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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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暹羅,南普曼,無名小島。突兀地,劇烈地疼痛,將郝江化從昏睡中驚醒。「啪!」一記火辣辣的甩鞭,就這麼招呼過來,登時將他打得皮開肉綻。胸膛薄衫被鮮血侵出紅印,疼得他慘嚎連連。只這一下,便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疼得眼淚沁出,只喊求饒。對方,果然停手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緊接著,頭套和眼罩被人摘下。郝江化這才發現,自己被人綁在一個空曠的建築內,有些類似廠房。兩條大鐵鏈從兩根大柱拉過來,將他牢牢套鎖,手腕和雙腳都拴著鐐銬。「怎麼回事呀…你們是誰!」郝江化懵了,這種陣仗,絕不是官家那幫人。聽從緬娜小姐的安排,等自己一覺醒來,補個時差,人就到漂亮國,金髮碧眼大洋馬,怎麼一睜眼就被人綁了?郝江化左右環顧,這裡有不小二十名的壯漢。都是老外面孔。有白人,也有黑鬼。全是精壯肌肉男,高頭大馬,軍衣,軍褲,軍靴。面前有個壯年,不是西方面孔,像是華人。郝江化朝他喊問幾聲,得到的回應,就是又一記毒辣刺骨的鞭子。連皮帶骨,被鞭子一扯,抽打如挫骨,這種疼痛,遠比白穎下刀更疼痛。火辣辣的疼,從皮往肉,往心窩裡鑽。「Stop that,Nigo。」伴隨一個女聲,這個華裔男人,立刻收手。郝江化一顫,他聽不懂這種鳥語,但是聲音有些耳熟,努力仰抬,在大樓層的廊台,赫然出現一個女人。上身黑白條衫,下身黑色闊腿褲,黑色就是她的標準;即便沒有抱著貓,也不會認錯!緬娜!此時,已然明了,自己是上了這個女人的當!胸膛憋著火氣,恨不得撕咬,卻不敢表露,只能咽下來。鞭子男就在旁邊,虎視眈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想辦法矇混再說。「緬娜小姐…求求你,先把我放了…挨打我認了…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吧。」「天地良心,我從來沒得罪過你,這裡面是不是有誤會…對,一定有誤會…」「你是沒有得罪過我。」女人輕蔑一笑,隨即浮起冷冽:「可是,他得罪了我的朋友!」「朋友?不可能啊,緬娜小姐,你的朋友,我根本就不認識啊。」「我的朋友,他姓左…」「單名,一個…」「京!」這一聲,如雷電入耳,震得他心驚膽寒。「左、左京…他,他是你的朋友?」郝江化不相信,「他怎麼可能是你朋友!」「他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你猜,我會怎麼對付你?」郝江化冷不丁地一哆嗦,他不敢想。「這裡是南暹羅的一座小島,最初是軍事訓練基地,後來被美籍軍火商接手。還有這些人都是僱傭兵出身,折磨人很有一套。」「Nigo,新加坡籍,曾經是鞭刑執行官…哦,剛剛那兩下,只是打招呼而已。」郝江化面如土色,他也玩過鞭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別緊張,我是搞醫藥的,沒必要打打殺殺。」有人端著針劑過來,常見的針筒和注射器。「不,不…我不打針…」郝江化恐懼。他想抗拒。一切徒勞。被鐵鏈綁著,直接被人進行注射,打入這不明藥液。「放心,不是毒藥…這東西,你也用過…昏睡針,效果不錯。」一記響指,高處兩側,大功率的照明燈,齊齊投來亮光。「我答應過左京,你會清醒地參與審判日的庭審。」「這幾道燈光會提醒你,擺脫睡眠的渴望。」「如果你不能保持清醒的話,也沒關係,Nigo會用他的鞭子提醒你。」夜,孤冷。這夜,失眠的,不會只有身處異國的郝江化。