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野獸x欲望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跑。

  深紫色的皮斗篷被甩起,露出懸在腰間暗藏著的紅傘。

  金眸中殺意流溢,抬手除去擋路的障礙物,身後響起富蘭克林將將避過殺招的埋怨:「你又發什麼瘋?」

  跑。不知道為了什麼。追逐?逃亡?

  跑。

  在小庫踹開懺悔室的門、緊緊攥住他的手跑離神父之前,他不懂得跑,也因為習以為常,沒覺得有必要。

  風在耳邊呼嘯,以前每次被神父掐住脖子,血液也被扼住,冷冰冰地凝固在心臟周圍,在那時卻向僵硬的四肢噴涌而去,溫暖身子。

  上了發條的雙腿不聽使喚擺動起來,隨著小庫一起跑啊跑。

  原來速度這麼刺激,原來離開這麼容易。

  但跑得再快又如何?

  天真的以為能到世界盡頭,不過是繞一圈,回到原點。

  久而久之,他依然會回到熟悉的地方,不論是神父身邊還是長大後在外闖蕩一陣子再重回落魄的流星街。

  明明有更好的東西,卻習慣性地選擇糟糕的,破碎的。

  很長一段時間分不清好壞。

  有區別的只是『習慣』與『陌生』。

  某天梳著大背頭的金髮男孩騎著隆隆作響的車飛馳而過。

  它飛躍垃圾山,亮晶晶的金屬車身和轟鳴的引擎很是拉風。

  飛坦為了把車搶來和人高馬大的男生大打出手。

  和芬克斯搏鬥到彼此面目全非後,芬克斯將頭髮往後一捋,大笑著說:你小子可以啊,跟我一起來飆車吧。

  他喜歡快到要飛起來的那種感覺,也挺喜歡跟這個男生打架。『喜歡』等於『好』,『好』等於『我要』。

  於是他們成為了街區的惡霸。

  人狠話不多的飛坦得到了許多人的賞識,總和窩金瑪奇起爭執。

  薩拉薩和希拉喜歡做和事佬,而小庫多數時候置身事外,趁他們打架時偷偷摸摸拾荒。

  飛坦憑陰晴不定的心情決定怎麼和小庫相處,有時是跟他扭打在一起,勢必要把東西搶到手,有時反倒是遞給他些多餘的食物。

  流星街哪有多餘的食物。二人誰也不說破。誰也不提以前的事。

  不值一提。

  確實,能活命就行,對任何事情太過在意只會給自己徒增苦惱和疼痛,想要活下去可沒時間矯情。

  反抗不了就享受,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復仇是等待、修行和變強之後的報酬。是活下去的動力。

  看來神父能力不行,不夠讓人舒服,不值一記,否則為何多年後,他才回想起來?

  直到飛坦已遠去,烏奇奇才敢正常喘氣,躲過一劫的利卓爾也才敢抬手擦拭額角的汗水,並略微擔憂地皺起眉頭。

  導遊俠客語氣活潑地指著塵埃說:「這是我們流星街獨有的暴躁蜘蛛,品種特點是跑得飛快,要注意它鋒利的鉗足。那麼下面你想去哪參觀——」話音剛落,烏奇奇已經喚起疾風術將二人捲起。

  她繞過富蘭克林,順手幫他把水壺滿上,匆忙道別:「先走啦!下次見!」富蘭克林對著兩位團員的背影哦了一聲。

  烈風掃起他長長的耳垂和寬大的衣擺。

  血跡比俠客想像中要少,且呈一道直線,代表受無妄之災的只有攔路的倒霉蛋。

  他乘著風,語氣仍舊輕快:「真的要追嗎?你看他多不爽,不知道這回誰把他惹毛了。或許是之前那個抱著掃把的眼鏡妹?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飛坦認識她,她卻對他沒印象,是被老相好忘了所以憤怒嗎?哎,要我說,你才應該用掃把,魔女的初始裝備呢。」

  話比平時還密集,但沒得到回覆。俠客嘆口氣補充:「他既然走了,就代表不想見我們。或者……不想被你見到。」

  這番話起到了減速作用。烏奇奇苦惱地抓頭髮。好不容易追上的人影再次衝到了視野之外。

  不安的野獸需要躲起來等四周沒有危險了再出沒;受傷的野獸會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要去干擾他還是等他?

