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東海諸國篇·君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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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綰雲母女和薛丹復都不知道君子國的位置,可是修真世界有修真世界的邏輯。

  只見薛丹復往海里扔了一枚丹藥,一條大魚瞬間叼著丹藥躍出水面。

  隨後大魚讓王仇坐在自己的背上,載著他來到了君子國。

  王仇在岸邊沙灘登陸,此時一位女人正在將馬匹運輸上船。

  女人也是綸巾錦袍的書生打扮,與曲屏痕的衣著簡直如出一轍。或許是因為她長期在海上顛簸,皮膚已被灼熱的陽光染成了小麥色。

  女人見到王仇,向他拱手行禮:「閣下可是落難至此?我叫青玉游,正要去干國販馬,需要我載你一程麼。」

  干國就是大陸的統一王朝,王仇現在還不想回去。

  他也向女人拱手道:「我確實是從大幹來的。只是我聽聞海外有君子國,特來遊歷一番……」王仇的目光逐漸被馬群吸引。

  馬群身上明明沒有懸掛韁繩、也沒有任何人在牽引,可是這些駿馬卻依次排成一列,高昂著頭依次登船,動作井然有序。

  青玉游的腰間雖然別著一個碧玉握把的馬鞭,可是馬鞭在這些訓練有素的馬兒面前仿佛只是個裝飾品。

  無需鞭笞,也不需要指令,馬兒就會排成長隊自己上船。

  這艘商船只有青玉游一個人在看管。她單單只是吹了個口哨,一匹駿馬就從馬隊中出來、跪在了王仇身前。

  青玉游道:「既然仇兄是遠道而來,我便將此馬贈與仇兄,就讓它載著你在城中遊歷吧。它是這批馬兒中最好的,也不會辱沒了仇兄。」王仇感覺受寵若驚,趕緊推脫道:「我只是來君子國玩玩的,當不得如此大禮……再者說你還要將馬拉到大幹去售賣,我怎能再收下如此良駒呢?」青玉游沉吟了片刻,隨後向他道歉:「荀子曰:君子贈人以言,庶人贈人以財。是我做的不對,還望仇兄原諒。」

  她為王仇指了路後便不再言語,登船遠行去了。

  神經!王仇只是想客氣一下,沒想到青玉游真就不送了。君子收禮不就是三辭三讓麼?

  王仇搖了搖頭:男人說不想要就是真不想要麼?

  女人就這麼不懂男人的心麼?

  君子國坐落在海外的一座小島上,島的外環鬱鬱蔥蔥,只有正中心的一個城池。

  城外種滿松柏,城門大開,門口並無守衛,來來往往之間儘是綸巾錦袍的秀娟女君子。

  王仇走進城中。

  無論是從衣著還是相貌上來看,他混在這幫女君子之間都有些格格不入,可是卻沒有收穫任何異樣的眼光,一路上也沒有衛兵的阻攔。

  洛花曾說王仇在東海諸國會收穫到需要的東西,可如今他站在君子國的大街上卻感覺有些無所適從。

  君子國中來來往往的都是女子,誰才是自己需要的「東西」呢?

  王仇看見大街上有人在賣冰糖葫蘆,決定上前套套情報:「這位……呃,先生?請問你這冰糖葫蘆是怎麼賣的?」

  明明是九月初,太陽還有幾分毒辣,面前這個經常在陽光下乾重活的商販卻穿著長袖的厚重錦袍。

  小販聽到王仇的聲音才抬起頭,稚嫩的臉龐從大大的綸巾之下顯露出來,男人這才發現她還是個小女孩。

  「這聲先生可真是折煞我了,叫我阿玉就好。客人是要一根冰糖葫蘆麼?」少女將一串糖葫蘆遞給王仇。

  王仇輕輕咬破糖葫蘆外層的糖衣,酸甜的口感在味蕾中炸開。

  他不禁讚嘆道:「簡簡單單的糖葫蘆都能做出這等風味,阿玉的手藝真是絕妙啊。」她掏出摺扇扇了扇自己羞紅了的臉蛋,小聲為王仇解釋說:「這幾日的山楂收成正好,家裡的農事也不忙,於是我就來城裡賣糖葫蘆了……沒想到竟然能收到客人如此評價,可真是羞煞我了。」

