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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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未破曉,葉靈龍就在胯下傳來的陣痛中醒來了。

  昨夜鳳姐姐兩次弄得他在高潮邊緣卻又在最後一秒停止,惹得他一晚上都做著一些此刻難以回憶起來但是卻又十分真實的春夢。

  說來也奇怪,雖然細節都記不清了,葉靈龍卻十分肯定這些夢大多數圍繞著他和鳳姐姐,還有另一些是和昨日那一根牆上的陌生陰莖。

  心不在焉地完成洗漱,緊接著就是上廁所。

  今早葉靈龍注意到金富貴並沒有和他試圖在廁所里重啟那些尷尬的搭訕,而是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隨著他把頭探進來,葉靈龍這才發現師兄早就在會客室等他了。

  「所以說,師兄你認為殺人魔是百花谷出身?」

  打招呼和簡訊之後,葉靈龍坐了下來。

  一陣左顧右盼,這才發現醉師姐似乎還沒醒的他此刻趴在桌子上,忽然也覺得有點犯困,於是又打了個哈欠。

  「他擲針的手法是百花谷的破元長針,這是不會錯的。而殺害李家二家主的,想必也是百花谷的天地笑,所以……」

  「說起來……」葉靈龍此刻腦海中忽然回憶起昨日夜裡遇到的那名黑衣人,不過又很快意識到這樣他需要向師兄解釋自己為什麼大半夜在京城閒逛,於是很快改口道,「醉師姐去哪裡了啊?」

  「她啊……一早和我說有些事情要調查,就拋下一句昨天她調查的幾戶人家都沒問題,就急急忙忙出去了,」從葉靈龍對面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柳春風拿起臥在桌上的佩劍,「我繼續去追查一下那百花谷黑衣人的信息,師弟你如果不覺得麻煩的話,在和鼠王那邊搞定之前,能順便試著追蹤一下金家家主的行跡不?」

  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單子,他補充道,「這是他可能去的地方,幾處金家比較大的錢莊,應該不會出錯的……注意一下他不同尋常的舉動就是了。」

  「唔……好吧……師兄你還是在懷疑金先生嗎?」

  「以防萬一。」

  「欸,那今天反正也沒多少事,我陪你先一起調查一下吧?」

  「哎……如果你想的話……」揉了揉額頭,柳春風也知道拒絕不是一個選項,只得任由自己師弟去任性了。

  ********************

  「師兄,他們那邊有賣麥芽糖欸~ 」:「他們家的風車看上去好好看啊~ 」:「這些首飾師娘肯定會喜歡的吧?」;

  「這頂帽子師傅會不會喜歡啊?啊!」

  看著自己師弟拿起一頂插滿五顏六色羽毛的奇異碧玉道冠戴在頭上比劃,柳春風終於忍無可忍了,一記爆栗打在葉靈龍的額頭上,引得他怪叫了一聲。

  「專!心!調!查!」

  把那頂帽子換給店家,又報以一個歉意的笑容,柳春風板著臉對葉靈龍小聲威脅道,「你再這樣我就自己走了,你快點去鼠王那邊……」

  「是,長官!」模仿著士兵的樣子給師兄敬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軍禮,葉靈龍也確實變得收斂了一些。

  當然,僅僅是一小會。

  「師兄你看,他們那邊全都是人欸,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

  指著一戶人家門口聚集的人群,葉靈龍還沒等師兄做出反應,就已經一路小跑過去看熱鬧了。

  「師兄,這裡有人被吊起來打欸……」踮起腳來朝著人牆內望去,葉靈龍又轉過身來對此刻滿臉寫著無奈但是仍然朝著這邊走來的師兄喊道。

  「這估計是別人家的私事……我們就別摻和了吧?」

  「老哥,這邊發生什麼了啊?」

  葉靈龍此刻又側過了身子,對著周圍一同看熱鬧的人問詢道。

  「嗨,還能是什麼啊,那被吊起來打的庸醫硬是說這家主人沒生育能力,但是他老婆都懷了四五個月了……哎,現在這家夫人的名聲怕不是都要被毀了……庸醫害人啊……」

  因為比葉靈龍要高出些許,柳春風並不需要踮起腳就能把最裡面的情況看得較為清楚,而此刻走到師弟身邊之後,他反而是發出了驚嘆的聲音,「欸,被吊起來的這位不簡單啊……」

  「師兄,怎麼說?」一邊往師兄身上蹭,示意讓他把自己抱起來,好能把裡面的情況看得更清楚一些,葉靈龍一邊問道。

  「你也知道你現在十六七了吧?還要我抱?」

  話雖如此,柳春風卻只是熟練地用手環抱住葉靈龍的細腰,將他摟了起來,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這麼做的話,怕不是接下來就是師弟用輕功騎到自己脖子上了。

