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雙龍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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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孤山巔,雷霆呼嘯,黑雲遍布,蕭逸獨自盤坐於頂峰之處,靜候著慕竹與蕭啟的到來。

  褪盡凡胎之氣,蕭逸的身形已是有了顯著變化,本是養尊處優皮膚白皙的二皇子,此刻他體外膚質分離,白皮脫落,卻是露出一層黝黑髮亮的膚色,然而更驚人的卻不只膚色這麼簡單,蕭逸這些年雖是修為大進,可依舊身形單薄,算不得如何孔武,而此刻的他宛若新生一般,整個人竟是高大了一整圈,見得慕竹與蕭啟緩步行來,蕭逸緩緩站起,竟是比曾經高出了兩三個頭,手臂粗壯有力,肌肉鼓脹而出,佇立於山巔之上,宛若天神一般,俾睨萬物。

  慕竹與蕭啟並肩而上,終是行至山巔近前,他二人均是身形俊秀之人,兩個加在一塊兒都不及此刻的蕭逸的塊頭,舉目望去,只覺蕭逸體外黑煙裊裊,仿佛與那天上黑雲融成一體,甚是可怖。

  「你便是慕竹?」他二人拾級而上,本要將這蕭逸訓斥一番,卻不料蕭逸卻是率先開口,而聽他語氣,竟似是第一次認識慕竹一般。

  「嗯?」葉清瀾神色一凜,心中不由有些意外,隱約間卻是有股不祥的念頭自心底傳出。

  「蕭逸,你弒父叛國,滅絕人性,今日,我絕不容你。」蕭啟卻是不管蕭逸此時如何可怖,一見面便想起了蕭逸的種種惡行,當下向他指道。

  蕭逸的目光卻是一直盯在慕竹的身上,聞得蕭啟謾罵,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右手一抬,一扇,一股強大的黑風竟是自蕭啟臉上傳來,「啪」的一聲,竟是將蕭啟掀翻在地,蕭啟面露驚恐之色,雙手緊緊捂住臉頰,卻依舊覺得一陣火辣生疼。

  「不對,你不是蕭逸。」葉清瀾雙眼微眯,她修為卓越,對蕭逸的境界可謂是了如指掌,此刻這眼前「蕭逸」不但舉止怪異,體內修為竟是連自己都看不透徹,那強大的黑雲籠罩的不止是夜孤山的上空,更是在她二人心中留下一層陰影,這股魔氣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比之夜十方夜八荒之流要純正許多。

  「哼,倒是有幾分眼力!」那「蕭逸」冷哼一聲,聲似雷霆,完全沒有蕭逸那陰森之感,振臂一揮,又是一股黑氣向著慕竹襲來。

  慕竹不再觀望,當下倩影閃動,自黑氣臨面之際閃過,所過之處無不疏影流連,所經之地無不暗香翩翩,幾息之間,已是躍至「蕭逸」身側,雙掌齊出,帶起白裙隨風飄灑,看似綿薄之力,可卻有驚神之威。

  「轟」的一聲,慕竹竭力的一掌竟是並未如想像一般擊人肺腑,那「蕭逸」

  全身早已被一黑盾所圍,那黑盾雖是通體漆黑,但卻暗含血色流轉,較之壽春城中夜八荒的黑盾更是高出幾分,而慕竹久立盾前,見一掌難以攻下,正要撤掌之時,卻忽覺那黑盾之中隱有異樣,忽然,一道極光之氣湧來,慕竹面色大駭,當即收掌抵禦,卻依舊是難逃那極光之威。

  「老師?」蕭啟見狀大急,關切大喊一聲,待得極光散盡,卻見慕竹身側不多時已是布下一道白盾,白盾之上隱有黑氣,顯然是剛剛抵禦極光所留,慕竹雖是勉強抵禦住這一招之威,卻已是面有難色,鄭聲道:「上清之力,你是上清魔神!」

  「哦?想不到區區凡間,竟是有人能認出本座,難怪這小子覺著入魔尚且不夠,還需召喚本座前來。」「蕭逸」詫異說道,卻也毫不避諱自己身份:「不錯,本座便是上清界魔神寧夜,今番受召前來,便是要助我這後輩好生打理一番。」