  「原來阿玉還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孩子啊,不愧是君子國人……可是山楂是十月成熟,現在的陽光也頗為炎熱,似乎並不是賣冰糖葫蘆的時節吧?」

  「客人不是君子國人,自然不知道君子國的國情。在君子國的土地上,大家只需要誠心耕種,就可以在自己喜愛的時候獲得豐收。其實……其實是因為我太喜歡吃山楂了,所以今年的山楂才成熟的早的。」王仇愕然,這也君子國的土地太唯心了吧。

  但他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開始套小販的話:「我看往來行人都是女子,怎麼不見男子?」

  阿玉調笑道:「君子國本沒有男子,客人一來便有了。我看客人相貌奇特,好似小人國之人啊。」

  隨後她又有些後悔剛剛說的話,趕緊解釋說:「我不是說您是小人,我的意思是您是小人國人……啊不對不對,是您像小人國人……啊啊啊,您也是君子,是我,是我說錯話了……」

  阿玉急得直跺腳,她感覺自己怎麼說都是錯的。

  少女用手背遮住明亮的大眼睛,黃豆大小的淚珠還是從指間縫隙中滾滾而下:「母親經常對我說: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如今我……我,我怎麼還能當君子呢?」

  「阿玉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孩子啊,年紀這么小就出來售賣糖葫蘆補貼家用了,怎麼不算是君子呢?你看,大哥哥還要給你靈石呢!」王仇趕忙掏出來一枚上品靈石,想摸摸少女的頭來安慰她。

  誰知道少女說了一句「男女授受不親」後就把王仇的手彈開。

  阿玉將扎滿冰糖葫蘆的草把子遞給王仇,沒有一絲心疼的樣子:「客人的讚賞就是我最好的收穫了。您既然喜歡吃冰糖葫蘆,我應該將所有冰糖葫蘆都送給您,為什麼還要收您的錢呢?」

  王仇驚詫地詢問她:「在君子國買東西不需要錢麼?還是說君子國並沒有貨幣?」阿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君子國自然是有錢幣的。如果客人想買什麼東西,儘管拿走就是了。交納錢幣是買家對賣家產品的認可,賣家是不能強行收錢的。」

  王仇感覺自己被搞迷糊了:「也就是說,君子國的商品沒有售價,只有小費……對吧?那如今我覺得你做的冰糖葫蘆很好吃,所以要給你錢,你為什麼要拒絕呢?」

  阿玉義正言辭地說:「您可以給我錢,我自然也可以拒絕。古人云:有所愛者則賜之。糖葫蘆是您所愛,我便贈與您;錢財卻非我所愛,所以我不能接受。我還要感謝您讓我意識到自身不足,從今日起我將會繼續磨礪自己,爭取早日成為一位真正的君子!」

  少女說完之後便走了,留下了在攤位前一臉懵逼的王仇。

  這時來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女君子,討了一根糖葫蘆。她吃完之後對此讚不絕口,將一個沉重的袋子送給了王仇。

  王仇打開袋子一看,五顏六色的珠寶翡翠差點沒閃瞎他的眼睛。

  男人啼笑皆非:「真不愧是能生出曲屏痕的土地,怎麼到處都是神經病。」蘇聽瑜卻感慨道:「君子國的土地只能生出來君子,君子之間自然相安無事。可如今卻來了你這麼個小人……看來這個儘是女君子的君子國離滅國不遠了。」王仇沒從阿玉口中套出話,於是決定去酒肆看看情況。