對於他的逃離,甦醒後的白穎,有些難以釋懷。她不知道,這條老狗,只是從她的「死局」逃出,卻跌進另一個萬劫不復,「死去活來」的地獄。在此之前,權當是插曲,臨近結局的一曲。曲終人散,倒也應景。離開醫院,開車到約定的地點,見到王天。他帶來一個瓮,郝江化的秘密,連同罪證,就藏在裡面。「還需要我做什麼?」接過瓮,有些沉重,搖搖頭。「不需要了,接下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事了。」王天默然,下個路口,車停。他下了車。沒有二話,沒有回頭。夜幕下,瀟灑退場。沒有回醫院,留佳慧照顧白穎。而我,去到曾經的「家」。這間宜居的屋子,埋葬著我的感情;書房裡,懷抱著土氣的瓮,心如死灰。白穎的幾度隱瞞,每次交代又語焉不詳,而在岑筱薇和吳彤的口中,得到的,也只是只言碎語;似乎,她們都只是某個角度的旁觀者,各自掌握的訊息很零碎,乃至於她們的說辭也存在兜不攏的情況。當年,郝江化在侵犯白穎後,事敗而逃,跑進深山;彼時,李萱詩當著眾人面,信誓旦旦絕不姑息;派人搜索,郝龍郝虎帶隊搜尋,結果帶回一份文件。郝江化的求饒認錯,更像是無賴的託詞;但,白穎在看過後,直接呆住,甚至李萱詩上前時,更搶先把文件燒毀。文件的秘密,就不是岑吳等人能知曉的。而現在,至少有個迷雲,已經有了答案;郝江化逃進山,並不是偶然,而是山裡有他自保的護身符;死婆娘的破土墳,藏著一個瓮,他把種種見不得人的罪證和把柄,都埋在瓮里。李萱詩的強勢地位,沒有人還記得他還有個原配夫人,更不會想到墳堆下的「殉葬品」。瓮里,塞著幾個文件袋,一個油包。一一拆開,一些紙面材料,兩三張光碟,幾疊照片,四五個便攜U盤,油包里,則是一個小本子,以及各種票據憑證,以及一張SD卡。最先入目的,就是這厚厚幾疊照片;視覺,在所有感官里是最直接的。這些照片裡,充斥著野性和赤裸。醜陋,淫亂,獸慾,就這麼原始地…一個個青春曼妙,玉體嫩膚,又或成熟嫵媚,風情儀態…無一不是赤身裸體,被擺弄各種姿態…女人們的淫態敗露,姿態橫溢,奶子,肉穴,甚至被撥弄,多角度的特寫…靜態的照片,不及動態的生動,但很寫實。一疊入手,看得很慢,翻得更遲疑…心火,被挑動,被刺痛…這是種憤怒,談不上強烈,這只是開始,卻無可避免…這些照片,女人們多半是昏睡狀態;拍照,不太像郝江化這類粗人慣用情趣方式,更像是威脅的手段。大概率,她們中的大部分,最初是被郝江化通過下藥得手,繼而拍照留作為「要挾」的把柄;的確,從白、岑、吳等人的口述,都曾提及郝江化這卑劣的手法。下流,下三路,但很有效。她們被擺出各種體位,姿勢,甚至是形狀;在被掰開,被撥弄的同時,或綁縛,或擺成V形或愛心的手勢,最作嘔的是,一根老屌入鏡,橫在面容或裸體上,灑落的精斑,大大的特寫,淪為玩物的「認證」…憤怒,在快速升溫,胸膛的憤恨…在一張張,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的女孩照片後…我看到了熟人,有阿藍、何曉月…再然後…岑筱薇…吳彤…直到白穎…強壓情緒的心臟,在仇怒、怨恨、憎惡的多重溫煮下,驟然被狠狠地捅上一刀,鮮血淋漓…這道口子,即使理性有所預見,但感性依然猝不及防…預設的心理防線,瞬間被擊潰,難受,真的難受。有一瞬,我期望是自己眼花,照片中人是王詩芸,而不是白穎。畢竟,她們是如此相像,認錯,也不奇怪,對吧…怎麼可能!我捂著眼,不許眸里閃過淚花。心裡清楚,不可能認錯。畢竟,是十年的夫妻。不管有沒有照片,其實都不會改變實質;白穎過去的不堪,是鐵一般的事實,但親眼見到照片,這種絕望感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幾疊照片裡,確實有王詩芸的裸體,她和白穎一樣,也被郝江化擺拍;相似,何嘗不是一種價值,火上澆油才傷人。有關白穎的照片,只有三張。三張的裸睡照,上下半身和近身特寫。郝江化和他的狗屌都沒有出現在照片裡,顯然,白穎的「特殊性」,或使他在拍攝時有些忌憚。