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假面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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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咳……」

  孟惠織撕心裂肺的咳醒,喉嚨猶如火灼般疼痛,幾乎要咳出血,身上無處不疼,所有的肌肉好似被擰成麻花後又強行展平,尤其是小腹,又漲又墜,仿佛盛著一包水。

  她用右手撐起上半身,大腦因血液不通,眼前一陣眩暈,緩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桌椅牆壁。

  瞟一眼床頭鬧鐘,七點了,該上學,她爬下床,腳剛受力,韌帶一陣撕痛。「嘶——」

  她的眼睛疼得眯起來,拐住膝蓋邁步到書桌前,勾起書包帶,書包剛從桌上提起,胳膊卻突然脫力,「哐」的一聲砸到地上,她也隨著書包癱坐在地,抱著雙膝,眼神空洞地發呆。

  秒針一圈一圈地走著,她的眼珠機械地跟著轉動,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想去想,真的好累,好痛,好想休息。

  分針走過一個小格,孟惠織如夢初醒,意識慢慢回到身體,她扶著凳子站起來,把書包里的書一本本掏出,反正學校不上課,她用不著帶書過去。

  來到教室,裡面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大部分同學都去了各自的社團活動,孟惠織編輯了一條簡訊,刪刪改改好久,才發給雲光熙。

  「對不起,光熙,昨天晚上不知怎麼搞的,我著涼了,今天起來頭重腳輕,渾身難受,感覺在發燒,沒法去幫忙了。」

  雲光熙很快回覆:「沒關係,要注意好身體啊!(o ̄Д ̄)」

  一股暖流瞬間流入心房,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孟惠織把這十個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捏著手機貼緊胸口,暗暗偷笑,眼睛又紅又酸。

  剩餘的時間,她一直趴在座位上補覺,來學校的好處之一,就是不用受家裡人的折磨,想喝水就喝水,想上廁所就上廁所。

  休息了整個白天,下午醒來,教室空無一人,窗外傳來悠揚的樂聲,學校的假面舞會快開始了。

  假面舞會是青藤高中的特色,每年都有畢業前夕的學生在舞會上告白,學校漸漸的形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一個人邀請異性在舞會上跳舞,等同於表白。

  如果沒有經歷顏凌生日後的那些破事,孟惠織或許還會幻想顏凌邀請她跳一支舞。

  她躊躇了很久,望著窗外的熱鬧的人聲,身體不由自主的走出教室。

  孟惠織沒有想告白的人,但是在舞會上,每個人都帶著面具,她也不例外,她可以戴上面具,和別人正常的交流,就像普通的、臉上沒有疤的女孩——這對她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她渴望融入人群,哪怕只有一個晚上。

  她沒有禮服,好在學校貼心地安排了社團負責這一塊,只要拿著學生證就可以租一套。

  大禮堂二樓是挑選禮服、換衣和化妝的地方,她拖著身體從側門上樓,與三三兩兩打扮的美麗的少年少女擦肩而過,低著頭不敢與他們對視。

  穿梭在排排衣架中,手指划過一件件精緻綿軟的布料,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件蓬鬆的紗裙上,這條裙子的布料最多,款式老舊,落在衣架的最裡面,無人問津。

  它的主體是月白色,裙擺綴著層層迭迭的薄紗,像瀑布一樣,蝴蝶刺繡在瀑布中若隱若現,樸素的水晶腰帶勉強算得上點睛之筆,掛在腰部,關鍵是它還搭配了兩條蕾絲手套。

  孟惠織選中它,帶著它向管理員登記,管理員嚇了一跳,用一種她熟悉的,譏諷的目光看著她,仿佛在說「你也配參加舞會?」,孟惠織扯出一絲難看的笑,遞出學生證。

  到試衣間,她解開校服扣子,布料的遮掩下是一具斑駁的身體,黑色、青色、紫色的斑塊像花一樣印在皮膚表面,她穿上禮服,細膩的絲綢重新掩蓋淤痕遍布的身體,戴上面具,遮擋了臉上猙獰的傷疤。

  她走出來,朝鏡子轉了一個圈,裙擺似靈動的水波,蕩漾出細膩的漣漪,腿上的痛苦似乎暫時被遺忘了,鏡中的她好似另外一個人,抬起頭,像一隻美麗的天鵝。

  舞會剛剛開始,悠揚的古典樂迴蕩在禮拜堂,大廳中央,少男少女們穿著絢麗多彩的服飾,帶著或張揚或簡約的面具,腳步聲與交談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青春的荷爾蒙。

  孟惠織徑直走到休息處,拿了一杯學校免費提供的氣泡水小口啜飲,繽紛的橘子味氣泡在舌尖炸開,口腔爆出著甜滋滋的香氣。

  光熙會和別人跳舞嗎?她突然想到,雲光熙長得很漂亮,追她的人那麼多,或許她也在這裡。

  她的目光落到舞池中央,男女們隨著樂曲的節奏旋轉,舞動,與音樂融為一體,盡情享受這美妙又浪漫的時刻。

  「你都到這了,為什麼不過去跳舞?」帶著灰狼面具、穿著紫色西服的男性坐到孟惠織身旁,一邊嚼著左手盤子裡的小零食一邊說。

  「顏凌作為主席,要負責維持會場的秩序,參加不了這個舞會。」孟惠織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陸淵。

  她不想搭理他,沒有回話,早知道會被認出來,她就不來了。

  陸淵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冷落,鼓著腮幫子嚼嚼嚼。

  古典樂達到高潮,韻律的節奏與人的胸腔共振,青春洋溢,優美的肉體舒展,女孩的裙擺綻成銀河的流光,構成一幅絕佳的、具有感染力的畫面。

  「要不要跟我跳一支舞,一個人坐在這可是很難看的。」話剛說完,陸淵立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簡直鬼迷心竅,一定是被這裡的氛圍感染了,才會想跟孟惠織跳舞。

  「不。」孟惠織說完,又怕他給自己找不快,補充道:「我的腿很疼,跳不了。」聽「不」,陸淵本應鬆口氣,可心裡卻像堵著某個東西,不爽,他為什麼會不爽?