  畢竟按照平日的經驗來看,酒肆是魚龍混雜的地方,找人套話應該會很簡單。

  這是一家掛著無字牌匾的酒肆,可是店內卻坐滿了客人。

  如同劉禹錫在駢文中所寫的「談笑有鴻儒」一般,女君子們在店裡觥籌交錯。

  她們雖然姿容各異,可都是絕世美人,談吐之中皆是引經據典、吟詩賦誦。

  眾君子的摺扇扇起陣陣微風,腰間玉佩叮咚作響,酒香與女子的體香在酒肆之中醞釀。

  看店內沒有座位,王仇正準備離開。

  此時一位面色清秀的女子向他拱了拱手,隨後走出酒肆。

  王仇坐到了那女子的位子上,發現凳子還沒捂熱,桌上的菜餚還沒動過筷子。

  原來她也是剛進店不久,看到王仇沒有座位,才將座位讓給了他。王仇只聽過公交車讓座,沒想到這次吃飯也能被人讓座。

  此時一位身著粗布短衣的美女店小二走來,將桌上菜品收走,隨後詢問王仇要吃些什麼。

  王仇點了幾份家常菜之後便與小二閒聊起來:「我看君子國人都是身著錦袍,還以為君子都應該如此穿著呢。」

  俏麗的小二隻是嬌笑著說:「君子自當身著錦袍,可穿著粗布短衣的也不一定就不是君子。我如今只是個酒肆小二,穿這身衣服干起活來方便一些。」王仇哈哈大笑:「之前還有個君子說我像是小人國來的,現在看來也有人和我衣著類似啊。」

  小二搖了搖頭,替王仇解釋說:「客人想必是從干國來的,對此地情況不甚了解。小人國與君子國諸事相反:君子國好和平,小人國好征伐;君子國皆女子,小人國皆男子;君子國國民內部和諧,小人國國民內戰不斷。小人國與君子國毗鄰,其國民時常侵略我們君子國,讓我國百姓苦不堪言……或許是之前的那位君子未曾見過男人,所以誤解了貴客,還望客人不要對君子國產生嫌惡。」不過多時小二便把菜品上齊。

  王仇飲了一杯酒之後讚嘆道:「之前曲屏痕說白酒應當有五穀之氣,我還不以為意。如今飲了這杯君子國的酒水,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杜康佳釀。」

  小二驚疑地問道:「客人知道曲屏痕?」

  上鉤了!

  王仇心裡暗喜,隨即故作傷心的樣子:「我與曲屏痕一路相伴,她也邀請我到君子國遊玩。不曾想半路遇到蛟龍襲擊,曲兄也被蛟龍捉走了,我在海上漂浮許久之後才找到君子國……」

  小二點了點頭,安慰王仇:「客人還請放心,曲屏痕必然會平安無事……至於此事,我會將之匯報給陛下的。」

  王仇有些不信:「你怎麼知道曲兄會平安無事?而且你只是個打雜的,又怎麼能見得到君子國的皇帝?」

  小二卻說:「曲屏痕侍奉天道,天道自然也會庇佑曲屏痕。至於您說的皇帝的問題——君子國的國民人人平等,人人都有面見陛下的資格,甚至誰想當皇帝誰就能當皇帝。再者說我是曲屏痕的姐姐曲茹帆,也是君子國的太子,自然可以隨時覲見母后。」

  王仇震驚地問:「你是太子?那為什麼屈尊在這間酒肆之中當個普通的小二?」曲茹帆回他:「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皇帝的工作是為了百姓謀福祉,小二的工作也是為百姓服務,皇帝與小二又有什麼區別呢?」各司其職,人無高低貴賤之分。

  好一個君子國!

