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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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暗,在丞相官署處理完一天政務的謝渭,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府里。

  轎子緩緩放下,老邁的謝渭苟著腰慢騰騰地鑽出了轎子,貼身服侍多年的老僕急忙上前扶住他。

  老僕心疼道,「相爺,那些雜事您大可不必親力親為,讓下面的人去做也就是了!」

  謝渭擺手道,「朝事無小事,豈能委任他人!」

  話雖是如此說,但老僕跟了謝渭多年,哪會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旁人信不過,權力要掌握在自己手裡才心安!

  老僕建議道,「既是如此,不妨給二爺添些擔子,他在工部侍郎的位子上幹了好些年,也打磨夠了!」

  謝渭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說到這裡,謝渭心中重重一嘆,自己的三個兒子裡,他其實最屬意老三謝恪,其人無論心性還是智謀都是上上之選,只可惜當年他行事偏頗,讓老大謝權娶了老三心愛的女人,結果父子就此結仇。

  老三謝恪不忿之下,破門而出,投奔至太子蕭徹門下,現已官至大理寺卿。

  每念於此,謝渭便心痛如刀絞,本應成為他左膀右臂的兒子,卻投奔對手,成為對手用來對付他的利器,這是何等的悲哀啊!

  相比於老三謝恪,老二謝駿的才幹就要差上許多,心性也不夠穩重,好在這些年一直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磨練,進步不小,倒也能放用任事了。

  想到這裡,謝渭便決定等過些時日,啟奏皇帝後,給老二挪動一下位置,工部不過是管些營建的差事,在六部之中墊底,於朝政影響實在有限。

  謝渭在老僕的攙扶下,走進屋子裡的太師椅坐下。

  老僕一揮手,下人們便急忙呈上熱茶,端來飯菜,回過頭來溫聲道,「相爺,該用膳了!」

  謝渭喝了一口熱茶,擺手道,「待會兒吧,我現在沒什麼胃口!」

  老僕只得揮手,命下人們將飯菜端回去。

  這時,謝蕃腆著肥胖的身子走進來,跪下磕頭畢恭畢敬道,「爺爺!」

  「原來是蕃兒啊?」謝渭直起腰背,抬手道,「起來吧!」

  「是!」謝蕃站起身來。

  望著謝蕃那肥胖的身子,謝渭有些不高興,「你這些日子還在胡吃海喝嗎?」

  「沒有!」謝蕃急忙辯解,「孫兒這些日子一直茹素,已經瘦了許多!」

  謝渭聞言,臉色這才和緩下來,他對這個孫兒還是很滿意的,雖然年紀小,但聰明過人,又有急智,將來延續謝氏一族輝煌的重任恐怕要落在這個孫兒肩上。

  沒辦法,他雖然有三個兒子,但孫子卻只有這麼一個,孫女倒是有一堆。

  只是這個孫兒自幼被寵溺慣了,行事無所忌憚,且飽食碌碌,氣質著實不佳。

  「爺爺!」謝蕃欲言又止。

  謝渭見狀,當即對著下人們揮了揮手。

  老僕躬身一禮,帶著下人們離開了屋子,出門時還細心地將屋門掩上。

  「什麼事?」謝渭望向他問道。

  謝蕃轉著老鼠般的小眼睛道,「爺爺,我這些日子細細想了一下,發現那宗政元恆擔任郎中令,執掌禁軍,委實對我們極其不利,將來一旦生變,他大可封鎖宮禁,阻絕內外交通,強行扶持太子登基,一旦事成必會讓我們極為被動!」

  謝渭心中微訝,卻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禁軍不過三千人,又都是些功勳子弟,虛有其表,難堪大任,只要我們能拉攏住虎賁軍指揮使蕭達,使其麾下的五萬精銳為我們所用,宗政元恆便不足為慮。況且你爹統帥的八萬京畿守軍便在長安城外駐紮!」

  謝蕃急忙道,「孫兒擔心的並非僅此而已,梁王執掌十二衛戰軍已久,上下大小將官都是由他親手提拔,對他忠心耿耿,甚至可以說是對他唯命是從。

  如果我們一開始不能占住先手,扶持城陽王登基,讓梁王找到出兵的藉口,便是我們能完全統領虎賁軍和京畿守軍又有什麼用呢?

