬時拉扯了一下大腿,沐婉荷頓時就叫了起來,然後趕緊撿過我的腳,去看我的腳趾。

  發現只是剪壞了一個指甲並沒有出血後她才舒了口氣,接著便轉身狠狠的拍了我兩下。

  沐婉荷現在打我下手越來越重,她說我身上肌肉太結實,打得輕了怕我還以為她在撒嬌呢。

  「白風遠,你以後要是再這麼一驚一乍的,看我怎麼收拾你!這還好是在剪腳趾甲,要是掏耳朵呢?」

  我趕緊討饒,「錯了,錯了,我就是突然有個想法……」

  「肯定不是什麼好想法。」沐婉荷堵了我一句後,轉身又給我修腳去了。

  「我覺得是,媽,不然我們這個年別在家過了。」

  「不在家過?那去哪?」

  「隨便啊,我們去旅行過年吧,我們都好久沒出去旅行過了。」我腦海里頓時浮現出渚清沙白,椰林樹影,碧綠的海藍,漂流的帆船。

  「旅行?過年大家都忙著回去團圓,哪有在外面的?」

  「現在不比以往了,旅行過年很流行的,沈浪他們一家就出國旅行過年。而且旅行過年尤其適合我們這種只有兩個人的小家庭,說走就走,體會不同的風土人情。而且過年的時候景點人還少,多好。」

  沐婉荷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半揚起腦袋仔細思考了我的提議。

  片刻後,她又再次低下頭,「好像確實不錯,在家的話,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不過,你打算去哪啊?」

  「嗯……這樣,我們倆數三二一,一起說個想去看的自然景色,看看有沒有默契。」沐婉荷點了點頭。

  「那好,三二一。」

  「海!」

  「雪……」

  默契匹配尷尬的為零,而且還是天南地北。

  「媽,你不想去海邊麼?你不是很喜歡海邊。」

  我納悶的問道,「是啊,但我也喜歡雪啊。現在是最冷的時候,不就是看雪的好時機,要是去海邊,最多也就是覺得暖和,下水還是冷的啊,看海還是得夏天去合適。」

  有理有據,我瞬間就被沐婉荷說服了。

  「可現在想看雪得去北方吧,你那麼怕冷,扛得住麼?」沐婉荷相當的怕冷,幾乎每晚睡覺都是死死貼著我,她說我就跟個暖爐一樣。

  「不止是北方,要去最北邊,冷就只能多穿點了唄。」

  「那行,待會你收拾行李,我研究行程,方向最北,目標H 市!」

  出發的前一晚,我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在客廳看著電視。

  突然間沐婉荷從身後閃到了我的面前,「風遠,我就這麼穿去,你覺得怎麼樣,應該不會冷了吧。」

  我看了眼,忍不住就笑出了聲,沐婉荷穿了件純白色的長款羽絨服,也不知道她裡面到底穿了多少東西,整個人的身形幾乎變成了個球,手都快伸不出來了。

  可這樣她還覺得不夠,脖子上還有條白色的大圍巾,環了幾圈後把臉都遮住了,腦袋上還有頂白色的水桶帽,這造型幾乎堪稱沐婉荷有史以來可愛之最了。

  「媽,你這穿的跟個北極熊一樣,至於麼?到時候你萬一丟雪裡,我找也找不到啊!」

  「我查了溫度,H 市現在-28 °。我還從沒去過這麼冷的地方,還是準備充分點好。」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前,把她抱在懷裡,「我還是第一次抱你抱的這麼紮實……不過這次去旅行,我希望咱們要不要先確定下身份?」

  「確定身份?」沐婉荷用她僅露出的一對大眼睛呆萌的看著我。我伸手把她的圍巾拉了拉,露出她整張臉來。

  「對啊,這次去除了是旅行過年,我覺得還應該算作我們在一起以後的第一次情侶旅行吧。所以,你要不要暫時忘了媽媽的身份,就以女朋友的身份和我走這一趟?」

  我以詢問意見的方式爭取著我想要的答案。

  「忘了媽媽的身份?這怎麼忘?」沐婉荷側過臉輕輕嘟囔著。

  「就時刻提醒自己,是跟男朋友一起來旅行的啊。放肆一點,大膽一點,任性一點,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沐婉荷猶豫的看了我一眼,「我試試吧……不知道又有什麼壞心思。」說完就又回房去收拾了。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們原本準備早早就入睡,可沐婉荷卻拉住了我,「風遠……這次出遠門,你說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什麼問題?」

  「你說幕後那位會允許我倆出遠門麼?出遠門在他的心裡算不算是脫離掌控的一種?」

  沐婉荷一句話就給我們這趟旅行蒙上了一層灰色。

  我們並排坐下都陷入了思索,片刻後,我搖了搖頭,「我覺得最有可能出現的倒是另一種情況……他根本不會阻止我們,反而會派人跟蹤我們!」

  「跟蹤我們?」沐婉荷只複述了一遍這四個字,眉宇就立刻展開了,「對,就是這樣!他會跟蹤我們,他會認為我們是去見那條被釣的魚!」

  「只可惜他的人得陪著我們白跑一趟咯,不過對我們來說,如果要是能找出那個跟蹤的人就好了。」

  我說著話就陷入了沉思,沐婉荷眨巴著眼睛看著我,「有辦法麼?我們可不是什麼專業間諜,背後也沒長眼,怎麼發現誰跟蹤我們。」

  「背後長眼?」我一拍手,「有辦法了,就讓我們背後長張眼,我今晚加個班,晚點睡,回頭讓你大開眼界。」

  沐婉荷伸手揉了揉我的臉,用力的嗯了一聲,「沒問題,媽媽陪你一起……」

  於是我們立刻跑上閣樓開始行動,而沐婉荷非常頑強的陪我到近一點才趴在桌上呼呼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踩著初陽的薄薄日輝,我和沐婉荷一起出了門。