  幾個月前,俠客受重傷那次,飛坦也是這般突然爆發出嗜血的衝動。

  那是烏奇奇第一次見他失控,嚇得她放任他離去。

  這次她不再猶豫,加快步伐,正好及時趕到,把一位嚇傻了的大叔拋擲到安全區。

  彎著腰,烏奇奇手搭在膝蓋上,氣喘吁吁。

  「總算追上了。抱、抱歉,雖、雖然不知道怎麼了,但你想打架出氣我奉陪,何必去騷擾這些居民。」

  「你傻啊,看不出他這是要見血?」俠客頗有捉幾個人祭獻給飛坦的衝動。「還有你也傻啊,看清楚這是奇奇,不至於動真格吧。」

  注視著她,飛坦的殺氣收斂一些,嘴上卻不饒人:「怕什麼。反正她總愛得瑟比我強。」他攥住烏奇奇揪住他斗篷的手,質問:「你來礙什麼事。不是才說過我殺人的時候好看?」

  「對啊,因為平常你看起來很開心,很享受。可是現在………」

  他挑眉,在等下文。

  她聲音輕輕的:「很痛。」

  飛坦誤以為捏疼了她,便鬆了手。「你很煩。知不知道?」

  「知道!對不起!」

  「越來越煩。」他很不爽,因為之前那些跑多快都甩不開的記憶安靜了。

  那股不知打哪冒出的憤恨,殺幾個人也宣洩不去,現在卻消失了。

  然而,他很喜歡的屬於她那傻傻的笑容,這時除了令人安心,還莫名令人厭惡。

  敏感的她察覺到了,不識時務地再次結結巴巴道歉。

  他聲音不自覺地提高:「成天說『對不起』,能不能不要這麼自戀,認為什麼都和自己相關。」

  惡毒的言語終於抹去她嘴邊的笑容,害得飛坦更加煩躁,尤其是看到表情異常冷靜的俠客把她拽回,擋在身後。

  太好笑了,那麼脆弱的人還想逞能保護她?

  烏奇奇垂下頭。

  受傷的野獸會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被逼到角落會弓起身子,炸毛讓自己顯得更強大,或者裝作一點事也沒有,試圖欺騙捕獵者。

  需要輕輕接近,表示自己沒有威脅。

  她握住二人一冷一暖的手,說:「我們回家吧?」

  路上沒有插科打諢,精力被耗乾的三人都懶得開口。

  抵達基地外,俠客首先檢查安保設置和觀察是否有被入侵的痕跡。飛坦也習慣性地展開圓探測,帶有惡意的念嚇走了附近的動物。

  惡意和欲望交織,延伸。帶她回漆黑的臥室,扯下她的衣物,用她來覆蓋腦中閃爍的片段,不完整的回憶。

  「唔、住、住手!」

  多少遭受他折磨的人苦苦哀嚎求求你、不要靠過來、快停下、放過我、殺了我。

  他也對那個男人說過這樣卑微的話嗎?