  「那被吊起來的人,每一鞭打在身上雖然響,但是他的呼吸卻沒有絲毫變化。與其同時,他雖然叫的大聲,但是每一聲都中氣飽滿,音調平穩,絕不像是因為太疼而發自肺腑的嘶吼。」

  「我說,師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這又不是什麼街談巷語,神怪野史,怎麼會隨隨便便就在路上遇到武林高手啊……不過說起來,被吊起那人看著好矮啊……」話雖如此,葉靈龍此刻卻又從師兄的懷抱中掙脫開來,開始慢慢地擠開周圍的人群,想要走到人牆之中去。

  「看我不打死你個王八羔子,臭庸醫!胡說八道!」

  好不容易擠進來了,葉靈龍才發現被吊著打的那個人面相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甚至還要更年輕一些,說是少年絕對不為過。

  而且身高上來說,也要比葉靈龍還要矮上不少。

  「住手!」

  用劍鞘擋住家主對著少年打出的凌空一鞭,「打孩子算什麼本事?」

  語氣中有些慍怒的葉靈龍將那一根長鞭用劍鞘繳來,一雙妙目瞪著此刻仍然怒氣未消的家主。

  「什麼孩子,這就是一庸醫侏儒,竟然污衊我家媳婦清白!」

  見手中武器被繳,這看上去四五十左右,有些發福的家主又從門口拿起一根掃帚,想要繼續毆打那被吊著的醫生。

  「相公,可是那庸醫又鬧出什麼事了嗎?」

  一名婦女聽到家外的喧譁,從門內探出頭來,緊接著整個人走了出來,確實可以看出她已經有了四五個月身孕,「照我說,相公你也沒必要發這麼大火吧,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庸醫而已,報官就是了……」

  「師兄,這女的聲音我似乎有點耳熟呢,」聞到那婦女發話,葉靈龍踮起腳湊到柳春風耳邊小聲道。

  「嗯?師弟你可曾記得是在哪裡?」

  柳春風此刻穿過人潮,隨著師弟來到內圈看見那醫生樣貌之後也多了幾分興趣,然而葉靈龍卻只是在用冥思苦想回應著他。

  「欸,相公,他們在幹什麼啊?」婦人看到葉靈龍手中奪過去的鞭子,有些驚訝地問道。

  「啊……我似乎記起來了……這語氣……」心底這樣想著,吐了吐舌頭的葉靈龍在腦海中回憶起昨晚被鳳姐姐強吻時周遭人們的評論,不過他卻並沒有告訴師兄,只是對著柳春風搖了搖頭。

  「我說,這位家主你倘若覺得被吊著的這位……」斟酌了一下用詞之後,柳春風走到葉靈龍前面,「前輩做事有什麼不妥的話,大可以報官,卻也不需要這般誇張吧?」

  指了指此刻家主手中的掃帚,又指了指葉靈龍手中的長鞭,柳春風誠懇地看著那發福的家主。

  隨之柳春風又把目光停留在家主身後那略有姿色但是已經開始衰老的少婦身上打量了幾番。

  「你們又算什麼東西?來管我們家家事?」

  「在下不才,六扇門使者,武當少陽劍,柳春風是也,」從袖中掏出六扇門令牌在家住面前晃了晃,柳春風又拱手對著被吊起來打的那少年作了一揖。

  聽聞著周遭人群的議論紛紛,柳春風卻也並不在意,只是化純陽內力為刃,就這樣用手指隔空將困在那少年醫生身上的繩子給割開了,又引得人群一陣騷動。

  而那少年在空中被解綁之後,卻也並沒有狼狽的落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之中就調整好了身形,安穩地落在了地上。

  「對了,如果家主你認為有必要的話,我自然可以代你把這件事上報給官府,不過……」柳春風走上前,恭敬地替那少年拍了拍灰,又走到被他那一手隔空斷繩嚇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家主身旁,低語了幾句。