  我背著一個大雙肩包,推著大行李箱,而沐婉荷則空著手,挽著我的胳膊,滿臉都洋溢著期待,可一上飛機,我們就頭頂頭睡死了過去。

  剛出機場,我就深刻感受到了來自北方寒冬的惡意,如果是家裡的冬天,一陣寒風吹過,只給你一股涼意。

  那麼在北方空曠的機場上,那冰刀般的勁風簡直就像砸在身上的一面牆,劈頭蓋臉的給了我一個哆嗦。

  不過眼前的整個世界都已經被刷成了蒼茫的白色。

  有些單調,但又顯得那麼純粹。

  我連忙伸手把羽絨服的拉鏈一直拉到了頭。

  而身旁的沐婉荷早已經完全變身完畢,伸出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只露出了笑眯的雙眼,「怎麼樣,還是我有先見之明吧。」

  「是,我家小婉荷最聰明!」我扯住她的帽子,隔著她的圍巾用力蹭了蹭她的臉。

  「什么小婉荷,不許瞎叫,沒大沒小的……」沐婉荷下意識出口,在對上我的眼神後才略顯尷尬的反應了過來,「就算是女朋友,也不用加小吧。」

  「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就像個大號的洋娃娃,婉荷,你這回可真是減齡減到底了。小婉荷,小婉荷……」我從身後抱著她,貼著她耳朵不住的叫著,沐婉荷扭身想捂我的嘴,可她穿的太多了,為了溫暖完全犧牲了靈巧,怎麼也抓不住我。

  我們在機場出口打鬧著,片刻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沐婉荷趕緊拉高了圍巾,轉身就逃走了。可走了兩步回過頭發現我根本沒動,就只是看著她笑,只好又硬著頭皮走了回來,扯住我的手往外拖。

  「看我後面怎麼跟你算帳!」

  出了機場我們先打車去了預定好的酒店擺放行李,這是我們第一次旅行,在我的要求下,各方面消費的規格都有所提升,沐大財迷雖然心疼的皺眉抿唇,但還是隨了我的意。

  我們定的是個帶客廳的套間,臥室里有情侶圓床,星空氛圍燈,還帶了個超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

  沐婉荷一進門就開始卸裝備,「哎呀……可熱死我了!」

  我坐在床便看著她脫了羽絨服但身材卻並沒有恢復正常,著實有點好奇,拉著她的手把她拽到身邊,「媽,你到底穿了多少啊。」

  我先將她包臀的長毛衣翻了起來。

  然後露出了裡面薄點的短款毛衣,掀開短毛衣,裡面是件帶夾心的棉質襯衣,從羽絨褲里抽出襯衣衣擺再掀開,居然還沒看到她的冰肌雪膚,裡面還有件緊身的保暖內衣。

  「沒了,沒了,你別掀了。」沐婉荷拽著我的耳朵想扯我起來。我眼疾手快扯起內衣把手伸了進去,然後我們倆都沉默了。

  「媽,你這是不是太離譜了,保暖內衣里還能穿T 恤的麼?」我低頭看了眼,「居然還是我的……」

  「零下二三十度啊,以前零度的時候我都至少穿四件的。雲漓冬天一點都不冷,我早就習慣了……」我一邊和她說話,一邊穿進了最裡層的T 恤,順勢就往上摸去,沐婉荷手忙腳亂的還是沒來得及阻止我。

  我揉了揉滿手的飽滿和滑嫩,驚呼道,「媽,你沒穿內衣啊?」

  「你快把手拿出來。不然一會我這六件都不夠你脫的,快拿出來!」

  沐婉荷現在真的是越來越了解我了。

  我依依不捨的抽出手,依舊停留在剛剛的問題上。

  「媽,內衣呢?」

  沐婉荷嫌棄的看了我一眼,「就是沒穿個內衣,你興奮什麼啊……」

  「不知道……不過為什麼不穿啊。」

  沐婉荷看我窮追不捨的提問,只好實話實說,「哎呀,有什麼好問的,就是最近我的內衣感覺都有點緊了,尤其是下圍那裡,勒的有點不舒服,一直也沒時間去買。這次穿這麼多,反正也看不出來,所以就沒穿了。」

  「媽你是說,你胸又長大了?是不是我摸大的?」我激動站起身問道,我在短視頻里看到過,說女人的胸部一直摸就會變大,難不成是真的?

  五分鐘後,我躺在床邊捂著腰疼的半死不活……

  「媽,待會咱們可得逛街,跑旅遊景點的,到時候零下三十度走一身汗那不是太逗了。」

  在我的強烈建議下,沐婉荷把衣服精簡到了四件,然後就死也不肯再減了。

  因為靠的近,我們先去逛了最著名的中央大街,而沐婉荷在看到第一個冰雕吉他時,就已經開始忍不住興奮了,圍著冰雕仰頭看了半天,眼裡全是驚嘆。

  大街多是巴洛克式和其他歐式的建築,彷佛一腳就踏出了國,甚至踏出了時間。

  我們倆手牽手像一對最普通的情侶在異國風格的商業街上享受著久違的愜意。

  遇到沐婉荷喜歡的建築或是冰雕,我就會放出無人機找尋到合適的角度給我拍照,每每總是引得周圍人的官網。

  中午,在一家百年歷史的高加索風格的西餐廳里簡單吃了個飯,中途沐婉荷問我,「風遠,你酒店就定了一天,明晚我們哪住去啊?」

  「明天可是除夕,那肯定得找個會讓你印象深刻的住處咯。」

  沐婉荷吃了口三文魚,抬起頭頂著紅撲撲的臉笑的特別甜,「我覺得吧,在這裡不管住在哪我都會印象深刻。」

  我把最後一塊烤羊腿塞進嘴裡後擦了擦嘴,「那就讓你印象更深刻!總之交給我吧,我都訂好了。」

  吃過飯後,我們繼續逛了會,期間有一家異國風情的店面吸引了沐婉荷,我跟著她走進去,才發現正對玻璃窗有個模特,它的身上穿了一件雪花狀的純白內衣,一根極細的絲帶串聯著兩朵玲瓏剔透的雪花作為罩杯,但這套內衣簡直和情趣內衣毫無二樣,畢竟雪花麼,中間都是鏤空的,而內褲更是比丁字褲大一點有限,但不得不說這雪花的造型又賦予了一層純潔的觀感。