只是,在她的雪白腳背上,依稀可見腥臭物…既保證安全,又拍下客觀的事實。裸足上的疑似物,提醒這個場景發生過的事實;照片,不能指向郝江化,裸體和腳背上那一灘,則能裹挾白穎。這些照片,只是郝江化應付女人們的初級「把柄」;必然,還有更高級的「把柄。」我的目光,落在這幾張光碟和U盤。我已經能預想到,這裡面大致會是什麼。從身上摸出煙,點燃,狠狠地吸一大口,稍加平復。沒有直接去看,甚至連餘下的照片,也暫時擱下;我還沒有見到徐琳的裸照,至於李萱詩…也許有,也許沒有…複雜的心情。拾起那些文件頁,瀏覽紙張上的內容。又是一番驚訝和困惑。一些郝家保姆的「包養契」,一旦流出,絕對會讓她們在家人門前再也抬不起頭來;還有一份「授權書」,跟何曉月有關,落款人是何曉月丈夫。而這上面的內容,恐怕是何曉月做夢也沒想到的…服務費,是個很空乏的詞,用來掩蓋這筆交易的骯髒…岑箐青死亡調查報告…一個逐漸淡忘的女人,岑筱薇的母親…也曾是郝江化的女人之一…郝江化竟然委託私家偵探調查過,這份調查報告的結論,卻指向…她的名字,赫然入目…郝江化留這一手,是防她,還是應對岑筱薇?這份調查報告,是否真實?爾後,又一頁紙,醒目,卻刺骨。《關於左京與郝萱親權關係的DNA檢測報告》我和郝萱?!這一刻,寒風乍起,一時驚駭。連忙翻到最後,結論的附頁,已經被撕掉。隨即,又翻到前一頁。這種檢測報告,結論頁雖然找不到,但前面也會有檢測的小結項。「分析說明:根據孟德爾遺傳定律,孩子的全部遺產基因分別來源於其親生父母。本中心接收的送檢樣品,分析左京與郝燕的15個STM基因和MEL基因座,綜檢查結果分析,左京的基因型符合作為郝萱的遺傳基因條件;經計算,親權概率為99.9999%…99.9999%,這樣推導的結論,我和郝萱是父女關係?!這怎麼可能!胡扯!這份檢測報告,絕對是假的!直到此時,我和李萱詩都沒有,也不可能…也許,我有過那麼些許意動,但從不敢逾越…郝萱,是郝江化的女兒,是他和李萱詩的孽種!即便模樣討喜,親近我,也只是基於母系血統的關係;李萱詩是懷著郝萱嫁進郝家的,這是不可動搖的事實!就連翔翔和靜靜,都不是我的兒女,這份檢測報告書,簡直荒謬,漏洞百出!假證據,是不可能威脅當事人的。唯一的作用,就是誤導。郝江化炮製這份假報告,不可能針對我和李萱詩,只能是…白穎。心念一動,漸漸琢磨過來。那被撕走的一頁,是不是就是當初郝老狗托人帶給白穎的那份文件?白穎是最近才從何慧口中得知孩子的身世。這說明,郝江化沒有拿這個秘密威脅過她;但他用假報告,一樣能達成目的。白穎吐露,郝江化利用她,炮製白家的「把柄」,既然白家的「把柄」可以被炮製,舉一反三,這假報告的存在就有意義。如果這樣的推論成立,當初白穎被郝江化這一手唬住,無疑也將造成她跟我的嫌隙;畢竟,這是個醜聞,她不可能讓這件事堂而皇之地曝露,甚至不敢輕易向我求證…所以,她才一再迴避這件事…至於後來有沒有懷疑文件的真實性?意義已經不大。當她的信念產生動搖,就意味著有操作的空間。郝江化逃過一劫,不被追究,只會膽大妄為。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惡墮,她的沉淪,這份假報告,反而會成為自我說服的「正當性」。她的出軌,背叛,都會被合理化,在心理上視為對我的報復;越要報復我,也就越迎合對方。根源,就在於,她拋棄了信。沒有信念,也不再相信。表面維繫著婚姻的空殼,背地裡沉淪背德的私慾,對真情絕念;她的不信,漸成我的不幸。時過境遷,郝江化還留著這假報告,或許有備無患,譬如…岑筱薇?至於小本子,除了些胡亂的塗鴉,日期和林林總總的數字,夾雜著憑證票據,這些旁枝末節,不必額外去費心。郝江化是個半文盲,文化程度低下,別指望他會有些有用的文字記載;即便有,也只有他自己能理解。除去李萱詩扶助的地位及金錢,他最大的依仗,無非就是下三路。一根狗屌外加催情湯藥,給女人金錢補償,如果有不順服的,底牌就是裸照和視頻。這些東西,都是我不樂見的場面。但,這就是審判日前必不可少的一環。庭審前的前置作業。