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宮古海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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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26年民國(台)115年釣魚列島以北海域

  台海軍第124驅逐艦隊——衛青號巡防艦

  宮古海峽濕潤炎熱的風颳過班超號高聳的網格狀桅杆,幾隻琉球沙鷗貼著海面低低掠過船舷。

  遠方的太陽,像一個被鑲嵌上了彩虹光暈的巨大的火球,將萬里無雲的天空蒸發得明淨如洗。

  在這塊純淨的海藍色幕布上,唯一的例外是衛青號西面的天空。

  在那個方向,幾道空空飛彈和噴氣式戰鬥機的尾流雜亂無章地交錯著——那是今天上午幾架日軍F2被中國海軍航空兵的殲35擊落留下的痕跡。

  數月前,中國大陸精銳齊出。

  被經濟危機和其他地區戰事消磨到精疲力竭的美軍早已人困馬乏,無力在第一島鏈直接同中國軍隊糾纏。

  短時間內,美軍狼狽地放棄了韓國、日本、菲律賓、以及沖繩的軍事基地,將海空主力撤往了第二島鏈的關島。

  沖繩本地議會在之後迅速通過了恢復琉球國的決議,沖繩恢復琉球國舊名,結束日本託管復國。

  同一日,日本右翼廢除了《和平憲法》,剩餘的自衛隊改名為日本國軍隊,海軍主力全部南下進入東海海域,意圖配合退守第二島鏈的美軍武裝干涉琉球。

  各方都已經意識到:這將是西太平洋的終局之戰,未來數百年西太平洋地區甚至整個人類的命運,都將在接下來的幾日內被決定。

  在這場最後的對決中,台灣民進黨頑固派也應日美要求,命令台海軍將數艘軍艦編組為一支特別艦隊,前往美日海軍指定位置補充區域艦隊防空力量。

  在一個細雨濛濛的上午,這支特別艦隊離開高雄左營軍港。隨後各艦駛向了美海軍指定的集結海域,等待配合美日海軍進行最後的決戰。

  我所在的台海軍衛青艦,正是這支艦隊中的軍艦之一。

  海風更大了,吹得人幾乎站不穩。我脫下頭上的海軍校官軍帽,拂了拂上面的青天白日軍徽,之後戴回帽子,緩緩走向了艦橋指揮室。

  進入艙門之前,我回首又一次惆悵地望了一眼軍艦西北方那遙不可見的海岸線,心中暗暗感嘆:

  「燕兒……我今天將要做的一切……你會知曉嗎?今日我可能會死在這片陽光明媚的海里……不過……這結局於我而言可能也是種好的歸宿……今日的我……終於能真實地面對你了……」

  ……………………………………………………

  篝火晚會在一片熱絡的氣氛中圓滿結束。

  滿心歡喜的佟婉如和李漢臣連夜搭車一起回家面見女方家長去了。

  據說兩個人明天一早就要拿著大陸的戶口本去登記結婚。

  這樣的高效率令我不禁咋舌。

  當然,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求婚成功佟婉如學姐這樣的美嬌娘,結婚登記的效率想來都不會太低。

  會場裡一些同學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享受著離別前最後的相聚。幾天時間下來,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有了感情。

  我在會場裡沒看見韓燕兒,估摸她是同其他舞者一樣先行離開了。心中惆悵之餘,一看時間還早,便想著在酒店周邊到處走走。

  會場不遠處的易水風景優美,我順著河岸一路散步,不知不覺已經走出兩三百米遠。

  走到了河邊的一棵柳樹下,我駐足,望向夜色下流淌了千百年的河水。

  清澈的易水如同一位安靜的佳人,在夜晚的月光下閃著美麗的銀光,默默流向東面的天津和渤海。

  如此美麗寧靜的河景,配上輕柔的微風,我完全沉浸其中,心裡不由升起一股穿越時空般的感慨: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兩千年前的古人們是不是也曾像此刻的我一般,在夜裡安靜地凝視著這河水呢?」