  寧夜雖是語音雄渾,可臉上容貌卻依舊是蕭逸的面容,話音稍落,卻是主動出手,雙手向著地面狠狠一錘,只聽「轟隆」一聲,整個夜孤山地動山搖,蕭啟與慕竹腳下各自出現裂痕,隨時有著傾塌之機。

  慕竹見狀當即凌空躍起,一把拉住蕭啟的手臂,向著遠處奔逃開來,蓮足所踏之地,皆是裂痕密布,待得慕竹躍出老遠,忽然「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山巔傾塌,土石漫天,只留下寧夜所立之地尚且完好,其他地界已是一片狼藉。

  慕竹將蕭啟安置在旁,自己卻又向著寧夜襲去,不但未有一絲畏懼,反倒是雙目清明,神色之間隱有振奮之意。

  她三歲追隨父親葉修習武築基,葉修便向她講述過上清時期的種種傳說:紫雲山玄門少年寧塵與那得極夜老人傳承的叛徒寧夜之間的糾紛,奈何當時天地污濁,極夜之氣正盛,即便是寧塵得了一身玄陽真傳又與其他修仙門派聯手對敵,都未能戰勝那魔頭寧夜,蓬萊上空新極夜壇一戰,寧夜一戰而定,終究統一上清,自此,正氣消亡,魔氣盈天,寧夜自號「上清魔神」,永世逍遙。

  聞得「正氣消亡,魔氣盈天」一句時,年少的慕竹也曾慷慨激昂,也曾立志終有一日要盪盡這世間污濁之氣,只可惜不能踏足上清一界,也不知與傳說中的魔神想去幾何,如今得見這魔頭現身,即便是他如傳言一般可怖,但慕竹依舊不懼,只此一生,能與這魔神一戰,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慕竹奔至寧夜身前,雙手大開,兩條白色衣帶當即伸展開來,兩側包抄,瞬間便將寧夜籠罩在一片蒼白之中。

  那衣帶潔白如新,正揮舞在寧夜周身的一片黑霧之上,不但未被那黑霧所侵染,反倒似是有吸納之能,將一眾黑煙吸入其中,白帶依舊潔白,而周身黑霧卻是漸漸淡了幾分。

  「不錯,倒是有幾分能耐。」寧夜低吟一聲,面上卻是始終洋溢著自信的笑容,他雙手負於身後,雙目微閉,自體內又是散出一道黑煙,那黑煙看似無形,可飄向空中卻是化出一道黑龍,黑龍大嘴怒張,一口赤色火焰噴出,正燒在慕竹的衣帶之上,慕竹神色一凜,正要收回衣帶,可那火焰實在太過強勢,不過一瞬之間已將她兩條衣帶燃起,進而火焰奔襲,沿著衣帶直嚮慕竹本人少燒來。

  慕竹驚亂之下只得雙臂一震,體外那件白衣琉仙裙頃刻間已是自身體掙脫開來,衣物稍稍離身,便已是被火龍侵蝕殆盡,慕竹微微喘息,再不似先前從容,此刻她白裙盡落,上身只著一件白色薄衫,而下身更是不堪,一條勁裝短褲只在腿彎之地,下身小腿肌膚盡露,白皙光潔,纖瘦輕盈,看得寧夜目光大盛。

  「果然是人間絕色,也難怪我那後輩自知入魔還不夠,竟是願折損修為壽數喚本座前來,只可惜本座真身受限不能親臨凡間,不然本座倒想嘗嘗你這人間絕色的滋味。」寧夜一聲嗤笑,大手一揮,那盤旋在他頭頂之上的黑龍再次吐息,赤火再度湧出,再嚮慕竹襲來,慕竹鳳目微眯,起身便是向後翻騰,稍稍避過那赤火吐息,身形稍頓,便復又朝著寧夜衝去,這一次,慕竹几近動用全身修為,那飛襲之速已然臻至化境,不過微風一晃,已是奔至寧夜身前,面對著寧夜周身那一團黑盾,慕竹昂首一挺,身姿好似要將自己扔出去一般,直撞在黑盾之上,「砰」的一聲,黑盾便好似玻璃一般碎落滿地,慕竹挺身而入,佇立在寧夜身前。