  沐婉荷雖然假意看別的商品,但有意無意的總瞄一眼。

  我知道,她是喜歡這個創意。

  如果沐婉荷真的穿上這一套,我估計我肯定會瞬間原地獸化。

  沐婉荷轉了兩圈,就示意我離開了。

  我想了想,出門藉口要上廁所,轉身又回了店面,還是買下了那套內衣,別看用不了一點布料,價格還死貴。

  「你幹嘛買這個啊!」沐婉荷看了我手裡的東西,趕緊捂住,然後凝眉喊道,「你喜歡啊,你不是偷偷看了好幾眼……」

  「……就算我喜歡,也不用買啊,買回去有什麼用,我告訴你,你可別指望我會穿這個……」沐婉荷嚴正聲明道,我笑著聳聳肩,「我知道,就買給你做個紀念,你衣櫃裡那麼多衣服不是都不會穿,多一件也無所謂。」

  沐婉荷聽我這麼說,反而沉默了。我把衣服塞進背包,然後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下午按照行程,我帶著沐婉荷去了冰雪大世界,結果還沒到地方,她就被完全凍住的江面困住了腳步。「原來真的連江都可以凍住啊。」

  我看著她期待的雙眸,指了指冰面,「咱們可以從下面走過江去。」

  沐婉荷扭過頭看了我一眼,連個好字都沒說,一溜煙的就往下跑去。

  我跟在後面大喊,「小心點,別滑倒了……」雖然我們倆都穿了防滑鞋,可照沐婉荷這個跑法,再加上她球一般的衣物,我真怕她一出溜就滑不見了。

  剛上江面的時候,她還有點小心翼翼的,我追上後緊緊跟在她身後,「放心,不會裂的,這個時間段,咱們腳下的冰最少一米厚,你就別滑倒了就成。」

  我們互相攙扶著,在冰面上緩緩步行,往對岸走去。

  「這感覺挺奇妙的……」

  「怎麼奇妙了?」

  「帶著期許和新鮮感,互相攙扶走在看似平坦卻危機四伏的道路上。」

  「就像我們的感情……」

  沐婉荷突然停下步子扭頭看著我,一臉的不滿,「你什麼意思啊?」

  「嗯?」

  「你意思你和我在一起,以後就會一直面臨潛在的危險,會隨時摔倒麼?」

  我撓撓頭,「可你剛剛的描述不是在說我們的現狀?」

  「當然不是,對我們來說,困境和危機都只是暫時的,以後肯定一馬平川才對,哪能是一直走在冰面上。看來我的小男朋友對我們的感情很沒有信心啊,哎,可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媽……不是……婉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我又一次卡殼了,我發現沐婉荷總能找到辦法讓我無言以對。

  「噗嗤……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既窘迫又慌亂的表情,真的是太逗了,哈哈!」

  沐婉荷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突然就一甩剛剛的不快,開心的笑了起來。

  過了江走不了多遠就是冰雪大世界了,還沒進門,沐婉荷突然發現有幾個遊客在路邊堆雪人,道路的雪被清理過,堆在了兩邊,正巧成了現成的雪人身體,有一個已經堆好了。

  就是雪不乾淨,堆出的雪人有點黑乎乎的。

  剛剛走冰雕大街時,路上的雪基本都被清掃乾淨了,留下的也就是點碎雪,然後就是一路到了這,雖然我們已經身處冰雪之城了,可其實沐婉荷還沒捏過一個雪球。

  於是她立刻調轉方向就往那去了,而我則一把拽住了她。

  「婉荷,你幹嘛去啊?」

  沐婉荷指了指路邊的雪人,「我去摸一下!」

  「別去,都是掃起的積雪堆的,又被踩過了,咱們去玩冰,走。」

  「我就去摸一下啊!」

  「下次,下次,走,走,一會晚了。」

  我半拖半拽的把沐婉荷給拉進了門,拖進門後,沐婉荷就站在那不肯動了,唯一露出的兩個大眼睛圓溜溜的瞪著我。

  「怎麼了呀……」

  「你幹嘛不讓我去,我就摸一下都不行麼?」

  「幹嘛?不高興了啊?」我笑著半抱著她的腰低下頭問道,沐婉荷也不動也不理我,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知道你想玩雪,特別想……所以我就更不能讓你在這種地方隨隨便便的玩這些髒兮兮的雪了呀。你放心,我都準備好了。明天不是除夕了麼?從明天開始我保證讓你玩個夠,你就把這份期待先留著,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好不好?」

  沐婉荷聽完終於願意邁了步子,但嘴裡還是不滿意的念叨著,「我就只是想摸一下……」

  但很快,她就把這點小小的不快忘了個乾淨,因為對於兩個南方人來說,這裡面可太有意思了。

  我們彷佛置身於冰雪奇緣的童話世界裡,不僅有各種世界知名建築,還有各種卡通人物。

  我們一起抱著玩了超大的冰滑梯,在大冰場裡我充當人力雪橇犬拖著她穿過整個冰場,在冰做的咖啡屋裡喝了咖啡。

  沐婉荷的雙眼幾乎一直都是月牙狀,我完全能想像到圍巾下的她笑的有多開心。

  就這樣我們一直玩到了傍晚等到五彩斑斕的燈亮起,沐婉荷對這種絢麗的風景情有獨鍾,我就陪著她坐在一旁看了半天,直到身體凍的有些哆嗦了,才捨得離開。

  出了冰雪大世界的時候,沐婉荷還是忍不住看了眼那個雪人,然後又看了我一眼。

  我抱著她的腦袋,用力親了下她的臉,故作嚴肅的說道,「不許摸!」惹得氣急敗壞的沐婉荷追著要揍我。

  晚上沐婉荷不想去吃那些大飯店了,就想吃點小吃,於是我帶著她找到一條小吃街,我們邊逛邊吃,我倆都特別喜歡吃烤冷麵,於是一人一碗直接就把自己塞飽了。

  回酒店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個大斜坡,前面好幾個人雖然走的小心翼翼,但都摔了,直接就滑到了頭。

