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媽媽住在市裡的一個普通小區，地址離夜羽家有十二公里遠。
小區環境很好，樓下有很多老人坐在花床邊聊天，孩子們則圍在兒童設施玩耍。
他們瞧見夜羽的時候明顯感到驚訝，特別是當雨晨開心地拉著他時。
也許她很少的如此開心過，所以才引人注目。
夜羽眼神閃爍，看著她和鄰居熟稔地打著招呼，有種無奈的尷尬。
她打完招呼之後，簡單敷衍了他們對夜羽的好奇心，然後回身給了他一個莫明的笑容，拉著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那笑容如此狡黠。
夜羽第一次來到媽媽的居所。
和想像中的不一樣，客廳不算寬敞，沒有招待客人的陳設，沒有茶桌、沙發，沒有電視。
有的，只是一些健身器械與三排書櫃——最重要的是書柜上的確有書。
夜羽忽然覺得奇妙。看來媽媽失去了爸爸那條吸血蟲之後生活變好了。
他沒有理會那堆黑色的東西，而是徑直走向書櫃，隨手拿起一本書，書名叫《她和她的兒子相愛》。
媽媽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夜羽拿起來之後她幾乎十分慌亂地跑來把書奪回。
他面色古怪，詫異地看著媽媽。「我以為你會看些文學名著，沒想到隨便拿出來的一本就是這個？」
媽媽把書藏在臀後。這讓他聯想到一個在保護日記本的可愛女人。
她故作平靜地說：「這是朋友寫的，她對自己的作品不太自信，讓我給她把把關。」
好吧。
夜羽不是很在乎這個。
那本還不知道是什麼書呢。
和人倫道德有關？
也許有，也許沒有。
就算那本書意在探討人倫關係，且媽媽的確對那種禁忌的東西感興趣，但是，這不意味著媽媽真的想要那麼做。
他暗暗搖頭，完全沒往那方面去想。
媽媽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夜羽見她如此在意，猜測興許那本書里應該有些刺激之處。不過這就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了。
他隨即又從書柜上抽了一本書，這本是《玫瑰少女》。
夜羽有些驚訝，這是一本翻譯文。他轉頭看了眼媽媽。沒想到她會看西方文學。
媽媽悄悄挺胸，雙腿交叉，微微一笑。可能她認為這樣做看起來更有范兒，但夜羽的注意力還是難免在那傲人的雪白上停留一瞬。
雖然很快就收回視線，但仍不免被細心的媽媽捕捉到了。也正因他的尷尬迴避，以至於讓他完全沒有發現媽媽逐漸翹起來的嘴角。
夜羽不想在媽媽面前暴露出他有些在意她的身材這回事，所以他現在把注意力轉回到手上的這本《玫瑰少女》。
翻開稍顯老氣的紫色封面，扉頁是譯者的說明。他從扉頁了解到，這本書在十九世紀創作完畢，作者是一位住在巴黎的家庭婦女。
夜羽看到這時，微微皺眉。他原以為是男作者寫的與年輕女孩的愛情故事，可現在知道了是女人寫的後，他就有點不太想看了。
媽媽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她走到旁邊，輕輕靠著他，纖白的手撫上書背，青蔥玉指正好點了一下他的手背。
「這本書講了一個少女蛻變成女人的故事，對於少女的心理成長和變化描寫的相當細緻，嗯……我知道你可能對這種故事不太感興趣，不過我還是想推薦給你，因為媽媽太喜歡這本書了！」
夜羽感覺到一團柔軟又十分有彈性的東西慢慢觸碰到了他的背，然後又閃電般的退回。
他輕輕轉頭，媽媽的俏臉近在咫尺。
她美麗又泛著晶瑩光澤的睫毛從美眸上延展翹起，寶石般的棕色瞳孔慢慢地輕顫，眼波如水，溫柔的讓人化開。
顯然，她也有些緊張。
夜羽決定忽略剛才發生的尷尬……真是無語，今天一整天遇到的尷尬比之前所有遇到的加起來的還要多！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她會推薦這本書。夜羽又不免注意她。
