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權欲薰心太子喪人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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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丁格爾送去的文件,被塞在軍官背後割開的皮肉里,由他魂不附體地逃走帶入皇宮。

  在基本已經陷入亞倫控制中的宮廷各處,這封文件最後的去向應該只有一個,那就是如今幾乎總掌大權的太子手中。

  但,這真的是神母教的用意嗎?

  不,這是一招欲擒故縱。

  當坐鎮皇宮正中的亞倫,得知打著九皇子旗號的殺手攻擊皇宮大門的封鎖線,全滅了一整支衛兵小隊時,幾乎瞬間便意識到,這是得知他翻臉倒戈後的神母教所為。

  在那一刻,他立刻就判斷,這是神母教偽裝襲殺衛隊嫁禍給九皇子,並且還用書信偽裝出自己也與之串聯的假象。

  隨著這樣的猜想,他決定根本不打開看這封文件,而是放任軍官把信呈給皇帝,就這麼再反咬一口,讓皇帝看到這是九皇子試圖謀反攻擊皇宮,而太子並不知情。

  但他不會想到,將這封文件送到皇帝的面前,本就是康瑟薇爾謀劃之下的本意。

  因此,這一份絕密的文件,此時穿越了亞倫控制宮闈的層層護衛,完好無損沒有半點遮掩地放在了克洛夫臥室的桌上。

  那一份文件,不如說是無數份長長的書信,裡面的每一個字,都出自亞倫親筆之手。

  每一封信,都是亞倫長年來與神母教秘密交流密謀的書信往來,無論是字跡,署名,用詞,每一件事,每一個字內容,都一目了然的清清楚楚。

  亞倫長年與嚴厲禁絕的神母邪教往來;向邊將的迪達克發令秘密協助神母教的行動;殺害薇薇郡主阻撓九皇子調查;買通九皇子貼身的女僕行刺;乃至重金僱傭盜匪襲擊奴隸隊伍,欲勾結神母教謀害隨行的艾瑟亞,每一件證據確鑿的罪證,此時都明明白白地放在他的面前,連其上亞倫與其交流密謀的筆跡,都清楚的不容半分辯駁。

  即使久歷人事見慣了紛爭惡鬥的克洛夫,看到這白紙黑字的一刻,也在震驚的觸目驚心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怕在這之前知道太子長久植布黨羽,心懷不端等行跡,為了大局,為了帝國基業,即便內心早已悲涼地失望透頂,他還是強忍了下去。

  哪怕是太子野心不斂,哪怕是太子等不及當皇帝了,他都可以忍。

  但勾結亂黨邪教,顛覆宮廷,乃至竟陰謀荼害同胞兄弟,只有這種事,他忍不了,也沒有一個父親再忍得了。

  直到得知亞倫這些全部的所作所為,他終於再也徹底按捺不住,由直透心底的無邊寒意中,猛然升騰為抑制不住的暴怒。

  他那蒼老虛弱的臉抽搐著,望著顫抖的手中的一封封書信,雙眼幾乎傾盡了所有力氣睜大,在病床上全身哆嗦著,在不勻的喘息中,發出一聲暴怒的沙啞咆哮。

  「去……去!!!叫這畜生來!!!」

  屬下嚇得連滾帶爬出去傳旨。

  不一會,春風得意的亞倫,便在女僕引領下邁著大步走進寢宮。

  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只覺得那金燦燦至高無上的寶座,用不了多久就是自己坐下之物了。

  自得之間,推開門挺胸擡頭走近皇帝的臥室對著父皇行禮。

  卻只見蜷縮在病床被窩裡的克洛夫,驟然發出一陣陰森可怖的冷笑,諷刺地一問:

  「太子,近日十分操勞啊?朕有些事,想與你詳談一二,抽的出身嗎?」「是啊,父皇,傳兒臣有事嗎。」亞倫輕鬆地笑答。

  卻陡然只見,克洛夫那面色虛弱的臉上,依舊令人發毛地不住冷笑著,他猛然抓起身邊的一疊信紙,狠狠地甩在了亞倫臉上。

  「看看吧!你做的好事,還要我來提嗎!!!」

  倉促間不明所以的亞倫,下意識地接住那一疊散亂信紙,但只掃視上去一眼,便瞬間如五雷轟頂一般渾身顫抖一下。

  那信紙紛飛著落在地上,他此時的臉竟比那白紙還要慘白幾分,一瞬間魂飛魄散地目視皇帝。

  電光火石間,心中剎那已反應過來大難臨頭。

  康瑟薇爾,這個婊子,太可怕了……只是知情後的一瞬之間,簡單的一出手,便直接捅進自己的死穴!

  他驚恐萬狀的目光,陡然才想起來環顧四周。

  緊閉大門的臥室,四下內警戒的都是皇帝的貼身護衛,一個自己的人都看不到。

  他此前只以為大勢已定,鬆懈之下,竟就那麼不帶任何護衛隻身進了皇帝寢宮!

  自己孤身在內,皇帝的親衛勢力雖不多,可此時自己卻已深陷其中了,只要皇帝一聲令下。

  登時便能將自己擒捉奪權。

  將太子廢黜定罪昭告天下,至時自己布置在外的那些群龍無首的太子黨,轉瞬之間就會土崩瓦解,滿朝龐大勢力登時化為烏有!

  他只感到四肢如浸寒冰,全身力氣都在極度恐懼中被一抽而空,如同被從脊椎中扯出了靈魂般渾身癱軟,兩腿如棉花一般咕咚跪地,似乎連自己麻木的身體,都感覺不到了,只是唯一還能勉強顫抖的嘴唇,魂不附體地僵硬吐出不成聲的話。

  「兒……兒……兒臣……」

  「你……回答朕,是不是真的!!!」

  蜷縮在床上的克洛夫,艱難地用一支胳膊撐著身體,花白的鬍子微微抖動著,嘴唇劇烈顫抖,瞪大血絲密布的蒼老雙眼,咆哮著發出悽厲的質問。

  完了,自己,徹底完了……

  他像是全身力氣一抽而空,在面如死灰的極度恐懼中,絕望地渾身發軟跪伏在地上哆嗦著,腦子裡嗡鳴著一片空白了,發白的冰涼嘴唇,在逼問下魂飛魄散地勉強吐出氣若遊絲的聲音。

  「兒,兒臣……一時糊塗……」

  「你……這個……畜生……」

  聽到此話的克洛夫,本就已面如金紙的老臉徹底全無血色,他暴怒地渾身劇烈顫抖著,指著亞倫手臂哆嗦不住,沙啞的喉嚨里想要說話,卻像是堵住了一般發出滯澀的咯咯聲,瞪著幾乎脫出眼眶的雙眼,喉嚨中含糊的聲音拉長到了極致,什麼都沒說出來便兩眼一翻,仰天倒在床上昏厥過去。

  房間內的眾人,瞬間無一例外地驚得手足無措。

  本已嚇得魂飛魄散幾欲崩潰的亞倫,驚得親眼目睹皇帝昏厥在床,那幾乎已經絕望到坐以待斃的內心,大腦在短暫的極度恐懼後停滯一下,卻又絕處逢生般湧上一股噴薄的猛然狂喜。

  本來,此時的他已經是徹底垮台萬念俱灰,只待跪在皇帝面前任由他宰割,只要一句話,自己這上一秒還春風得意的太子,就瞬間一無所有墜入地獄。

  只要他一句話,自己就完了。

  可偏偏在這要緊時刻,他在拿下處置自己之前,卻在驚怒中什麼都未說出來就昏厥了過去!

  要知道,就算自己犯了天大罪名,只要皇帝不出言廢黜,自己就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但凡皇帝說不出口如何處置自己,又有誰能對太子有半點冒犯。

  只要他就這樣昏厥著醒不過來,誰敢動得了我一根汗毛?

  只要他醒不過來……讓他永遠都醒不過來!