  嚇得我倆在上面張望了半天也沒敢下腳。

  最後還是我決定先試著下。

  「我覺得吧,這種坡,第一要慢,第二要保持好平衡,不能著急,就一步步的……」後面的話還沒說完,我腳下就不聽使喚了,防滑鞋根本就毫無用處,一個出溜直接滑到了底。

  我站起身,看著沐婉荷叉著腰笑的別提多開心了。

  「婉荷,你小心點,摔了還挺疼的……」我顧不上她笑我,而是真的有點擔心,因為這一屁股摔下來,即便穿的厚也還是有點痛。

  沐婉荷笑完,慢慢的蹲了下來,她還真是聰明,乾脆就不走了,直接半蹲半坐用手控制著方向滑了下來,滑到三分之二的地方時,我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可她卻一點不領我的誇張,只是拼命的揮手,「風遠,你快接住我!我剎不住車了!」

  我趕緊調整好方向,迎著她一把將沐婉荷從地面上給拎了起來,抱在懷裡。

  沐婉荷把擋住眼睛的圍巾拉了下來,興奮的喘著氣,「怎麼樣,還是我厲害吧!」

  「是是是,不然你是我領導呢!」

  我們導航看了下,住的酒店離我們待的地方不算遠,也就不到兩公里,所以乾脆決定走回去。

  可走了大概五百米以後,沐婉荷就慢慢跟不上我的步調了。

  「累了?」

  沐婉荷扯了扯自己的圍巾,露出泛紅的臉頰,朝天呼了口白氣,然後又遮好,「嗯,是有點累了,走吧,也不算遠了。」

  又走了兩百米,我發現她的步子更慢了。

  看我停下腳步,沐婉荷有點不好意思,「不然,歇一小會吧,腿好酸……」

  我心想,她今天在這跟個小女孩一樣折騰了一整天能不酸麼。

  於是我鬆開她的手,把雙肩包拿了下來,繞到她的身後,拿起左側的背帶,順便拍了拍她的左腳,「抬腳!」

  沐婉荷疑惑的抬起腳,我便把背帶套在了她的腳上。

  然後右側背帶套在了她的右腳上。

  沐婉荷眨巴著雙眼疑惑的看著我,「幹嘛啊?讓我坐包上?」

  我也沒回答她,而是重新繞到她面前,蹲下身,將背帶撿起重新背在背上。

  然後一個起身,沐婉荷雙腳就離地了,她驚呼一聲,趕緊抱住我的脖子。

  「走吧……」我自顧自的說道。

  「你快放我下來,這多累人啊?」沐婉荷心疼的說道,我深深呼了口氣,繼續往前走。「我不累,背著你,我心裡美著呢!」

  「傻不傻!」

  沐婉荷把下巴架在我的頭頂,緊緊的摟著我。可片刻後,她又突然立起了身子,「哇,原來個子高的人視野這麼好啊……看的可真遠!」

  「我說,我的小婉荷,你別太high了,保持點平衡……」身上本來穿的就厚實,地上又滑,我被沐婉荷這一立身差點沒站穩。

  沐婉荷趕緊又伏下了身子,假意掐著我的脖子威脅道,「不許加小字!」

  回到我們住的情侶套間,我整個人就差不多癱了,畢竟我也是和她一起瘋了一天的。我躺在床上,長長的呼了口氣。

  「讓你心裡美,累癱了吧!早點洗洗睡吧!」

  我強撐著坐起來,「洗洗睡?我們定的可是情侶間,這大圓床,這氛圍燈……我能放過你!」

  沐婉荷一把把我重新推倒,然後就坐在床上幫我脫鞋。

  「說的好像沒這些,你就能放過我似的。一看見床和我,你就想不起別的事了。小色鬼!」

  她脫完鞋,轉身進了洗手間,而後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睜開眼,沐婉荷就在一旁撐著腦袋看著我淺笑,「早啊……媽……」我下意識的打著招呼。

  「早啊,小色鬼!」

  我慢慢起身,活動了下身體,又撓了撓後腦勺才完全清醒過來,連忙扭頭看向沐婉荷,「我昨晚睡著了?」

  「是啊……念叨著大圓床,氛圍燈,就睡著了啊!」

  「哎呦,這真是太虧了……」我懊惱的敲著腦袋。

  「你虧什麼虧,睡的那麼早,我又幫你洗臉,又幫你洗腳,又幫你脫衣服,伺候你半天我才有的睡……」

  我趕緊湊上去親了下沐婉荷,「辛苦沐婉荷大人了……」

  在酒店吃了早餐退了房,我先去租了倆車,下一站有點遠,還是租車去比較方便。

  接著我們又去了超市,買了許多零食和可加工的食材。

  沐婉荷也不問我要去哪了,一臉隨我安排的意思。

  於是我們早早的就踏上了行程,近三個小時的車旅後終於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我精挑細選要過年的地方,是一處位於國家森林保護區旁的山間高級民宿。

  整個民宿都是木屋風格,幾乎就是坐落在森林裡的一處山坡上。

  時至春節,整個山坡都掛滿了燈籠,很有過年的氣氛。

  我拉著沐婉荷去前台辦理入住手續。

  沐婉荷從進來的那一刻,眼神就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期待和欣喜。

  這裡最貴的套間總共只有八間,相互之間都是獨立的,各自由木板路衍生在兩側,私密性很高,我們所住的是半山腰靠南的一件木屋。

  屋子很大,各類設施齊全,沙發,躺椅,換鞋凳,衣櫥,餐邊櫃,茶几餐座,包括全套廚房用品一應俱全。

  屋內都是實木地板,還有大塊的土耳其地毯,旁白還有矮桌,可以直接坐在地板上。

  我放下東西照例先檢查安全性,而沐婉荷第一時間就蹦跳的跑向了連通院子的落地窗,打開窗戶忍不住的哇了一聲。

  「怎麼樣,這雪滿意了吧!」

  說是院子,其實就是完全隔斷了一片的森林,近處是大片的積雪,純白無暇一塵不染,一腳下去可以沒過膝蓋。

  而積雪外就是一片高聳入雲的紅松,仰起頭都看不到頂。

  「嗯……真是太美了……」沐婉荷由衷的讚嘆道。

  「先收拾收拾,吃點東西,下午咱們再去玩雪吧。」我話音剛落,沐婉荷已經一腳跳進了雪裡,「不吃了,我不餓!」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把東西準備好,跟著走了出去。