  周遭大部分人群見到庸醫此刻被鬆了綁,也就覺得並無更多熱鬧可看而散去了。

  另一邊,家主在柳春風對他幾句耳語之後,卻也是變了變臉色,轉身並沒有理會自己的妻子而一個人走進房門裡去了。

  「師兄,你對他說了什麼啊?這人又是誰啊?」

  不明就裡的葉靈龍扯著走回來的柳春風的袖子,滿臉好奇地看了看那扇此刻已經緊閉的大門,又看了看自己身邊那比自己還矮上一頭的少年,用手摸在自己頭上,接著平移過去想要把自己和他之間的身高差距給弄個清楚。

  「啪!」

  一記板栗響亮的打在葉靈龍那隻要伸出去的手上,柳春風又對著少年欠了欠身,又轉過來看向葉靈龍道,「還不見過百花谷掌門,溯谷主?」

  隨之看著師弟並無反應,柳春風又揉了揉他的頭,用眼神示意著讓他行禮。

  「啊!」

  一臉難以置信的葉靈龍張大了嘴,呆傻了半宿,而被師兄揉頭而回過神來的他又是連忙畢恭畢敬的鞠了一個躬,慌張道,「溯……溯……溯谷主好!」

  隨後又偷偷別過臉去,吐了吐舌頭,對著師兄小聲道,「師兄,你怎麼知道他是百花谷掌門的啊?」

  「對不起……師弟年少無知,如有失禮,還望溯谷主看在家師的面上多多包涵……」看著葉靈龍當著長者的面還試著和自己說悄悄話,柳春風狠狠瞪了師弟一眼,又轉過頭看向溯谷主欠身道,「兩月前溯谷主攜江師兄前往武當看望家師一別之後,此次不知谷主也在京城,失了禮數而提前來拜訪,還望谷主海涵。」

  「啊,沒事的沒事的,叫我溯流光就好了,不需要這麼多禮數的……」撓了撓頭,那少年摸樣的掌門走到葉靈龍面前,「這想必就是長春子兄最得意的高徒,小無極劍吧?那幾天長春子兄還特意說要把你叫來,不過我想你和江兒玩的來,就也沒強求了。」

  看著那少年清澈的眼神,葉靈龍仍然難以把面前這比自己還矮一截的少年和江湖五大正派之一的百花穀穀主聯繫在一起,腦海中又回想起自己師傅那乾瘦而老氣沉沉的樣子,他搖了搖頭把這些胡思亂想甩了出去,又對溯流光行了一禮,「對……對不起……我……」

  「無需再道歉了,我這次來京城,其實也是為了我那江兒的事情啊,」踮起腳拍了拍葉靈龍的肩膀,溯流光苦笑了一番,「兩月前武當一別之後他偷偷追著你師姐就往京城走了,而我留在襄陽行醫。第一封書信還說等我來了要請我吃燒鵝呢,結果就沒音訊了,我這昨晚才趕來,結果一到京城盤纏就用光了。」

  眼神中透露出濃郁的對徒弟的擔憂,溯流光聳了聳肩,轉過頭來指向了身後那一處人家,「你們也看到了……第一次行醫就出師不利啊……原本只是個偏頭疼,結果多嘴了一句,說我看他腎衰脾弱而髒瘀,是以恐其元陽活力不足……」看著葉靈龍和柳春風都露出一份,「都懂都懂」,的眼神,溯流光也就沒繼續說下去了。

  「可是,谷主你如果把身份亮明的話……?」葉靈龍嘟了嘟嘴,看著柳春風伸出手示意讓眾人邊走邊聊,緊步跟上了二人。

  「這個……葉小兄卻是不知,我們百花谷的一條祖訓便是行醫不得留名,這哪怕是我想,也是萬萬不能的啊,」回過頭來對著葉靈龍笑了笑,溯流光又回身,與柳春風聊了起來。

  而柳春風也在溯流光說完之後,滿臉無奈地背著葉靈龍幽幽道,「師弟你對師傅的江湖常識課是從來沒注意過吧……」

  被當著看上去比自己還年輕,但是又是長輩的臉訓斥著,葉靈龍臉突然漲紅了起來,「才不是呢!只是……只是……剛好那一段沒注意而已!」

  「哈哈哈,無妨,無妨,我年輕的時候也最煩不過師傅的說教了……」又轉過頭來,和葉靈龍目光相接而大笑了幾聲而緩解了些許的他的尷尬,溯流光終於開始訴說起了正事,「說來,不知道柳兄在京城又是為何?倘若有時間的話,不知諸位可有興趣和我一起前往江兒給我留下的那間客棧?想必葉小友也有許多話想和江兒說吧?」