  應該不會。

  他想像自己應該會說『你就這點能耐嗎?』記不清,但至少想起了最後一幕——神父驚恐的表情,正要張嘴大喊,飛坦及時割下了他的舌頭,喊不出來的求饒被湧上來的鮮血淹沒。

  往後性慾和殺意交織,不分彼此。

  「喂!草、草莓!」

  過於突兀的呻吟讓他清醒些許,緊接著門被踹開,俠客喊:「飛坦,你有病啊?!」挨了一腳,飛坦倒在床上,手臂搭在臉上,緊咬牙關。

  腳步聲遠去。房門被甩上。俠客嗓音急躁。烏奇奇出聲安撫。

  吱呀,門再次打開,光線刺眼。發呆的飛坦翻身想埋進被子裡,烏奇奇將他薅起來。他又炸毛。「幹什麼!」

  受傷的野獸不相信她沒有威脅,露出獠牙和利爪,試圖殺死任何靠近的威脅。下個辦法是猛地撲上去捉住它,不論它願不願意,強制包紮。

  烏奇奇推搡著他進浴室,試好水溫,朝他撅嘴:「去泡澡。舒服。解壓,」說著又朝泡泡浴推了他一把,「要我幫你洗嗎?」

  井字形的青筋在飛坦太陽穴上爆開,她才忙不迭關上門給他個人空間。浴缸盛滿粉色泡泡。

  和她在一起就是這種感覺。

  表面上軟乎乎的,粉粉的,舒服的。

  這些本該令人喜悅的感覺每天在不斷膨脹,帶來奇怪的壓迫感。

  到了某個程度,這些美好的感覺會突然扭轉。

  堆積的泡泡會突然壓得他喘不過氣。

  過度的舒適感反倒令他不適、作嘔和窒息。

  窒息感令人愉悅。

  他這個癮君子掌握不好靠近她的尺度,等到瀕死時才發覺急需拉開距離。每次他都落荒而逃,又止不住回去尋找她。

  他脫去沾滿風沙的衣物,屏住呼吸沉入溫水中。

  波動的水紋讓這一身疤痕顯得陌生。

  泡在水裡,他腦中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空蕩蕩的。

  他起身,踩過總是遮住身子的斗篷走到鏡子前。

  薄霧中,肌肉線條模糊不清,男生看似瘦小,直直垂下的頭髮還在淌水。

  神父曾摸著他鬢角誇他可愛,藍髮絲滑。

  後來他揪下那撮頭髮,毛躁的髮絲握在手裡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

  他改換髮型,留起麻花般的髒髒辮。

  這種髮型格外方便,可以很久不洗頭。

  再後來,毫不費力殺掉神父後,他又梳回了喜歡的髮型,有些凌亂和隨意地散開頭髮就好。

  那個叫小滴的女生,見到神父的屍體只是歪歪頭,說:「血弄髒地板了。」飛坦扔給她一根拖把便走了。

  可能因為復仇總是不費吹灰之力才得不到釋放。

  那些弱雞太無聊了,還是烏奇奇好玩。

  比方說現在她推開門,不等他質問她又要幹嘛,就主動說:「我也來泡澡!舒服。解壓。對吧?」

  她拉著俠客邁進浴缸中,放出火元素加熱水居然把自己燙著了。

  嗤笑之餘,飛坦審視她傾身去拿洗髮露的裸體,不自覺地去想應該怎樣擰斷胳膊的關節,抽出韌帶將這具肉體高高吊起。

  狂躁的野獸傷人之後會被撲殺。

  人們說嘗過血的野獸會愛上這種滋味,因為野獸會發現令它恐懼的人類原來這麼弱小,不過是它食物鏈上的一餐。

  「不妙!又有殺氣!」烏奇奇大呵一聲,擺出奧特曼遇見怪獸的備戰姿勢,浴缸里的泡沫跟水四濺。

  警惕瞪著他的碧眼穿透幾秒前浮現的欲望,將之替代的感覺是深深的厭惡。他才不想看到那個樣子的她!血染的她骯髒不堪,叫人噁心。

  飛坦收集起頭頂的一團泡沫,將其甩向他們,再罩上浴袍回到客廳。

  他攤在沙發上,腿翹起來搭在靠背上,打開PSP,隨便挑了個遊戲。

  太簡單了,毫無挑戰性,導致他的腦子綽綽有餘胡思亂想。

  想她不如當時初見時那麼柔軟的裸體、那女孩被剁碎成一塊塊的屍體、他曾玩弄過的無數具軀體。

  這些零七八碎的肉體拼湊畸形的縫合怪,大張著嘴和腿,陰唇外翻,長滿勃起的陰莖。

  這些人有什麼區別。

  胡思亂想。想神父對他做的事,他對別人做的事,他和她做的事,同樣是一塊肉插進一塊肉里的活塞運動,有什麼區別。

  啪。PSP砸臉上了。

  嘖,好煩。

  浴室內,俠客憤憤搓著烏奇奇沾滿沙粒的頭髮。「他憑什麼那麼凶得對待你,你不生氣嗎?」

  「那你好好安撫我嘛,揉這麼用力我腦袋要掉了。算了,靠過來,我給你示範。」俠客抱膝安分縮在她懷裡,閉眼享受頭部按摩,臉蛋還是氣鼓鼓的。

  她慢慢梳攏他頭髮,說: 「我也氣。氣他總拿別人發泄。哎。比起生氣,還有一絲心疼吧。你們倆一個用笑容掩蓋自己,另一個用憤怒。」

  「我哪有…」俠客的抗議被烏奇奇按進水裡,變成卟嚕卟嚕的泡泡。

  他吐掉一口水,說:「我這是刻意為之的障眼法,他那叫不會用其他表達方式,動不動就氣急敗壞,拜託不要把兩個維度的情商相提並論。」

  外面傳來劈里啪啦聲。

  俠客豎起耳朵。

  「你聽,估計又發脾氣了。跟個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孩子似的。」

  「你太聰明了!好主意!既然他不懂得用別的方式表達自己,那我們就幫他開發其他渠道嘛!」

  「哪來的『我們』?不要把我扯進去。你太慣著他了,他只會永遠長不大。」烏奇奇眼神泛著迷茫。

  「嗯。你說得對。某些方面,他好像是在長大的途中迷路了。」她又何嘗不是呢?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像在有隱形牆壁的迷宮裡行走,三番五次走入岔路和死路。

  是因為小時候生活的世界更單純,還是因為那時什麼都不懂呢?

  有時她能找到出路,有時好累,需要這樣抱住一個人,她從背後摟住俠客,暫時有個依靠稍作休息。

  「每當我迷路,你們都會來找我,我當然也要去回應他。」

  那我呢?

  他原本想問。

  不過被她緊緊環在懷中,他就知道不需要答案了。

  她鼻子埋在他脖頸,輕輕吸出一個吻痕,說話時牙齒會摩擦到肌膚。

  「陪我去找他嗎?」

  不想。但也不想錯過和她有關的事情。想。有點好奇飛坦到底怎麼了。所以他說:「除了奉陪我還能怎樣呢?雖然飛坦肯定不想我多管閒事。」

  「怎麼會?你也是他的好朋友啊。」擦乾身子,烏奇奇戴上恐龍連體睡衣的帽子。

  「寶貝你的情商很堪憂。」俠客穿好寬鬆的白色休閒褲,手臂交叉在胸口紋身上。

  「是你看不清你們之間的羈絆吧。」

  一體的蜘蛛,如果這匹野獸的腿迷了路,會奔向哪裡?

  頭腦需要多清醒才能指揮十二條腿?

  注視她逕自離開的背影,俠客呢喃:「我當然看得清,因為就是你。」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