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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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守者,藏與九地之下,孫子的這句話在修真界裡最為發揚廣大,所以修真界裡遍尋人不著的時候往往會痛罵:這個屬烏龜的,又爬到地下去了。

  沒辦法,誰讓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只有厚德載物的大地是最容易找到的天然隔絕神念之處呢。

  當然,烏龜也有不同,殼還有厚薄哩。

  岳封跟著王老實在地下陰森洞穴中穿行時心想,這群烏龜的殼還真夠厚的。

  江南之山也許不算高,但洞絕對是夠深的,逶迤向下許久,潮濕發霉的氣味越來越濃了,兩個人都不得不運起龜息,這下更象烏龜了。

  王老實輕道:「到了。」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但岳封敏銳地感覺到洞穴中一股微風蕩漾開來,王老實立在一旁寂靜無聲,顯然是在用傳音之法與什麼人交談著。

  岳封燃起靈火,照亮王老實有些緊張的面容,他勉強對岳封笑笑。岳封淡淡道:「怎麼,不歡迎我嗎?」

  沉寂一會,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洞穴中響起:「閣下就是自稱小魔師的潘安嗎?」

  「怎麼,不相信?」

  一個陰森而鋒利的聲音響起:「胡說八道,分明是冒牌的,我與魔師教中同處二十年,怎麼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個侄兒。」

  這個聲音岳封並不陌生,讓他不由得浮起微笑,看來老不死的還沒有死光,魔教長老-金長齡,一個屬於從來就和魔師一脈不對付的派別的人。

  岳封帶點嘲弄地問:「喔,這位前輩想必和我伯伯很熟了,敢問高姓大名。」

  聲音更陰沉了,「小孩兒,怎麼著,還敢和老夫叫板不成,老夫入教時你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哩,好好聽著,老夫是魔教接引法王金長齡,還不跪下。」

  岳封心中一嘆,金長齡也成了法王,魔教真箇沒落了。從容道:「可惜在下尚非魔教弟子,如何跪你?」

  金長齡噎了一下,喝道:「如此說來,招搖撞騙的小子意圖不軌,該殺。」

  聲音雄渾,在地下空間中振盪得嗡嗡直想,隔空傳音還能又如此威勢,看來他的功力真有了長足的進步。

  岳封鎮定自若地站在那裡,王老實不知道怎麼辦好,站在那裡一個勁眨眼睛。

  過了一會,金長齡怒喝:「怎麼,還需要我自己動手嗎?龔木青。」

  先前發聲的老者息事寧人地說:「金老,還是從長計議為好,仁方,帶潘公子進來吧。」

  王老實應聲是,口中喃喃有辭念叨兩句,伸指一點,虛空中如同石入水塘,漣漪慢慢蕩漾開去,一道閃耀著幽幽光芒的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王老實伸手道一聲「請」。

  岳封踏入門去,周身立為光芒所繞,閃爍之間乾坤移轉。

  片刻,眼前暗了下來,岳封眨眨眼,邁步出去,他知道自己已在這地底幽暗空間換了個地方。

  看看四周,修真就是好,同樣是在地底,集合眾人的法力憑空就造出一個世界,雖然是臨時性的匯集點失之簡陋,空蕩蕩的空間中只有幾個人,數片石,居然而坐,但靈光縹緲中反倒更展現出一種夢幻色彩。

  幾個人懷著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都是高手,在他們不清楚岳封深淺時顯然會面的必然是能起辨別作用的重量人物。

  岳封也在打量著,心中喟然一嘆,真箇是物是人非,火暴脾氣的金長齡老了許多,即便是修真,二十載的顛簸也在他的面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他的心已老,不過薑桂之性,老而彌辣,自己要在魔教和還真教重新拉起隊伍首先要過的第一關可能就是他了。

  從位置上主持者顯然就是龔木青,藏玉門的門主,昔日岳封與之有過幾面,他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頭,不過如果誰把藏玉門門主視為鄉巴老頭,恐怕會是他一輩子犯下的最後一個錯誤。

  其他幾個人岳封基本沒什麼印象,只是一眼看去,以其眼力,大致就能辨認出其出身來歷而已。

  金長齡死死地盯著他,良久,皺眉低喝一聲:「你來自何方。」

  一字一頓,聽在旁人耳朵里聲音不大,但眾人都覺出異樣,如同他周身的空氣形成一種緩慢而強烈的波動,振盪開去,在禁制的空間遇到邊界逐次反彈回來,會聚到岳封所處的一點,頓時岳封的身影都被強大的聲波衝擊得飄蕩起來。

  眾人眼力都是老到,心道果然是魔教法王,魔音法咒,力量驚人。

  不禁都同情地看向岳封,都知道雖然自己沒什麼感覺,但岳封必定如處驚濤駭浪的中心,功力差點只怕當場就要吐血而亡了。

  岳封果然微微動容,清朗的聲音就在金長齡的魔音迴響的間隔中響起:「我來自來處。」

  就在這音韻相間、波動沖消之中,眾人都注意到他的手輕輕劃了個圓,法訣一轉,彈指向地,即刻碰一聲巨響,感覺上,整個地面都波動起來,讓眾人如遇地震,但瞬間即過,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寧靜,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金長齡的面色變了,岳封輕巧而熟練的消解手法他並不陌生,讓他想起一個人,他終生畏懼的那個人,不動聲色之間顛覆乾坤的人。