她抿著泛著水光的唇，一副期待的模樣。
夜羽本來不想看的。
但是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有過這種經歷。
是什麼時候？
當他發現一首好聽的音樂，或者一部好看的電影、一本好看的小說，想要分享給朋友看，可對方滿不在乎。
當時自己是什麼心情？
遺憾和理解。也許是兩人所處環境不同，也導致了心情不同的原因吧，你喜歡的東西，別人未必喜歡，因為沒有相同的心理環境。
夜羽看著媽媽期待又深藏在眼底的不安——他意識到那也許是她經歷了許多次被拒絕後的難過所帶來的吧。
每個女人都曾是少女。也許她也在懷念過去的自己吧。
看到她的眼睛，他忽然點頭，然後收回把書放進書櫃的動作，把《玫瑰少女》拿在手上。
媽媽眼睛眼睛一亮，展顏微笑。夜羽默默地看著。這一刻的她美極了，他認為自己做得很對，也就在此時，媽媽臉上的疲態才消散了些許。
她拉著兒子的手，迫不及待地說：「來，媽媽帶你去房間。」
夜羽見她忽然一副獻寶的小女人模樣，不禁無奈一笑。
他的房間不大不小，足夠擺四張 2*1.5米的床。
房間裡有一張鋪好床墊床單的雙人床，一個梳妝檯，一個非常精美的長衣櫃，床上擺著兩個毛絨娃娃，一個是粉白色的大兔子，一個是藍色的狗狗。
靠牆的床邊是四展落地窗，拉開窗簾時可以看見房間外面的摩登市景。
「喜歡麼？」媽媽一副期待著兒子說喜歡的表情問道。
夜羽四處打量，媽媽的心情也一路緊張起伏，生怕他說不喜歡。
最後他抱著臂沉默。媽媽有些擔心地靠近問他，「怎麼了？不喜歡麼？」
夜羽見媽媽如此在意他的樣子，忍不住心軟道：「很漂亮，不，我以前從沒想過能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
媽媽鬆了口氣，溫柔地笑著，「你喜歡就好，以後這兒就是你家了，想住多久就多久，媽媽的就是你的。」
「好了，優點說完了。」夜羽忽然道。
媽媽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難道還有缺點？
「那個梳妝檯是怎麼回事？」夜羽看著她不知所措的面容問道。
「嗯……給你打扮用的呀，怎麼了？」媽媽見夜羽表情不對，以為是觸犯他哪條規則了，便小心翼翼地說。
夜羽見媽媽態度不似作偽，也並非有意戲弄他的樣子，才說：「男人不需要這個。」
沒想到媽媽卻驚訝地說：「為什麼不呢？小羽。」
她忽然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就像風兒拂過柳梢。
夜羽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怪異感。但說不上來是哪裡奇怪。
媽媽溫柔地愛撫他，「你看，你都沒有照顧好自己，長得瘦瘦的，皮膚也那麼粗糙……以前的你那麼可愛，現在卻變成糙漢子了，噗呲，哈哈……」
夜羽不耐煩地把她的手拿開。
媽媽捂著嘴輕笑道：「好啦，以後媽來照顧你。小羽素顏都這麼帥了，如果再好好打扮一下的話，那就不得了咯，呵呵～」
他翻了個白眼。「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媽媽笑著靠在身邊，仰著頭看他，「在媽眼裡，你永遠是個孩子！」
兩人的臉貼得很近，他幾乎能感受到她皮膚上傳來的溫度。
她的唇，像一顆正在流水的成熟果實，勾得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咬上去。
當然，這只是一種幻覺。
但夜羽還是沒來由的感到煩躁。他又恢復到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好了，梳妝檯，還有娃娃，我都不需要。我只要一張床就夠了，反正也就住兩天。」
媽媽身子一震，莫明感到委屈。兩人沉默了一會，似乎都在等對方反應，可是誰都沒有。
她勉強露出微笑，「嗯，那媽先去做點東西吃，你躺一會兒唄，等會媽再過來叫你。」