我必須觀看,平復,繼而消化,梳理…想要入人於罪,必須要無可辯駁。既是煎熬,也是淬鍊。百鍊成鋼,才能鑄就鐵石心腸。毀滅,不只是肉體,還有心理,甚至靈魂;所謂復仇,僅僅打倒,是遠遠不夠的,要擊潰,要打到鮮血淋漓,撕開眾人的偽善,剝下她們掩飾的外衣,露出她們淫蕩的肉體,然後宣讀她們的罪行,無可抵賴,然後…碾壓過去!雖然,正式亮相會在審判日。但,我和郝江化的對決,卻已經開始。曾經,他用三天就攻破白穎的防線,而現在,我要用三天,毀掉這個男人的全部。他將在南暹羅渡過三天;這三天,只是熱身;在遙遠,在荒亂,東非灣的西索馬利亞,才是罪惡終極的歸所。直到此時,依然還占據至親名分的兩個女人。而我,則要在這三天,直面她們的不堪入目,極盡羞辱…這三天,都將磨損我們的精神和鬥志;就看誰能撐到最後,在審判日,迎來終審。事實證明,不用三天,我就已經被擊倒,被拉扯,被扭曲,再被撕裂…一段視頻,就是一段不為人知。確切地說,是不為我知,而現在,我正強迫自己去知。郝老狗擺弄年輕女孩們,種種淫亂狂放的畫面,不足以破防。但,鏡頭下,徐琳低頭撫弄的時候,邊界便有了衝擊。情感上的區隔,本能將郝家女人分成兩類;不熟的,以及相熟的;而相熟的,更有親近的,和親密的。一條邊界被鬆動,繼而突破,踐踏。仇恨的狂亂,不知所措,痛苦卻如汪洋,瞬間掀起滔天浪。情感的閥門,能宣洩這濤濤洪水,悲卷一切?看到岑筱薇,我的青梅竹馬,疊坐老漢的身上,那被頂撞的浪叫,言猶在耳。恍惚間,聽到老狗提到我的名字,而她卻在頂撞的巔峰,喊出另一個稱謂。後者滿意至極…重重地扇打,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隱隱約約,她化成我的妻子,我的母親…是否,她們曾經也這樣…久違的眼淚,如頑童的鼻涕,抹不乾淨。這一刻,我像極無助的孩子,面對夥伴被洪水捲走,而我無能為力…絕望,卻響起笑聲。我聽得見她們的笑聲。愉悅,歡笑?不,是放蕩,是嗤笑;嘲弄,鞭打,而我…遍體鱗傷。視頻里,出現王詩芸的身影。在老狗的訓斥下,粗糙的大手拍在她的雪臀,當著李萱詩的面,她選擇跪下,趴下,然後撅起後臀,將渾圓白嫩的屁股朝向醜陋的器物。郝老狗的得意,李萱詩的輕笑,沒有人反對,她們已經習以為常…我知道她不是白穎,而是王詩芸。但,她們是如此的相像…眼淚的迷離,我竟也分辨不出…郝老狗的放肆,李萱詩的無視…王詩芸像白穎,白穎也像王詩芸。一旦破了界限,誰像誰,誰是誰?視頻里的女人,是王詩芸。那麼,在視頻外呢?白穎,又如何?是否也如她,撅起屁股,像母狗一般?情慾的狩獵場,她們是獵物,也是玩物。公狗和母狗們,樂此不疲。一次,又一次,排山倒海,只要我繼續看下去,痛苦就會呼嘯而來,瞬間淹沒、吞噬,將我拉進深淵…我以為死了心,就絕了念,可以無動於衷。但真親眼見到,痛苦如潮,不是五馬分屍的慘痛,而是千刀萬剮的緩慢凌遲。感性在陣痛,理性在冷眼旁觀;眼淚,只是情傷的感染,想要蚌吐珍珠,含淚裹沙,痛苦煎熬,是必經的過程。夜深,捫心自問,自己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好色、貪慾,不是道德高尚者,甚至有過卑劣的邪祟淫念。但,總歸只是妄想,不敢妄動;人是情慾動物,而情慾應該有界限…所以,在她們跨出界限之後,我才會出離憤怒;這條「感情線」,將群體劃出兩個族群;吃草的羊群,吃肉的野狗。農場主死了,野狗登堂入室,拐走發情的牧羊母犬,繼而占據整片草場。母羊們搖尾乞憐,竟把它當做主人,淪為肉畜。草場荒蕪,如墳枯槁,山野媾和,肉慾腥臭…母羊被馴服、豢養成母狗,牧場成了狗窩;一隻老狗,一群母狗…羊群已經沒了,剩下最後一隻山羊;面前有條河溪,對岸是狗宅淫窩;肉慾橫流…而現在,這隻山羊要報復,要向老狗,向狗窩,發起衝鋒。這不是針對雌性交配權的爭奪,羊群和草場…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母狗們習慣肉慾的滋味,鄙夷吃草者的懦弱;即便老野狗不在狗窩,她們也不會畏懼山羊…河溪是阻礙,也是護身符;沒人會看好山羊能過河…這條河,肉慾橫流,確實是個阻礙;而我,就是這隻山羊。