  這雪太厚了,我費力的跨了幾步也沒走出多遠,再看沐婉荷,像小雪兔一樣,已經蹦出了老遠。

  就在我想法追趕她的時候,一個包子大的雪球迎面就飛了過來,正砸在我頭上。

  我抬起頭,沐婉荷連圍巾都扯開了,一邊笑,一邊繼續準備著下一個彈藥。

  別說,這麼遠,她扔的還挺準的。

  「你這是不宣而戰啊!」

  我剛說完這一句,又接連飛來兩個,我側腰躲過第一個,又被第二個打個正著。

  我匆匆往前大垮了幾步,實在走的費勁,於是乾脆也彎腰先搓個球,不能總是挨打吧。

  她看我搓,她也搓,於是一時間我們兩個都在埋頭苦幹。

  沐婉荷不貪心,搓的都不大,但數量多,一個個像小炮彈一樣的擺好。

  我搓了兩個就忍不住了,撿起一個就砸了過去,結果她輕巧的一跳,躲的別提有多輕鬆了。

  我就納悶了,這麼深的雪,她怎麼就移動的這麼快。

  而我這唯一一擊迎來的是三個雪球的還擊。

  勉強躲了兩個,又被砸了正著。

  我們彼此對戰了半天,我慘敗,一個都沒扔中她,我覺得我捏的還是太小了,我準備捏個保齡球一樣大的,哪怕濺射傷害至少也能命中一點吧。

  我也不管沐婉荷在後面對我的後背狂轟亂炸了,一門心思的造我的洲際飛彈。

  但我不敢捏的太紮實,怕真的砸疼了她,目標就是鬆軟成型。

  終於完成了,我一手舉起,轉頭準備鎖定目標,沒想到此時沐婉荷就站在我身後,一回頭給我嚇一跳,而她二話不說,捧著一堆雪直接蓋在我臉上,接著就是她前仰後合銀鈴般的笑聲。

  我擦著臉上的雪,不禁抱怨道,「媽,你是不是兔子變得,怎麼在這裡面跑這麼快!」

  「傻子,是你太壯,太重了……我這是靈巧!哼!」

  沐婉荷轉身又想溜,我一把拽住她羽絨服的帽子,把她拎了回來,然後就摟在懷裡,順手摸起我剛剛那個保齡球。

  「嘿嘿,靈巧?現在我看你還怎麼靈巧,我這一下就夠報剛剛的仇了!」

  結果我話剛說完,沐婉荷趁我不備,猛的托起我的手,再次將那個大保齡球按向了我的臉。

  「哈哈哈哈哈……兵不厭詐!」我只得狼狽的鬆手去擦臉。沐婉荷順勢就躥了出去,帶著無憂無慮的笑聲一直跑了老遠,別提多開心了。

  我發誓,我真的盡力了,我連洲際飛彈都做了,可敵人實在是太過狡猾……

  沐婉荷站在森林前突然就不動了,仰頭看著,像是瞬間入了迷。

  我擦乾淨雪,跟著慢步走了過去和她並肩站在一起。

  幾束陽光從高聳的樹木間穿入,像是天空投下的一道道透明泛光的金帛,勾勒出夾雜著虛幻與現實中的一抹純粹,光在此刻不再慷慨,成了需要私藏的禮物。

  「原來光也是有形狀的。」

  沐婉荷輕聲吐道,「這是丁達爾效應……」我看著似夢似幻的風景,直愣愣的解釋著。

  沐婉荷緩緩轉頭看向我,也不說話,只是剛剛消褪的笑意又逐漸繁盛起來,我以為她沒聽懂,於是補充起來,「就是光穿過膠體,垂直入射光方向可以看到的光亮通路,當大氣中霧氣較多,太陽投射……」我說了一半就不自覺的停下了,因為沐婉荷突然雙手背到了身後,面對我仰起頭,閉起了眼,還微微撅起了嘴。

  沐婉荷難得一次的主動,卻讓我突然有點害羞,我有些靦腆的慢慢湊過臉,在這來自天空的問候下,輕輕和沐婉荷接了吻……

  此刻的純潔和唯美又成了我們記憶中的一個難以磨滅的印記。

  但唯美之後,沐白大戰又繼續開來……

  我把我能想的所有手段全都用上了,還是未能避免我方慘敗的結局,最後我拉著沐婉荷一起仰倒在雪地上,對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喘著粗氣。

  沐婉荷即便躺下卻依舊不安分,雙手雙腳張開合起,將四周的雪劃了個乾淨。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雪彷佛就在昨天一樣。我記得你當時說了誰好色來著……」沐婉荷追起了回憶的小尾巴,順勢也將我拖了進去。

  「什麼好色……我當時說的是,月色和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沐婉荷咯咯的笑了起來,「這句好,這句我很受用!」

  我笑著微微嘆息,「說起來,當時也算是我第一次跟你表白了。」

  「表白?怎麼會?」

  「我當時對你說了,今晚月色真美……」

  「所以呢?」

  我也跟著張開雙臂,將周圍的雪掃平,徹底和沐婉荷躺在了同一片雪圈之中,「所以你可以搜索一下,什麼都問我,多沒意思……」我雖然沒看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來自側面的白眼。

