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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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名太多了,根本寫不下……」

  年輕人摘下自己的帽子,擦了擦因不斷伏案書寫而變得汗津津的額角。

  審判庭里悶熱異常,坐久了後背都會被浸濕。

  何況他們是被急匆匆地叫過來的,穿著華貴的衣服跑過一群目瞪口呆的賤民。

  本來他們在寫完那幾個革命黨的判詞後,就可以去宴會取樂了。

  這是一座用灰色石磚蓋起的宏偉建築,拱頂,從外面看起來像是倒扣著的雞蛋殼。

  審判長助手走到窗簾旁,悄悄地掀起一個角落——外面烏泱泱的全是人,哪怕隔著厚厚的石牆,那如潮湧般的聲浪還是徑直傳了進來。

  火把的光亮把整條街點成了橘黃色,乃至於有幾個紳士的假髮被落下的煤油點燃了,發出了響徹夜幕的慘叫。

  絞刑總是喜聞樂見的,特別是在岩城這種連劇團都不怎麼到訪的邊境城市。

  每當有革命黨被揪出來,市民就異常興奮。

  他們喜歡死亡,喜歡無趣的生活中的一點混亂,喜歡這些妄圖以卵擊石地顛覆貴族階級的蠢貨消失的瞬間。

  「亞利多德,喂,不用寫了吧,快點把他處決掉給民眾看不好麼?」王國監督官,一個帶著鴉羽闊帽披著貂皮絨袍的肥胖中年人,繼續在審判長的耳邊喋喋不休,「我晚上還要去伯爵大人的家宴,沒有時間在這裡看著你們寫字。」

  「快了,快了。」審判長低頭看了眼助手羅列出的罪名清單,「寫這麼多就夠了……你個蠢貨,怎麼把杜卡夫先生也寫進去了?我說了,流寇只有那一男一女。」

  「可是,審判長……」助手停下羽毛筆,「杜卡夫先生也在現場……」

  「你被炒魷魚了。」審判長眯起眼睛,「如果你繼續和我吵的話。他可是巴爾迪大人的新外務首席。首席可能犯罪麼?顯然是不可能的。不僅如此,杜卡夫先生揭發了這起針對王國騎士的刺殺,應當上報給帕羅雅佳爾大人。」

  「……」助手拿起筆,在羊皮紙上把薩卡班的名字划去,「好的,審判長。」

  「這就對了。」審判長長長吐出一口氣,小啜一口杯里的紅茶,「羅納德,記住,這就是我們保證陛下的每一寸土地的每一單案件都得到充分解決的辦法。這是岩城的審判率居高不下的原因。」

  「好的,審判長。」

  羅納德悶悶不樂地把文件寫好,站起身,「審判長,伯爵大人說要直接把人吊死,不用送到審判庭了,那我直接把文件拿過去廣場那裡?雖然在行刑的時候才宣讀罪名不符合程序——」

  「宣讀你個蠢貨!」審判長用手杖狠狠給了羅納德一下,「這上面有什麼罪名,你讀讀看?伯爵大人家裡丟失的尿壺,城牆被炸掉的口子,下水道泛濫的老鼠……這些罪狀能讀出來嗎?」

  「對,對不起,大人……」羅納德齜牙咧嘴地敬了個禮,「那我把文件帶給行刑官簽字就好了,簽完我就回來……」

  「快去!別逼我用屁穴狠狠踹你……」

  「是,審判長。」羅納德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對的,對的,這樣就足夠了。你辦事,我放心啊。」

  「那是必然的,大人。」審判長咳了兩聲,「這一個月來失蹤的貧民我本來不想記錄在卷宗里的,但伯爵大人慷慨仁慈,叫我們抓住兇手……現在兇手也抓到了,好事,好事啊,呵呵呵。」

  監督官笑呵呵地走下樓梯,因事情終於結束而感到高興。

  他從來都不喜歡處理這些賤民卑微低等的控訴,因此這件騎士謀殺案是他一年來第一次出現在審判庭里。

  他很期待晚上的宴會,這幾天吊死了太多革命黨,寫了太多文件,終於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也許可以和女僕們來個多人混戰?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

  幾個官員停在審判庭的大門前,門後是排山倒海般的呼喊聲。

  然而正當他們討論要怎麼上車然後安全地抵達廣場,審判庭的門卻忽然開了,隨之而來的聲浪在瞬間就讓一行人耳際嗡嗡作響。

  「誰?我還沒說開門……」

  話到嘴邊就被吞了下去,審判長吃驚地看著那個站在門外的人形。

  「……」

  飄逸的金色秀髮,湛藍得宛如寶石的雙眸。

  有稜有角,俊美的臉龐。

  華美的魔法師服裝,鑲嵌了寶石的法杖,無與倫比的氣勢……

  馬利-諾爾多夫。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這個伯爵招募的傳聞中可以讓一整座城市降下暴雨的魔法師,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在他來到這座城市的一整個月裡,他都居住在伯爵城堡里做自己的研究和治療那些窮苦人。

  雖然這讓伯爵頗有微詞——那些窮人進入到城堡里本身就是一種褻瀆——但因為他是馬利,所以得到了原諒。

  [雖然和巴爾迪大公聯姻了,但岩城一直缺乏一個強有力的保護者。]

  伯爵那時曾經對他們這些宣誓效忠的官員這樣說道。

  [是因為那一位……不在了麼。]

  有人這樣問他。

  [不要提到他的名字。記住,國王從來沒有過那個戰士。]

  伯爵這樣說道。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找到了馬利-諾爾多夫,許多人猜測他應該是來自某個神秘貴族家族的魔法師,只因他那高貴的舉止和令所有女人為之傾倒的談吐。

  「赦免。我要赦免那個女人。」

  他拉了拉自己從來不除下的白手套,攤了攤手,抿嘴一笑。那個霎那,整個世界仿佛都為之鴉雀無聲。

  「噢,我偉大的光明神,這樣美麗的女人,想必是遭受了天大的冤枉。畢竟,她一個柔弱女子,又怎麼能擊敗伯爵大人座下驍勇的騎士?如果一定要尋得一個罪犯,那肯定是她身側的獨臂男。把他吊死就好了,那位小姐現在肯定已經驚慌失措……把她交給我便好,哎,仁慈的我,必定要撫慰窮苦人民受傷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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