  在台灣念書時,每次在國文課本上讀到大陸的山川河流,我都有一種陌生疏離之感。

  對於沒來過大陸的台灣學生來說,雖說只隔著一汪淺淺的海峽,大陸卻極其陌生,甚至比不上離得更遠的日本和韓國。

  書本上北方的長城黃河、南方的長江黃山,在很多台灣學生聽來,都只是一些耳熟的名詞,更不用說眼前這一條位於燕趙之地、低調安靜的易水了。

  我之所以知道它,還要感謝我的祖父。

  1933年,我的祖父出生在福建福州的衣錦坊。我小時候,祖父經常給我講起他幼年在大陸生活的日子。

  他的祖母,也就是我的曾曾祖母,是個北方女子。

  祖父小時候嘴饞,我的曾曾祖母時常會帶著他去福州的南街上給他買麥芽糖吃。

  每次同我說到這個話題,久在行伍、歷來嚴肅冷靜的祖父都會如孩子般眯起眼睛嘬嘬嘴,似乎在回味記憶中那麥芽糖的甜蜜。

  他還時常無比感慨地對我念叨:

  「鯤兒,你是不知道,你那位曾曾祖母年輕時可是衣錦坊一帶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她給我買的那個麥芽糖呀……是真的好吃……抗戰爆發以後,我跟著父母離開了福州老家。不久之後,就聽說福州城已淪陷於日寇的鐵蹄之下。後來……我隨著父母從重慶到台灣,可是卻再也沒有見過她老人家,也再沒機會品嘗到她給我買的麥芽糖了。」

  我受祖父的中華正統思想影響頗深,從小在他的要求下讀了不少國學經典和歷史讀物,還在正體字之外學習了大陸的簡體字。

  和我許多受台獨思潮影響的同學相比,我內心的中華認同要強烈得多。

  不過,即便這樣,我對很多中國歷史故事中的人物地理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情感和文化卻一直缺少具象化的理解。

  此刻站在這古老靜謐的易水邊,歷史長河中的無數人物似乎都在我腦中變得鮮活起來,我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中國歷史獨有的那一份深沉悠遠的魅力。

  「黃鯤!」

  就在我沉思之際,身後傳來一聲清脆如銀鈴般的呼喚。我回頭,看見了月光下站在易水邊微笑著的韓燕兒。

  她依然穿著紅色曲裾,就連腳上的那雙漢朝赤舄都沒換掉。

  此刻佳人就佇立在我身後不遠處的河岸邊,月光如水,給她的身上披上了一件銀暉色的披肩,讓韓燕兒看起來猶如一個真正的漢朝美人兒一般。

  「誒,我還以為你都走了呢,沒想到這麼巧又遇到了……」我笑著和她打招呼,心中抑制不住地歡喜。

  「沒有……我這不是完成李漢臣布置的任務了嘛,好不容易有時間自己四處逛逛。這一天下來和打游擊一樣,東躲西藏的……可累壞我了。」她嫣然笑道,很自然地走過來,和我並排站在那棵柳樹下,一起看向月色下的易水。

  「所以……這就是你今天上午在展覽館說的急事?這個求婚儀式花了你們不少心思吧。」

  「別提了」,她嘟囔著,帶著一絲嬌嗔,似乎和我早已是相識多年的故人:「李漢臣那個傢伙,重色輕友,求婚成功就把我和一群伴舞的朋友扔在這易水邊自己先走了。」

  我看了她嬌憨的模樣,又聽她語氣間和李漢臣關係似乎很好,於是疑惑問道:「你和李哥認識?我和他女朋友……哦……現在應該叫未婚妻,都是這次代表北洋大學來參賽的。」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世界真小,我剛剛跳舞時還疑惑為什麼你和今夜的新娘子站在一起呢,原來如此。我這次也是幫李漢臣一個忙,他家和我家是多年的鄰居了嘛,他也算是我發小。」