  她伸手掏出手機,然後舉到眼前,片刻後重新塞回口袋,小聲念了個人名,「雖然這麼翻譯確實有別樣的意境,可不懂的人誰能想到呢?」

  「……原本就不打算讓你懂的,暗戀不明白麼?只是為了說給自己聽的。」我們說著話,手就牽到了一起。

  「你感慨什麼感慨……那麼早就對媽媽動這種壞心思,還挺有成就是不?」

  「也許……可能……更早?」

  沐婉荷終於側過身推了我一下,「更早?有多早?」

  我紋絲不動,只是和她十指相扣,「也許是你第一次和我鬧變扭在我懷裡哭睡著的時候?也許是你被夢魘住我第一次主動吻你的時候?」

  「等等等等!」

  我還沒說完,卻被沐婉荷給打斷了,「你……你之前居然還偷親過我?你無歸里也沒寫啊?」

  我只是笑了笑,並沒有理她,「也許是第一次叫你婉荷姐的時候?也許是生日那天第一次看到你的身體的時候?也許是第一次看你換裝的時候?」

  沐婉荷此時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安靜的只能聽見她頻率失調的呼吸聲。

  「也許是第一次知道你受盡委屈的時候?也許是第一次張開雙臂和你擁抱卻沒有絲毫身體接觸的時候?甚至……也許是我重新站在你面前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

  過往的畫面如淌進時間流的碎星,閃耀著流光溢彩從我們彼此眼前划過,我緩緩轉過身,迎上沐婉荷稍顯迷離的雙瞳,「媽,現在的你,幸福麼?」

  沐婉荷的鼻翼微微抽動著,嘴唇微顫,幾次欲開口似乎都因找不到合適的詞彙而放棄了,我摘下手套,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耐心的等待著她的回答,指尖的冰涼觸感逐漸被我的掌溫融化,她也緩緩開了口,「……幸福到時常會覺得是虛幻的假象,但你總能一次又一次的證明它是真實存在的,直到我堅信我已經真正的擁有了……」說完,她突然轉過身,再次平躺在雪地上,雙手舉起放在唇邊做成小喇叭,深深吸了口氣,隨後朝著這山川河谷,茂林繁雪大聲呼喊道,「我愛白風遠!我很幸福!」

  我悄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隨後一陣陣嗡嗡聲逐漸向我們靠近,直到在我們望向天空的乾淨視野中匯成一點,「那是什麼啊?」

  沐婉荷驚訝的問道,我沒有回答,只是操作著無人機緩緩落了下來,懸停在沐婉荷上方不遠,在無人機的中間,掛著一串纖細的項鍊,上面的碎鑽在陽光的洗禮下閃耀著奇異的光彩。

  沐婉荷伸出手,從無人機上接過項鍊,突然扭過頭鼓起了腮幫子,「是不是又被那個神經病刺激了?」

  她說的應該是周彥松,因為當時他想送給沐婉荷的花上有一串遠比這粗曠奢侈的鑽石項鍊。

  我接過她手裡的項鍊,拆下鏈扣,朝著她的脖子伸了過去,沐婉荷雖然依舊擺著質問的表情,但還是非常配合的撩起頭髮,「與其說是刺激,不如說是提醒,我給你買的戒指,你帶不了。那這串項鍊你總可以帶著了吧,再說,你的脖子那麼漂亮,鎖骨精緻的都能養魚,難道不應該有條鏈子麼?只不過,你只能帶我送的!」

  沐婉荷低頭捏著那如天使羽翼形狀的吊墜,咬了咬下唇,「算了,看在它這麼漂亮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說完,她伸手把吊墜塞進了衣服里,隨後又拍了拍胸口,「這下滿意了不?」

  我假裝認真的點了點頭,「嗯!」

  但很快,我們就都相視而笑起來,慢慢的就側身將額頭貼在了一起。

  看著眼前閃亮清澈的雙瞳和根本填不滿的梨渦,我只覺得此生已然圓滿了……

  天空的無人機適時的抬高到合適的距離,畫面里一片乾淨的雪地,中間被划動的部分近似一個愛心,而在愛心的當中,穿著一黑一白的兩個人膝蓋相抵,手臂交纏,額間相觸,在這蒼茫的冬日裡,彼此的臉上卻都掛著如夏花般明媚的笑意,這一切最終定格成了沐婉荷此生最愛的一張照片……

  ——

  傍晚,在十分給力的暖氣中,我們褪去了一身的束縛,在木屋裡來回忙碌準備著只屬於兩人的年夜飯。

  電視裡不斷傳來拜年聲和喜慶的音樂,而我們則一直忙到晚會開始,一桌年夜飯才算上了桌,周圍是幾個沐婉荷親自下廚炒的熱菜,中間是一個小巧的電火鍋,我們還特地買了紅酒。

  晚會依舊是差強人意,可確實增添了不少過節的氣氛。

  離家幾千里的我們徹底甩開了所有的包袱,輕鬆的看著電視,聊著天。

  談起過去的歡笑和從沒互相提及的誤會,沐婉荷的小臉全程都像是染了胭脂,嘴角就沒有落下過,有幾次甚至笑的捂住了肚子直接就歪倒在地板上。

  我從沒見過這麼輕鬆愜意的她,她也從沒見過這麼幽默憨蠢的我。

  直到我去廚房拿來了度假村附贈的過節暖心美食,彼此才冷靜下來。

  我捧著食盒,放在桌上卻沒有打開,「媽,過去的事就徹底讓她過去吧,就從今天開始,好麼?」

  我抓著她的手溫柔的說道,沐婉荷冰雪聰明,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食盒裡裝著的東西,她扭過頭,輕輕喝了口酒,隨後微笑著對我張開了嘴。

  我心領神會,慢慢揭開食盒,裡面是一盤水餃,我夾起一個慢慢送進她嘴裡,而她全程就只是握著我的手,盯著我的雙眼,沒有慌亂,也沒有閃躲。

  北方的餃子著實有點大,她塞進嘴努力半天,還是吐出了小半個,用手捏住。

  隨後鼓著腮幫子慢慢咀嚼,卻緩緩皺起了眉,臉也苦了下來。

  這下瞬間就讓我緊張起來,我趕忙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順勢把她摟在懷裡,「媽,你沒事吧,你別胡思亂想?」

  沐婉荷費了半天勁終於將餃子吃完,可眉頭依舊沒有鬆開,她抬頭看著我,突然張口說了一句,「這餡調的太咸了!」

  我看著她真是哭笑不得,自從成了我的女朋友,有事沒事整我一下已經快成了她的最大愛好。

  「你不信啊,你自己嘗嘗啊。」

  她說完就把手裡小半個剛吐出的餃子塞進我嘴裡。

  我剛準備批評教育她就被迫嚼了兩下,「……確實咸……」沐婉荷聽完,立刻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時,屋外傳來了煙花的聲音,透過落地窗依稀可以看見遠處不斷閃耀的璀璨畫面。