  腦海中回憶起那幾日每天師姐把自己從被窩裡拉出來就是為了去見江哥哥有個伴,葉靈龍暗自詆毀了一番自己的師姐,而思緒很快又轉到昨晚那百花谷出生的黑衣人和無名刀客之間的戰鬥,以及鳳姐姐冷冷的那一句「黑衣人輸定了」,他鬼使神差地扯了扯走在前面的師兄的衣背。

  「那個……師兄,要不然我就先去做你安排的事了?等會如果你們見到江哥哥……就把他們都接回金府坐一坐?」

  心底一個不可名的想法緩緩發芽著,葉靈龍下意識地就選擇了逃避,而看著師兄回頭那雙明亮的眸子,他把臉別向一邊,放緩了腳步,「我……我先走了啊?溯,溯谷主也再見!」

  再次回想起昨晚那黑衣人,葉靈龍並沒有等溯流光回話,就跑開了。

  一顆心開始砰砰地跳動著,他不敢去猜測昨夜那黑衣人的身份,因為他知道他會得出一個怎樣的結論。

  而得出那個結論以後,他不知道他會以怎麼樣的心態去面對師姐和之前那看上去比自己還年輕的溯掌門,還有師兄。

  「我原本可以出手的……」回想起昨晚的自己,葉靈龍一邊推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自責像是幼時發燒被逼著喝下的中藥一般堵在他的喉中,由一開始乾澀發酵成難以承受的苦味,「不會是江哥哥的……如果不是那時候我只想討好鳳姐姐的話……」恍惚中葉靈龍只覺得喉中苦澀開始凝固,讓他如鯁在喉,而街上的一切也突然開始變得喧鬧,仿佛每個人都在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對著葉靈龍的耳膜嘶吼。

  天與地似乎就這樣失去了和諧,開始不協調得旋轉了起來,留下葉靈龍一個人在這街道正中。

  作為武當七劍中最小的一個,此番和師兄出來可以說是他的第一次江湖歷練。

  而在此時才意識到死亡距離自己有多近的葉靈龍在可能是自己熟人的黑衣人此刻已經身亡的想法中久久不能自拔,腦海中又閃過那些日子裡的溪邊涼亭,美酒,烤魚,葉靈龍忽然停下了腳步,而心臟也開始更加快速的跳動著。

  在上一刻還仿佛滿是喧鬧的世界此時又突然靜止了下來,街上行人和他的距離仿佛開始漸漸拉遠,很快原本繁華的街上就只剩下了葉靈龍一人,「如果當時出手的話……」停下的那一霎他才意識到,昨夜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不是自己,從小就憧憬著想要成為像師兄那樣路見不平而拔劍相助的大俠,結果真正遇見爭端的時候卻在鳳姐姐一句吩咐下就這樣離開了。

  「……師兄……鳳姐姐……啊!」忽然肩上被人推了一把,而周遭那些被無限拉遠的噪音又忽然在一瞬間灌入葉靈龍的耳朵。

  「發什麼呆啊!走路看著點!」一名路人對著葉靈龍粗魯地吼道,錯身走過了仍在發呆的葉靈龍。

  「……」並沒有理會那路人的葉靈龍只是痴痴地後退了幾步,又推搡著靠到牆上,開始沉思了起來。

  腦海中回憶起鳳姐姐昨夜看向那場爭鬥冷酷的眼神,和她的話語,「妹妹你這種見到什麼事都想上去幫一把的心態,在江湖之中是很危險的,」葉靈龍卻又忽地從莫名地悲痛和悔恨之中閃出了一剎。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他會不會看到我了……然後我出手了的話……師兄會不會也就知道了……」回想起自己昨日那一身白衫青裙,和施有粉黛的面容,「他知道了的話……肯定會告訴師傅的……唔……但是也不一定吧……說不定就是偷學了一些百花谷武功的毛賊而已……」搖了搖頭,葉靈龍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從之前那種難以言說,心臟狂跳而喉嚨仿佛被堵住的狀態之中退了出來。