  「竟是以肉身破開我的氣盾,你究竟還有多少本座想不到的實力?」寧夜一聲冷笑,這才第一次移動身子,朝著慕竹攻來,他二人一個是上古魔神,一個是臨仙之境,此刻卻是摒棄著自身絕頂靈力,以肉身互相搏擊,一招一式之間,卻是濺出些許黑白交替光芒,散落於山澗之中,激起沙石無數。

  黑夜散盡,白晝降臨,而白晝之後,天色又是漸漸昏沉起來,他二人鏖戰於夜孤山巔已是一天一夜,整個山體隨著二人修為動盪都已矮了不止半截。

  寧夜稍稍收回掌力,向著天上黑雲望了一眼,他功法源自極夜,按理說黑夜便是他最是喜歡的事物,可此刻天色漸暗,他卻面色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慕竹,這一天一夜之間卻是越戰越勇,見寧夜收掌撤力,當即便向前逼了一步,鄭聲道:「若我所料不差,這喚神之法雖是高明,卻也不能維持太久,而你受上清界真身所限,至多能撐一日便罷。」

  寧夜見她識破自己所想,當即冷聲喝道:「若不是這凡間限制,僅能發揮本座修為十之一二……」寧夜說到此處,忽然眼光一閃,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再朝著慕竹言道:「今日本座便暫且饒你,他日有機,定要再借我這後輩之身好好與你再戰一場。」旋即單手朝天一指,一道光柱直衝元宵,蕭逸身體之中竟是走出一道虛幻身影,借著那道光柱軌跡,向著天邊飛去。

  慕竹見這魔頭終是退卻,心中一松,與這魔頭鏖戰一日,此刻她已是精疲力盡,只恨不得就地躺倒,好生歇息一番,慕竹背過身子,朝著蕭啟走來,望著蕭啟關切的目光,心中一暖,面上洋溢出清澈的笑容:「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蕭啟重複著老師的這句話,心中自是十分歡喜,此番目睹老師與上清界傳說魔頭一戰,心中對老師的欽佩更甚幾分,正要上前扶起老師的睏乏身子,可蕭啟目光所及,忽然間便是換了臉色,當即雙眼圓睜,驚恐大叫道:「老師,小心!」

  慕竹聞言便已有所警覺,可依舊是遲了半分,她回神之際,身後便已覺魔氣沸騰,寧夜單掌襲至,臨背一掌,直擊慕竹背身之所。

  「噗」的一聲,慕竹朝前猛噴一口鮮血,直濺落在蕭啟跟前,慕竹轉過身來,竭力一掌回擊,而那寧夜卻是連退數步,輕鬆避過慕竹這一反擊。

  慕竹一擊不中,趕緊盤坐下來,雙目微閉,強運真氣,以此來鎮壓體內的極夜掌力,可那極夜掌力實屬太過霸道,這一擊之威不斷在慕竹體內蕩漾,慕竹即便是竭盡全力運功相抗,也終究難以遏制,「噗」的一聲,鮮血再吐,血色比先前還要暗了幾分,顯然傷勢極重。

  她大戰一日,本就極其睏乏,卻是萬萬沒想到這傳說之中遠古上清界的魔神竟也能使出這等背後偷襲的伎倆,慕竹心頭一黯,倒也無甚抱怨,成王敗寇已成定局,此刻,無論何種因果均也只能自己承受。

  寧夜卻是輕笑一聲道:「總算在歸返之際有所了結,雖是有些曲折,倒也不至於墮了本座的名號,後生小輩,接下來便由得你了。」言罷卻是真正向天飛去,黑影隨著光柱駛過雲霧,直入天際。

  過不多時,黑雲收攏,光柱消散,而夜孤山巔的魔頭卻是回復到正常體態,蕭逸雙眼突然猛睜,面上立時浮現出驚喜之色,趕緊朝著天上一拜,高呼:「謝過魔神大人!」

  拜謝完畢,蕭逸緩緩回過頭來,面上竊喜已是溢於言表,自四年前燕京皇城一戰,蕭逸已不知多少次見證了慕竹的神通,今番即便是遇到那上清界魔神也是鏖戰一日才分勝負,蕭逸滿目春風,得意大笑道:「慕竹啊慕竹,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慕竹微微撇了他一眼,卻是為做理會,繼續閉上雙眼,導運真氣,只可惜此刻她體內傷勢太重,一時之間,卻也難有作為。

