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帝都血色

  帝都的黃昏，在夕陽餘輝的照拂下，萬家燈火次第亮起。雖然新聖殿成立後教會對城內的看管嚴了很多，但這一點也不擾帝都的繁華，大街小巷川流不息，四方來客絡繹不絕。一輛豪華的馬車行駛在街道上，馬車上的窗簾被掀開，李維斯特掃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呼吸著市井人群傳來的複雜氣息，一時間竟有些失神。三年時間，李維斯特的樣貌有了很大的變化，他的膚色比以前更白了幾分，雙眼呈淡淡的褐色，一頭金髮變成了鮮艷的橙紅。配著他那件特製的黑色聖袍，有一種異樣的俊美。在李維斯特的身側還坐著一名女子，她身穿緊身的聖袍，一頭金髮盤起，帶著高高的聖冠。她容貌出挑，妝容典雅中透著肅穆，配上那掛在耳垂上的兩顆祖母綠耳飾，頗有聖潔不凡之姿。這是帝都教會的新晉紅衣主教，也是李維斯特的親傳學生，他最忠誠的擁躉——梅根。「老師，您有什麼心事嗎？」梅根看著一反常態的李維斯特，擔憂道。「沒事。」李維斯特吹著晚風，微微眯上了眼睛。見李維斯特意興闌珊的樣子，梅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垂下螓首，悄悄地關注著自己的老師。李維斯特忽然問道：「梅根，你跟我多久了？」梅根道：「老師，有六年了。」「六年了啊……」李維斯特忽然開始上下打量起梅根來，那眼神，仿佛就像在檢查一件貨物般。梅根身體一僵，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李維斯特又笑道：「我記得當初你跟著我的時候，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女孩，髒兮兮的。沒想到啊，女大十八變，越變越美麗了啊。」「老師，您怎麼會想起之前的我呢？」梅根好奇道。「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的妹妹……」李維斯特再次把目光移向窗外，這次，他沒有再回過頭來。梅根的大眼睛眨了眨，卻並沒有將話題再接下去。西格蕊特的失蹤她也聽說過，她知道這是李維斯特最忌諱的事之一，不說話，能為自己省掉很多麻煩。接著就是一路的沉默，直到馬車緩緩駛進了艾格塔公爵府中。斜陽已沒入天際，若隱若現的雲層中，一彎新月孤獨地徘徊穿梭著。隱約有一兩顆星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讓寂寥的天空多了一絲絲生機。梅根打了個寒噤。她沒來由地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似乎有什麼陰冷的東西藏在這偌大的公爵府中。她掃了四周一眼，發現公爵府邸的傭人們都一臉肅穆，也不知道是因為公爵府的家教過嚴，還是今晚即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了。「你冷嗎？」李維斯特微微側頭。「老師，我沒事。」梅根搖頭。「那走吧，跟我去見艾格塔大公。算一算，也有一年多沒回來了。」李維斯特說著，輕輕嘆了口氣。「好。」梅根順從地應了一聲。她跟在李維斯特的身後，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了。兩人隨著侍從的引導來到了艾格塔大公所在的位置，令李維斯特疑惑的是，艾格塔大公並沒有在他平日辦公的書房裡，而是在一個平日裡接待客人的廂房中。「他在這裡幹什麼？有特殊的客人？」李維斯特帶著疑惑踏進了房內。此時艾格塔大公正坐在床頭，他的身旁站著老管家，管家的手中捧著還在冒熱氣的食物。他們兩人，一個滿臉擔憂，一個臉色鐵青，似乎遇到了什麼事情。「找我回來什麼事？」李維斯特一邊走著，一邊問道。艾格塔大公轉過頭來，冷冷地盯著李維斯特：「你跟我講話的語氣，越來越放肆了。」李維斯特微微一笑：「還是說說事情吧，我不想在這時候跟你扯什麼禮節。」艾格塔大公臉上的陰雲似乎又厚重了幾分，不過他並沒有發作，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將頭轉向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李維斯特順著大公的眼神望過去，一雙褐色的瞳孔頓時一縮。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他最親愛的妹妹——西格蕊特。女孩皮膚蒼白到沒有血色，一頭紅髮乾枯如草，浮腫的身形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怎麼看怎麼揪心。昔日那一朵嬌艷的玫瑰，此時已經變成了殘花敗柳。