  王仇斟上一杯碧玉葫蘆中的靈酒,敬了曲茹帆一杯:「敬君子國!」曲茹帆也不推脫。她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細細品味之後,悵然若失地說:

  「唇齒留香,清爽宜人。無論世道如何都當苦中作樂,前路即使坎坷依舊砥礪前行。正所謂:不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此刻我飲了這盞酒,方知杜康之道。這家無字酒肆送你,我也該去尋找我自己的道路了。」

  言畢,曲茹帆走出酒家,背影在街道的人群中消失。各位酒客也紛紛起身,無聲地為她拱手道別。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無拘無束無礙。青史幾番春夢,紅塵多少奇才。不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她念的是朱敦儒的《西江月》。」酒劍仙嘆息道:「僅僅是飲了一杯酒,就能體悟出我平生所好,知己啊……可惜這番相逢晚了點,如今已經沒有什麼酒劍仙了。」王仇只是單純地覺得有趣:自己來君子國才一個時辰,就收穫了一個冰糖葫蘆攤子、一袋金銀珠寶、以及一間落客率極高的酒肆。

  不知道他在君子國多待些時日,又會收穫些什麼呢?

  就在這時,王仇聽到街道上傳來一陣喧譁聲。眾酒客聞聲也紛紛跑出酒肆,留下滿堂的珠寶當做飯錢。

  王仇追上那堆酒客,也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走到大街上之後,他看見一個短髮的中性美人正駕車前行、一圈圈的女君子們將馬車圍的水泄不通。

  短髮女子的眉宇之間透出一股不凡的氣質,宛如青松在雲間傲然挺立;眼波流轉,顧盼生姿,又似湖光山色之美景。

  冰肌玉骨,眉眼如同夜晚皓月般明淨皎潔、清高孤傲;可當她嘴角上揚的時候,笑容也如同此刻的陽光一般耀眼熾熱,溫暖著君子國的這一方土地。

  既不失女子的婉約,摺扇輕搖之間又透著一股男子的不羈與倜儻之氣。

  「好一位女君子……」王仇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女人手持韁繩,馬車在人群之中緩緩前進。

  平日裡淡然恬靜的女君子們此刻都化作了中性美人的瘋狂粉絲,一邊大聲呼喚著「潘玠」的名字,一邊往車內投擲瓜果。

  說是馬車,其實並沒有古裝電視劇里小房子一樣的車廂,反而更像是先秦時期的四輪敞篷戰車。

  桃李、木瓜、蘋果……在女君子們的呼喊聲中,各式各樣的水果往潘玠的身上砸過去,卻在她的身邊輕輕地落下,最後鋪滿了整間車廂。

  潘玠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右手推脫著粉絲們的好意,左手卻死死地拉著韁繩、似乎是想讓被包圍的馬兒走的再快些。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站在人群之中的王仇,猶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聲喝止了眾人:「我有要事在身!曲屏痕讓我將路邊這位客人接到宮中款待,諸位還是先散了吧!今日我是真的有要事!還望諸位暫且退去!」圍觀眾人這才散去,潘玠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陣陣花香從她的衣袖中散開,潘玠將柔荑伸向王仇,把後者拉上馬車。

  二人並肩而立,潘玠對他說:「閣下就是王仇吧?沒想到屏兒剛剛傳回消息,我便在路邊看到了你。真是巧中又巧,此番真是多謝仇兄的解救之恩了!」王仇問她:「曲屏痕平安無事?她不是被蛟龍捉去了麼?」中性美人輕啐一口,抱怨道:「那東海龍王欲奪人之愛,好在屏兒吉人自有天相……說是什麼前些日子放生的大魚偷偷救了她(丹煉己那章結尾),帶她逃到了無啟國。屏兒飛鴿所傳信件今日剛到我手上,仇兄不必擔心夫君的安危。她如今又找了艘船,現在正在東海之上四處遊玩呢。」

  「夫君?莫非閣下是……」

  「我是曲屏痕的妻子潘玠。 多謝閣下在海上對夫君的諸番照顧了。」女君子配女君子,蘭心蕙質的兩個女子天造地設,真該稱讚一聲女才女貌啊……王仇悄悄將自己色眯眯的眼神吞到肚子裡——再怎麼說曲屏痕也是自己的好閨蜜,我怎能對她的老婆如此不敬呢?

