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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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嚴冬方過,紫陌與良辰自北方的荒漠掙脫了敵人的困阻。在春末夏初之時,紫陌與良辰分手,兩人約好在平城相聚,一道去看望寧祁陽。

  紫陌一襲紫衣自落日盡頭打馬而來,滿身風塵和著春末夏初的泥土清香,定格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良辰說她太意氣用事。

  她其實,並不是不明白江湖裡的波濤洶湧,可是她之所以來江湖,唯一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找到小哥哥麼?

  那麼就算把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是她出谷的第四個夏天,她十五歲那年出來尋小哥哥,歷盡艱辛卻還是沒能找到他……

  她抵達綿州事,直奔萬花樓方向而去,卻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外徘徊許久。

  餘暉下的萬花樓,猶如一朵高傲的牡丹,高雅卻不奢華。

  門口進進出出許多人,熱鬧的表象下又透著一股平靜的淡漠,好似那個像謎一樣的紅衣女子,慵懶卻兀自帶著淡漠與疏離。

  四月十五,萬花樓選出了新花魁。

  據傳此女容貌與智慧兼併,引得無數人前往,甚至一擲千金。

  自古,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紫陌在人潮洶湧的大街掉轉馬頭,離開。無論對錯與否,她選擇了就必須走下去。素瑰素瑰,何處與歸?

  六月初一這一天,黑雲壓城。

  整個綿州稱籠罩在一股壓抑的氛圍當中,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紛紛在這一天湧入城內,一場預謀已久的廝殺即將在這一天上演。

  紫陌悄然潛入萬花樓,換上了妝扮,漠然登場。

  台上泰然自若,台下波濤暗涌。曲還是那曲,人也還是那人,只是台下的聽客,卻已不知換了幾番。而如今的台下又有幾個是真正來聽曲的呢?

  當笛音響起時,低下靜默的聽客無一不屏住呼吸,兩眼發光的盯著素瑰手中的笛子,局勢一觸即發。

  那笛子色澤普通,看似與平常的笛子無異。

  可是這些人似乎認準了什麼,眼神專注,企圖伺機搶奪。

  笛音婉轉悲涼卻沒能抵住萬花樓大廳內的壓抑與緊張的氛圍。

  曲子最後收尾時,安靜的大廳內,只聽『唰』的一聲,三枚飛鏢齊齊朝台上低眉的女子飛去。

  紫陌並未抬頭,只是以耳代眼,判斷出暗器的方向,然後一個側身順帶著藉由輕功將整個身體凌空飛起,台下的江湖劍客也在這一時刻湧向表演台。

  此時此刻,萬花樓內的女子也在瞬間全部出現在了大廳,一場惡戰由此拉開,形勢瞬間變幻莫測。

  萬花樓的美人雖然銷魂,但它其實是一個情報組織,以萬花樓為掩護,然後探得各路消息,以此來和出的起銀子的人們做交易,所以萬花樓內的女子表面柔弱但各個都身懷武藝。

  那一天,綿州城上方的天黑沉的嚇人,驚雷陣陣,狂風呼嘯,卻沒有下雨。

  街上的人們被狂風吹的睜不開眼睛,急急忙忙就都躲了起來,以此避開這一場將至的大雨。

  有些人甚至連籮筐都來不及收。

  於是空無一人的大街之上,除了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的帳幔以及四處翻滾的籮筐外就再無其他的了。

  然而萬花樓內的血戰卻沒有因此而停止。

  紫陌面色微冷,動作快捷凌厲,面對那些江湖劍客,下手沒有一絲留情。

  爺爺常訓斥說,教她習武的本意是為強身健體,不是為了與他人搏鬥。

  可是若她沒有回手,那麼倒下去的那個就是自己,所以她別無選擇。

  或許,應該說自她踏入了江湖,她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只是為什麼會有人知道她手中的就是玉蘿笛?

  她明明已經將玉蘿笛的表面易了容……

  由於對方人數過多,這萬花樓內的女子加上紫陌也不過幾十人,所以這場惡戰還未結束,她們便已經處在下風。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人倒了下去,此刻縱使紫陌武功再高,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身上的傷痕也漸漸多了起來。

  很快對方趁著紫陌與人交戰後方露出的空擋,拔劍朝她刺去,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太慢了,那柄劍已經在她側身時狠狠刺進了她的左肩。

  她用內力鎮飛了來不及拔劍的劍客,親手拔出那柄正插在她肩頭的劍,鮮血頓時從肩頭溢出,染紅了紫色的衣裳。

  可是面對這樣的場景,這一點小小的傷痛又算的上什麼呢?都說江湖人心險惡,可誰又知道,並非這人心險惡,只因這世間誘惑太多。

  綿州的天空終於下起了一場大雨,斗大的雨滴嘩啦啦的砸下來,然而風雨聲以及雷鳴聲仍舊掩蓋不了萬花樓內的打鬥聲。

  當遭到四面夾擊之時,紫陌艱難的抵擋著對手的攻擊,在她剛剛解決了幾個圍攻之人後,攸地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她只覺身體卻像被釘子釘住般挪不開腳步,於是最後微微閉上了眼。