  虎賁軍和京畿守軍加起來不過十三萬人,而十二衛大軍不下六十萬,又是久戰精銳,到時候我們如何能敵?」

  謝渭目光中泛出一抹咦色,「看來這些日子你確實沒有在閒耍,而是在用心琢磨政事!」

  謝蕃當即反應過來,爺爺這是在考驗自己,當下也有些得意,開口問道,「爺爺,我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拿下宗政元恆的郎中令之職?」

  謝渭瞥了他一眼,「不用!」

  謝蕃愣了一下。

  謝渭望著他,解釋道,「我們這位皇帝陛下,年少登基,帝王心計最重,最擅長平衡之術,他見梁王勢大,便扶持我們謝氏一族執掌朝政,以對抗梁王的威脅。

  待我們謝氏一族完全執掌朝政,他又擔憂,怕我們將他架空,於是又扶持剛剛歸來的宗政元恆統領禁軍,讓我們的手伸不進宮裡!」

  「那將來……」謝蕃困惑道。

  謝渭見他一直糾結這個問題,當即點破道,「皇帝春秋鼎盛,而今不過四旬,而宗政長玄早已年過半百,你說誰會死在前面?」

  謝蕃突然明白過來,兩隻肥手狠狠拍在一起,「皇帝是想以拖待變?」

  謝渭點了點頭道,「只要皇帝陛下不出什麼意外,局勢便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

  謝蕃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皇帝出了意外呢?」

  「這個可能性很小!」謝渭放下茶杯道,「宗政元恆本就是皇帝扶持用來制衡我們的,如果我們對他出手,只會讓皇帝對我們有所警惕,與其如此,不如靜觀其變。」

  謝蕃明白了爺爺的意思,宗政元恆確實很有威脅,但這個威脅發生的機率很小,不值得為此冒險。

  但謝蕃今日卻是有備而來,他低著頭小聲道,「孫兒有一計,可以令宗政元恆乖乖去位,且讓人看不出是我們出手!」

  謝渭瞥了他一眼,「什麼計策?」

  謝蕃湊上前低聲耳語幾句。

  謝渭渾濁的眼睛立時為之一亮,但又很快熄滅。

  此時謝蕃退回原位,謝渭搖頭道,「不妥,還是太冒險了!」

  「啊?」謝蕃不禁抬高了聲音。

  謝渭嘆了口氣,自家孫兒竟然想僱傭江湖高手入宮行刺,而且還是在宗政元恆值守的時候。

  眾所周知,北靖的江湖高手大多聽命於宗政長玄。

  在宗政元恆值守的時候,發生江湖高手入宮行刺的事,皇帝會如何想?

  除非宗政元恆力戰而死,否則皇帝必會生出猜忌之心——是不是宗政長玄和宗政元恆父子按耐不住,想上位帝尊?

  這個計策不可謂不毒,但關鍵是去哪裡找這麼一個江湖高手?而且還是在不暴露己方身份的前提下,別到時候把自己也給卷進去了。

  謝渭行事謹慎,對那些江湖人物向來信不過,雖然個個都自稱義薄雲天,但一遇到事,便紛紛作鳥獸散,他可不想為此犯險。

  但謝蕃卻相反,心下認為如果能離間皇帝與宗政元恆的關係,那就值得冒這個險。

  而且計劃得當,可能都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在一番口舌之後,謝蕃卻始終無法說服爺爺謝渭,只得嘆著氣退了出來。

  望著謝蕃離去的背影,謝渭不禁搖頭,這個孫兒還是太想當然了。

  回到屋子裡的謝蕃,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策妥當。

  他不禁嘆道,「看來爺爺真是老了,連一點小小的危險也不願意冒了!」

  不甘心放任宗政元恆坐大的謝蕃當即決定,瞞著爺爺謝渭來謀劃此事。

  ……

  次日,謝蕃通過掮客找到了一個專門為人干髒活的江湖勢力——黑心團。

  顧名思義,這些人都些黑心的傢伙,只要給錢,什麼都願意干。

  但這種事,謝蕃自然不會親自前來,而是派了一個親信——銀刀沈寒。

  一聽名字,就知道沈寒是江湖中人,他出身於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派,派內只有十幾人,便是修為最高的掌門也只有五級修為。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成就也不會太高,畢竟上限就擺在那裡。

