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龍州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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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靜安寺附近並沒有太多人,這就讓行在道路中央的三個人格外顯眼。

  中間的少年穿著青白相間的條紋襯衫和寬鬆的西褲,也不知道那料子是什麼做的,看著十分光滑挺闊。

  左邊的少年看上去和他年歲差不多,穿的是時下最流行的中山短褂套西裝背心,而右邊卻是個中年人,看著不是出挑的打扮,但一看也知道是名門出身。

  「尋哥兒,這江小姐的貨我怎麼安排呢…?」趙琮看著一邊的段尋,小心翼翼地問道。

  要知道,他們這行的水可深了,頂尖的洋貨就連他們趙家也得要費一番心思。

  就是上次段尋拿去給江從芝做花頭的那一批貨,那都是有市無價的好東西。

  「自然是要給她好的。」段尋想也沒想答道。

  趙琮和他右邊的中年男子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猶豫道:「好貨我們趙家都需要搶的……況且這進貨價也不便宜,江小姐能負擔得起?」

  幾人已行至一處商鋪前,段尋看了看門牌號,確信這就是江從芝買下來的小鋪子,轉頭看著他道:「你小子,是看不起我養不起一個女人?」

  趙琮嘻嘻一笑,打著哈哈說道:「哪有,只不過你好東西都給江小姐讓她做得風生水起了,到時候還肯跟你回去?」

  段尋心中一滯,心道他說得不無道理。

  若是她事事順遂,自給自足,後半生無虞是不假,但到時候再讓她放棄這邊的鋪面跟他走豈不是難上加難?

  所謂雪中送炭難,若是她處處碰壁,他再向她拋出橄欖枝……

  段尋閉了閉眼,搖搖頭企圖趕走腦子裡的想法。

  他急急上前兩步,使勁拍了拍門,似乎這樣就能掩飾住剛剛心裡難以示人的齟齬。

  江從芝迷迷瞪瞪醒來,聽見有人急促的敲門,還以為是醫院那裡來消息了,連鞋子也沒穿好,披上大衣就急急跑到前廳來,一開門卻見是段尋,少年穿著一身斯文的白襯衫,襯衫領口敞著,露出養得極好的皮膚。

  江從芝再往他身後一瞧,一邊站著趙少爺,一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想是來兌現那日幫她拿貨的承諾的,於是點頭向幾人問好。

  段尋見到她自然是開心的,但他卻偏偏瞧出了一絲失落。

  女人披著深咖色的呢子大衣,袖筒空蕩蕩的垂著,大衣領被她用手從里抓著。

  她在等人,但不在等他。

  段尋臉色有點臭,揚了揚頭道:「進去說。」剛踏兩步,又停下轉頭對外面二人道:「你們在這等我。」

  段尋跟著她進了門,環顧一周,實在是不相信她為了這麼一點旮旯拒絕了他尹少爺。

  「你…這就是你的鋪子?」

  江從芝轉過身,狀若無事地笑笑道:「是啊,段少爺覺著小?」說罷又走了兩步挑起帘子,露出後面的小院:「我一個人住著正合適。」

  他用手摸了摸乾淨如新的台面,隨著她走到後院。

  說實話,他家的傭人院子也比這個大,段尋沉默了一下,張了張嘴但是卻想不出來要說什麼話。

  江從芝攏了攏衣服,眼睛轉了轉道:「段少爺今日來所為何事?」她看見趙少爺也在外面,想來應該是為自己進貨的事來的,但她不好先開這個口。

  段尋剛剛沒太注意,此時才發現她眼睛有些腫,皺皺眉問道:「眼睛怎麼了?」

  他抬手靠近她的臉,江從芝下意識微微一退:「我…沒事。」

  怎麼是沒事,不過是不肯和他說罷了。

  段尋沉默片刻,剛要準備說什麼,就聽江從芝又補了一句:「不過就是這裡靜得很黑得很,昨晚不習慣而已…」

  話音剛落,眼前少年微帶怒意的眼神才稍有好轉,他抱臂把頭轉向一邊:「我今天就要回去了,臨走前帶趙琮和他們管事的來和你見見。」

  江從芝難掩欣喜,嘴角忍不住上揚,卻也不忘表現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情:「謝謝段少爺,今天就走?這麼匆忙?」