  還有她說腿疼,陸淵想起昨天弄她的時候,什麼跳舞的心思都沒了,只有身旁的人散發著莫大的吸引力,他的食指微動,真想現在就摸她的大腿,感受那柔軟緊緻、手感絕佳的肌膚。

  不會是樹林野戰把她弄傷了吧,她說了那些奇怪的話,搞得他有點失控,離開的時候一瘸一拐。

  他不自然地把手湊到嘴邊假咳,「這樣嗎。」大口大口地灌著低度雞尾酒,試圖澆滅心中的火熱。

  舞池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一個男生拿著花束向女生告白,演奏者們非常默契地將古典樂換成優雅浪漫的曲子,穿著粉色裙子的女生捂著嘴,在眾人「親一個,親一個」的起鬨聲中和男生抱到一起,深情擁吻。

  陸淵的目光飄到孟惠織臉上,她帶著半邊面具,露出白皙的下巴,嘴唇紅潤,唇形流暢,感覺很好親的樣子。

  艹,他在想什麼,這兩天真是魔怔了。

  孟惠織被陸淵的動作嚇了一跳,他突然站起來,手捏得緊緊的,好像要打人,盯了她幾秒鐘,一言不發的放下零食離開,孟惠織心裡鬆了一口氣,人總算走了。

  喝太了多雞尾酒,他去了洗手間,回到原地,只看到一碟吃剩的零食和兩隻杯子。人呢?

  陸淵走進舞池,一個人在成雙成對的地方很是顯眼,他轉了半圈,目光鎖定在一對貼合得極其緊密的人身上。

  那個男人很高,比他還高出半個頭,在舞池中鶴立雞群,墨綠色的雙排扣西服襯出絕佳的身材比例和隱隱的肌肉線條,沉穩、有力,氣質不凡。

  他的舞伴穿著月白色長裙,戴著蕾絲手套,盈盈一握的腰線下,花朵一樣的裙擺在舞步中盪起,能看見骨肉勻稱的腳踝,周圍的人對這一對投來曖昧的目光,甚至猜測,等會兒他們就要互相表白。

  同樣是跳舞,他們比其他人抱得更加緊,貼得更近,女伴幾乎掛到男伴身上。

  陸淵杵在原地,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下壓,這哪是貼得緊,這根本是孟惠織站不穩,只能靠著那個男人的力量才能跳舞,其他的人眼睛瞎嗎,看不見她的腿在抖?

  他心裡又出現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灰色亂糟糟的情緒,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孟惠織疼到站不穩,還要堅持跟他跳舞。

  孟惠織抿著嘴唇,後背逐漸被冷汗浸濕,雙腿麻木地走動,如果不是孟蟬封摟著她,她怕早就跌在地上。

  為什麼他又來了?又想求證什麼?

  左一步,轉半圈,右一步,再轉半圈,跟著孟蟬封的步伐,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尖銳的痛楚從跟腱貫穿到脊柱,撕裂的肌肉拉扯著神經,她看著面具後淺灰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寒而慄。

  樂曲進行到第三樂章,交換舞伴,孟蟬封鬆開手,孟惠織朝外轉了一大圈,和一個帶著白鴿面具的人牽到一起,孟惠織不會跳舞,腿又疼,跟不上他的步伐,不小心把他踩了幾腳,但是她心亂如麻,連道歉都忘了。

  「小姐,你的舞步有些凌亂,是有什麼心事嗎?」男生的聲音俏皮。「不,沒什麼,對不起。」她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歉。

  白鴿面具突然摟住她的腰,幫她支撐住身體,「你抓的我很緊,腿受傷了吧,為什麼還要參加舞會?」

  孟惠織愕然鬆手,第三樂章剛好結束,她的餘光瞟到熟悉的身影,旋轉腳步撞到他身上。

  「快,帶我走。」

  她的嘴唇沒有血色,眼裡蒙上霧氣,緊緊的抓著他,懷裡的重量很沉,把大部分的體重都壓到他身上,陸淵下意識的抱緊懷裡的人,知道她是真的快站不住了,帶著孟惠織悄無聲息地離開舞池,留下看著他們背影的那個人,若有所思。

  兩個人回到剛才的位置,孟惠織扶著陸淵的胳膊坐下,幾乎是癱在椅子上。

  「他是誰?你不是腿疼嗎?為什麼要跟他跳舞?」三連問劈頭蓋臉的砸過來,孟惠織只能沉默,她根本無法回答,孟蟬封會過來,陸淵也是始作俑者,可笑的是,她竟然只能找他幫忙。

  陸淵後退兩步,審視著這個穿著長裙的人,目光逐漸凍上寒霜,他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從不會彷徨、患得患失,為什麼會讓一個女人影響自己的心情?

  他把先前飄蕩的情緒掃進垃圾桶,衣擺掃出冷酷的弧線,轉身離開。

  肏逼給錢,他是客人她是妓,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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