我有三天的時間渡河。河水會淹沒雙腳、膝蓋、胸口,甚至口鼻,痛苦、窒息、絕望…要麼在被河水溺死,要麼蹚過去!孤羊如狼,就必須有狼的覺悟!「求、求你們…讓我睡…睡一覺…」郝江化精神萎靡。連番地央求,聲如蚊蚋,氣息淺淺。沒人理睬,白熾的強光仿佛更加灼熱,刺得他老眼又澀又痛。睜不開眼,更睡不著。手腳被綁,身體被拽離,空懸如上吊。喉嚨疼痛要麼,嘴唇發乾發裂,夜還沒過半,他就已經心態崩潰,求饒無門。什麼裝孫子,示弱;根本沒鳥用。緬娜一早就離開。剩下一幫都是講鳥語的,要是喊得大聲,免不了一頓揍。這麼個綁法,純純就是人肉沙袋。郝江化真切地感受到絕望。他也許有辦法誆騙白穎。曾經搞定郝家那幫女人,從來是不費心力,就算有難搞的狀況,也有李萱詩幫襯。而現在,他就是待宰的狗,生死由不得自己做主。唯一奢求,就是好好睡一覺,但,既然是奢求,別人自然也不會讓他如願。涼夜朦朧,人憔悴,人心更碎。忍受太多,便自覺麻木。單就一個U盤裡的視頻,便使得我遭受嚴重的情感內傷。疼痛,如刀割,如火燒,並不是無法承受。但還是停下來,以免情緒陷入更深。轉換一下,將其中的SD卡接入,爾後…我把自己丟進深淵。絕望,措手不及。傷口,從腳底心湧上的寒意,刺骨,入股,從心底,泛著極度的腐爛和酸臭,頂著胃液,撕裂黏膜,眼耳口鼻,將腦海里攪個黃泥渾濁。強烈的作嘔,捂著嘴,往洗手間衝去,再也忍不住,對著馬桶,就是嘔吐…沒有喝酒,卻遠比宿醉更難受,泛起噁心,幾乎連膽汁也嘔出…一陣又一陣,胸膛如烈酒燒身,明明有一團火在撕心裂肺,但呼吐出來,卻是不堪的污濁…癱在馬桶旁,一張便是一吐辛酸;吐不盡,胸膛鬱氣,忍不住扣起喉嚨,隨後那噴嘔出來,帶著胃液的酸臭…催吐,將壓抑的負面情緒,強烈的視覺衝擊,破裂的情感,已經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直到那股直衝腦門的作嘔感,漸漸退去,我才掙紮起身。俯身在洗手台,冷水拍面,大口灌漱,呼吐濁氣。等到直起身,我才看到,洗手台上的明鏡,映出我的狼狽模樣。眼裡有淚,鏡像里的我,在笑。在嘲笑,也是苦笑。儘管已經有預見,但當它真實出現,才驚覺自己的情感,脆弱不堪。就在剛才,我看到了SD卡里的部分內容。從拍攝成像上看,應該是攝錄機一類拍攝。視頻解析度不太好,看上去有些年頭。昏暗的環境,鏡頭固定在一處,拍攝到一個女人,正被綁縛在地下室。視頻里,她發出「嗚嗚」的哭鳴聲,不只手腳,雙眼也被遮擋,嘴也被塞住;但從體態和聲音,我能夠確認她的身份。白穎。我的心一沉,已經猜到這個視頻,大概就是她三緘其口,曾經被郝江化囚禁三天的場景。很快,郝江化就入鏡了。在擺好機位,他便光著膀子靠近,如狗嗅,如臭蟲般靠近。粗糙的大手,觸碰白穎的雪白肌膚;她顯然被嚇到了,「嗚嗚」地更厲害;卻沒有辦法…我還記得,她被蟑螂嚇得花容失色,急得跳腳的事情;彼時,身體被綁住,只能承受…郝江化嗅著她的體香,大手拂過手臂的肌膚,猥瑣的姿態,他一點也不著急。他在享受,白穎在他眼中是獵物;或者說,是玩物。女人的每一分恐懼,每一分顫抖,仿佛都助長他的貪慾;他越不著急,就說明他越不會罷手。視頻里有拍攝的日期和時段,那一年,白穎生下翔翔和靜靜;她來往郝家溝幾次;期間,白穎必然被郝江化得手。一個男人對女人採取囚禁的方式,通常意味著女人沒有轉圜的餘地。若是被脅迫,在這點上,我不會怪她,但…視頻有過幾次黑亮,時段不一樣;郝江化並沒有一直開著攝錄機,而是在需要時才打開;所以,視頻只是拍下三天裡的一部分。扯下褲頭,郝江化露出他的黝黑狗屌,再次靠近,白穎扭過頭,隔著屏幕,也能聞到狗屌的惡臭;她在抗拒,但…環境的昏暗,我的心出現躁亂,結果,並不意外。白穎的抵抗不會有實質作用,相反還…但,至少,她有這個態度…當她避無可避時,郝江化粗暴的撬開她的紅唇;她泛起的作嘔感;多年後的夜晚,屏幕外,我也有所觸動。