  誰知後來宗政長玄整頓北地江湖,收攬這些江湖勢力為己所用,凡是不從的通通打滅。

  沈寒所在的門派按理說沒有拒絕的資格,畢竟太小了,結果他們的掌門腦子不好使,被人慫恿之下,竟然站出來當出頭鳥。

  時至今日,沈寒還記得門派破滅那天發生的事,一名校尉帶著一百精兵挾著強弩闖進院子,不由分說便把他們的掌門射成了刺蝟,他的那些師兄弟或是被殺,或是逃走,自此再也沒有遇見。

  逃出來的沈寒因緣際會之下,偶遇一名同樣被覆滅門派的高手,其人弟子門徒喪盡,沮喪之下便把一身所學都傳給了沈寒。

  深知江湖險惡的沈寒,自此日夜苦練,終是苦心人天不負,竟然一路修到六級,成了一名高手!

  只是此時的江湖已不復往昔,那些單槍匹馬的強人大多娶妻置業不問江湖,或是託身於大派聽從宗政長玄的號令,鮮少再有獨行之人。

  沈寒不願聽從宗政長玄的號令,又不願遁世隱身,便在一個友人的介紹下,進入謝府擔任教頭一職。

  因他辦事謹慎,且忠心耿耿,很快便獲得重用,私下裡為謝氏幹些見不得人的差事。

  謝氏為了拉攏他,還將一名旁系女子嫁給他為妻。

  ……

  掮客準備的密室里,沈寒被一件黑色長袍包裹地嚴嚴實實,連臉上也戴著一個面具,務求不讓外人看出一絲端倪。

  隔著一張桌子,沈寒的對面坐著一名臉上刻著字的兇惡男人,其人一手攀在桌子上,身體向前傾,神情中滿是惡意,猶如即將蜇人的毒蛇一般,一看就是窮凶極惡之輩。

  沈寒嘶啞的聲音道,「我聽說你們很守規矩,也很有信譽!」

  「那是當然!」兇惡男人粗聲回道,「我們本來就是干髒事,如果還不守規矩,那還會有生意上門嗎?」

  沈寒點頭道,「我這裡有一筆買賣,你們敢接嗎?」

  兇惡男人望著包裹著黑袍的沈寒,猶如望著赤身裸體的美人,目中滿是殘忍的笑意,獰笑著道,「只要給錢,沒有什麼事是我們不敢接的!」

  「是嗎?」沈寒低聲道,「入宮行刺的活你們也敢接嗎?」

  兇惡男人臉上的殘忍笑意立時凝固住,片刻後他縮回身體,陰陽怪氣道,「那就要看你給不給得起價錢了?」

  「你們要多少錢才肯出手呢?」沈寒一口問道。

  兇惡男人終於確認面前的人不是在開玩笑,在盤算片刻後道,「一口價十萬兩銀子,而且要先交錢!」

  沈寒既沒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在盤算值不值得,雖然他來時謝蕃交代不惜代價,但熟悉江湖事的他自然不會讓對方獅子大開口。

  猶豫片刻後,沈寒終是點了點頭,十萬兩銀子雖然多了些,但乾的畢竟是這種殺頭滅族的事。

  「說好了,我不能保證一定成功!」兇惡男人昂起頭顱補充道,皇宮大內豈是那般容易進去的,他打定了主意,如果對方答應,他就派一個倒霉蛋去宮裡闖一遭,不求得手,只求不壞了規矩,然後便可以昧下著這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兇惡男人拋出這些條件後,本以為對面的人會拒絕,豈料沈寒卻一口答應了下來。

  「可以!」

  兇惡男人臉色變了變。

  沈寒笑道,「我不要求你們得手,只要你們能刺傷皇帝就可以!」

  「刺傷就可以?」兇惡男人琢磨了一下。

  沈寒點了點頭,「你們要讓皇帝感覺很不安全,時刻都有人能刺殺他!」

  兇惡男人沒想到沈寒會提這種要求,但如此一來,他們的任務也會簡單許多。

  沈寒從袖子裡取出一張銀票扔出桌上,然後起身向外而去,「希望你們一切順利,剩下的一半事成後再付!」

  兇惡男人伸手拿起銀票一看,差點氣個倒仰,確確實實是一張十萬兩的銀票,但卻只有半張!