  就在王仇胡七八糟地瞎想的時候,一隻柔荑卻握住了王仇的手,將男人的手輕柔地放在車軾之上。

  二人的指尖僅僅是短暫地叫錯了一下就分開了。

  可是美人的體香還依舊縈繞在王仇的手心,女君子留下餘溫久久不曾散去。

  潘玠雖然看上去像是個俊美的少年郎,可再怎麼說也是個女人……男人的目光偷偷審視著女君子,目光最終定在她飽滿的胸脯之上,然後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賊眉鼠眼。

  「仇兄握好,小心別跌下去了。」潘玠溫柔地提醒王仇。

  王仇強行壓住心中色慾,詢問她說:「剛剛那些往車內扔水果的人又是怎麼回事?」潘玠拾起車廂內的一顆李子,用袖子擦拭乾淨之後遞給了王仇。

  她一邊駕車前行,一邊為王仇解釋道:「不知誰人造謠說我是潘安轉世,給我安了個君子國第一女君子的名號。都說擲果潘安,於是城內百姓效仿《世說新語》中所記載的故事,每次在我出行的時候也要向我投擲瓜果來表示欽慕……誒,潘安確實是古往今來第一美男子。可是以皮色示人,用美貌評定一個人的價值,這又怎麼能算是君子呢?」

  王仇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前段時間秋少白還說自己丑的像是左沖轉世,現在來君子國還真讓自己遇到了潘安轉世……他媽的長的帥了不起是吧?

  byd還讓你裝起來了是吧?

  你有本事把你這張臉讓給我你再裝逼!

  潘玠注意到了王仇的尷尬,安慰他道:「君子不以貌取人。曲屏痕在信中說你雖然面相醜陋,可內心卻十分善良,頗諳君子之道,讓我好好款待你。」真相往往比謊言更傷人。

  「面相醜陋」的王仇確實在君子國內沒有收到過任何異樣的眼光,可是聽了潘玠的話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王仇惡狠狠地咬了一下手中的李子。君子國的李子汁水充盈、酸甜爽口,可惜難以澆滅男人心中的怒火。

  上一個說他丑的女人已經變成寶物袋子裡的青銅鼎了。

  二人在馬車上交流著,王仇對於這個歷史悠久的神秘君子國也逐漸有了一定的了解。

  曲屏痕所說的「侍奉天道」原來不是放屁。

  在君子國的土地上只要誠心侍奉天道,天道也會給予相應的回報。

  正如之前阿玉所說的那樣,只要農民在秋分耕田、穀雨播種,就一定會獲得豐收,並且收穫的糧食不多不少、剛好能供給君子國人每年所需。

  萬年的國史中甚至沒有出現過任何天災。

  君子國人都不曾修煉,可是與小人國的連年征戰之下竟然沒有出現過傷亡;芝蘭所化的女君子們成年之後容貌不變,即使壽元已盡也會保持著平生最美麗的樣子去世。

  這都是天道庇佑的結果。

  喜歡繪畫的人一定會成為丹青高手,專注作詩的人一定會留下傳世名作。只要努力就能有收穫,這就是這片君子國土地上的真理。

  蘇聽瑜忍不住感慨道:「我之前見曲屏痕氣運滔天,還以為她是天命之女。現在看來,所有君子國人都是有大氣運的……努力就會有收穫,若我是君子國人,恐怕如今早就得道飛升了吧。」

  秋少白卻輕笑著說:「如果你是君子國人,你就不會想著得道飛升;如果你想得道飛升,你就不會是君子國人——君子不器,君子不爭。侍奉天道說來輕巧,可世間又有幾人能做到恪守君子之道呢?」