  「是啊,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的話……」段尋看著她,女人眼裡含著三分笑七分無奈,他不用說完就知道她的答案。

  段尋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氣,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紙片遞給她:「我這次要回去好一段時間,你要記得給我打電話,太貴了就給我發電報。」

  江從芝笑著接了過去,他既然能幫她和趙家的洋貨生意牽線搭橋,她自然不可能對他冷了臉:「好。」

  站在門口的趙琮二人還以為段尋會呆很久,雙雙坐在一旁的台階上等著,剛坐下沒多久身後就傳來了走路聲。

  趙琮二人趕緊起身,看著段尋道:「這麼快?」

  段尋揚了揚下巴,帶著雲淡風輕的笑:「這次時間緊,下次呆久些。」

  「這位是我們昭隆商行在上海的洪管事,以後進貨的事宜由他和江小姐交接。」趙琮笑眯眯地看著江從芝指了指身邊的中年男人。

  聽了昭隆商行的名頭,江從芝後背不由地直了一些,忽然覺著自己這般披著衣服出來迎人頗為失禮,於是道了歉就進去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段尋和趙琮都離開了,只剩下了洪管事。

  「她那邊你也不用額外照顧,該怎麼拿貨就怎麼拿貨。」臨走前段尋和趙琮這麼說道。

  趙琮知道尋哥兒應該是聽進了他先前的話,於是心領神會地應了,將他送至街口處的轎車上眨眨眼道:「包在我身上。」

  段尋看著他一臉欣慰,沉默片刻道:「你也別特意苛待她。」

  趙琮摸摸鼻子嘟囔道:「我自然知道。」

  「還有一件事…」段尋臉色忽然凝重下來,引得趙琮臉上也沒了嬉笑的心思,段尋附耳過去低聲道:「那日德記碼頭動靜太大,你儘早尋個機會去和警署的黃熙透個話,唐白兩家的事讓他別再深查下去。」

  趙琮有些不明所以,覺不出其中厲害關係,但他一聽只是帶話便痛快答應了。若是換別人在這裡,定能聽出那唐白二家要成替罪羔羊了。

  而江從芝那邊忙著和洪管事談拿貨的事,倒是一個下午沒空想醫院的事情,直到晚間香明來看她,她才知道昨晚龍州失守的事。

  「說起來該是前天凌晨的事了,這麼大的事傳到上海來應該昨兒一早也有消息了,愣是沒有。我今早看的早報才曉得的。」香明翹著二郎腿,拿著蓋碗茶的茶蓋撇了撇茶渣道。

  怪不得白玉昨天像失心瘋了一樣要害唐俊生,怪不得她說什麼家破人亡,原來是龍州出事了。

  江從芝攥了攥手,又微微嘆一聲道:「白兆東死了?」

  香明搖搖頭,抿了一口茶道:「報紙上說是下落不明,但誰知道呢。」

  江從芝沉默了,若換作她是白玉,估計是想把唐俊生千刀萬剮的心都有,更何況是對她呢?

  「對了,公濟醫院那裡是怎麼回事?我來時看到好幾個記者,好像還有捕房的人。」香明把茶放下,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她不提醫院還好,一提起醫院江從芝心又揪了起來,這才把昨日白玉在醫院的行徑一一道給她聽,驚得她只乎瘋特了。

  「不過你如今搭上了昭隆商行,也算是大喜事一樁了,」香明寬慰道,「日後不管這些個男人如何,你總算餓不死哩。」何況是餓不死,只怕是大有賺頭的,她家趙金華削尖腦袋都搭不上的商行如今被江從芝談妥了,香明不禁暗嘆女色當真利器。

  「現在道喜未免有點早罷。」女人嘆了一口氣,把檯面上空白的帳簿收到柜子里。

  香明知道她心思煩亂,於是又開口安慰幾句,見天色晚了就離開了。這夜江從芝過得倒是比前夜好,胡思亂想了不多時便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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