惡臭,噁心…在懷以厭恨的同時,也有這麼一絲的同情…哪怕,我清楚她最終還是惡墮,而有限度的反抗或牴觸,只是投石入水的漣漪,她還是屈服於郝家,直至一潭死水。鏡頭一閃,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一樣的地方,不一樣的態度。我不知道,這兩個小時經歷了什麼,也許郝江化離開,也許她被昏暗嚇到,再見時,她的態度有了鬆動。也許還有厭惡的情緒,但已經不見抵擋。甚至,在郝江化含糊的要求下,白穎選擇低下她高傲的頭顱。郝老狗在笑,是淫樂的歡愉,還是心理的滿足?被嘴唇裹挾的滋味…他已經征服了第一步。時至今日,視頻斑駁,我的人生如雅室一樣昏暗;這已經是歷史,無力改變。真相,總是帶著殘酷;原來,不只是她自詡作為補償的菊穴,就連檀口…也許,是為了守住最後一步,而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就如郝萱那份假報告,都將淪為自我說服的藉口。白穎以為,她的退讓,能保住底線;然而,在男人眼中,退一步,卻能進兩步;而且這後退的一步,也是為了蓄力,讓最後一步走得更遠,更深入。進攻,才能得分,退讓,只會是輸家。毫無疑問,白穎輸得很徹底;哪怕彼時,她的心氣還不服輸,但籌碼已無。恍惚間,我看到她走向崩壞,如水晶杯易碎,看到郝老狗壓在上面,響徹著咒罵、哭啼、拍打、哼哧…陷入灰暗,眼前已是迷糊,渾濁的雜音,仿佛音響被炸開,後面已經聽得不太清。聲音湧進耳里,明明聽得見,情感的弦如鼓膜被震斷。轟鳴,如電波,將一切都蓋住。歷歷在目的景象,一瞬間模糊破滅。情感的異常波動,迫使理智不得不緊急制動。記憶的鏡像,碎成一地渣;情義信念,崩毀破滅。感性卻像逃兵一樣,奪門而去。混亂的意識,割裂的心境…理性眼睜睜看著感性,一頭跑進衛生間,在馬桶旁嘔吐不已。腦海在漲痛,臟腑在燒灼,在情感的油鍋里,炸得遍體鱗傷…感性處於崩潰的邊緣。儘管,過往一年裡,意識海推想並衍生過很多場景,但感性始終龜縮在角落,現在他親眼看到妻子的遭遇。感性太羸弱,脆弱得令人失望,但這就是性格使然;哪怕偽裝堅強,理智也清楚,誰才是人物的主體。如果不能站起來,而是在這裡倒下;糾結在情慾里的失敗者,即使疼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一切也毫無意義。還沒有登台就倒下,只會得到恥笑;鮮花和獎盃,只屬於勝者,她們眼裡也只容得下勝者…沒有人會向失敗者臣服;即便,是另一個失敗者。夜太漫長,漫長到,不知道何時困睡過去,醒來已經是天亮。陽光,刺目,等到醫院,見人,刺骨。「昨晚沒休息好?」佳慧看著我,有些掛心。「嗯。」淺白一應。洗漱時,臉色有些發白。佳慧的面色也有倦怠,她在擔心女兒,而我…白穎也注意到我,我只是掃過一眼,便沒有再去看她。同處一室,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心裡憋著話。半天才冒出幾句話,聊得也不多;真要聊,有些話,也不易深聊。白穎的身體狀況、佳慧的情感矛盾、我的心理衝擊…何嘗不是每個人心上各自有坎?「左京…聊聊吧。」一陣閒寂,白穎做出決定,再次開口。其實,在前幾次「坦白」里,已經說了不少;但觸及真正的內情,總是想要避重就輕。某些不好的回憶,直接隱去不提。而現在,生死看淡,過往的糜爛不堪,也沒必要再遮掩。郝家溝,是噩夢的開始,也是墮落的源地。雖然難以啟齒,還是要給個交代。講述,斷斷續續,沒有編制的順暢,講著講著,她不得不停下,通過回憶,將那些塵封的淫慾歲月拉近到眼前。在那之前,一切都還很美好,她有個好丈夫,並且生下一對兒女;在那之後,她漸漸拋離,沉溺在背德的肉慾畸情,忘乎所以…中間的很多記憶,是在不同的時段,破碎的景象…像一面面鏡子,鏡子裡全是淫蕩的模樣…回憶很痛苦,痛到她選擇性遺忘;以前,她可以隱瞞、矇騙、逃避、甚至編造…把見不得人丟在欲望的角落,盡情享受淫慾地支配…忘記痛苦,也就不再痛苦…習慣、心安理得、錯亂、畸形…模糊她的感官,只剩下交合的快感;直到此時,真實地面對,回憶,回想,冥想,才發現,縱慾的背後,自己竟然如此糜爛,渾身上下長著毒瘡,留著膿液,散發著陣陣地腥臭…眼淚成串。