  想到此處的亞倫,那在極度恐懼與絕望中的雙眼,又如同絕處逢生一般,猛然閃出瘋狂的凶光,嘴唇劇烈顫抖著,臉上肌肉猙獰地抽動起來,想要直接一個箭步衝上去,把父親扼死。

  但他那瘋狂的餘光,掃視到屋內同樣驚慌的衛兵與女僕們,瞬間又驚得冷靜下來。

  這裡的幾雙眼睛都是父皇心腹,屋外環繞的更全是皇帝親衛,自己的黨羽遠隔在外,遠水難解近渴,若是這裡鬧起來,自己的弒君醜聞馬上就要東窗事發!

  到那時候,就算自己遍布宮內的黨羽能彈壓下去,隨著宮變發生,自己也將徹底喪失合法登基的可能性,要知道,城外還有個手握重兵的霍蘭德呢!

  亞倫極度緊張中,大腦瀕臨崩潰地瘋狂運轉,恐懼閃爍的雙眼,驟然如同絕境中捕捉到一絲光亮一般猛然亮起。

  他顫抖的嘴唇哆嗦著,略一停頓,猛然一個箭步撲到皇帝昏厥的床邊,搖晃著他的身體,發出如狼嚎般撕心裂肺的嚎叫。

  「嗚……啊!父皇——!兒子不孝啊——!兒子不孝,把父皇龍體氣成了這樣……兒臣,罪該……萬死!父皇啊……睜眼看看兒臣吧!」

  他不顧一切地搖晃著腦袋,披頭散髮地撲在床前捶胸頓足哭喊。

  一瞬間嘴裡發出的猙獰嘶嚎,連亞倫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撕心裂肺地伏床大哭半晌,又手忙腳亂地去拿桌上的銀壺,倒了一杯熱水,膝行著撲到床前哭道:「父皇,父皇,醒醒,喝口水……」

  他背對著屋內眾衛兵,哭泣著捧著水杯湊近昏厥的皇帝,餘光偷窺著無人看見,動作隱蔽地從懷中慌忙掏出一個藥包。

  那是神母教給他的慢性毒藥,他此前每天都暗地在皇帝的飲食中下上一點。

  這藥是極慢性生效的,要微量吃上幾年後才逐漸衰弱而亡,也不知道如果大劑量服用能不能立刻斃命,可現在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唯一能看見他的動作的,是侍立在皇帝床邊的宰相胡澤,他站的這個角度,實在怎麼也避不開胡澤的視線了。

  他心一橫,也不管這些了,就那麼當著胡澤的面匆忙把大包藥粉全部傾入水杯。

  胡澤,胡澤,都到了這份上了,你總不會還頭腦昏花到站錯隊吧?

  你不會還指望這個隨時會斷氣的老頭子吧?

  他看到床邊看著他動作的胡澤,無比驚駭地睜大了眼睛,目睹著自己一舉一動。

  但胡澤終於一動也沒動,看著自己端著毒藥走近皇帝,臉上雖駭然無比,終究是未敢有任何動作,就那麼看著亞倫把一杯毒水傾進皇帝口中。

  已心臟狂跳緊張到了極致的亞倫,似乎付出了全身力氣,心中瘋狂祈禱著皇帝馬上斷氣。

  然而卻並未如其所願,皇帝依舊昏厥在床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但他也沒有就此死去。

  如今,再沒人知道接下來所有人的命運會如何發展。

  他可能隨時會醒過來,可能隨時會斷氣,也可能就這麼永遠昏睡不醒,眼下,這一切都成了未知數……艾瑟亞捧著蠟燭,踩著吱吱作響的木樓梯走上樓,推門走進窄小的房間。

  客店二樓的小房間中,只亮著一盞孤燈,昏昏暗暗的黃色火苗映得影影綽綽,他有些彆扭地從被兩側床鋪占得狹窄的過道里走過去,米芙卡正無言地整理著自己的床鋪。

  養尊處優的他,有些不習慣這廉價旅宿的簡陋房間,但現在更讓他心中如壓著大石的不僅於此。

  直到現在,心知皇宮內恐怕正在劇變,隨時可能天翻地覆,自己卻對內部情況一無所知,進入的梅拉尼,也至今杳無音訊……他心中壓不住焦躁,明明知道時間萬分緊迫,卻只能原地無計可施不敢妄動,難道真眼睜睜看著太子得逞?