夜羽點了點頭。媽媽等了一下，見他沒有任何反應，才失落地出門，當夜羽把房間門關上時，她的心也隨之落下。
他看著房間裡的梳妝檯和化妝品，不禁嘆了口氣。
走到床邊，把兔子玩偶隨意撥開然後坐下。
手機適時的震動了一下，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信息，不由得出神。
工作是為了生存。而他對現狀並不滿意，早有換工作的想法，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選項。
而手機上的信息，給了他一個新的選擇。
要不要試試看？心裡的聲音詢問著他。
他對很多事情都不感興趣，唯獨這個新的選擇，可以在他的興趣和工作之間形成平衡。
選擇工作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沒有回覆，儘管已經意動。
他打算再考慮兩天。至於之後會否發生意外那就無所謂了，他從不後悔。
夜羽打開門，走到廚房。
媽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小羽，飯還沒做好呢，再等一會兒唄。」
夜羽看見電飯煲已在啟動，兩個灶架起水鍋，台邊盛放一碗醃製的牛肉以及準備好的調料，而她仍在切菜。
媽媽身上罩著栗色圍裙，額頭滲出細汗慢慢流到精緻的臉蛋，那張成熟的面容泛著微光，與溫暖的燈光交映中閃得格外艷美。
他走到水池邊清洗未處理的青菜，「你準備怎麼做？」
媽媽忽然有了些許幸福感，不由得笑道：「炒牛肉，還有做你最喜歡吃的排骨！」
夜羽洗菜的動作微微一頓，看來她準備得很充分。
兒子的幫忙讓她剛才稍微有些失落的心情迅速上升起來，切菜的動作也變得更有節奏了。
媽媽的話也多了起來。
「剛剛我看到新聞說，外國又打仗了，很多人的房子被毀壞，他們無家可歸，孩子也成了沒人照顧的孤兒，唉，讓我揪心的是，那些孩子不哭不鬧，只是麻木的面對鏡頭，真可憐……」
夜羽愣了一下。不知她為何忽然提前這個沉重的話題。
他不知道，媽媽一直很喜歡孩子，當看見人間慘劇時，自然難以抑制感情。
夜羽並非無情的人。想了想，他說道：「拯救他們的辦法是阻止戰爭，只是沒有人願意。」
媽媽噘著微紅的嘴說：「當年老家有個孩子被當兵的騎馬給撞死了，你外婆鬧到縣裡然後被管事的欺負了，你外公又氣又急，可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什麼都做不了，還白挨了一頓打，後來他加入了解放軍，也不知道幹了什麼，當年欺負過你外婆的人全都跑到村子裡道歉，當時這事鬧得還挺大的。」
說著話，她白了兒子一眼。
夜羽眉頭微皺，他不否認外公的確是個男子漢，可這件事情和上一個話題有何關係？
難道他和外公長得像就可以糾纏了嗎？
他想不明白媽媽的跳脫。
也許她在暗示著什麼，可他沒有興趣猜女人的想法，只是淡淡地說：「你該準備做菜了。」
媽媽的小嘴噘得更高了。小羽還真是高冷呢，等會她做完一頓豐盛的晚餐，看她怎麼俘獲兒子的胃，把他變成自己的俘虜。
夜羽對此渾然不覺，
等到飯菜上桌，一切已經就緒。媽媽夾起一塊排骨放到兒子嘴邊。
夜羽淡淡地看著她，「我可以自己夾。」
媽媽溫柔地說，「好啦，快嘗嘗媽做的排骨，你小時候最喜歡吃了呢。」
夜羽沒有說今時不同往日，他喜歡的東西早就變了。只是用行動拒絕——他避開嘴邊的排骨，自己另外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裡。
媽媽面帶微笑，把排骨放到他的碗中。
雖然兒子沒有吃排骨，可這沒什麼的，菜都是她做的，只要兒子吃了就好。
她期待著兒子對她廚藝的讚嘆。
豈料夜羽皺了皺眉頭，看樣子並不太滿意，不過他還是因為禮貌而吞了下去。
媽媽的心忽然提起來了。不會吧，她可是非常用心的做菜，不可能搞砸的吧……一定不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問：「好吃嗎？」