眼角淚腺崩開,「夠了,不要講了。」母親上前勸阻。白穎知道母親憂心她的身體,但,好不容易有勇氣直面,確實,已經拖得太久。「講不下去,我會停的。」聲音輕浮、像是浮雲,落不到地面。但自己反而安下心。「五年前,我被郝江化關了三天…」「現在回想,就是在那次之後,我才慢慢地…變質了…壞了…爛了…」「是的,我承認…我可能…真的…變心過…」即使閉目,也無法抹去。墮落,或許是被人推下去的,但腐爛,卻是從根上,從心裡發霉破爛…「你,真的愛上他?」我忍不住開口。這是我心裡的一根刺。器大活好?天生淫賤?性慾成癮?背德的刺激感?還是什麼補湯?無數次的猜想,得不到的答案。相比這些可能的答案,我最不想面對,最害怕的一種真相,那就是…她確實愛上郝江化。正因為愛,所以沉迷。公媳也好,父女也罷,在這段畸情里難以自拔。至於是因性生愛,還是移情作用,將郝江化視作老白的化身?不得而知,那只是催化劑的不同而已,那麼,結論是…愛?!我盯著白穎,等待她的答案。「不…」她吐出聲息。我心裡一嘆,到底還是性。「我不愛、也不可能愛上一條狗…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愛過你一個人。」沒有回應,沒必要,這是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我只跟你談過戀愛…如果不愛你,我不會嫁給你…沒人能逼我嫁給你…」沉默,得不到回應,眼神黯然。「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經喜歡過…喜歡過我的父親…」聲音一頓,空氣些許凝重。「那是個錯誤…我做了一件錯事…他們原諒了我…再後來遇到你…是你拯救了我…」「說這些,沒意義。」我出聲打斷。「我只是想說,喜歡和愛,不是一回事…那只是一種情結…郝江化利用了這種情結…」「那時候,我已經沉迷其中,看似在圓夢,其實是噩夢…」「我一直在逃避的事實,那就是,肉體的放縱,感情的背叛,我確實變心了…」「但,絕不是因為愛上別人…恰恰相反,是因為恨。」「左京,知道麼,我愛你,到這一刻,也沒改變。」白穎慘慘一嘆,「可是,我同樣也恨,甚至在那段時間,對你的恨,壓過對你的愛…」「恨我?」從牙口崩出兩個字,明明是背叛者,卻要恨我?沉默,良久,她才回答:「在當時,我確實恨你。」「我恨,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你不在身邊…我有多想你來救我…」「周圍黑極了,郝江化不來,只有我一個人,我甚至覺得如果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潮濕、惡臭…我感覺自己陷在泥土裡等著腐爛…」「左京,我喊過無數次,你的名字,渴望你像電影裡的超級英雄,下一秒就把我從地牢里救出去…」「當他用那雙髒手觸碰我,我害怕,罵他,可是沒用…」「左京,我喊不來你呀…」牙根卻在深咬,害怕露出脆弱;昨晚看到景象,又被勾勒得更清。「郝江化,碰我,我害怕;可是,他不來,我更害怕…」「我怕,他不能得逞,就乾脆不來了…我,會不會,死在那裡…」「好黑,就像黑夜一樣…不管我怎麼喊,都不會天亮…我,該怎麼辦?」「再後來,我甚至期待郝江化來;只有他來,我才不會被遺忘…」「左京,你怎麼還不來呀…我喊了一次次,他笑了一次次,你知道麼?」「我有多怕他,就就多恨你呀!」情緒在震盪,忍不住要辯駁,理智卻壓下心火。啞火了。我無可否認,在那三天,她有理由去怨恨。但她,終究從「被動」滑向「主動」,從「受害」轉而「加害」,性質已經不一樣。