  「師兄也說過……插手之前要先觀察幾番的……嗯,和鳳姐姐說的差不多……」心情仍然是有些低落,葉靈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接著把袖中師兄給的單子給拿了出來。

  「第一站的話,是饕餮錢莊,然後是貔貅錢莊,接著金蟾錢莊……」

  嘟了嘟嘴,葉靈龍跳脫的思維中忽又閃過了小乞丐那張黝黑的臉和冰冷的眼神,「要不然先去鼠王那個看一下吧……」腦海中這樣想著,而他的腳已經帶著自己前往了貧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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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來到貧民窟入口處,葉靈龍的注意力馬上就被附近的騷動給吸引了過去。

  吐了吐舌頭,葉靈龍心底小聲嘀咕著,「就去看一眼,不礙事的……」,一轉腳就從貧民窟入口處離開,朝著騷動處走去了。

  雖然貧民窟對面這一條街已經不算是貧民窟了,但是走近時仍然可以看出,這附近的居民家裡並不富裕。

  陳舊的門掩,破碎的磚瓦,和人們並無多少生氣的眼神,無一不透露著這一事實。

  而騷動處,也就是一戶人家門口,所站的那些板著臉的捕快也加重了此處的沉重氣氛。

  走到人牆之前,這時並沒有師兄可以把他舉起來的葉靈龍聳了聳肩,只得嘗試用他那柔弱的身軀去擠入人牆。

  幾次無功而返之後,葉靈龍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嘆氣。

  雖然心底仍然好奇,但是卻也只能離開的他忽然注意到事發這家院落的拐角處並沒有多少人,眼珠子一轉,心底又多了一個主意。

  打著在沒人的地方用輕功翻牆的葉靈龍悄悄走到拐角處,正準備施展輕功的他卻被面前的景象給震驚到了。

  「金……金先生??」

  並不需要如同黑衣人那樣懷疑身份,葉靈龍十分確定眼前這個坐在地面上的大球就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金家家主,金富貴。

  「噓……別嚇到他們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那驚嘆,金富貴卻沒有回頭,只是指了指周圍。

  葉靈龍這才注意到,金富貴身邊圍繞著一圈的野貓。

  說是野貓,不過這些貓卻並非如葉靈龍想的那般肌瘦,顯然有人在餵養它們。

  「金先生?」改為小聲低語,葉靈龍也緩緩靠近了因為太胖而無法蹲下只能跨坐在地上的金富貴。

  走近了葉靈龍才發現,金先生手中竟然捧著一個不小的桶子,一邊用腳把地上吃剩的那些骨頭掃到一邊,葉靈龍一邊開始迷惑了起來,金先生出現在這貧民窟附近,居然是在……

  餵野貓?

  「一般這些貓都是王奶奶餵的,是我錢莊的雇員……六七十了,她老頭子死得早,一個人住……我只是偶爾過來看看……」依然沒有回頭,金富貴卻突然開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他身旁一隻黑白相間的小野貓的頭,而野貓也顯得十分享受,對金富貴並不覺得陌生。

  「因為她沒親沒故的,又一輩子都在我們家打工,所以死了以後衙門也不知道通報誰,就找到金家錢莊上來了」令葉靈龍意外的是,到現在為止,金富貴表現得都十分的深沉,言語之中雖然沒有透露出任何的悲痛,但是卻仿佛被一層灰濛濛的霧給包裹住了一般。

  「據說是昨夜家裡被一個小毛賊給洗劫了,但是不小心驚醒了王老嫗,於是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了……」忽然渾身的肥肉一陣抖動,金富貴從桶中又拿出一根炸到剛好金黃,仍然散發著些許熱氣的雞腿,丟到了地上,惹得眾貓一陣瘋搶。

  也沒等葉靈龍回應,金富貴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繼續道「聽捕快說,是貧民窟里的慣犯了,昨晚那小偷去千金消大賭了一場,結果欠了不少錢,不知道為什麼沒被千金消抓了送官,就又跑來這裡想做一筆來還點欠款……」

  聽著金富貴那灰濛濛的語氣,葉靈龍心底卻掀起了驚濤巨浪,昨晚那兇相少年趴在地上的木訥的眼神從腦中浮現,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口水,心底又開始了惶恐地猜測,「可能是他嗎……沒那麼巧吧……」。