  兇惡男人沒想到沈寒會來這一手,臉色頓時黑下來。

  如此一來,卻是只能按照沈寒所說的去辦了!

  望著沈寒離去的身影,兇惡男人一招手,一道矯健的身影掠到他的身旁。

  「黑梟,你追上去,看這人是什麼來頭,切記不要被發現!」

  「是!」被稱作黑梟的矯健男子應了一聲,隨即掠身而出,追了上去。

  黑心團的人手大多來自於一些破門而出,或是在外聲名盡毀的強人,因此他們加入黑心團後,便棄原名不用,轉而以黑為姓。

  黑梟就是如此。

  他也有六級的修為,尤以輕功見長,便是七級高手也能一較高下,但交手的功夫卻要差許多。

  此時天色盡暗,黑梟遠遠地跟在沈寒身後,在一排排的房屋中間跳來盪去,宛如猿猴一般。

  沈寒起初籠著一襲黑袍在暗處疾行,掩飾身形,待轉過幾條街區後,他陡然躍上屋頂,開始狂奔起來。

  黑梟暗自皺眉,被發現了嗎?

  應該不可能,黑梟這點信心還是有的,傳言絕頂高手感知過人,能察覺一箭之地外的風吹草動,但顯然這個黑袍人還達不到這種級別!

  黑梟只當是對方疑心過重,於是仍然緊跟在後,只是儘量隔得遠遠的。

  豈料在緊跟一段時間後,黑梟發現對方竟然帶著他在繞圈子!

  這名黑袍人如此謹慎嗎?

  就在黑梟心中起疑,猶豫要不要繼續跟下去時,發現黑袍人身形陡然一轉,徑直躍向城外。

  黑梟心中一喜,看來對方終於要回去了,他當即魚躍而起緊跟在後。

  來到城外一片開闊的樹林裡,沈寒一躍而下,身形挺立,朗聲道,「閣下跟了我這麼久,還請現身一敘!」

  「他在詐我?」黑梟背貼一顆大樹,緊閉呼吸,便是心跳的速度也壓至最低。

  見對方不出來,沈寒哼了一聲道,「黑心團做事,難道就是這樣吃完上家吃下家?」

  沈寒確實還沒有達到那種感知入微的境界,他之所以能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乃是通過提前在路上設置蛛絲,然後回身查看的辦法,這就是他為什麼一直在繞圈子的緣故。

  這邊黑梟仍舊隱匿住身形。

  沈寒見無人出來,知道對方還在心存僥倖,於是伸手握住腰間的銀刀一甩而出。

  宛如銀月般的曲刃,斜射而出,咻咻咻,銀光所過之處,一顆顆大樹應聲倒下。

  便是黑梟藏匿的這一顆也未能倖免,他剛騰身躍起,一道厲喝驟然響起,「原來你藏在這兒!」

  一道疾風劈來,黑梟不敢硬接,當即側身躲過。

  鋒利的寒光從黑梟的鼻尖堪堪擦過,斬斷他額前的髮絲。

  就在他以為避開時,身後傳來一道凌厲的掌風。

  「給我死!」

  「噗……」黑梟後背結結實實中了一掌,當即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飛起。

  「怎麼回事?」黑梟想不通,對手明明在前面,怎麼突然轉到了身後。

  他沒敢多想,趁著被身體被彈飛的空隙,立即屏住氣息,施展輕功逃離了此地。

  望著黑梟逃去的背影,沈寒冷哼一聲,連他是什麼人都沒摸准,就敢追上來,簡直是找死!

  沈寒之所以被稱作銀刀,不僅僅是因為他刀快、刀利,還因為他有一門秘不示人的絕技,名喚以刀代身,尤其是在夜色之遮掩下,更是難以被人發覺。

  黑梟起初避開的那一道人影,只是他憑藉刀氣弄出來的幻影而已,他的真身一直躲在樹下,見黑梟露出破綻,這才暴起出手!