  龔木青看看默然不語的金長齡,心知風向變了。他和藹地笑了,一拱手:「這位小兄弟,敢問魔師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岳封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眾人配合地驚訝一聲。

  岳封淡淡地說:「我伯伯想幹什麼誰又能揣測得到。」

  口氣之大讓每個人心中都是不舒服,可魔師身為這個甲子最可怕的魔道人物,又不容人不服氣,幾個人心中想,不知魔師和現在的主人相比如何,這個念頭剛剛泛起,連忙極力按捺,將任何人與主人相比本身就是大不敬,即便是魔師。

  金長齡恢復了面色,冷冷哼一聲道:「你以為你見到的那個就一定是你所謂的魔師伯伯嗎?」

  岳封隨眾人驚詫地看向他,金長齡舉頭向天,沉默一會慢慢說:「諸位,自從華山上魔師影現,我教就希望認定其身份,匯集諸大法王用密陣搜索天下,結果卻無法搜到魔師蹤跡,這個人很可能是假冒偽劣,請諸位未來見了一定小心。」

  一個中年人想想道:「魔師通天之變,當日大爆於此不就是明證,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

  金長齡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個屁,魔師當日不過是引發天地之力,你以為他真能以一人之力破九天十地大陣?你看看現在的魔域就知道了。天魔解體,即便活著也要再入輪轉,重立爐灶。」

  沉悶的氣氛中一個嬌媚之極的聲音響起:「喲,我只聽說過自吹自擂的,還沒想到魔教的法王卻拼命貶低魔師,是何道理啊。」

  卻是一個艷媚的女修,眼波欲流,風姿綽約。

  金長齡見了她的面卻沒了多大脾氣,只是哼一聲道:「玉狐狸,少說一句沒人當你啞巴。」果然女人開口,氣氛好了良多。

  玉狐狸可不管那麼多,流盼美目感興趣地注視著岳封:「那這個英俊少年是不是假冒偽劣呢?不管怎麼樣,我可是要待為上賓的喔」

  眾人投向岳封的目光中奇怪起來,又是羨慕又是憐憫的,一個人嘟囔:「小子,等著變乾屍吧。」

  玉狐狸立時柳眉倒豎,轉過頭來:「哪個王八說的,干你老娘。」

  場面大嘩,嚴肅的氣氛蕩然無存。

  邪道沒個正經是有傳統的,從梁山泊開始就是如此了。

  龔木青趕忙岔開話題:「法王,你看怎麼樣。」眼下之意,岳封真偽還得要做個決定才好。

  金長齡有些猶豫起來,這個小伙子地道的魔教手法可不是一天兩天可假冒得來的,他問道:「潘安,你隨我回去,請教主定奪吧。」

  岳封笑笑:「現在還有魔教嗎?」眾人一聽,話不對頭,又安靜下來。

  金長齡反倒沒有生氣:「此話何意?」

  岳封目光中卻沒有一絲笑意:「我見到伯伯的時候,正有人傳血魔的旨意,昔日威風八面的魔教現在淪為別人的爪牙了嗎?」

  氣氛凝重起來,眾人冷冷的目光讓空氣都有些窒息。

  岳封卻不以為意,來往溜達著踱步:「伯伯當年臨去之際,讓我父親關注一下魔教的狀況,卻不料眨眼之間分崩離析,魔教即成逝水落花。今日的魔教還是當年那個魔教嗎?」

  金長齡哼一聲沒有說話。

  反倒是一向和藹的龔木青面目上有了種奇特的扭曲,一點淡淡血紅在他眉心躍動,其他各人看了,心中凜凜,更是噤若寒蟬。

  岳封如渾然不覺,大言不慚地繼續道:「就我來說,這樣的狗腿子不當也罷,又何必叫魔教呢,還不如加一個字,叫血魔教。」

  龔木青的聲音都有些變了,溫和中帶著尖利:「呵呵,那你今天為什麼還敢來呢?」

  岳封奇怪地看向他:「為什麼不敢來,你們把我吃了不成。」

  金長齡喝一聲:「小子,別那麼狂,你就不怕我們把你宰了。」

  岳封哈哈大笑:「諒你們沒那個膽,以我伯伯之名,以我潘安之貌,橫行天下怕過誰來。」

  氣焰囂張的小衙內模樣十足,氣派非凡,真箇是鄉巴佬服飾不掩國色天姿,偉大男種豬的氣概所向披靡。

  眾人看著他,都是難以置信,這個小傢伙還真是初生種牛,口氣不小,氣氛反而沒那麼緊張了,金長齡帶點取笑地道:「看來你這小子就缺教訓,我們把你扣下來,讓你伯伯來領人吧。」