  王仇這個穿越者是真聽不懂她們這些玄玄叨叨的話,直截了當地問:「氣運究竟是什麼,真有這麼玄乎麼?」

  秋少白笑著解釋道:「氣運就是當主人與別人戰鬥時,他自己的靈寶突然爆炸,把自己給炸死了。」

  言語之間,皇宮已至。王仇與潘玠下車步行。

  皇宮門口是一個庭院,庭內種滿松柏和翠竹。庭院中央有山有水,梅花與蘭花同時綻放。

  潘玠路過庭中小溪時,突然上前捧起一汪清水,濯盡臉上塵埃後再把水珠小心擦拭乾淨。

  見狀王仇調戲她說:「潘兄這是著了相了……剛才不是還在說君子不以貌取人麼?怎麼現在卻如此在意你的臉蛋?」

  潘玠義正言辭地說:「陛下是夫君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母親。孔子云:愛敬盡於事親。我當以最好的狀態來侍奉母親。」隨後潘玠似乎是被泉水冰到了,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王仇關心地詢問她身體是否無恙,潘玠卻苦惱地說:「我從小就體弱多病,身體不太好,仇兄不必擔憂。」

  二人並排前行。

  一路上還有潘玠這個導遊為他介紹著:「母親好丹青,平日裡都是在後殿的清淨處處理公務、安心作畫。前殿被改做了書社,時常有人辯經,亦有儒學大家來此授課……」

  此時二人已到書社門口。

  書社大門敞開,王仇向門內望去。

  只見高堂之上一位高冷少女正在舉著書簡授課,堂下擠滿了學生。

  這些學生里,有些看上去還是稚童,有些卻是豐乳肥臀的熟婦。

  女子國人成年之後容貌不變,從外觀上也看不出她們的具體年齡。

  王仇問身邊的導遊:「我之前以為學社只是用作啟蒙,原來還有這麼多成年女子也在此學習。」

  潘玠笑道:「荀子曰:學無止境。人生的每個階段都需要讀書。這些人里有些是花甲老人,有些還是帶著女兒一起聽課。即使是啟蒙之作,不同的大儒解讀亦有不同,所有聽眾都能獲得新的理解。」

  女先生手捧竹簡在台上踱步,她儀貌端莊、腰間掛玉,聖人之言從紅唇小口中傾瀉而出;台下眾女低頭伏案,或沉思、或靜聽,將老師所授內容事無巨細地記錄在自己的筆記當中。

  有教無類的先生,配上好學不倦的學生。都說封建帝國沒有永恆,可是君子國卻安然度過了萬年時光,或許這就是她們的活力源泉吧。

  走過書社,二人來到皇宮偏靜處的小院中。

  明明是君子國的權利核心,可是皇帝的居所卻十分樸素,二層的樓房還沒有之前的酒肆高。

  潘玠說:「母親平日裡在一樓議事作畫,二樓就是她的閨房了。」王仇回憶起沿途的光景:一路上見不到半個守衛侍從,來來往往的都是吟詩賦頌的雅士和前來參觀的母女,現在連皇帝住所都如此簡陋……這哪裡是什麼嚴肅的皇宮,分明就是君子們前來踏青的公園嘛!

  走入屋中,王仇看見一位冷麵的宮裝女子正伏案作畫,她身邊還圍繞著一堆女君子。

  宮裝女子在作畫,女君子們就手捧著各色顏料在案邊觀摩她的筆法。

  還有其他幾個女君子在忙前忙後,將青金石、孔雀石、赤松石等最高級材料研磨成粉末,將之添到侍立著的女君子們手中。

  隨著宮裝女子的毛筆在紙上遊走,各色顏料就化作了畫紙上的錦繡河山。

  潘玠進了屋之後就不再言語,拉著王仇的手靜侍一旁。男人賊眉鼠眼地偷窺著畫中美景,對著女子的丹青畫技嘖嘖稱奇。

  許久之後,宮裝女子終於停筆,潘玠這才解釋說:「母親在作畫時不喜歡別人打擾,因此剛剛我才沒有說話。」

  「我畫了五年,如今終於畫完……真的是此生無憾了啊。婉兒,真是辛苦你們了,快快下去休息吧。」宮裝女子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