「與其說,恨你,倒不如說恨我自己…可在當時,只有恨你,才能說服自己…」「我妥協了,屈服了…心裡不想承認,只能把遭遇都歸咎在你身上,不斷恨你…」「後面的幾年,就像那三天的延續;在他面前,我是赤裸的,沒有秘密,可是在你面前,我還很美好…」「保住秘密…就能保住我的家庭…我越想留住美好…就越害怕真相被曝光…明明厭惡他,卻離不開他…」「他要求越多,我就退讓越多,也就越恨你…他侵犯了我,卻給了我安全感…」「你,什麼都沒錯,卻讓我更恨你…很諷刺,對不對?」「傻呀,真傻…」這句自艾自憐,不知道是說她,還是說我。我只是坐著,安靜地聽著,在她看不到的視角,我的手指緊緊扣在腿肉上,扣得生疼;只能疼痛,才能讓我維繫表面的平靜。儘管,言語、影像,揮之不去,不如昨晚那樣的強烈,卻還是頗為難受。一隻溫柔的手,落在我的手背,清清涼涼。側目,是佳慧。她什麼也沒說,將我的手放平,撫摸被我扣出印痕的腿肉。眼裡醒著淚花,一點點,心疼。她的心也疼,卻仍然為我心疼。「後天,我會去郝家。」我平靜地說。「明天,幫我辦出院吧。」白穎聽到了。「…好。」簡單的一個字,很沉。這時候,再去郝家,誰都知道,意味著什麼。結束探視,佳慧沒有留院,而是跟我一起回。白穎已經沒有生命威脅,各項指標在回穩,回家休息要好些。只是,佳慧的目的,並不在此,她顯然有話要問我。已顧不得停下,被擠壓的鬱氣,如鯁在喉;在洗手間,嘔吐苦水。「你、你怎麼了?」佳慧憂心,「是不是穎穎她…」「沒什麼,昨晚喝多了。」找個理由搪塞。童佳慧不信,她的眼眸盯著我;她在等我的答案。「嗬…」吐出一氣,我在猶豫,「你真想知道?」見她神情堅毅,想想,便將她帶到書房。在審判日後,那些東西將不再是秘密。在這裡,她聽到我講到王天,也講到郝江化。王天帶來的那本日記,也包括郝江化藏起來的這些東西。她的面色發白,猛地將這些照片悉數攤開,想要找尋某個人。沒有找到。又泛起那些U盤,胡亂的拉動、跳幀,一樣沒有。「白穎呢,她的呢!」佳慧尋覓無果,急道,「為什麼沒有,郝江化拍了這麼多人,不可能不拍…他是不是藏起來了!」「照片,只有三張,我燒了,還有視頻,我也刪了。」「你都看了…」佳慧面色慘白,抬眸,「還有那個把柄,找到沒有?」「嗯,已經毀了。」我寬慰道。這,大概是我為白家,做的最後一件事。佳慧還想說什麼,想想,還是作罷:「謝謝。」照片和視頻,都還比較容易猜想,至於那個把柄,她有疑問,但,既然毀了,已經沒必要了。追根究底,只會是更多的不堪,更多的痛苦。所謂的把柄,固然是炮製出來的「虛假」;但它的存在,卻真實地指向白家,白行健。相比「那三天」的部分模糊,這個「把柄」成像極為清晰,滿滿的淫亂、荒唐…這時候的白穎,已經不是「受害人」,她已經徹底惡墮,淪為雌性的肉畜,滿屏的淫賤,肉慾…肉便器?打樁機?雞巴套子?恐怕都不足以形容這種噁心…不在於肉體,而是在情感的踐踏上;彼時的白穎,已經看不到一點點的白,甚至不能稱為人。她不配作為人妻,更不配作為子女;人性,人格,湮滅在縱慾里…相比徐琳在言語上出賣自己的女兒和兒媳,白穎那些荒唐的「口述」,才是最陰毒的武器。我甚至在想,老白如果沒猝死,看到這個「把柄」,也會被活活氣死,死不瞑目。郝江化在白穎身上的著力,不只羞辱我,更侮辱白家。「那三天」的觀影結束,我只吐了一次,而這個把柄,卻讓我「嘔吐」不止,幾近昏死。這種噁心,從骨血里冒出;刪視頻容易,可是心裡的視頻,刪得掉麼?再大的颱風襲擾,還是會隨著時間而衰竭;只留下一地殘垣斷壁,滿目狼藉。暴雨之後,已經轉為陣雨,局部大雨,還有兩天,會轉為小雨。雨後,多雲,陰雲。又會有大暴雨,郝家的暴雨。午後,果真下起雨。入夜,更是大雨磅礴。房門敲響,開門,佳慧就在門外。原本明亮的眼眸,泛起層層霧靄。不是哭淚,而是心碎。再要強的女性,始終是女人,母性,柔軟,脆弱。一時無措,隨即相擁;她需要擁抱,我也需要擁抱。左家遺孤,白家遺孀,一對被遺棄的男女。正常情況白 左京是不會在碰了 青梅竹馬也是不會碰了 太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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