  他正在想著,邊整理著簡單行李的米芙卡,隨手把一團布料扔給他,他伸手接住,只是一觸頓時又尷尬地趕緊放在一旁,米芙卡把自己的一雙白絲褲襪扔給他了。

  「先提前換一下衣服啊。」米芙卡整理著行李說道。「和我們穿一樣的女僕裝,更容易掩蓋行跡吧。」

  他撓了撓臉,有些彆扭地把薄薄的襪子接過來,小心地放在一旁,舉起那條黑白的女僕裙怔怔看著,不過多虧如此,現在他心中的那股焦躁倒漸漸有些沉下去了。

  「你也開始有點習慣了啊。」像是為了活躍氣氛般,米芙卡輕聲噗嗤一笑。「怎麼,還沒完全做好覺悟嗎?」

  「我倒是希望不用有這種習慣啦……」他有些不情願地喃喃自語,把那帶著黑色花邊的女僕連衣裙疊好,拘謹地並著雙腿坐在與米芙卡幾乎腿碰腿的過道對面床上。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也沒有半點困意,就這麼在孤燈下熬著。

  這註定是個最驚心動魄的不眠之夜,天翻地覆的決戰前難得的短暫平靜,此刻卻似乎無比緊張肅殺,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但此刻不是因為躁動,不如說,是已然決意踏出這一步的自己,如同臨陣般不再迷惘了。

  他的嘴微微張開,在這終局一刻,想要吞吐出一直在深藏在心裡難以啟齒的話。

  「米芙卡……」

  「嗯?」

  「我……如果這一次,我真能蒙上天庇佑,成功定此大局的話,我想……」恰在此時,樓梯上傳來了一串腳步聲,莉莉安攙扶著安詩慢慢走上來,米芙卡聽著聲音轉頭看向了那裡。

  如夢方醒的艾瑟亞,激靈靈顫抖一下,那句一直深藏在心裡,對米芙卡發自內心的話噎在了喉嚨里。

  這一句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怎麼樣?情況如何?」米芙卡也沒有注意到他未能說出口的話。

  莉莉安搖搖頭,安詩像是身體不舒服倚靠著她,此時那美貌的臉在燭火映照下,更不知是不是錯覺地蒼白的嚇人。

  「沒有收到梅拉尼傳出任何消息,皇宮內似乎也至今毫無動靜。」莉莉安嘴裡說著攙扶著安詩,幫助她坐在床邊。

  那嬌弱的身體,此刻仿佛被抽去了骨頭一般,軟軟地靠倒在床上,米芙卡不知道安詩出了什麼狀況,此刻緊要關頭擔憂地欲言又止,卻沒有想到倒在床上的安詩,卻喘息著勉強支撐身體爬起來。

  她喘了幾口,像是恢復了幾分體力,那虛弱的面龐上竟充斥滿了急切,又喘息了幾聲,咽了一口唾液沙啞地說話。

  「要……現在,要動身了……進入皇宮的話,現在是最重要的機會……」這簡單的一句話卻使滿座皆驚,即使是與她相伴已久的米芙卡到現在,也是今天才見安詩第一次說出這麼多話,並且那聲音雖微弱,卻堅決地毫無半分猶豫。

  臉色劇變的艾瑟亞也在此時站起身來,他上下端詳著安詩,仿佛想再一次主動認識她一般,沉聲說道:「可剛剛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此時不能進入皇宮。」

  「我……」

  安詩驚惶地顫抖一下,那水光閃爍的美麗雙眸瑟縮著垂下去,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此刻無比凝重的艾瑟亞,顯然沒有罷休的意思,似乎這一次下定決心要問到底,一定要她說出用意。