  有生之年第一次見證慕竹受傷至此,蕭逸自是竊喜無比,他費勁千辛萬苦,弒父入魔,不惜折損修為歲數求得魔神降世,這才將慕竹擊敗,如今大功告成,重傷在身的天下第一人慕竹,此刻便全憑自己處決。

  蕭逸陰魅一笑,自山巔輕鬆躍下,已是來到慕竹身前,此刻慕竹體內靈力激盪,自身真氣與寧夜所留下的魔氣相互抗衡,以致於她不敢輕動半分,否則一旦魔氣擴充,傷及氣海肺腑,便有性命之危。

  蕭逸雙眼放肆的在慕竹身上打量,這位莊重典雅的煙波樓主一向清高孤絕,一襲白衣可獨破千軍,可如今她白衣盡毀,身上只著著那件白衣薄衫,這一日激戰,此刻更是香汗淋漓,只將她那凹凸身段勾勒出來,甚是迷人。

  蕭逸本就是色中餓鬼,此刻見得慕竹這副儀容豈有放過之理,可慕竹積威在前,此次自己也是藉助魔神之力才能僥倖取勝,若是因著貪戀美色而丟了性命那可就大大的划不來了,要知道此刻慕竹雖是身受重傷,可也未必不能痊癒康復,自己一介凡胎也曾有過亂神井下獲逆龍血脈之奇遇,似慕竹這等神通之人,實在太過危險。

  「還是小命要緊,今日殺了慕竹,天下間便再無是我對手,也罷,也罷。」

  蕭逸長嘆一聲,似是有了決議,當即強忍住心中的淫慾,眼神之中現出一絲殺意,提掌便嚮慕竹劈來。

  「住手!」掌風凜冽,已是劈至慕竹額前,一聲厲斥卻是自他左側傳來,蕭逸頓了一頓,卻是朝著人聲望去,卻見蕭啟手持長劍當面刺來,蕭逸一個側身,輕鬆躲過蕭啟的劍勢,稍退幾步,不屑道:「我倒是把我這位好皇弟給忘了,怎麼,你要與我一戰?」

  蕭啟雙眼冷視,鄭聲道:「你弒父入魔,在我眼前還談什麼骨肉親情,今日你想傷我師傅,便得從我屍身之上跨過。」

  「就憑你?」蕭逸目光朝著蕭啟稍稍一撇,輕笑道:「你雖天資不錯,可如今也只是個小毛孩的年紀,你拿什麼與我一斗。」隨著「斗」字落音,蕭逸卻是自手中幻化出一柄黑劍,雙手持劍猛地自上空斬下,竟是劃出一道黑色氣波向著蕭啟二來撲來,蕭啟雖是修為不俗,可卻難有實戰之機,此番蕭逸突然一式劍斬,宛若九天銀河傾瀉一般駭人至極,蕭啟連忙將手中寶劍橫置在前,運出全力抵禦,可那手中寶劍卻是有如朽木一般,竟是被蕭逸一劍斬作兩截,劍鋒所指,黑氣強盛,蕭啟猝不及防之下,蕭逸已是舉劍橫削,第二道劍氣黑雲再次來襲。

  蕭啟連忙舍了手中斷劍,雙掌並於身前,弓步微曲,在身前結出一道金色氣盾,可那氣盾剛剛結出便被蕭逸一劍斬破,連帶著盾中的蕭啟也被劍氣所傷,身子向後墜落在地。

  蕭逸款款收劍,望著眼前戰局,心中倒是頗為滿意,舉起手中黑劍微微擦拭,笑道:「你這小子倒是有幾分資質,如此年紀便已能御氣結盾,假以時日,定是非同凡響,只可惜今日魔神大人贈我這『紫寂』乃是上清神器,要對付你,還是易如反掌。」

  蕭啟強忍住周身疼痛,自地上緩緩站起,雖是手中已無兵刃,可卻是依舊擺出一副應戰之姿,不斷喘息道:「今日……今日你若要是……要是想動老師,便必須……必須從我屍身之上……踏過去。」

  「哼,不自量力。」蕭逸微微搖了搖頭,手中「紫寂」再起,一劍斬下,黑雲劍氣正擊蕭啟正胸位置,蕭啟登時鮮血狂涌,直被那劍氣擊飛數步,跌在一塊山間頑石之上,氣息紊亂,慘痛至極。