「因為長時間帶著禁魔鐐銬，她身上的魔力已經枯竭了。此生，再也無法修煉魔法。」艾格塔大公低沉的聲音在房間內迴蕩著。「誰幹的？」李維斯特拼命地控制著體內狂躁的怒意，他的雙眼漸漸變得血紅，就像一潭化不開的血水。「在西境的一個兵工廠里救出來的，她被一個哥布林鐵匠囚禁在地下室。如果不是因為庫倫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他們的守衛空虛，我們也很難救人。」「兵工廠，是索菲亞名下的？」艾格塔大公搖了搖頭：「是個叫海帝斯的傭兵團。他們名義上的領袖，就是號稱『光之子』的羅傑。」「是他……」李維斯特眼中精芒閃動，似有驚愕，又有怨恨。「還有一件事，你聽了之後最好保持冷靜，不要做什麼太衝動的事情。」艾格塔大公看著床上躺著的西格蕊特，眼中多了一絲寒意，「三年前你我那次愚蠢的決定已經讓她淪落至此，我不希望再因你的愚蠢而承受更多的代價。」李維斯特揮手屏退了梅根和管家，深深地呼吸一口，沉聲道：「你說。」艾格塔大公長嘆一聲，緩緩道：「那個卑劣的哥布林在西格蕊特身上撒了種，她生下了一個半人半鬼的東西，一個雜種。」「砰」房間裡的一個裝飾花瓶碎裂了。接著就是一連串的砰砰之聲，幾乎所有的花瓶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碎了。艾格塔大公感覺到整個房間都在顫抖著，似乎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李維斯特身上朝四周湧現出來。他凝神一看，只見李維斯特立在那兒，雙眼閃著紅色的光芒，兩行血淚從他的眼角流出，肆虐地在白皙的皮膚上穿行著。「我殺了他們！」李維斯特抬起了右手，此時的手上多出了五根尖銳無比的利爪。「你冷靜點！」艾格塔大公厲喝道，「別像頭豬一樣無腦！」李維斯特聽聞此言，怒氣更盛，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自己的父親。有那麼一瞬間，艾格塔大公感覺到了死亡在自己的面前掠過。那雙紅得滲血的眼睛仿佛是一個無盡的深淵，正瘋狂地吞噬著他的勇氣。不知不覺間，冷汗就浸透了艾格塔大公的後背。「唔……唔……」這時，床那邊傳來了微弱的呻吟。兩個男人的目光同時鎖向那邊，只見西格蕊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女孩看到這個天花板的時候怔了很長時間，似乎不太相信這是現實。而後緩緩扭過頭來，直到看清楚眼前的兩個男人，她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嗚嗚悲泣起來。李維斯特走上前去，輕輕地撫摸著西格蕊特的後背。他看著女孩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樣子，心中無比憐惜，儘量壓著心中狂暴的怒火，柔聲道：「西格蕊特，沒事了，回家裡，你就安全了。」女孩湊上前來，將頭依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哭聲越發哀戚。「你告訴哥哥，傷害你的人，是不是羅傑？」李維斯特緩緩地拍著女孩的身體以示安慰。聽到羅傑的名字，西格蕊特身軀一抖，似乎聽到了地獄魔王的低語。「果然是他！」李維斯特的面容越來越冷。想起三年前那難以忘懷的恥辱一夜，還有這三年被哥布林當成老婆肆意玩弄，西格蕊特的嬌軀變得僵硬無比。抬起頭來，西格蕊特臉上無比怨毒：「哥哥，你如果抓到了他，不要殺，我要折磨他三天三夜，直到他求我讓他去死！」「我一定會將這人廢了，然後送到你面前。」李維斯特點頭道。女孩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但看到了一旁的艾格塔大公，很快又變得悲傷，她垂下頭，輕輕地推開了李維斯特：「我現在這幅模樣，根本無法給家族帶來什麼好處。而且，我的魔力也全都沒有了。我留在家裡，只是一個累贅。」李維斯特撫摸著女孩的頭髮，寵溺道：「西格蕊特，相信我，我有辦法，你會變得更好。」「真的嗎？」西格蕊特一興奮，那蒼白且略顯醜陋的面容有了些許活力。李維斯特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橫抱起來朝門外走去。「你帶她去哪裡？」身後傳來艾格塔大公的聲音。李維斯特腳步頓了頓：「你無需問。還有，這幾天準備一下吧，我要開始對付羅傑那個狗娘養的東西了。第一步，就從他的女人那裡下手！」說罷，李維斯特抱著西格蕊特走進了長長的廊道之中。「女人……」艾格塔大公看著李維斯特離開視線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忽然瞪大了雙眼，「莫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