  這是當然的,已到了決戰前夕的生死關頭,再容不得半點差錯與有所隱瞞了。

  但在這灼熱目光里的安詩,渾身不自覺地發抖起來,本就虛弱的樣子看上去愈發楚楚可憐,但依舊苦撐著搖頭。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你是從哪判斷出來的?為什麼不能說出來?」在艾瑟亞咄咄逼人的追問里,安詩手足無措地坐在床邊。

  米芙卡覺得這氣氛有些充斥火藥味了,艾瑟亞此時明顯地表露出了不信任的感覺。

  她想要說兩句平息鋒芒,可心裡也在嘀咕中滋生出了懷疑。

  為什麼剛剛安詩明明盡力阻止她們進入,過了不到半夜,此時卻又改口說現在是時機已到?

  在這種情勢下,安詩卻還要沒頭沒腦的一再隱瞞,究竟是為什麼?

  她會不會……想到這裡,米芙卡又在心裡立刻搖搖頭告訴自己停下猜測。

  安詩在納格瑞關口,冒著被迪達克虐待折磨的風險提醒自己好幾次,在別墅那次,還救過莉莉安的命。

  這段相處的時間裡,即使未曾交心,但自己是真的,發自內心已經喜歡上了美麗溫馴的安詩。

  尤其是這些天,隨著自己的關懷,她肉眼可見地開朗起來了,時不時陪自己玩的時光,真的很開心。

  自己實在不願意懷疑,這個最喜歡的朋友會也和神母教有什麼關係……可是她又為什麼吞吞吐吐,不願說出原因呢?

  她有些猶豫地走過去,伸出手來想安撫安詩,但手又懸在空中不知如何介入。

  瑟縮中的安詩,似乎從這動作中汲取了微弱的鼓勵,翕動著嘴唇,一點點站起身來,面對著房間內的眾人仿佛坦露心跡般輕聲開口。

  「請……相信我……」

  「關於這一切的秘密,在合適的時機,我會沒有一字隱瞞地告訴大家的……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說出來,只會起反作用……」

  米芙卡怔住了,不知道為何她要說出如此沉重的話,也不知道她為何不肯說出緣由。

  房間裡的眾人沉默著,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安詩可憐地站在房間中央,用懇切的求助目光乞求著屋內的每個人。

  在無人開口的沉默中,米芙卡咬了咬牙,獨自向前一步開口打破了寂靜。

  「我跟你去,安詩,咱們兩人先行進入。」

  她不顧艾瑟亞驚詫的一聲「啊?」,語氣急促地搶先在艾瑟亞說話之前一口氣說完。

  「如果安詩說的沒錯的話,我代替九皇子進去。把你的隨身令牌給我,我去探聽皇帝情況,只要有消息,馬上請他宣布遺詔由我代傳。你們在外,等待時機見機行事。」

  她是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在不明情況之下就輕涉險地,即使是安詩,也不能輕易相信。

  自己到現在遇到的神母教殺手,各種天衣無縫的偽裝誘騙手段,在她們身上已經見識過太多太多了。

  可是……她的心裡,唯獨不願意這樣懷疑安詩。

  流落異國至此,她已經厭倦了無限的陰謀算計,一次又一次的欺騙,雖然至今她都險而又險地度過了,但這一步步向上攀登的路,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神母教千方百計地暗算她。

  太子視她為眼中釘。

  似乎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帶著不可告人的陰謀與野心而來。

  她本應是個可愛善良的小公主的。

  她的友善,她的溫柔,在長期的提防與懷疑中已經身心俱疲遍體鱗傷,她真的累了。

  難道走上了這條路,就註定只能在孤獨中迎來這些嗎?如果這世界真的殘酷到,容不下自己最後的一點溫柔與情感,站在這世間還有什麼意思!