  蕭逸嘴角一翹,卻是不再理會蕭啟,提劍向前,自顧著嚮慕竹而行。

  「呀。」蕭逸還未靠近慕竹,卻聽得身側又是一聲高喝,蕭啟竟是自山石之上爬起,近乎拼盡全力再度朝著蕭逸撲來。

  蕭逸心中一惱,抬腿便是一腳,卻是正踢在蕭啟胸口,一腳又將他踢飛出去,正是落在慕竹身前。

  這一腳踹得極重,蕭啟本就受了內傷,此番再受這一腳,已是幾近暈厥,體內真氣渙散,口中血如泉涌,即便不死,也是毫無戰力可言。

  料理完蕭啟,蕭逸繼續向著慕竹走來,可蕭啟卻不知哪裡生出的絲絲殘力,竟是一挪一挪的擋在了蕭逸的正前腳下,面上已是布滿塵土與鮮血,可他雙眼依然堅毅,裂開的嘴張了又張,顫聲道:「不許……不許傷我老師。」

  慕竹運功未必,身子依舊是動彈不得,緊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望著眼前為她奮不顧身的蕭啟喚道:「啟兒,你退下吧。」

  蕭啟稍稍回了回頭,看著慕竹的眼神已是帶著微微淚痕,聲音已然帶了些哭腔:「老師,啟兒沒用,不能保老師周全,但蕭啟此生受老師恩情太多,今日正是以死相報之時。」

  「哼,看來我這好弟弟年紀不大倒是個痴情種子,」蕭逸語氣尖酸道:「原本我還想帶著你回南京讓你繼續做個傀儡皇帝,可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那今日,你們一個都別想走。」言罷便是長劍高舉,自天穹引出一道黑色魔龍,這黑龍不似先前寧夜那般狂躁暴戾,而是靜靜立於高空,一動不動,忽然一聲雷鳴電閃,黑龍雙眼突睜,生命之力驟然起勢,迎頭而下,直朝蕭啟與慕竹二人所在之地撲來。

  「魔血覺醒,逆龍降世!」蕭逸朝天一聲狂喝,望著這眼前黑龍,心中甚是得意,他入魔之後便已悟得逆龍血脈的真諦便是那源源不竭的生命之力,逆天而行,周而復始,黑龍隕落數萬年後,再一次的重臨人間。

  「轟」的一聲,逆龍俯衝而下,盡全身之力傾注於蕭啟體內,本以為是逆龍破胸,蕭啟穿腸而死,可蕭逸卻是萬萬沒有想到,蕭啟的身前竟是不自覺間又多了一層金盾,竟是將黑龍拒之盾外,蕭逸連忙提劍砍來,幾道劍氣划過,那金盾卻是不動分毫,完全沒有了先前的脆弱,而更神奇的是,那金盾之中亦是隱有一條小龍穿梭盤旋,隨著蕭逸的幾道劍斬,小龍竟是越變越大,隱隱有破開金盾之意。

  慕竹目睹著這一場面,雙眼一亮,當即停下運功之力,雙掌齊出,卻是拍打在蕭啟的背上,一股浩然真氣借著掌背相連,迅速湧入蕭啟體內。

  蕭啟雙目大睜,一時間竟是氣血充沛,一聲猛喝,那周身小龍迅速膨脹,「嘭」的一聲破盾而出,生出一隻與那黑龍一模一樣的金色巨龍。

  「嗚嗷!」雙龍當空而立,於那夜孤山巔的高空之上盤旋相視,一時間同時嚎叫一聲,也無多餘功法,便是直起身子,向著對方猛撲而去。

  「轟隆!」

  蒼穹顫慄,夜孤傾塌,這一番神魔大戰終是歸於平靜,硝煙被風吹起,散落天邊,卻不知最終飄向何方。

  ************

  南京城門,一匹瘦馬緩緩向著城關駛來,馬上卻是兩位女子共騎,琴樺驅馬在前,驚雪則是靠在琴樺背上,仍舊昏迷不醒。

  「驚雪姐姐,樺兒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入這南京城時,便也如你一般昏迷不醒,精神萎靡,姐姐帶著我自燕京南下,一路飄搖,我當時也想著一死了之,可見了小姐,漸漸的也就開始放下了,如今我修為已復,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嗎,我們姐妹四人一起長大,如今這天下紛爭也算好生遊蕩了一番,今後咱們還回煙波樓罷,咱們四個一起,好生服侍小姐,想來也是不錯的。」琴樺說著說著,滿腦子都是昔日琴楓護送自己南下時的樣子,如今琴楓下落不明,而驚雪姐姐卻也如同當年的自己一樣,叫人不勝唏噓。