  ……

  黑梟拼著提振氣血,吊著一口氣,這才逃回老巢——一處偏僻不起眼的小院子。

  兇惡男人見他這副模樣,大為吃驚,「你被發現了嗎?」

  黑梟氣息微弱道,斷斷續續道,「這人好生謹慎,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段,竟然發現了我!」

  兇惡男人蹙眉道,「看來是有備而來啊!」

  黑梟道,「這趟生意兇險的緊,團主還是要好好考慮!」

  兇惡男人不置可否,叫來手下扶黑梟下去休息,隨即轉身回到裡屋,把房門掩上。

  屋子還坐著一名藍衣大漢,身形魁梧異常,雙臂雄壯有力,一看就知道練的是手上功夫。

  黑心團一直是一明一暗兩條線活動,兇惡男人負責暗線干髒活,藍衣大漢負責明線銷贓,此事除了他們二人,再無旁人知道。

  兇惡男人坐下道,「這事有些燙手,如果不慎,怕是會把咱們也牽連進去!」

  藍衣大漢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你想放棄?」

  兇惡男人一臉肉痛道,「這可是十萬兩銀子的大生意,如果能做成,便是咱們兄弟倆金盆洗手,去當富家翁也夠了!」

  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是捨不得放棄這趟生意。

  藍衣大漢放下茶杯,「我倒有個主意!」

  兇惡男人望向他,露出詢問之色。

  藍衣大漢伸出食指在茶杯里蘸了一下,然後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唐字!

  兇惡男人反應過來,「你是說讓那伙南唐人出手?」

  藍衣大漢點了點頭。

  兇惡男人有些猶豫,這伙南唐人自稱在南唐犯了事,跑到北靖來避風頭,後經人介紹在黑心團里掛單入了伙,可私下裡行事卻極為神秘。

  如非他看這夥人活幹得漂亮,否則早把他們攆出去了!

  想到這裡,兇惡男人忖道,「這些南唐人來此的目的恐怕不簡單,咱們還是要防著一點!」

  藍衣大漢不以為意道,「正是因為他們的目的不簡單,咱們才要用他們來把水攪渾了!」

  兇惡男人頓時醒悟過來,發生南唐人入宮行刺這種事,朝廷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其背後有南唐朝廷在指使,怎麼也想不到會是本地人在搞鬼。

  如此一來,就等於把水給攪渾了!

  兇惡男人霍然起身,「我這就去找他們!」

  ……

  五日後,皇宮香雲殿。

  白日裡輝煌絢麗的宮室此時被塗抹上一層清冷之色,一輪寒月遙掛中天。

  皇帝蕭雲蜃在批改完今日的奏章後,便乘坐御輦在一眾宮女、太監、禁軍侍衛的簇擁下來到香雲殿。

  香雲殿之主,只有十六歲的雲妃徐夢兒急忙出來迎接。

  「臣妾恭迎陛下!」徐夢兒帶著一眾宮人跪在玉階上輕聲道。

  蕭雲蜃走下御輦,來到徐夢兒身前,伸手扶起她,「不用多禮!」

  徐夢兒這才紅著俏臉慢慢起身,但見她星眸凝露,香腮暈紅,梳著典雅別致的飛仙髻,穿著一襲粉紅霓裳,臂間挽著一條櫻紅色的絲帶,美得如同仙子一般。

  蕭雲蜃不禁食指大動,雖然徐夢兒入宮已有一月有餘,但蕭雲蜃對她的恩愛始終未減,據說連長居仙秀宮的謝貴妃都有些吃味了。

  這一月以來,蕭雲蜃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香雲殿過夜,著實令不少宮妃嫉妒不已。

  蕭雲蜃牽著徐夢兒的小手,緩步走入殿中。

  「陛下,要先沐浴嗎?」徐夢兒柔聲問道,「臣妾已命人備好了香湯!」

  蕭雲蜃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調笑道,「可以,但你也要一起來哦!」

  徐夢兒紅著臉,小聲道,「臣妾遵命!」

  ……

  就在蕭雲蜃擁著徐夢兒纏綿之際,一道犀利的劍光自宮牆外射入,劍意淵深如海,迅疾如飛鳧,饒是皇宮守衛重重,竟然沒有一人能發現。

  待飛至一處大殿的背光處,這道劍光才停下來,走出一名眉高目寒神色清冷的中年人。

  黑心團的人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收留的這伙南唐人其實是南唐派來的情報人員,所謂的在南唐犯了事,跑到北靖來避風頭只是掩飾之言而已。