  沐婉荷頓時站起身,拉著我就想往外跑,「衣服,衣服!」

  我趕緊拽住她,我倆就穿了一件,這要開門出去,不得直接變冰棍。

  可沐婉荷卻懶得里三層外三層的穿,於是權宜之下,我們就只穿了羽絨服,出門後為了更好的視野,我們從樓梯繞到了房頂的露台。

  煙花從剛剛那一刻開始就逐漸繁盛起來,此起彼伏,令人目不暇接。

  沐婉荷完全沉醉其中,可我卻擔心這夜晚可怕的氣溫。

  想了想,一鼓作氣敞開寬大的羽絨服把沐婉荷罩了進去,再重新拉好拉練,最後隔著兩層外衣緊緊抱住了她。

  沐婉荷順從的縮在我懷裡,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遠處的一片華彩斑斕,而至此後,她就徹底喜歡上這種新的保暖方式,許久後的北歐之行,我還專門準備了一件寬大的衣服用來隨時包裹住她。

  她說,我的懷抱是這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

  這一晚我和沐婉荷都喝多了,以不省人事的方式跨入了嶄新的一年。

  次日醒來,剛一睜眼就看見沐婉荷正趴在落地窗前的毛毯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翻閱著之前買的插畫集。

  她只穿了一件我的襯衣,寬大的衣領一直滑到肩部,露出那精緻的鎖骨,稍顯凌亂的烏黑長髮撩於一側。

  下身則未著片縷,光潔的小腿輕盈的勾起,冬日的暖陽慷慨的透過窗口撒滿全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薄邊,而她則愜意慵懶的如同未經世事的少女,從頭至尾美如月中聚雪,我的目光沉浸其中根本移不開分毫,彷佛在欣賞一件經由上天雕琢後的藝術品。

  片刻後,她側過臉和我對上了目光,轉而便露出了笑意,「怎麼?又看呆了?」

  我一個翻身順勢滾下床,剛靠近就被她給推開了,「去去,洗漱吃早餐去……」

  她見我毫無動靜,就一直眼巴巴的看著她寬大領口間的那一片雪景,頓時就氣笑了,弓起身子抬腿就給了我一腳,「一身的酒味,快去洗洗!」

  我假裝失望的嘆了口氣,爬起來去了浴室,飛快的洗漱完畢,我光著身子就跑了出來,畢竟剛剛什麼都沒拿就去洗澡了。

  剛想從行李里翻點衣物出來,可側臉一看就又忍不住停下了動作,沐婉荷雖然已經恢復了剛剛的姿勢,可她剛剛踢完那一腳扯起我襯衣的衣擺,原本被遮住大半的雪臀完全暴露在了我的視野中,側面望去,一個完美的半圓弧線瞬間點燃身體的燥熱。

  我重新站起身,光著腳丫一步步走到沐婉荷身旁,緩緩蹲了下來。

  不同於以往,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半包臀內褲,而且似乎還有點緊,內褲的邊緣微微勒進了肉里,顯得這原本就如蜜桃般挺翹的臀部更加富有肉感。

  因為一直以來我們歡愛時,沐婉荷都習慣於面對我。

  這麼完整的讓我欣賞或是研究她的臀部還是第一次。

  我伸出手指輕輕點在臀瓣上,直到那白嫩的肌膚凹陷了下去。

  「你怎麼衣服都不穿啊!」沐婉荷此時終於回過頭,在看到我的坦誠相待以後,立刻就進入了我最著迷的羞澀狀態。

  「媽,你別動,就這樣挺好的。」

  沐婉荷聞言,慢慢放下了剛剛曲起準備起身的腿,扭過頭乾脆直接趴倒了下去,拿起畫冊展開蓋住臉,嘴裡支支吾吾的我也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我伸出雙手捏住她的臀肉,拇指輕輕一波,一陣肉浪就在指尖微微蕩漾開來。