  「我聽佟學姐說過,李哥老家也是福建福州的,我還以為他只是在北京讀書,原來他是在北京長大的呀?」

  「我爸和他的父親過去是戰友嘛,李哥很小就和他父母隨軍到北京一起生活了,我們兩家都是一個大院的。」她不以為然道。

  出身自國軍家庭,我聽到她的父母是中共的軍人,心中條件反射般一陣緊張,口中連忙轉移了話題:

  「哈哈……話說……你們今天設計的這個求婚儀式真的是太驚艷了,我還是第一次見看佟學姐這樣喜極而泣呢……還有,你和那些女生跳舞都這麼好看,你們都專門學過古典舞吧?」

  她螓首一搖:「她們幾個都是我軍藝的朋友,的確都是專業學舞蹈的。我肯定沒她們跳得好的,畢竟不是科班出身,舞蹈只是我日常的興趣愛好罷了。」

  「我是真沒看出來區別,我反而感覺你是跳得最好的一個……」

  我說這話不是恭維——其實剛剛其他幾個女生跳得應該也很好,不過我的目光完完全全都聚焦在韓燕兒身上,自然忽略了其他幾個女生的表現。

  聽我誇讚她,韓燕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努了努嘴道:

  「這套舞蹈沒有非常難的動作,所以我排練了幾次就搞定了。其實我從小就挺喜歡跳舞的,不過我爸一直希望我這個女孩子能像他一樣保家衛國,雖然參不了軍,還是讓我學了警察……嗨……以後我算是和舞蹈無緣了……對了黃鯤,你在北洋大學是學什麼的?」

  「哦,我學海洋工程技術的,純種的理工男。」

  「我不太懂,不過聽著蠻厲害的呀,學這個是不是工作以後天天能看見大海呀,我可喜歡大海了。」

  「算是吧,主要是從事海工平台和船舶維護之類的工作。」

  我簡短回答道。

  作為生長在海峽對岸的海軍世家子弟,我未來的職業生涯在一定程度上也早已被規劃鎖定。

  北洋大學的海工專業在大陸非常出名,祖父刻意讓我學習這個專業,為的是方便將來為我在台海軍中安排一個技術官僚的職位。

  我當然不想同韓燕兒過多糾纏於這一敏感的話題,換了玩笑的語氣道:

  「誒,你知道嗎?剛剛跳舞時你一開始徑直衝我過來,我還以為你是特意來我面前跳給我看的呢。」

  她似乎是聽出我話裡帶著一絲撩撥,俏臉紅了,用手輕拍了我胳膊一下:「嘿……你這人兒……想讓本美女跳舞給你欣賞,那得是多年的交情才行。我們認識還不滿48小時,你就敢這麼想,真是自作多情。」

  她說這話時,臉上是笑著的,並沒有真的生氣。盯著我的一雙眸子裡水汪汪的,不知道裡面是天上的星星,還是易水河面月色的波光。

  「跳舞算什麼,這世界上一見鍾情的人還多了去了,你說是不是。」我勇敢地看著她明亮的一雙鳳目,回了一句。

  我一直不是個對感情輕浮的人,此刻面對韓燕兒,她和我之間那股一見如故的親切感卻給了我莫名的勇氣。

  只是我這句話一說出口,之前在展覽館裡的那種如同戀人般的曖昧氣氛似乎又一次開始醞釀在空氣里,兩人似乎都更放鬆了一些,完全打開了話匣子。

  我們倆就這麼繼續聊著,從個人愛好,到學校里的趣事。

  當談到家中親人時,我告訴韓燕兒我是由祖父撫養長大的,而祖父退休前也曾是個海軍軍官。

  當然,魔鬼往往藏在細節里。自稱來自福建的我自然是不能告訴她:我口中祖父服役過的那支「軍隊」,並不是她父親所在的共軍。

  一個小時在兩個投緣的年輕男女之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天上的月亮鑽進了一片雲彩里,月光暗了下去。