  她此番言語想來驚雪也聽不見,就算聽見以她此刻神智也是無法理會,但琴樺卻是一路說個不停:「是了,小姐也許不用我們服侍了,有蕭啟陪著她,小姐遲早有一日也會陷入那情網之中,我瞧素月姐當時也曾對蕭馳太子念念不忘,要我說,這情情愛愛的好生煩人,都是亂人心境的魔障罷了。」琴樺說著說著,心中卻是不可自拔的想起那日壽春城下的青蔥少年,不自覺間,眼中已是泛出淚來。

  琴樺獨自惆悵著前行,她居南京以來一直便待在煙波府中靜養,而驚雪此刻亦是趴在她身後輕裝便衣,一路行來倒是無人認出,直至那煙波府門口,琴樺這才下得馬來,門衛倒是一眼認出,趕忙迎上前來接過馬繩道:「樺小姐回來了。」

  「嗯,素月姐姐何在?」琴樺朝著這熟悉的府門打量了一眼,隨口問道。

  「不瞞樺小姐,幸虧您回來了,素月小姐自十日前回府之後,便似乎失蹤一般,再也未曾現身了。」

  「什麼?」琴樺眉頭皺起,顯是對這一現象極為震驚,素月一向沉穩有加,若非遇上了棘手之事,想來也不會無辜失蹤。

  「其他地方可曾尋過?」

  「都找遍了,城中各處挨家挨戶的打聽詢問,宮裡宮外都找了遍,均是一無所獲。」看那門衛說話也是十分著急,想來此事頗為棘手,琴樺心中更為沉重幾分。

  「知道了,你先安排人先將驚雪她安置在房中,我去找找。」

  「是!」那門衛領命照做,剛要上前扶起驚雪之時,卻見得驚雪突然雙目圓睜,「啊」的一聲暴喝,竟是長手伸出,一把捏住那門衛脖頸,嚇得那門衛尖聲呼叫起來。

  「二姐!」琴樺高呼一聲,身形一轉便已至驚雪身前,右手一抬,便在驚雪身上點了幾處穴道,驚雪立時暈厥過去,復又躺倒在鞍馬之上。

  「樺小姐,驚雪將軍她這是?」那門衛被嚇得面色慘白,不由得上前問道。

  「別問了,你將她安置於我房中便是。」琴樺自不耐煩,驚雪戰獸之毒未除,此刻卻也只能靠著封穴手法暫時穩住,此番回來本就有這一樁大麻煩要解決,卻不料四姐妹之中的主心骨素月卻是失了蹤影,這倒是讓琴樺頗為犯難,命人將驚雪抬置於自己房中,準備好昔日為自己準備的浴桶與藥水,便將驚雪扶入其中,命人於門外守候,自己則是向著素月的書房行去。

  素月的書房維持著一片寧靜祥和之氣,琴樺入得其中,緩步向著書案行去,稍稍翻動著書案之上的幾封密信,不由得皺起眉來:「『月牙』密信也已近十日未曾傳遞,看來大姐是真的出事了。」琴樺稍稍冥思片刻,卻是始終猜不出個端倪,稍稍向著房外撇了一眼,見四下無人,便小心翼翼的轉動起書案之上的一隻硯台,接著又跑向書房另一側的牆角書櫃輕輕推動,直至將那書櫃推開,這才顯出那書櫃之後的牆面竟是有一塊略有凸痕,琴樺伸出手來,在那凸痕牆面輕輕一敲,那牆磚登時自上打開,從裡頭竟是飛出幾封密信。

  琴樺將那密信拾起,將書櫃移至原位,復又走回書案上將書信一一拆開。

  這密信自是「月牙」的情報所獲,一連十日,朝中動態,天下見聞,但凡與煙波樓有關盡皆一一記錄其中,琴樺一一翻看,卻是找不到一條有關素月消失之因,只有那位商承之商公子於五日前於「月字號」失蹤的消息倒是令她頗為看重。

  「月字號?」琴樺小聲嘀咕一聲,難道他們去了密道?