  當兇惡男人把這件差事交給他們,並表示會提供相應的情報後,他們屬實是高興壞了。

  刺殺北靖皇帝這種事他們早就想幹了,只可惜缺少相應的情報,連北靖皇帝會在哪裡就寢他們都不知道,至于禁軍的守衛分布情況、皇宮的地形他們就更無從得知了。

  雖然黑心團團主言之鑿鑿地告訴他們,只要刺傷皇帝就可以,且還要再等幾日才能動手,但這些話很快便被他們拋至腦後。

  如果能刺殺北靖皇帝蕭雲蜃,以當下北靖朝局兩雄相爭的局面,太子蕭徹與城陽王蕭翰很快便會因爭奪帝位大打出手。

  要知道這兩人身後分別是梁王宗政長玄和丞相謝渭,無論是誰上台,都代表另一方的勢力灰飛煙滅,屆時北靖的實力必定大減。

  南唐便可整軍備戰,北伐中原,甚至是一統天下也未嘗不可。

  深知此事重要性的南唐眾人,當即便推舉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風九寒來執行這一任務。

  風九寒,又稱風魄劍主,乃是南唐七劍之一,修為直指八級巔峰之列。

  南唐眾人相信,只要黑心團給出的情報無誤,那麼殺掉北靖皇帝蕭雲蜃就絕不成問題。

  此時,風九寒從袖中掏出黑心團提供的皇宮簡圖,稍微辨明方向,便對著香雲殿的方向而去。

  按照黑心團提供的情報,這些時日北靖皇帝都在香雲殿就寢。

  風九寒駕馭劍光,飛至香雲殿屋脊之上,他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先仔細觀察周遭的情況,免得到時候出現意外。

  或許是北靖未曾發生過有人進宮行刺的事,皇宮裡的禁軍戍衛並不嚴密,在北靖皇帝就寢的香雲殿外,也只是多了兩層守衛而已。

  風九寒估計了一下,只要他能很快得手,便能在禁軍形成包圍前逃出皇宮。

  雖然這些禁軍大多是二、三級修為,少數幾個有四、五級修為,與他相差甚遠,但勝在人多,且器甲犀利,還挾帶著強弩。

  如果他們不計傷亡,還真有蟻多咬死象的可能!

  待看清周圍的情況,風九寒這才俯下身來,揭開一片琉璃瓦。

  香雲殿的寢殿裡,燭火通明,一道道酥人骨髓的嬌吟聲從華麗的帷幔香帳里傳來,隱約可見人影綽動,卻又看不真切。

  風九寒沒敢貿然出手,轉而觀察起寢殿裡的其它情況,只見在擺放香塌的台階下,還跪著兩排宮女,或是懷抱衣袍,或是端著酒水等物,在寢殿的一角還侍立著一名老太監,如同老僧坐定一般低著頭,默然不語。

  此時,香帳里傳來一道顫顫巍巍的男聲,「鹿血酒!」

  風九寒一聽,便知對方已到了緊要關頭,鹿血酒乃是壯陽之物,想來是皇帝深感力不從心,這才急命宮女呈上此物。

  「狗皇帝!」風九寒暗罵了一聲。

  一名宮女移動膝蓋,跪走到香塌前,呈上端著的金杯,裡面是一汪鮮紅的酒液。

  一條胳膊伸出香帳,端起金杯便是咕嚕一口飲盡,隨即又把金杯扔了出來。

  鹿血酒下肚,蕭雲蜃頓覺一股燥熱之感立時貫通全身,原本鬆軟的精關又緊固起來。

  徐夢兒美眸半掩,雲發散落,躺在軟若雲霞般的織繡之中,唯一還穿著的玉色肚兜東倒西歪,露出兩團雪霞般的艷麗物事來,少女那濃纖合度的腰身緩緩扭動著,兩條細細長長的白腿向上蹺起,被蕭雲蜃挽在臂間。