  同我暢聊了一晚上的韓燕兒抬起螓首望了望天空,畢竟是女孩子,環境變暗之後她似乎有些緊張:「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的確有些晚了,回去吧……來,路黑,我牽著你走。」

  我鼓起勇氣說著,故作自然地牽住了她一隻手。

  韓燕兒身子一顫,微微低下了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她的手並沒有掙開。

  夜已經變得如同墨一般漆黑,我們倆牽著手順著易水河岸並肩而行,兩個人都是默然不語,似乎誰都不好意思打破此刻奇妙的氛圍。

  身邊左側的柳林無邊無際,只有月光間或地透過茂密的枝葉照進那片林子中。

  從我和韓燕兒的角度看過去,林中的一切都是迷迷濛蒙、模糊不清。

  可能是女生在黑暗中的本能,此刻的她的右半邊身子幾乎靠在了我胳膊上,任由我牽緊她的手。引導著她向前走。

  「真後悔不該走這麼遠的,剛剛月亮還挺亮的,沒想到忽然就暗下來了。」

  她小聲抱怨著,像是沒話找話,語氣裡帶著羞澀。我沒回話,只是靜靜感受著手掌中她葇荑軟糯的觸感,心中滿滿都是柔情。

  又走了有幾十米,已經遠遠看見酒店的大門口了。我剛剛想開口,身邊的韓燕兒突然停下了腳步,緊接著她馨香溫暖的嬌軀就一下子貼了上來。

  我耳邊傳來她發顫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場景:

  「嗚嗚……黃……黃鯤……嗚嗚……你……你看左邊……林子裡那是什麼呀……。」

  我回頭一看,在我倆左側不遠處的林中,隱隱約約中有一個慘白色的怪異物體:它在一棵柳樹邊的地上蠕動著,似鬼非人,在昏暗的樹林中煞是駭人。

  我背後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不過想到韓燕兒還在身邊,自然極力保持鎮定:

  「別怕,有我在呢。」

  我將韓燕兒拉到我身後,用身子護住她。等我向前一步再定睛仔細一看,不禁啞然失笑:

  我雖沒談過戀愛,台灣寬鬆混亂的媒體環境薰陶之下,卻是早已知道男女之事——那個白色的物體其實是一對偷歡的男生女生糾纏在一起的身體。

  我們下榻的酒店這次安排的都是雙人間,並沒有私人空間。

  估計林中的兩人是明天就要踏上歸途,於是篝火晚會一結束就偷偷溜到這樹林裡野戰一番。

  我和韓燕兒第一眼被嚇到也不能怪我們。

  主要還是那對野鴛鴦此時用了一種非常怪異的姿勢在做深入交流。

  從漆黑的夜裡看去,就像是一個不明生物在林中樹下蠕動一般。

  韓燕兒比我反應慢了一些,不過似乎很快也看清了情況。

  「呀……」

  她檀口中詫異地輕呼一聲,一張俏臉立刻漲紅了,即使在暗夜裡也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大家今晚都喝了不少,情侶之間一時衝動很正常。」我扥扥她的手,拽著她和我一起繼續往前走,免得打攪那對情侶的好事。

  她很順從地跟著我,一直等走到了酒店大門口,她才鬆開我的手,對依然在忍俊不禁的我氣鼓鼓道:

  「你這個壞人,不准笑了,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兩個人。」

  我樂不可支,又一次笑出聲來:「噗……韓同學,你這就冤枉我了,我和你一樣,第一眼也以為今晚真遇見了「好兄弟」。哈哈……不管怎麼樣,看到別人在野戰總比真的撞見不乾淨的東西好,你說是不是……」

  她側著臉不好意思直視我的眼睛,嚅嚅道:「不和你說了……羞人死了……我回去休息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誒……韓……韓燕兒。」我猶豫了片刻,心中打定了主意,叫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啊,大騙子?」她轉身看向我。