  她深呼吸著,在這一刻,第一次種下了發自內心的決定。

  她仰賴著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智慧與謀略,勝利過一次又一次,但這一次,她不願連自己內心的最後一點容身之地也丟棄,這一次,她不想依靠理智,她想聽從自己的心。

  最後的最後,就讓自己無條件地相信一次感情吧。

  她一步步走近了安詩,用最柔和信賴的目光注視著惶恐不知所措的女孩。「我們是朋友吧。是朋友的話,我相信安詩。」

  在聽到這句話的剎那,安詩顫抖著擡起頭來,那美麗的雙眸中,早已儲滿了淚。「是……米芙卡能這樣想,我真的……很開心……」

  安詩終於有些僵硬地邁開一步,那前行的步履踉蹌一下,跌跌撞撞地倚到她身上。

  安詩的面龐埋到了米芙卡肩頭,緊緊攥著她的衣服,在這一刻,仿佛沉積心中的所有情感都噴薄而出一般眼淚肆意流淌,抽泣著發出徹底宣洩的聲音。

  「是的……和米芙卡,和大家……被大家視為朋友的每一天,每分每秒,都很……幸福……我很……幸福……」

  米芙卡深吸了一口氣,朝已經眼淚盈眶的安詩輕輕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就憑這句話,我相信你。」

  要是自己真的看錯了人,這個世界要對自己殘酷至此,那就認栽吧!

  她想到這裡,定了定神,壓制住無比緊張的心緒,說道:「我們一進皇宮,便直奔皇帝寢殿。等探定情況如何,只要宮內還不至淪陷,就馬上發出接應信號。一旦得到消息,馬上火速集合所有親衛直接進宮,會合皇帝周邊布置的皇宮衛隊,共同與太子勢力對抗!要是還長時間不見消息……你們就趕快聯繫二皇子,索性強行興兵入內吧。」

  「這是我們的最後手段。」艾瑟亞點頭,「真到了那一步,擴大到全城甚至城外的大軍火併,再沒人能控制了……但也別無選擇,若是走投無路,寧可是二哥當皇帝,也不能讓太子奸計得逞!」說到這裡,他也豁出去了,緊繃著面容咬牙說道。

  「既然如此,不顧那麼多了,我也隨你們去!」

  此刻的米芙卡,下定決心孤身入內,反而似乎心中比往常更淡然了。

  她無所謂地搖搖頭,向著艾瑟亞輕描淡寫地一笑:「你去什麼,讓人家把咱們一窩端了嗎?」

  「九殿下就坐鎮宮外,看我們傳出的情況權衡,是直接入內接皇帝遺命,還是調城外禁衛軍強行進城。請暫時把皇子的隨身令牌借我一用,我依靠憑信,直接去見皇帝代傳旨意。」

  話已至此,艾瑟亞明白,已再沒有任何遷延爭執的餘地了。

  他掏出懷裡的那塊,刻有太陽與黃金飛龍的精緻令牌:「我的親衛隊,包括宮內我的衛隊,現在也由你持令牌調遣,雖然人數不多,在皇宮內也能隨身保護你們一二,此刻危機四伏,千萬小心!我這裡的隨身少數親衛,足夠應付了!」

  亞倫如同一頭狂躁的惡獸,神經質地喘息著失魂落魄一路跑出寢殿的走廊。

  迎接在外的一眾太子黨們,趕緊驚慌失措地上去接應七手八腳攙扶著他,一行人如喪家之犬般奔走遠離了重兵護衛的皇帝寢宮。

  即使此刻太子黨羽兵力已幾乎遍布皇宮,但這不可一世的黨羽們,在垂死的皇帝面前依舊心中恐慌的無以復加。

  也不知道在衛兵保護下跑出去多遠,亞倫才像是大夢初醒地猛然哆嗦一下,驚恐萬狀的目光,掃視到身邊同樣表情簇擁的下屬們。

  離他最近的阿洛刻,被他一盯登時如被鋼刀剜了一下,驚惶地縮著脖子退後幾步,勉強壯著膽子問:「太,太子,陛下他……」

  已在極度的緊張與神經質的恍惚中,恐懼呆滯著的亞倫,猛然從失神中清醒過來,在眾人驚詫中驟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服下了毒藥的皇帝,此時還昏厥在床上,沒人知道他是會醒來,就此死去,還是就這麼永遠昏迷不醒。

  而這個在生死邊緣徘徊的老頭子,此刻每一分每一秒的狀態,卻關係著他們這一眾心驚膽戰的叛黨們所有人的命運。

  他要是就這麼一直人事不省還好,可只要這位已然徹底暴怒的老皇帝一旦醒來,這一次他必定會魚死網破到底。

  他們再想搞繼位的把戲,簡直是做夢!