  她似乎是個極度認真之人,剛剛沉浸于丹青之中才不苟言笑;如今畫畢,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溫柔大方。

  其他女君子趕忙回道:「不忙……我們幾個弟子還想多觀摩觀摩師尊的畫法。」婉兒等一眾女君子既是徒弟,也是粉絲。

  她們侍奉了師尊五年,同時也觀摩了五年的繪畫過程。

  她們慢慢地品味著畫中意境,將之轉化成為自己未來畫作的一部分。

  「噫?玠兒,何時來的?」

  伸完懶腰之後,女子方才注意到屋中出現的二人。

  她此刻衣衫不整、手上還沾滿了各色顏料,怎能接客呢?

  女子趕緊臉紅地收起不雅的動作,去屏風後面整理好衣著之後才姍姍來遲。

  女子向王仇行禮道:「我是君子國的國王曲希夢,一時之間不知貴客遠道而來,還望貴客原諒~ 」

  王仇此刻早已沉醉於畫中世界,忘記了人世的言語。

  畫長十二米。

  畫中松柏林立、海浪洶湧、連綿不絕的山巒自始而終。

  山峰層層摺疊,或如女子般溫婉、或如犬牙般差互、或如巨擘般直入雲霄;山巒間有城池、屋舍、青石小路,原野上有農家、耕牛、萬畝良田,碧空中亦有祥雲、仙人、成隊飛鳥。

  王仇張了張嘴,匱乏的言語道不出丹青美景。他此刻只想進入畫中遊玩,再也不想塵世的煩苦。

  「畫中可是君子國的風景?可是城中為何沒有畫百姓?」王仇不禁問道。

  曲希夢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為王仇解釋道:「我筆力不夠精湛。畫畫丹青小景還可以,卻畫不出君子國人的無盡風流……或許當我老去的那天,才能真正有資歷畫完這副畫吧。」

  明明能畫出如此傑作,曲希夢卻依舊謙遜,或許這就是大家的餘裕吧。

  君子國人的風流確實難以入畫……王仇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那為何在山水間的落筆就是大開大合,在君子國城中卻又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每一處磚瓦塵埃都畫的如此細緻?」

  「畫『竹鎖橋邊賣酒家』,應當畫竹林間隱藏著的酒旗;畫『踏花歸去馬蹄香』,應當畫蹄痕之上流連忘返的蝴蝶……畫君子國,自然也當畫城中百姓生活過的痕跡。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君子一般的百姓,君子國才能被叫做君子國。只可惜我無力再畫諸位君子了,就讓她們將自己畫入其中吧。」未見農人,卻能看見田舍間渺渺炊煙;未見商賈,卻能聽見集市內的陣陣喧譁;未見掌柜,卻能聞見酒肆中的醉人酒香。

  即使沒有畫人,可君子國人卻依舊躍然紙上。她們貨盡其用、人盡其力;她們人人平等、天下為公。連國王都是一心為民、講信修睦。

  「君子國,君子國……」王仇自言自語道了兩句。

  或許這樣的君子國就是《禮記》中的大同社會吧。

  此時潘玠卻打斷了二人。她將曲屏痕的信遞給曲希夢,說道:「這是夫君所傳信件,還望母親過目。」

  曲希夢看著信中所寫,皺著眉頭說:「屏兒確實平安。可是她在路上遇見一個道袍女子,那女子居然流落到了小人國?這還了得,必須立刻前去營救!玠兒,這番就再辛苦你一下吧,你立刻帶兵出征……切記不要殺生,將那女子救回來就可以了。」

  「孩兒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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