  月亮在這時從雲彩里重新鑽了出來,柔美的月光又一次籠罩了韓燕兒美麗的身影,讓月色下的她看起來猶如一位仙子般美麗動人。

  「我們倆……加個微信吧?明天就各自回程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

  我故作輕鬆試探著問道,心中忐忑不安,畢竟加微信這樣的要求,已經是很明顯的表達愛慕的方式了。

  她不愧是北國燕趙之地的女子,比我想得要爽快得多:

  「嗯……好吧!看在你剛剛一路保護我的份上……我就勉強同意了。」

  她笑著向我走來,拿出了她的手機,臉上是說不盡的嫵媚動人。

  第六章顧慮

  「Sir ,are you flying back to China? May I take a look your passportplease?" (先生,你是回中國嗎?我想看看您的護照?)

  身邊一個聲音讓我從回憶里醒過來,我抬起頭,看見眼前站著一個穿著襯衫的男人。

  他應該看起來是拉丁裔美國人,也就是所謂的hispanic. 不過,他的美式英語倒是很純正,聽起來不像是第一代移民,而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移民後裔。

  他這樣的混血人在如今的美國已非常常見,這個國家早已在資本操控的政治正確之下在所謂的多元化道路上一路狂奔多年。

  將人當做耗材的社會管理模式之下,多年以來大量移民被毫無節制地引入補充底層勞動力和作為資本增殖的新燃料。

  這也導致了美國現如今一系列嚴重的種族撕裂和衝突。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原本以英德愛爾蘭等歐洲白人移民為主體的美國,如今歐洲裔的人口比例已經快速降低。

  美國在可見的下一個一百年裡,將不可避免地從一個白人國家轉化為黑人和拉丁裔棕色人種占主體的混血國家。

  「果然還是來了……」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捏緊了手裡的背包,極力保持冷靜問道:

  「well, may I know your identity ? I think I have gone through thecustom checking procedure half an hour ago. 」(能表明您的身份嗎?我認為我半小時前已經在海關進行了出境核查了。)

  Sir ,Please be cooperative. do me a small favor. This is my job.(先生,請合作一些,算行個方便。這是我的工作。)」

  他的臉上,公式化的禮貌褪去,語氣里暗暗帶上了威脅,一隻手扶上了我的胳膊。

  估摸是常年受訓的緣故,他那張棕色的臉上線條冷酷,抓住了我胳膊的那隻手暗暗發力,連帶著他的弦二頭肌都稜角分明起來,在衣服之下隱約可見。

  「all right ……I don't think this is good manner but ……there youare.」(好吧,雖然我覺得這樣不對……給你。)

  我無奈嘆了口氣,拉開書包拉鏈,將我的綠色中華民國台灣護照遞給他。

  他看到我手裡的護照是綠色的,顯然愣了一下,並沒有接過去,而是看著我問道:

  「Taiwan?Republic of China ? You are supposed to be waiting at 170.」(台灣?中華民國?你應該在170 登機口候機的。)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170 號登機口,示意我趕緊離開現在所在的166 登機口區域。

  我疑惑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166 登機口的小電視屏幕上寫著「目的地上海」的英文字樣。

  看來這166 登機口是為了下一波飛往中國大陸上海的航班預留的。

  我為了安全無意間選擇坐在這裡,反而被他們誤認為了中國大陸旅客,成了他們重點監控篩查的目標。

  「Good afternoon passengers. This is the boarding call for AmericanAirline flight 895 heading for Taipei. Please have your boarding passready and go to the gate 170 for boarding. Thank you. 」

  一陣急促的廣播聲不失時機地響起,遠處的170 登機口原本熙熙攘攘的乘客已經開始登機了。

  「well……I think I'm leaving now.」(好吧……我要登機了)我對著他聳聳肩,故作輕鬆笑著說道。

  「OK, have a safe trip.」(好的,旅途平安。)