  眾人長出一口氣,但龔木青的目光之中卻是冷厲依然,不覺心中又是一緊。

  岳封不以為意:「以我伯伯的脾氣,他會如何來領人呢?」

  這下子金長齡的笑容也僵住了,他又何嘗不知,以魔師脾氣,以人質要挾他的後果只有一個,就是血海奔流,人質和所有相關人等一起下地獄去吧。

  龔木青哈哈笑起來,又恢復了慈祥長者模樣:「果然是後生可畏,不同凡響。」眉心中血影淡去。

  眾人這才放鬆下心來,玉狐狸向岳封拋了n個媚眼:「小伙子資質不錯,讓姐姐幫你好好打扮打扮,一定能迷倒天下。」

  岳封回以一笑,淡和平靜,玉狐狸卻心中一跳,連忙按捺心懷,再看去,卻又是那個平平常常的鄉巴佬,不禁一呆。

  龔木青發話了:「那潘公子此來不會是遊山玩水的吧。」

  岳封微笑:「我不過沒什麼事做,看這裡熱鬧來看看罷了,你們不也一樣嗎?」

  龔木青和金長齡對視一眼,問:「願聞高見。」

  岳封得意地說:「現在普天下關心的不就是魔域到底會有何變化,修真聯盟那幫老雜毛禿驢們不也在此鎮守嗎,現在又多了個欽差,你們的目的大約也不外如此。我倒想問問你們,如果他們出手對付魔域,你們怎麼辦?」

  龔木青呵呵笑:「這道理誰都懂,如果他們能根除魔域,我們自然不會使壞了,必要時幫上一把也是應該的。」

  金長齡冷笑:「只怕我們一現身,所謂正道那幫蠢豬不干別的了。」

  一個身處後方一直沒有開言的人開口道:「潘公子能否解釋一下,為什麼要揭開我們辛辛苦苦在城中布下的眼線呢?」

  看過去,卻是一個鬼魅派的瘦子,他身上陰森的氣息讓其他人都離他遠遠的,顯然和光頭吳的二當家的是一夥。

  岳封毫不在意:「喔,你是說象他一般的人啊。」

  他拍拍老老實實站立一邊的王老實:「如果眼線如此容易揭開,那也就沒什麼用了,有關係嗎?說不定我是救了他們一命哩。」

  龔木青咳一聲:「這事就算了,反正影響也不大。」

  岳封心中點頭,就說哩,臥底於城中的肯定不會那麼簡單,有些就象是明面上一般,不信三俠看不出來,恐怕只是暫時隱忍,定是為了大魚罷了。

  龔木青問:「潘公子將來有何打算,說起來,潘公子可能對我們有些誤解,如果願意,一起去參見元祖如何,元祖自然會把一起給潘公子好好解說的。」

  話似隨意,其意深邃,眾人不由得都豎起了耳朵。

  岳封皺眉,低頭沉思半晌,似在自語道:「一個人晃蕩也不是辦法,隨你們去看看也好。現在天下紛紛,時世難料,伯伯也許應該重新考慮考慮。」

  眾人心中頓時放鬆,龔木青哈哈大笑:「那就好,以潘公子資質必然得元祖青眼,未來發展不可限量,不過,潘公子初履凡塵,有些話還是注意一點的為好。」

  岳封展眉一笑:「不過是些稱呼,有什麼大不了。」一拱手:「金法王,龔門主,其他幾位也必是修真長輩,潘安在此,還請多加關照。」

  龔木青笑得頗為歡暢:「好,好,現在要不請玉仙子替潘公子安排一下,掃掃風塵,換換衣服,當然也可以親近親近,也好加深一點感情嘛。」

  一個人附和:「是啊,對玉仙子來說,越深越好嘛。」

  在一干臭男人會意的大笑聲中玉狐狸嗔一聲「討厭」,笑眯眯地閃身到岳封身邊,拉著他的手,象哄小孩地道:「來,跟姐姐來,別理這幫老不修。」

  岳封掃他們一眼,含笑而去。

  龔木青沉下臉來,問金長齡:「你看如何?」

  金長齡沉默良久,迸出一句:「此子深不可測。」

  旁邊一個人不解地道:「不過是狐假虎威的毛頭小子,有什麼啊。」

  金長齡瞪他一眼:「你懂個鳥,你知道他背後的斧頭什麼來歷嗎?」

  龔木青點點頭:「那是昔日裂天的鬼斧,想不到塵封這些多年後重現人間,此子不簡單。」

  金長齡的目光中鬼火彤彤,不知在想什麼。

  龔木青吩咐道:「此地也要放棄了,敵人尾隨他們而來,遲早會發現此處。」

  顯然他是這裡的領軍人物,一聲令下,眾人立刻忙碌起來,很快靈光熄滅,現出本來面目,不過是地底一片漆黑,洞穴深深,繼續著千萬年來的長眠,人類紛紛擾擾,不過是大地上匆匆的過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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