  把雞腿丟到地上,又很不顧形象的用手吮吸了幾下拿雞腿的手指,金富貴砸吧砸吧嘴,「只是可惜了這些貓了,原本它們和她很親的……你知道嗎?有時候人這種動物啊,真的是比貓還不如……」那隻被吮吸乾淨的手在他的華服上擦了擦,金富貴又開始自顧自地擼起了貓來,「至少它們不會因為你長得和旁人不一樣就百般嫌棄你……可惜……」

  見金富貴仍然是在一個勁的自說自話,葉靈龍只得尷尬的咳嗽了幾聲,試圖想要從心底那浪濤之中逃避出來的他開始沒話找話,「咳咳,沒想到金先生也是愛貓人士啊?」

  隨後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而葉靈龍的思緒也不可避免浸入回憶的惡浪里,「肯定不會是他吧?這……我……這……不會的……」

  「我小時候老爹送了我一隻貓,黑毛的,總是喜歡一大早踩我臉上……」揉了揉那隻小貓的頭,又轉而撓起它下巴的金富貴繼續道,「不過我的哥哥們平日裡就因為我天生體胖又沒名沒份而欺負我……連帶著對貓也下了狠手,最後我偷偷把它交給王奶奶了……養在這裡,不過前幾年也病死了」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爹也走了,王奶奶也走了,如今我身邊又還剩下多少我認識的人呢?」

  自顧自地說著,到這一刻金富貴那撫貓的手於是停了下來,整個人周遭那近乎實質的灰濛濛的霧氣也終於凝結成了肉眼可見的悲傷。

  而那隻被撫摸的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似的,開始主動用頭蹭著金富貴那圓滾滾的肥手。

  「那個……金先生……」,小心繞過金富貴身邊那些貓的葉靈龍此刻蹲到了他身旁,按壓下心底自離開師兄開始便波瀾不斷地複雜情緒,緩緩抱住蹲坐在地上的金富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沒事的……」也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金富貴說,葉靈龍不斷地細聲在金富貴耳旁重複著。

  好似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身旁人到底是誰的金富貴身上肥肉又是一陣晃動,周遭那些悲傷的氣質也在幾次呼吸之間就徹底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啊,是葉少俠啊!」

  禮貌地掙開葉靈龍的懷抱,金富貴此刻展現出了與平時略顯笨拙地身手不符的敏捷,靈活地抱著懷中那桶雞腿站了起來,惹得周遭野貓全部四散跑開。

  臉上不再是憂傷,轉而是葉靈龍熟悉的那番商人臉龐,金富貴向著仍然蹲在地上的葉靈龍伸出一把手道,「不好意思,讓葉少俠見笑了,剛剛那番摸樣實在是我的不應該……」

  「不不不沒事的,」驚訝於金富貴在那一瞬間展現出來的身手,葉靈龍只是下意識地搭上那隻伸出的手,也站了起來,「倒是沒想到,金先生也是多愁善感的人呢~ 」

  「呵呵,人到中年,總會是有煩惱的啊,說起來,葉少俠來此處是有何貴幹呢?」

  「呃……」悄悄吐了吐舌頭,葉靈龍倒也沒撒謊,「其實……原本……是要調查殺人魔的……不過看到這邊似乎有什麼熱鬧,就過來了……」

  「哈哈哈,能在這種情況下碰到葉少俠,也只能說是一種緣分啊,」之前的愁雲慘澹好似幻覺一般,此刻的金富貴那雙原本就埋在肥肉里的眼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條縫,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副和氣生財的摸樣,「說來,也不知道你們師兄弟現在調查的怎麼樣了啊。」

  「呃,」心想總不能說現在他們師兄弟二人正在懷疑是金富貴買兇殺人,葉靈龍吞了一口口水,「現在……還好吧……總之就是……有線索了……嗯……和六扇門在一起調查呢……」

  「哈哈,這也神神秘秘的,不過無妨,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也應該早點繼續去那幾家錢莊看看了……不如就和葉兄在此別過吧?」

  咧了咧嘴,金富貴從那桶仍然散發著熱氣的雞腿中拿出一個來,遞給葉靈龍,而在他拒絕了之後,就這樣自己啃了起來。

  朝著金富貴拱了拱手道別之後,看著漸漸從小巷中消失的巨大身影,葉靈龍卻是沉思了片刻,便決定先將貧民窟的事情放在一旁,施展起輕功飛上屋檐,開始跟蹤起了金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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