  他答道,臉上又浮起了那種公式化的禮貌微笑。

  ……………………………………………

  在易水邊度過的這一夜,我輾轉反側,直到很晚才入睡,還做了一床奇怪的夢。夢裡都是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儘是一些古代的人和事。

  夢中我見到的人大都面目模糊不清,有的穿著漢朝魏晉風格的曲裾深衣,有的則是一副清朝髮型和服飾。

  唯一一張清晰的面孔,竟然是韓燕兒的。

  她在夢裡無數次對著我笑,有時俏皮活潑、有時嫵媚深情;她在夢裡無數次對著我哭,有時委屈絕望、有時無語凝噎。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一拂自己的臉,竟然摸到一手淚濕,想來這一夜裡定是陪著夢裡的她流了無數的眼淚,不禁啞然失笑,心道自己犯了花痴:韓燕兒和我初識兩日而已,我卻對她如此日思夜想,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的感覺。

  這麼一想,我竟然又無比地想再見到她了。

  來接我們的大巴停在了酒店的院子裡。參加本次大賽的學生們拿著各自的行李開始魚貫上車。

  「噔」

  我站在院子裡四處張望,尋找著韓燕兒靚麗的身影。這時,我聽到微信提示音響了,連忙拿起手機查看。微信聊天列表的最上方卻不是她。

  一條未讀消息上帶著個紅點,發件人是「罡妹」。

  我點開那條消息,裡面是一段語音,似乎是邊開車邊發送的:

  「比目魚,你別上大巴車啊,我快到你酒店了,驚不驚喜呀……香車美女接你回學校,你可不要太感動哦。」

  我放下手機,有些哭笑不得。

  罡妹,真名許盈。

  「罡妹」是台灣網絡流行語,即「四項全能的正妹」之意,也就是正妹的升級版。正妹,女性中貌美、胸大、腿長者也。罡妹則在這個基礎上多加了一項「性格溫柔」。

  當然,許盈在前三項上完全合格,可最後的性格溫柔就實在是不敢恭維了。

  至少,我微信里她的「罡妹」名稱備註就是在她「霸凌」之下我迫於壓力不得不加上的。

  許盈同我一樣,也是台灣人。

  他的父親許若愚,祖籍廣東,我平時喚作許叔叔,目前授台海軍中將軍銜。

  許若愚是我祖父退休前極力提攜的心腹下屬之一,也是目前台海軍將校級別軍官中的骨幹。

  他年富力強,更可貴的是為人正直,深得祖父信任。

  許盈和我同歲,由於他父親的緣故,很小就同我玩在一起,算是青梅竹馬。

  她和我一樣,在高中時成績都很好。

  畢業前夕,甚至已經獲得了台灣大學的提前錄取。

  不過在聽說我選擇到北洋大學讀書之後,她也軟磨硬泡著讓她父親為她辦理了大陸學生身份。

  只不過她的手續啟動得有些晚。

  那時北洋大學的錄取工作已經結束,所以她沒能和我一起入讀,而是去了同在天津的北洋工商大學。

  我名字里有個「鯤」字,國中時學到莊子的逍遙遊那天起許盈就給我起了「比目魚」這麼個外號。

  「鯤不是比目魚!莊子說了,鯤是北方的大魚,能變成大鳥!」十三歲的我和她強調道。

  十三歲的她嗤之以鼻,從我做了個鬼臉:「嘻嘻,能變成大鳥的魚總該有翅膀吧,那不就是比目魚,嘻嘻,黃鯤,黃比目魚……」

  許盈對我有一絲朦朧的好感,其實我從國中時就知道了。

  畢竟兩個人從小總是膩在一起,心性脾氣彼此都熟悉得很。

  她的母親祖籍江蘇南京。

  許盈繼承了母親江南女子明艷的面容,從小一直是個亭亭玉立的美人坯子,在一眾小家碧玉的台妹中倒是鶴立雞群。

  可能是我的相貌在男生中也比較出眾的緣故,從小身邊的長輩們時常拿我和許盈打趣,說什麼這兩個孩子真是金童玉女,長大了肯定是一對兒什麼的。

  我是男孩子,玩心重,成熟得也晚,對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當回事。

  而許盈是女生,明顯早我一步就明白了這些話背後的意義,所以每次大人玩笑時她都是粉面酡紅。

  得知我打算到大陸讀書的那一天,許盈氣沖衝來我家找我:

  「比目魚,你去大陸讀書的事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啊!之前每次問你都是支支吾吾的,還好我爸告訴我了,要不就誤大事了。」

  「不是……許盈,你又不是我媽,我幹嘛什麼事都要提前告訴你?」

  「不行,這種大事你下次必須提前和我商量,我已經讓我爸去跑門路了,我陪你去大陸讀書!我就要跟著你!」

  姿色出眾的她對其他男生向來高傲,不過在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我面前,自然沒必要擺那副架子。

  我笑笑,沒有再說什麼:一個人用假身份去大陸讀書,有許盈這麼一個台灣女生陪在身邊,其實也是件好事,而且更方便我們掩藏自己台灣人的身份。

  畢竟來自台灣軍人家庭,在大陸身份敏感特殊,所以小心些總是好的。

  我考慮的這一點在我們倆到達大陸之後得到了印證。

  雖然我一直不承認自己有女友,許盈開著她那輛新買的Mini Cooper 到北洋大學看了我幾次之後,身邊的女生都知道了我有這麼一位貌美動人的「女朋友」,我也得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桃花運」。

  直到前天我遇到了韓燕兒之前,我都能心如止水地專注於學業,不談愛情。

  「黃鯤,早上好!」

  我從回憶里被喚醒,收起手機抬頭一看,原來是韓燕兒站在我面前,真應了那句老話: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今天穿了深藍色的牛仔褲和白色長袖上衣,披著一件翠綠色的薄風衣。

  兩條美腿修長勻稱,被彈性的牛仔褲面料勾勒出筆直動人的線條。

  白色的上衣襯托下,胸部高聳,柳腰盈盈一握。

  一頭青絲不再像昨夜跳舞時一樣結成髮髻,而是自然地披散在腦後,玉頸修長,美麗動人中透著一股少女的清純之感。

  「燕兒,早上好。」我也打了個招呼,又想起了昨夜夢中的她,對照著此刻眼前淺笑盈盈的佳人,一瞬間竟有一種如夢似幻之感。

  她見了我似乎也很高興,姣美的面頰上掛著笑:「你一會兒直接坐大巴回天津嗎?」

  「嗯,本來是這麼安排的,不過剛剛我一個朋友說要開車來接我。」

  「嗯,我也是,有個朋友開車來接我回北京,來,我介紹你們認識。」

  她嫣然一笑,用手指了指酒店門口,示意我和她一同過去。

  我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心中卻是一緊:不遠處酒店院子門口此刻停著一輛掛「京」字頭公務牌照的白色轎車,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男子正在將韓燕兒的行李放進後備箱。

  我隨著韓燕兒走到那車的邊上時,那個男子剛剛好合上車子的後備箱,轉身也看見了韓燕兒身邊的我。

  韓燕兒嫵媚一笑,語氣親熱地對他介紹起我來:

  「惟軍,這位是黃鯤,我這兩天剛剛認識的。你說巧不巧,黃鯤剛好也認識李漢臣和他對象。」

  「同學您好,我王惟軍。」他很客氣地對我伸出手,表情友好。

  他看起來也就20歲出頭,個頭比我還高一些,相貌英偉,臉上線條陽光堅毅,一看就是長期進行體能訓練的結果。

  他同韓燕兒並排站在一起,男的高大健壯,女的高挑婀娜,端的是養眼般配的一對。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也伸手用力同他握了握,心中情緒已經是無比低落:

  「看韓燕兒和他說話的親切感,一切很明顯了。他一定是韓燕兒的男朋友……如果是關係一般的朋友,不可能特意來這偏僻的易水山莊接她。」

  韓燕兒似乎沒有意識到我落寞的神情,就在她正要向我介紹王惟軍的當口,一輛紅色的Mini Cooper 開進了院子,停在了我們三個人邊上。

  「比目魚!」許盈從駕駛座上下來,向我們娉婷走來。

  她今天臉上畫了精緻的妝容,烈焰紅唇,一雙大眼睛明亮靈動,襯得她的瓜子臉越發標緻。

  上身套了一件暗紅色毛線披風,下身是黑色的瘦腿休閒褲。

  開車的緣故,腳上沒有穿高跟,而是穿了一雙毛絨拖鞋,靚麗之中帶著一股俏皮。

  走到我跟前時,許盈看清了我身邊站著兩個人。

  她的目光在俏麗的韓燕兒身上流連了一圈,又看了看王惟軍。

  她那兩道漂亮的韓式平眉明顯皺了皺。

  韓燕兒還在笑著,似乎在等我介紹許盈的身份,許盈已經出乎我的意料,忽然從一側親昵地挽住了我一隻胳膊:

  「咦?這兩位是你朋友嗎?你們好呀,我是黃鯤的女朋友,叫我小盈就好。」

  她這一句話出口,我差點沒背過氣去。王惟軍也對著許盈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韓燕兒也頷首對許盈問了個好:

  「小盈你好。」她面色平靜,看不出有什麼波瀾。

  「各位再見了……黃鯤,我們快走吧,要開三個多小時呢,我們回天津吃火鍋好不好。」許盈沒有給我和韓燕兒王惟軍繼續聊天的機會,她挽緊我的胳膊,半拖半拽著讓我上了她的車。

  我依然處於一種低落的情緒里,搖下車窗沖韓燕兒和王惟軍揮了揮手,平時的出口成章此刻卻只化作一句:「再見」。

  「我們也走吧。」我聽到韓燕兒和王惟軍說了一聲,隨後她轉身走向那輛白車副駕駛一側,進了車裡。她似乎沒看到我在沖她揮手。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了酒店。

  我和許盈的車子上了一條鄉間公路,同韓燕兒她們的白車在一個岔路口分開。

  我終於打破了沉默,這應該是一向溫和的我第一次對許盈這樣發火:

  「不是……許盈……你在我朋友面前故意搗什麼亂啊,真是的。」

  「黃鯤。」

  許盈這次沒有叫我的外號,手握方向盤,目光直視著前方的路面:

  「這麼大的醋味,你自己不開心,不要藉故對我發火。還有,以後你交友小心一點好不好。」

  「我哪裡不小心了?」

  「你不知道我們的身份麼?你記得來大陸前你爺爺和我爸的叮囑了嗎?在大陸我們要做的就是認真讀書,不能戀愛!你知道那個女生是什麼背景,就和她玩在一起。就你盯著她的眼神,連豬都能看出來你喜歡她……你太不知深淺了……」

  「她是公安大學的學生,我們只是剛剛認識比較聊得來,不是……許盈,你又不是我什麼人,你管我和什么女生交往?」我依然憤憤不平。

  「是,我知道你一直煩我,煩我做你的跟屁蟲。你以為我想來大陸麼?!還不是擔心你!那個女生只是個學生這我相信,可你沒看到剛剛那個男的麼,還這麼冒失湊上去……你真的太不小心了!」

  我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那男的不就是一個警察麼,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

  許盈踩了剎車,將車緩緩停在路邊,轉向我,面相分外凝重:

  「黃鯤,那個男的背景一點都不簡單……我說的不是他身上的警服,而是他車子前擋風玻璃里的那張通行證,上面寫的不是普通的公安或者警察,而是國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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