  琴樺拿定注意,正要起身朝著府外相鄰那間「月字號」行去,可她抬首之際卻是神色一凜,這素月書房之中,不多時已是多了一個身影。

  「琴樺小姐看得入迷,在下倒是不敢打擾,故而擅自入內,失禮,失禮。」

  吳越面目春風,笑意盈盈,倒是讓琴樺甚是吃驚,需知以琴樺修為,能在她身前不聲不響靠近的,天下之間屈指可數,吳越她自是認得,此人雖是得過摩尼教傳授些技藝,但也資質有限,難成大器,可她卻沒想到如今的吳越竟是能輕而易舉的潛入煙波府,更是在自己眼前大搖大擺,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那日觀素月小姐書案之上情報齊全,想來定是有著一處絕頂高明的情報組織,可吳某卻是沒想到,這地方竟是一直坐落在這不起眼的書櫃之後,若不是今日琴樺小姐告之,吳某還不知要費多少神呢。」

  「你知道我大姐下落?」琴樺登時明白過來,這吳越定是早已潛伏在此,等著自己揭開「月牙」密室所在,既然如此處心積慮對付煙波樓,那定要與素月的失蹤有著聯繫。

  「我當然知道,」吳越輕笑一聲,朝前邁了一步:「我不但知道素月下落,我還知道楓姑娘的下落,對了,我不但知道,我還要帶琴樺小姐與她們一齊團聚呢,」吳越越說越是得意,面上已是漸漸露出淫邪之色:「哦哦哦,我差點忘了,與你一齊回來的還有驚雪將軍,煙波樓四女相聚於我吳越的胯下,嘖嘖嘖,這畫面想想就再美不過了。」

  「找死!」琴樺哪裡容得他如此叫囂,當即蓮臂一揮,幾道飛刀便向著吳越擲來,吳越嘴角一翹,側身一扭便向著屋外跑去。

  琴樺當即追出屋來,卻見得這屋外院子空無一人,不由心中一凜,一股不祥的預兆湧上心頭。

  「叮」的一聲琴音響起,琴樺猛地扭頭,卻是自那左側琴房之中傳來一聲清脆琴音,吳越有模有樣的坐在「拾月」琴前,指尖橫掃,那琴音便似肅殺寒霜一般,不斷向著院中的琴樺展露修為,琴樺連忙擲出幾道暗器,可那暗器均是飛不過幾米便被那琴音所噬,還未靠近琴房便已落至地上,琴樺稍稍一愣,心知這吳越有些邪門,當即扭頭便撤,可她剛剛回頭,卻見得身後那一側竟是自天而下一道紫光,琴樺不由止住了腳步,那紫光她太過熟悉,不是姐姐的紫衣劍還能是誰,可便在她面上露出緬懷之色時,紫衣劍至,持劍的非是那英俊冷傲的「紫衣少年」而是一名滿目淫光面上魔氣極重的淫邪小人。

  「怎麼會?」琴樺還未完全反應過來,那紫衣劍便已飛至身前,琴樺受著琴音影響,身法修為不知慢了多少,那紫衣天外一劍又是來勢洶洶,琴樺情急之下只得雙腳一剁,使出那招「地遁」之術,可不料前腳剛剛深入地面,卻是忽然雙腳一痛,自那地底里竟是炸出一具人影,一拳高舉而上,竟是將琴樺整個身子擊飛於空。

  「嗷嗚!」正值琴樺與吳越相鬥正酣,卻聽得琴樺房中一聲狼嚎傳來,「轟」的一聲,驚雪破門而出,雙手呈爪,雙目通紅,她朝著琴樺稍稍打量一眼,見得琴樺如今正被吳越高舉空中,面色不善,當即又是一聲咆哮,一個猛衝便朝著吳越撲去……

  ************

  「咳咳……」蕭啟一陣急咳,卻是自昏迷之中醒來,稍稍睜眼,卻發現自己身處燕京皇宮之中,四下無人,想要起身便覺渾身猶如散架了一般,骨骼鬆散,渾身氣血全無,別說運功,就連起身都是沒有力氣。