夜羽嘆了口氣，「有點柴。」
媽媽頓時有些不服氣，嘟著嘴自己也夾了一塊牛肉嘗嘗。這一嘗就把她的努力和幻想全都擊碎了。
何止是有點柴……那口感簡直差到了極點，而且還咸死人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失誤了。明明平常自己一個人做飯的時候都很不錯的。
可現在……就這還怎麼抓住他的胃，怎麼把他變成自己的俘虜呢？她十分難受以及不甘。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才見著兒子，就留給他這麼令人難堪的印象，以後在他心裡，她還是一個好母親麼？
媽媽僵著臉，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她微微顫抖的小手已經出賣了自己。
「嗯……小羽你先別吃了，媽媽點外賣吧……」
可讓她意外的是，夜羽竟然笑了。
他搖了搖頭，「無所謂好不好吃。其實我很驚訝，你的手藝竟然一點也沒進步，做的飯菜和二十年前一個味道。」
這回輪到媽媽愣住了。
夜羽沒有注意到她逐漸失控的情緒，只是自顧自的夾菜吃，一邊還說著：「還記得爸做的菜比你做的好吃，所以你倆經常爭執，不過我還是記得你的味道，你的飯菜太有特點了，我從來沒在別的飯館嘗到過和你的菜一樣的味道。」
媽媽也不難過了，只是默默苦笑。
「是嗎……」
「當然。其實剛才我就想自己動手炒菜的，可是後來想再嘗一遍你的味道，就沒和你搶。」
不知不覺中，他的話多了起來。
媽媽輕輕抽了抽鼻子。而夜羽正在咀嚼乾柴的牛肉，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
她輕輕抱著碗筷，美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美美地吃著自己做的飯菜。
心裡的裂痕得到彌補。
什麼是幸福，這就是幸福。
小區環境很好，樓下有很多老人坐在花床邊聊天，孩子們則圍在兒童設施玩耍。
他們瞧見夜羽的時候明顯感到驚訝，特別是當雨晨開心地拉著他時。
也許她很少的如此開心過，所以才引人注目。
夜羽眼神閃爍，看著她和鄰居熟稔地打著招呼，有種無奈的尷尬。
她打完招呼之後，簡單敷衍了他們對夜羽的好奇心，然後回身給了他一個莫明的笑容，拉著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那笑容如此狡黠。
夜羽第一次來到媽媽的居所。
和想像中的不一樣，客廳不算寬敞，沒有招待客人的陳設，沒有茶桌、沙發，沒有電視。
有的，只是一些健身器械與三排書櫃——最重要的是書柜上的確有書。
夜羽忽然覺得奇妙。看來媽媽失去了爸爸那條吸血蟲之後生活變好了。
他沒有理會那堆黑色的東西，而是徑直走向書櫃，隨手拿起一本書，書名叫《她和她的兒子相愛》。
媽媽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夜羽拿起來之後她幾乎十分慌亂地跑來把書奪回。
他面色古怪，詫異地看著媽媽。「我以為你會看些文學名著，沒想到隨便拿出來的一本就是這個？」
媽媽把書藏在臀後。這讓他聯想到一個在保護日記本的可愛女人。
她故作平靜地說：「這是朋友寫的，她對自己的作品不太自信，讓我給她把把關。」
好吧。
夜羽不是很在乎這個。
那本還不知道是什麼書呢。
和人倫道德有關？
也許有，也許沒有。
就算那本書意在探討人倫關係，且媽媽的確對那種禁忌的東西感興趣，但是，這不意味著媽媽真的想要那麼做。
他暗暗搖頭，完全沒往那方面去想。
媽媽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夜羽見她如此在意，猜測興許那本書里應該有些刺激之處。不過這就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了。