  我便又從大腿根到腰間一點點的輕撫過去,那綿柔的手感一時間竟不輸給她一直讓我魂牽夢繞的雙峰。

  我伏下身,開始一寸寸的舔吻她的香臀,沐婉荷應該是已然洗過澡了,肌膚上除了她自有的清香還有股沐浴乳的濃香。

  我像是在捧著一塊奶油蛋糕,甚至有點想張嘴咬一口。

  慢慢的唇舌移到了兩股之間,我隔著絲質內褲從尾椎開始用力舔了下來。

  沐婉荷的身子頓時就僵住了,一手忍不住反倒身後,在我的頭頂磨蹭著。

  我雙手拇指頂住她的大腿根,將手掌儘可能的張開覆蓋住她的臀肉不住的揉捏,並時不時的朝內擠壓著。

  沐婉荷的上身開始輕微的扭動,一條腿也緩緩的提了上來。

  動作雖然依舊克制,雖然依舊微弱,但對我而言已經是很重要的信號了。

  我將口鼻全都埋在她的股間,順著股縫用舌尖用力擠壓著她的桃源。

  雙手的揉捏也隨著我舌尖的節奏加重了力度。

  「風遠……」沐婉荷側過臉,聲線滴著蜜般輕輕呼喚我的名字。

  我再次收到了信號,伸手脫下她已然濕透的內褲,完整的露出了她的下體,陰唇已然微微張開了,水潤潤的露著那一抹淡粉。

  我跪坐在她兩腿間,引導著她慢慢曲起下身,將整個臀部抬了起來。

  隨後我一手繞到她身前,樓住她的大腿根的同時握住她一側臀瓣,另一手自上徹底環住她的蜜臀,幫著她將整個陰戶壓向我的唇間。

  我把眼前這一切當成了我的早餐,唇舌奮力的在她的陰道口摩擦攪動著,將她所有排出的愛液都吸入口中。

  雙手盡己所能的將她嬌嫩的臀肉揉搓擠壓,沐婉荷已經完全弓起了上身,她捂著嘴卻已經擋不住那入耳的嗚咽聲,隨著我手掌的動作和唇舌的彈出,她的全身都在有節奏的顫動著。

  漏出嘴角的愛液從大腿根流下,又被我的手掌接住,如潤滑液般摸滿她的整個臀部。

  我的下身已經脹的有點痛了,於是我收回陰道里肆意妄為的舌尖,最後用力舔過她的陰戶而上,掠過了她的雛菊,這下沐婉荷的整個臀部都用力內收了起來。

  她鬆開捂住嘴的手掌,轉身用力掐著我的手臂,「嗚……嗯……你……現在……怎麼……嗚……這麼壞!」

  她的聲音帶著八分的嬌羞和兩分的哭訴。

  沉醉在美人香的慾火中,根本無暇和她爭辯,只是再次將她臀瓣完整的舔吻了一遍,而後快速直起身,握住早已腫脹的分身抵住那同樣準備就緒的花逕入口,「媽,我要進去了……」沐婉荷頓時鬆了手上的力氣,轉而回身撐住自己的身體,將臉埋在雙掌間等待著我的進入。

  如今就算再怎麼忍不住,一開始我都會很輕很慢,我不希望沐婉荷會覺得痛,一點都不行。

  於是我看著自己的肉棒擠開小陰唇的半遮半擋,一點點的淹沒在花徑里,那種熟悉的擠壓和吮吸感頓時就從肉棒各處襲來。

  雖然已經做了這麼多次,可沐婉荷的下面還是那麼緊,有時候她精神緊張一些,我進去一部分後甚至會被卡住,還得耐心的安撫後才能循序漸進的插到底。

  隨著肉棒全根沒入,沐婉荷也發出了長嘆般的喘息聲。

  我扶著她的臀瓣,開始由淺入深的抽插,每一次撞擊都會帶動著一陣晃眼的雪白肉浪,我將雙手移動到臀側,任憑這臀浪帶動著抽插的節奏。

  沐婉荷剛剛就已經在高潮的邊緣,隨著肉棒在花徑內側的幾次摩擦,熟悉的溫熱頓時傳來。

  於是我趕緊挺動腰部,用力撞擊了幾下花心,幫著她登上巔峰。

  之前每到這個時候,沐婉荷就會不顧一切的和我擁吻,可眼下她根本夠不到我的臉,於是只好用力把自己臉往下埋,嗓間的一聲微弱的「嗯」拉的極長,簡直如同要斷氣。

  我用力抽插了幾下後,便趕忙抽出了肉棒,沐婉荷的陰唇頓時一陣收縮,帶著整個臀部都在劇烈的顫動,隨口徹底鬆軟,花徑大開,一股股清亮的愛液隨著身體的抖動從下體噴射而出,全都打在我的身上,足足六七下才徹底停歇。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沐婉荷高潮後的景象,竟讓我有點看傻了。

  原來真的可以噴射出來,而且能有這麼大的水量。

  「女人可真是水做的……」我不禁讚嘆道,轉頭就看到了沐婉荷嫣紅的臉頰,此時她明明已經脫了力,可在聽到我說的那句話後,還是掙扎著爬起身,舉著小拳頭來錘我。

  「都是你……你還說!」

  我任憑她不住的捶打,伸手扶住她滾燙的臉頰,探頭過去含住了她的唇瓣,沐婉荷很快就軟弱無骨了,捶打也變成了輕撫。

  我緩緩把她重新壓趴在地上,摸索著肉棒再次從臀間擠壓著陰唇探了進去。

  插入的一瞬間,沐婉荷輕輕咬住了我的舌尖,眉頭微凝,但卻是轉盼流光的看著我。

  她剛剛高潮過,已經無力抬起臀部了,於是我也配合著緩插緩動,讓她得以片刻的休息。

  抽動片刻後我便有些耐不住了,於是鬆開了她的唇舌,重新立起身子。

  因為她是完全趴著,所以不太好用力,我只等捨棄剛剛那迷人的臀浪,伸手從腿根往上撥起臀瓣,從而徹底露出蜜穴以及抽插的空間。

  隨著抽動的逐漸加快,些許的白沫慢慢被肉棒給帶了出來,而沐婉荷也再次進入了狀態,她雖然依舊一動不動,可臀部若有若無的挺動和時不時的迎合似乎就在告訴我,她已經休息好了。

  於是我再次拉扯著她的大腿根將她的臀部提了起來,她配合的疊起膝蓋,跪趴下來,隨後我輕輕按了按她繃緊的腰身,她會意的將腰彎下,貼於地面,徹底將那水淋淋的蜜桃臀挺立起來。

  這一次沐婉荷已經完全適應了,花徑中也已然足夠濕滑,我便不再留手,雙手掐住她的臀瓣,用力抽動起來,每一下都要突破重重阻礙撞擊到花芯深處才肯罷休。

  隨著肉棒帶出的白沫越來越多,沐婉荷的身子也越來越嬌軟,嗓間藏不住的嗯哼聲如時有時無的輕歌,激勵著我大刀闊斧的在她的臀後奮戰,原本光潔如雪的臀肉在我的衝撞下逐漸泛起淡淡的粉色,激起的臀浪也如被狂風暴雨洗禮一般,縱情而波。

  看著眼前快速挺入在沐婉荷身體中的陰莖,和眼花繚亂的粉色肉浪,我所有的感官都在無時不刻的給予劇烈的刺激。

  而沐婉荷扭動加劇的上身也預示著她的下一輪高潮就快到了。

  於是我拉著她的雙手背到身後,直接將她的上身扯了起來,一手繞到胸前握那對我最心愛的大白兔肆意的揉搓,一手扶著她的臉頰讓她側過臉,探頭和她吻在一起。

  沐婉荷一碰到我的雙唇頓時就像找到了救星,立刻輕開檀口迎上自己的香舌。

  我將腰部的挺動馬力開到最大,自下而上簡直要把她頂起來一般。

  終於雙方到達的頂點信號得到了統一,彼此朝著不同的方向以最猛烈的方式噴出那充滿愛戀的體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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