  「你醒了。」蕭啟正自疑惑,卻聽得老師的聲音傳來,慕竹手持一碗湯藥,自宮門款款步入,緩步靠近床側,尋了個椅子坐下,對著蕭啟看了一眼。

  蕭啟目光所及自是一路跟著老師,見老師的雙眼清澈,目光輕柔,不由得心中一陣暖意,慕竹一身宮裝白裙,早已恢復了先前的從容氣質,見蕭啟一直盯著自己,兩腮之間不由得多了幾分紅潤,慕竹端起湯藥,用那勺子輕輕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微微吹拂,待稍稍涼潤幾分才朝著蕭啟遞去。

  「老師、我……」蕭啟一時間卻是有些錯愕,慕竹老師何等身份,何時有過她屈尊降貴服侍他人的時候,此番竟是對自己如此關切,蕭啟不由得鼻尖一酸,心中倍感溫暖,言語之間已是略微有了哭腔。

  「先把藥喝了,」慕竹將那勺子向前一遞,蕭啟順從的張開小嘴,將那湯藥飲下,藥石雖苦,可在蕭啟看來,卻是這世間最甜的東西了。

  「你體內聖龍血脈消逝,恢復能力大不如前,今後更是得好生修養,以免落下病根。」

  「消逝?」蕭啟有些懵懂,不解的望著老師。

  「那日與蕭逸一戰,你二人同時激出自身潛力,聖龍逆龍一戰,終是落得個同歸於盡的下場,你們二人如今均是失去血脈,修為全失,不過這樣也好,今後他便不能再繼續為惡,你也能安穩的待在宮裡好好料理國事了。」慕竹言語說著輕鬆,可語態之間卻也流露出絲絲惋惜之色,當日為救自己,蕭啟不惜以命相搏,催動出自身聖龍潛力,自己則推波助瀾,以真氣催動那聖龍生長,這才能將蕭逸擊敗,如今蕭啟傷勢如此,今生莫說習武,這體質比起大多尋常百姓都有所不如。

  「是嗎?」蕭啟嘴唇微微抿動,似是想到什麼一般,輕笑道:「如此也好,以往啟兒總是倚仗功夫不錯,三番四次出宮胡鬧,第一次去漠北害得鬼方南下破了雁門關,這次又給老師添了不少的麻煩,如今落得如此,正好約束啟兒一心國事。」

  慕竹見他說得自然,卻也明白他不過是安慰自己,心弦一動,卻是主動拉過蕭啟的手道:「待你身子好一些,我便陪你回南京,一邊主持遷都事宜,一邊想想有什麼法子……」

  「老師!」蕭啟卻是出聲打斷了慕竹的話,眼神之中甚是期盼道:「啟兒不求恢復功法修為,只希望老師別走,我們一起回南京,將來無論是定都南京也好,遷都燕京也罷,弟子只希望老師能留下來。」

  慕竹被他說得一愕,一時之間卻又沉默起來,本是拉著蕭啟的手正欲抽回,卻是被蕭啟反手一握,蕭啟卻也不知哪裡生出的力氣和膽魄,竟是將慕竹的小手攢在手心,慕竹即便有再大神通,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施展,只得任由蕭啟這樣握著,輕輕嘆了口氣道:「回去再說吧。」

  「老師,別走……」蕭啟見她語氣鬆動,卻是並未打算就此放過,再次苦苦哀求著。

  慕竹朝他相視多時,已是稍稍恢復些從容,輕輕伸出另一隻手,在蕭啟的手背之上輕輕撫摸,這才讓蕭啟小手鬆開,慕竹將手緩緩上移,攀至蕭啟雙頰之處,雙眼一閉,嘴角翹動,終是苦笑出來:「好,那便依你的,不走了。」

  「當真?」蕭啟仿佛不敢相信,再度伸手捏住慕竹衣裙一角,甚是興奮。

  慕竹輕笑一聲,卻是不再理會於他,且將他不安分的手放置回去,起身收拾了下湯勺之物,就此轉身離去。

  「哈哈,嘿嘿,喔,哈哈……」面對著慕竹的離去,蕭啟仿佛痴傻了一般,一個勁兒的躺在床上傻笑起來,老師說過的話,那便是九天神魔也拉不回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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