  蕭雲蜃此時正俯身掐著徐夢兒的纖腰,腰胯抵死抽弄,他低頭望去,少女肚兜底下那一方細軟柔潤的森森烏草正泛著水光。

  「啪啪啪……」

  蕭雲蜃的陽具連連狠刺,龜頭挑在少女軟嫩的花心上。

  徐夢兒被皇帝挑得十分難受,卻又不敢躲閃,只好連連求饒「唔……啊……陛下……臣妾……挨不住……了!」

  「挨不住就不要挨……」蕭雲蜃喘著粗氣道,「乖乖小夢兒,你快些泄出來,朕給你爹升官!」

  徐夢兒乃是今年地方采秀上貢來的,她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縣令,在諸多家世驚人的后妃之中,可謂是相形見絀。

  徐夢兒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說的是真的嗎……」

  蕭雲蜃沒有回答,因為他也快到了,此時的他臉上露出一股近乎病態般的潮紅。

  「吼……」蕭雲蜃大喝一聲,當即一把摟著徐夢兒的白嫩身子走出香帳。

  「不要……」雖然寢殿裡的宮女和太監都低著頭,但徐夢兒仍感到十分羞怯。

  「陛下……我們快回去吧……」徐夢兒摟著蕭雲蜃的脖子央求著說道,「我不給我爹求官了!」

  豈料此時的蕭雲蜃已然近乎癲狂,他將徐夢兒的身子按在一張白玉桌上,握住她的雙足架在肩上,胯下的肉龍插在嫩脂里大刨大弄起來,一時間汁液橫飛,少女的呻吟聲不絕於耳。

  蕭雲蜃還不滿意,命令那些跪著的宮女道,「你們都過來,看我是如何操弄你們主人的!」

  那些跪著的宮女不敢違背他的意願,紛紛移身過來,看著皇帝與雲妃的交接處。

  「陛下威武過人,雲妃娘娘自然不敵!」

  「陛下的陽物大極了,婢子看得心痒痒的!」

  「雲妃娘娘的屄穴水嫩多汁,只有陛下的陽物配得上!」

  宮女們紛紛羞著臉說起來。

  「哈哈哈!」在宮女們的誇讚之下,蕭雲蜃大為滿足。

  突然他悶哼一聲,神情微怔,整個人的氣勢陡然間萎靡下來,連同呼吸也衰弱許多。

  鹿血酒本無壯陽的功效,全靠催發身體主人的潛能,如此舉動,不吝於寅吃卯糧,眼下吃的越多,往後就越沒得吃,甚至還有可能會直接猝死在床上。

  就在蕭雲蜃泄出精元的緊要關頭,一道璀璨劍光破開殿頂,無數琉璃瓦紛飛落下。

  卻是風九寒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

  「大膽!」原本如老僧坐定的老太監見有人行刺,卻是又驚又怒,當即厲喝一聲,他雙掌合十拍在一起,一層層玄色漣漪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風九寒揮出的劍光立時如同紙屑一般被吹散開來,而半空中的風九寒則被定住身形,動彈不得。

  風九寒身形一震,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凝光化形?九級高手?」

  江湖傳言,九級乃是神仙之境,唯有大機緣者方才能踏足,當今江湖之中,明面上的九級高手屈指可數,無一不是武林巨擘般的存在。

  風九寒雖已是八級巔峰,距離九級之境只是一步之遙,但如無機緣,恐怕一生都難以踏足這一境界。

  風九寒萬萬想不到,在北靖皇宮裡,竟然會有九級高手的存在,而且還是一個太監!

  就在風九寒被定住身形的時候,老太監張開雙臂,如同怪鳥般飛來,他那寬厚的內侍袍服展開,便如同蝙蝠的翼膜一般,同時還有一股濃烈至極的草藥氣味擴散開來。

  老太監的動作快得驚人,饒是身為八級巔峰高手的風九寒也反應不過來。

  待老太監近身,風九寒這才看清他的樣貌。

  籠著的帽檐下是一張衰老的不能再衰老的面容,如同人妖一般可怖,淡眉盡白,柴齒無存,雙頰如貝扇般下垂。

  這也解釋了他為什麼會一直低著頭,嚇到旁人不說,怕是第一時間便會引起別有用心之人的注意。

  在老太監出手的那一刻,深知九級高手厲害的風九寒,便知道今晚怕是難以全身而退了。

  但此番行刺前,他便已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便是拼掉這條性命,也要完成殺掉北靖皇帝的任務。