他隨即又從書柜上抽了一本書，這本是《玫瑰少女》。
夜羽有些驚訝，這是一本翻譯文。他轉頭看了眼媽媽。沒想到她會看西方文學。
媽媽悄悄挺胸，雙腿交叉，微微一笑。可能她認為這樣做看起來更有范兒，但夜羽的注意力還是難免在那傲人的雪白上停留一瞬。
雖然很快就收回視線，但仍不免被細心的媽媽捕捉到了。也正因他的尷尬迴避，以至於讓他完全沒有發現媽媽逐漸翹起來的嘴角。
夜羽不想在媽媽面前暴露出他有些在意她的身材這回事，所以他現在把注意力轉回到手上的這本《玫瑰少女》。
翻開稍顯老氣的紫色封面，扉頁是譯者的說明。他從扉頁了解到，這本書在十九世紀創作完畢，作者是一位住在巴黎的家庭婦女。
夜羽看到這時，微微皺眉。他原以為是男作者寫的與年輕女孩的愛情故事，可現在知道了是女人寫的後，他就有點不太想看了。
媽媽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她走到旁邊，輕輕靠著他，纖白的手撫上書背，青蔥玉指正好點了一下他的手背。
「這本書講了一個少女蛻變成女人的故事，對於少女的心理成長和變化描寫的相當細緻，嗯……我知道你可能對這種故事不太感興趣，不過我還是想推薦給你，因為媽媽太喜歡這本書了！」
夜羽感覺到一團柔軟又十分有彈性的東西慢慢觸碰到了他的背，然後又閃電般的退回。
他輕輕轉頭，媽媽的俏臉近在咫尺。
她美麗又泛著晶瑩光澤的睫毛從美眸上延展翹起，寶石般的棕色瞳孔慢慢地輕顫，眼波如水，溫柔的讓人化開。
顯然，她也有些緊張。
夜羽決定忽略剛才發生的尷尬……真是無語，今天一整天遇到的尷尬比之前所有遇到的加起來的還要多！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她會推薦這本書。夜羽又不免注意她。
她抿著泛著水光的唇，一副期待的模樣。
夜羽本來不想看的。
但是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有過這種經歷。
是什麼時候？
當他發現一首好聽的音樂，或者一部好看的電影、一本好看的小說，想要分享給朋友看，可對方滿不在乎。
當時自己是什麼心情？
遺憾和理解。也許是兩人所處環境不同，也導致了心情不同的原因吧，你喜歡的東西，別人未必喜歡，因為沒有相同的心理環境。
夜羽看著媽媽期待又深藏在眼底的不安——他意識到那也許是她經歷了許多次被拒絕後的難過所帶來的吧。
每個女人都曾是少女。也許她也在懷念過去的自己吧。
看到她的眼睛，他忽然點頭，然後收回把書放進書櫃的動作，把《玫瑰少女》拿在手上。
媽媽眼睛眼睛一亮，展顏微笑。夜羽默默地看著。這一刻的她美極了，他認為自己做得很對，也就在此時，媽媽臉上的疲態才消散了些許。
她拉著兒子的手，迫不及待地說：「來，媽媽帶你去房間。」
夜羽見她忽然一副獻寶的小女人模樣，不禁無奈一笑。
他的房間不大不小，足夠擺四張 2*1.5米的床。
房間裡有一張鋪好床墊床單的雙人床，一個梳妝檯，一個非常精美的長衣櫃，床上擺著兩個毛絨娃娃，一個是粉白色的大兔子，一個是藍色的狗狗。
靠牆的床邊是四展落地窗，拉開窗簾時可以看見房間外面的摩登市景。
「喜歡麼？」媽媽一副期待著兒子說喜歡的表情問道。
夜羽四處打量，媽媽的心情也一路緊張起伏，生怕他說不喜歡。
最後他抱著臂沉默。媽媽有些擔心地靠近問他，「怎麼了？不喜歡麼？」
夜羽見媽媽如此在意他的樣子，忍不住心軟道：「很漂亮，不，我以前從沒想過能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
媽媽鬆了口氣，溫柔地笑著，「你喜歡就好，以後這兒就是你家了，想住多久就多久，媽媽的就是你的。」
「好了，優點說完了。」夜羽忽然道。
媽媽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難道還有缺點？
「那個梳妝檯是怎麼回事？」夜羽看著她不知所措的面容問道。