  可是臆想中的疼痛卻沒有落在她身上,她困惑的微睜開眼,驚愕的發現本該在平城的良辰,此刻正擋在自己面前,而那劍身已經深深的沒入良辰的身體裡,濃稠的血液順著那劍緩緩流了滴了下來,在地板上開出一朵妖艷的花直至荼蘼。

  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一切都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定格住……那個持劍女子滿臉的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真的這樣做了亦或是不相信眼前的男子會用自己的身體擋掉那一劍……總之那雙清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染上了絕望的悲哀。

  沉默。

  空氣里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他們就這樣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變,持劍的女子雙眼落在劍身沒入之處,沒有開口。

  紫陌因良辰的傷勢,而擰緊秀眉,一隻手緊握成拳。

  良辰似乎感覺到紫陌的緊張,於是微偏過頭,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因良辰這動作,持劍的女子終於抬起充滿怨恨的眸子,看向良辰:「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替這賤人擋這一劍?」

  「與你無關。」良辰冷冷的看著自己看著長大的表妹,目光毫無溫度。

  唐遙因他的話渾身微微顫抖,甚至連握著劍的手也止不住抖動起來。

  與她無關……他居然為了一個外人,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來,縱使此時此刻,她的劍刺在他的胸口。

  他可以為了那個女人去死,卻毫不在乎自己。

  她低下頭吸了一口氣,收斂所有的悲傷。

  她從千里之外趕來,就是為了看自己親手布下的局,即使這結局裡多了他一個,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他之於她,從此刻起就是個陌生人。

  再抬起頭時,她臉上的冷漠讓人以為自己原先看見的是個幻覺。

  她用力把劍從良辰身體裡拔出來,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既然如此,那就請便吧。」說完,她輕輕一個轉身,退到一角。

  在場原本停下來的劍客,隨即涌了上來。

  原來,唐遙自那日被送回唐門後,趁著眾人不注意偷偷跟在良辰與紫陌身後,這一路居然沒被發現。

  她暗中與羅剎門勾結,雙方各取所需。

  她的目的是為了借刀殺人,而羅剎門的目的則是玉籮笛。

  這才有了後來的一切:謠言、追殺……

  他們利用那些江湖之人對玉籮笛的心理,然後導了一場屠戮。

  所幸,在關鍵時刻媚娘登場,轉眼間就解決了餘下之眾。可是當所有的對手都倒下時,良辰終於也撐不住倒了下去。

  紫陌傷心的抱著良辰,嘴裡直說,「書生,你答應要載我一程的,所以你不能死……」

  良辰虛弱的抬起一隻手,替紫陌擦拭淚珠子:「丫頭,別哭。答應我,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哭……」

  「我才沒哭。只是、只是有沙子跑進眼睛裡了……」紫陌用最蹩腳的說法掩飾。

  良辰還是微笑,目光殷切,語氣迫切而又充滿期待:「丫頭,你、可以喚我一聲哥哥麼?」

  紫陌當下也沒有想太多,看著良辰慘白的笑,心底莫名的感到難受。終於她張了張嘴唇,啞著嗓子叫了聲,哥哥。

  良辰聽到那兩個字,好似了了一個心愿般鬆了口氣。

  他與媚娘交換了下眼神,知道她會保守秘,於是轉而握住紫陌的手,道:「丫頭,對不起……我、我食言了……以後不能再陪你一起找阮離了,你、你自己要保重……」

  紫陌點了幾下頭,卻沒有抬起來看良辰。她知道,此刻書生一定不會希望看到她哭……

  「做回真正的自己……要為自己而活著……」他知道如果此時再不說的話,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只希望,她可以快樂的活著。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辛苦……

  紫陌抬起紅紅的眼眶,望著良辰,似乎在回想他的說的話,終於她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時,他卻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一直站在角落沒有離開的唐遙,此刻卻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神色冷漠。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心底的傷呢?

  愛至成傷,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她與那個人,終將永隔。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在失去希望的時候。可是原來……這裡還是會痛。

  她用手輕捂住心臟的位置,慢慢的蹲下身去。整個人隱在無光的角落裡,像一朵無人問津的花兒孤寂的老去。

  在那個本該陽光灼灼的夏日,良辰終究還是死了。

  綿州的天,黑的一塌糊塗。萬花樓內被哀傷籠罩,人們心情一一被悲痛占據,猶如這六月天的雨絲,減不斷,徒添了一身的殤。

  因媚娘答應良辰的請求,所以對於唐遙只是嘆了口氣,便放她離開。

  紫陌在良辰死去後,呆愣了許久,到最後似乎意識到良辰真的就這樣離開了,眼裡積蓄的淚水終於啪嗒啪嗒掉了下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自那之後,萬花樓便關了門,裡頭的人全都憑空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正如再沒有人知道那個謠傳中的紫衣女子與那把玉籮笛的消息……

  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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