  望著飛身而來的老太監,風九寒一臉平靜地閉上雙眼。

  下一刻,他雙眼睜開,眸中亮起一盞烈焰金輪,渾身氣勢大漲,被定住的身形也順勢掙脫束縛。

  連老太監看了也是一訝,「命輪解體?」

  老太監那人妖般的怪笑聲響起,「看來你是真心不想活了!」

  風九寒面無表情的看了老太監一眼,如非此人,他也用不著使出這等同歸於盡的招數。

  掙脫束縛的風九寒立即揮出數道輝赫劍光,斬向飛身而來的老太監。

  老太監認出,這是對方以命輪壽數為代價使出的劍招,絕非尋常招數,當下只得停住身形,用心應對。

  劍光離體,風九寒原本烏黑的鬢角,幾乎是以肉眼可見般的速度褪成白色。

  風九寒卻不以為意,反倒是快意地長嘯一聲,毅然將殘存的內力全部注入手中風魄劍,對著下方的蕭雲蜃擲去。

  做完這些的他立時油盡燈枯,氣絕當場,摔下半空。

  「嗆~」劍鳴聲犀利刺耳,猶如一道急電對著下方貫去,眼看就要將蕭雲蜃釘死在劍下。

  分身乏術的老太監萬般無奈之下,長嘆一聲,伸手往胸前狠拍一掌,仰首吐出一口血箭,對著迅疾落下的風魄劍射去。

  此時,風魄劍的劍尖已在蕭雲蜃的肩上,刺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傷口,眼看蕭雲蜃就要命喪在劍下。

  一道烏黑血光飛來,徑直將風魄劍擊飛出去。

  這一系列交手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這時宮女們才反應過來——有人入宮行刺,她們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各自尋找著躲藏的地方,往桌下、床下鑽去,場面亂成一團。

  正抱著徐夢兒的蕭雲蜃急忙起身,扔下這個他近來最為寵愛的妃子,連滾帶爬到老太監的身旁,對著門外大呼「救駕!快來人……救駕!」。

  門外聽到動靜的禁軍侍衛立即破門而入,紛紛拔出刀劍擋在皇帝身前。

  而在禁軍侍衛湧進來前,徐夢兒已滾落到香爐後,隨手撿來一件衣物遮住裸露的春光,猶如惴惴不安的小獸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老太監這時已經化解了風九寒揮出的那幾道輝赫劍光,正盤腿坐下,運起內力,提駐本元。

  此時的他神情萎靡不振,猶如被重創一般。

  但真正對他造成傷害的,其實是他為了解救蕭雲蜃,幾近自殘的那一招。

  ……

  香雲殿側殿之中,皇帝蕭雲蜃簡單地披著一件狐裘,坐在主座上,神情陰鬱地打量著手中的風魄劍。

  此時他肩上的劍傷還在隱隱作痛,雖然已經上了藥且被太醫仔細包紮過,但遇刺時驚心動魄般的巨駭卻讓他久久無法平靜。

  「祈老,這人是宗政長玄派來的嗎?」蕭雲蜃問道,他可是知道宗政長玄把北地江湖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被稱作祈老的老太監搖了搖頭,「宗政長玄知道我的存在,他不會傻到這麼做!」

  「那這人是什麼來頭?」蕭雲蜃追問道。

  祈老看向他手中的風魄劍道,「這人修為頗高,便是放眼江湖,也是有數的人物,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人應是南唐七劍之一的風魄劍主——風九寒!」

  「他是南唐人?」蕭雲蜃有些不可思議,前不久南唐才遣使求和,為此還答應了許多苛刻的條件,怎麼轉身就派人來行刺?

  就在蕭雲蜃左思右想時,祈老道,「內中緣由頗多,並不一定會是南唐朝廷派來的,還需詳查!」

  蕭雲蜃點了點頭,對著門外道,「命大理寺卿立即入宮覲見!」

  「不可!」祈老急忙阻止道,「這人入宮行刺,怕是宮門外就有同夥在望風,切不可打草驚蛇!」

  「那該如何?」

  「宗政長玄的兒子宗政元恆不是回來了嗎?就讓他去查,他可是郎中令,正是職責所在!」祈老道。

  蕭雲蜃恍然大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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