「嗯……給你打扮用的呀，怎麼了？」媽媽見夜羽表情不對，以為是觸犯他哪條規則了，便小心翼翼地說。
夜羽見媽媽態度不似作偽，也並非有意戲弄他的樣子，才說：「男人不需要這個。」
沒想到媽媽卻驚訝地說：「為什麼不呢？小羽。」
她忽然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就像風兒拂過柳梢。
夜羽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怪異感。但說不上來是哪裡奇怪。
媽媽溫柔地愛撫他，「你看，你都沒有照顧好自己，長得瘦瘦的，皮膚也那麼粗糙……以前的你那麼可愛，現在卻變成糙漢子了，噗呲，哈哈……」
夜羽不耐煩地把她的手拿開。
媽媽捂著嘴輕笑道：「好啦，以後媽來照顧你。小羽素顏都這麼帥了，如果再好好打扮一下的話，那就不得了咯，呵呵～」
他翻了個白眼。「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媽媽笑著靠在身邊，仰著頭看他，「在媽眼裡，你永遠是個孩子！」
兩人的臉貼得很近，他幾乎能感受到她皮膚上傳來的溫度。
她的唇，像一顆正在流水的成熟果實，勾得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咬上去。
當然，這只是一種幻覺。
但夜羽還是沒來由的感到煩躁。他又恢復到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好了，梳妝檯，還有娃娃，我都不需要。我只要一張床就夠了，反正也就住兩天。」
媽媽身子一震，莫明感到委屈。兩人沉默了一會，似乎都在等對方反應，可是誰都沒有。
她勉強露出微笑，「嗯，那媽先去做點東西吃，你躺一會兒唄，等會媽再過來叫你。」
夜羽點了點頭。媽媽等了一下，見他沒有任何反應，才失落地出門，當夜羽把房間門關上時，她的心也隨之落下。
他看著房間裡的梳妝檯和化妝品，不禁嘆了口氣。
走到床邊，把兔子玩偶隨意撥開然後坐下。
手機適時的震動了一下，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信息，不由得出神。
工作是為了生存。而他對現狀並不滿意，早有換工作的想法，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選項。
而手機上的信息，給了他一個新的選擇。
要不要試試看？心裡的聲音詢問著他。
他對很多事情都不感興趣，唯獨這個新的選擇，可以在他的興趣和工作之間形成平衡。
選擇工作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沒有回覆，儘管已經意動。
他打算再考慮兩天。至於之後會否發生意外那就無所謂了，他從不後悔。
夜羽打開門，走到廚房。
媽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小羽，飯還沒做好呢，再等一會兒唄。」
夜羽看見電飯煲已在啟動，兩個灶架起水鍋，台邊盛放一碗醃製的牛肉以及準備好的調料，而她仍在切菜。
媽媽身上罩著栗色圍裙，額頭滲出細汗慢慢流到精緻的臉蛋，那張成熟的面容泛著微光，與溫暖的燈光交映中閃得格外艷美。
他走到水池邊清洗未處理的青菜，「你準備怎麼做？」
媽媽忽然有了些許幸福感，不由得笑道：「炒牛肉，還有做你最喜歡吃的排骨！」
夜羽洗菜的動作微微一頓，看來她準備得很充分。
兒子的幫忙讓她剛才稍微有些失落的心情迅速上升起來，切菜的動作也變得更有節奏了。
媽媽的話也多了起來。
「剛剛我看到新聞說，外國又打仗了，很多人的房子被毀壞，他們無家可歸，孩子也成了沒人照顧的孤兒，唉，讓我揪心的是，那些孩子不哭不鬧，只是麻木的面對鏡頭，真可憐……」
夜羽愣了一下。不知她為何忽然提前這個沉重的話題。
他不知道，媽媽一直很喜歡孩子，當看見人間慘劇時，自然難以抑制感情。