  意識到情況的亞倫,那往常俊美的臉,此刻在極度的緊張癲狂中猙獰扭曲著,如同一隻牆角的瘋狂困獸。

  他全身哆嗦著,在強烈的精神緊張里幾欲瘋狂,凶光畢露的目光神經質地四下掃視著驚恐的每個人,嘴唇顫抖急促地喘息不止。

  不知何故的眾人,心驚膽戰地站在他身邊不敢開口,只有亞倫在面目倉惶的飛速思索中,忽地又有如驚弓之鳥般狂叫一聲。

  誰都不知道皇帝會不會醒來,但只要他還能恢復意識,在清醒的那一刻便已是魚死網破的決死時機了!

  只有現在,在他昏迷一無所知的時間內,是自己最寶貴的機會,無論如何,不惜一切代價,必須趁著這段千載難逢的時間,把皇宮內皇帝能調動的勢力全部絞殺乾淨,到那時就算這老傢伙恢復意識,也是孤家寡人!

  這樣想著的亞倫,在眾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猶如驟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那在極度的緊張,恐懼與興奮中不受控制發抖的身體,猛然發出大吼。

  「快!快去!馬上趁現在把宮內掃平!」

  眾人面面相覷愣著,只看見亞倫癲狂地咆哮著,那猙獰的額頭上青筋暴起,瀕臨瘋狂的通紅雙眼中,狂亂閃爍著驟然射出懾人的兇狠寒光,發瘋似的狂叫起來。

  「馬上給我行動!以本太子的名義,宮內所有部隊即刻出動,火速抓捕宮內皇帝屬下的悉數衛隊統領和親衛長官,如有抗拒,格殺勿論!」

  他歇斯底里地叫喊著,被嚇得個個臉色煞白的太子黨官員們,那一張張畏縮而疑慮的臉上,卻只有退縮的膽怯回應,發出結結巴巴地囁嚅。

  「太,太子爺,宮內皇帝直屬的值衛部隊,人數也不算少……這樣貿然出動,太……可能,風險太大……」

  「是,是啊……我……我看還是從長計議……

  「啊啊啊啊啊!!!」

  亞倫癲狂地猛然發出一聲狂叫,噌地拔出寶劍發瘋似的一劈,旁邊的女僕瞬間慘叫著倒在血泊中。

  親手砍死了一個女僕的亞倫,提著血淋淋的劍,猙獰的臉上濺得滿臉是血,面部肌肉恐怖的扭曲如同惡鬼,在極大的精神壓力下已然瘋狂了。

  眾人皆驚恐地連退幾步躲開他身邊,戰戰兢兢生怕殃及池魚。

  氣喘吁吁的亞倫,那雙眼中歇斯底里的凶光畢露,提著劍噔噔噔走上前,站在驚恐躲避著他的目光的阿洛刻面前,猛地舉起手「啪!」「啪!」地抽了兩個聲震走廊的耳光。

  「快去!若是辦事不力耽誤了時機,我把你們一起宰了!」

  兩腮紅腫的阿洛刻,此時才回過神來,在亞倫通紅的雙眼盯視下竟連疼痛都感覺不到,直到與他的目光對視,才發出一聲驚叫撲通一屁股坐倒,又爬起來連滾帶爬隨著亞倫命令倉皇飛奔而去。

  周圍回過神來的眾人,也瞬間魂飛魄散地如同得令的獵犬般傾巢出動,各自瘋狂調集衛隊開始搜索皇宮。

  皇宮昏暗的廊下已重歸寂靜,陰森的牆壁上卻還舞動著獨自發狂叫喊的人影。

  歇斯底里的亞倫,兀自揮舞著沾血的寶劍,聲嘶力竭地在一片死寂的長廊里,發出嘶啞的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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