夜羽並非無情的人。想了想，他說道：「拯救他們的辦法是阻止戰爭，只是沒有人願意。」
媽媽噘著微紅的嘴說：「當年老家有個孩子被當兵的騎馬給撞死了，你外婆鬧到縣裡然後被管事的欺負了，你外公又氣又急，可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什麼都做不了，還白挨了一頓打，後來他加入了解放軍，也不知道幹了什麼，當年欺負過你外婆的人全都跑到村子裡道歉，當時這事鬧得還挺大的。」
說著話，她白了兒子一眼。
夜羽眉頭微皺，他不否認外公的確是個男子漢，可這件事情和上一個話題有何關係？
難道他和外公長得像就可以糾纏了嗎？
他想不明白媽媽的跳脫。
也許她在暗示著什麼，可他沒有興趣猜女人的想法，只是淡淡地說：「你該準備做菜了。」
媽媽的小嘴噘得更高了。小羽還真是高冷呢，等會她做完一頓豐盛的晚餐，看她怎麼俘獲兒子的胃，把他變成自己的俘虜。
夜羽對此渾然不覺，
等到飯菜上桌，一切已經就緒。媽媽夾起一塊排骨放到兒子嘴邊。
夜羽淡淡地看著她，「我可以自己夾。」
媽媽溫柔地說，「好啦，快嘗嘗媽做的排骨，你小時候最喜歡吃了呢。」
夜羽沒有說今時不同往日，他喜歡的東西早就變了。只是用行動拒絕——他避開嘴邊的排骨，自己另外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裡。
媽媽面帶微笑，把排骨放到他的碗中。
雖然兒子沒有吃排骨，可這沒什麼的，菜都是她做的，只要兒子吃了就好。
她期待著兒子對她廚藝的讚嘆。
豈料夜羽皺了皺眉頭，看樣子並不太滿意，不過他還是因為禮貌而吞了下去。
媽媽的心忽然提起來了。不會吧，她可是非常用心的做菜，不可能搞砸的吧……一定不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問：「好吃嗎？」
夜羽嘆了口氣，「有點柴。」
媽媽頓時有些不服氣，嘟著嘴自己也夾了一塊牛肉嘗嘗。這一嘗就把她的努力和幻想全都擊碎了。
何止是有點柴……那口感簡直差到了極點，而且還咸死人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失誤了。明明平常自己一個人做飯的時候都很不錯的。
可現在……就這還怎麼抓住他的胃，怎麼把他變成自己的俘虜呢？她十分難受以及不甘。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才見著兒子，就留給他這麼令人難堪的印象，以後在他心裡，她還是一個好母親麼？
媽媽僵著臉，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她微微顫抖的小手已經出賣了自己。
「嗯……小羽你先別吃了，媽媽點外賣吧……」
可讓她意外的是，夜羽竟然笑了。
他搖了搖頭，「無所謂好不好吃。其實我很驚訝，你的手藝竟然一點也沒進步，做的飯菜和二十年前一個味道。」
這回輪到媽媽愣住了。
夜羽沒有注意到她逐漸失控的情緒，只是自顧自的夾菜吃，一邊還說著：「還記得爸做的菜比你做的好吃，所以你倆經常爭執，不過我還是記得你的味道，你的飯菜太有特點了，我從來沒在別的飯館嘗到過和你的菜一樣的味道。」
媽媽也不難過了，只是默默苦笑。
「是嗎……」
「當然。其實剛才我就想自己動手炒菜的，可是後來想再嘗一遍你的味道，就沒和你搶。」
不知不覺中，他的話多了起來。
媽媽輕輕抽了抽鼻子。而夜羽正在咀嚼乾柴的牛肉，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
她輕輕抱著碗筷，美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美美地吃著自己做的飯菜。
心裡的裂痕得到彌補。
什麼是幸福，這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