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荊山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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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的漢水,愈顯蕭瑟。河面上霧氣氤氳,風過處激起層層漣漪。兩岸儘是戰火留下的瘡痍,斷垣殘壁間偶有烏鴉盤旋,更添幾許淒涼。

  蒙古大軍雖已退至北岸大營已逾一日,然城中將士卻絲毫不敢鬆懈。

  呂文煥、郭靖等人立於城頭,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漢水對岸,試圖從敵營的一舉一動中窺探端倪。

  眾將士心中沉重,昨日一戰雖暫解襄陽之危,卻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黃蓉率領的援軍在激戰中損失殆盡,黃蓉本人亦不知所蹤。

  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令在場眾人愁眉不展。

  郭靖更是心如刀絞,既為襄陽暫得喘息而稍感寬慰,又為愛妻安危憂心如焚。

  可襄陽安危繫於一身,蒙軍雖暫時退卻,卻仍駐紮北岸,隨時可能捲土重來。

  身為襄陽守將,郭靖明白此刻不能貿然離城。

  他只得強自按捺內心的焦躁,與眾將一同嚴陣以待,密切關注著對岸敵軍的一舉一動。

  只要蒙軍大營尚在,襄陽就一刻不得安生。

  正午時分,襄陽城頭一片蕭瑟。

  北岸蒙古大營雖近在咫尺,卻不見絲毫動靜,仿佛一頭蟄伏的猛獸,令人不寒而慄。

  眾位將領連夜值守,個個面露倦色。

  呂文煥確認暫無危險後,這才允許諸將輪流歇息。

  眾人紛紛告退,只留下幾位心腹繼續警戒。

  郭靖心繫黃蓉,久久不願離去。

  張世傑則因未能及時率水師馳援襄陽、而心中愧疚。

  此刻他留在城頭,既為密切關注敵情,也想在這戰後盡一份自己職責。

  在漢水戰役時,張世傑率水師精銳北上,意圖阻擊蒙軍完顏女真部。

  不料天意弄人,他雖擊退完顏部,待他回軍之際,樊城渡早已告破,漢水防線盡失。

  此時水師兵力單薄,貿然回援,不但無濟於事,反可能盡折精銳。

  然而,張世傑並未就此離去。

  蒙軍重重包圍襄陽,欲斷其糧道水源。

  張世傑率這支殘部,在漢水上游來回遊弋。

  每遇蒙軍築壩截流,他便率部突襲,以寡擊眾,屢建奇功。

  正是這支神出鬼沒的水師,在重重包圍中為襄陽辟出一線生機,使得城中水源始終未斷。

  戰事稍緩,張世傑趁此良機回援襄陽。

  郭靖望著這位久經沙場的水師統領,心中不禁感慨。

  張世傑雖未能親臨主戰場,卻在暗中屢建奇功,為襄陽守住了一線生機。

  「張將軍,這些時日,你在上游牽制蒙軍,為襄陽保住了水源,實在是功不可沒。」郭靖誠懇地說道。

  張世傑聞言,連忙擺手道:「郭大人過譽了。末將不過盡綿薄之力,何足掛齒。倒是令夫人黃幫主,智勇雙全,竟能在危急關頭搬來援軍,一舉擊退蒙軍,解襄陽之危,實乃天降神兵啊!」

  郭靖聽到黃蓉,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隨即又露出自豪之色:「蓉兒向來機敏過人,此番能解襄陽之危,也是她盡了全力。只是……」

  張世傑似乎察覺到郭靖的憂慮,輕聲道:「郭大人放心,黃幫主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歸來。」

  郭靖聽出張世傑話中安慰之意,心中感激,卻也明白此刻多言無益。兩人相視一眼,會心一笑,不再多言。

  城頭寂然,唯有秋風蕭瑟,捲起陣陣落葉,飄向遠方。

  城下漢水奔流不息,波光粼粼,一路南下,蜿蜒百里。

  江畔蘆葦隨風起舞,江面上偶有漁船點點。

  暮色漸臨,水天相接,晚霞如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遠處,荊山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山勢連綿如臥龍,靜靜伏於大地之上。

  荊山位於楚地西部,古稱南山,乃楚地名山之一。

  相傳楚國賢士伍子胥曾遊歷荊山,以籌劃大計;秦代和氏璧亦在此地出土,留下卞和獻璧的千古佳話。

  卞和三次獻璧於楚君,歷經懷疑,雙足皆斷,終以忠誠證其寶玉之真,荊山自此聲名大振,璧玉傳奇流傳至今。

  昔日楚國大夫屈原於《九歌·山鬼》中描繪楚地山川,雖未明言荊山,然其中深山幽谷之景,與荊山風物頗為契合,令人遙想這片山川深處的神秘氣息。

  荊山自古為兵家要地,《史記》載楚國憑此險峻地勢以御外敵,地理之利多次在戰事中發揮關鍵作用。

  夜色中的荊山,仿佛飽經千年風霜,既見證了楚漢爭雄的烽火,也目睹了秦王逐鹿的喧囂。

  山風拂過,仿若低吟那些沉寂於歲月深處的往事,將那段壯闊而悲愴的歷史輕聲道來。

  銀月高懸,荊山如墨澆灑。萬籟俱寂中,唯有山風輕拂林梢,沙沙作響。古老的山脈仿佛沉睡的巨獸,靜默而神秘。

  密林深處,黃蓉與完顏胤忠並轡而進,忽見前方峭壁下藤蔓紛披,隱約露出一座古樸山門。

  黃蓉眼中精光一閃,向完顏胤忠遞了個眼色。

  兩人默契地翻身下馬,牽著坐騎,小心翼翼地向那隱蔽的山門行去。

  推開吱呀作響的朽木門扉,一座荒廢已久的道觀映入眼帘。

  黃蓉與完顏胤忠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邁入院中。

  但見月色如水,灑滿庭院,襯得滿地荒草更顯蕭瑟。

  庭中一口枯井孤零零地矗立,井台上厚厚的青苔宛如翠毯鋪就。

  安置好馬匹,兩人緩步踱向正殿,殿前石階已有多處斷裂,雜草從縫隙中鑽出。

  推開搖搖欲墜的殿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霉爛枯朽的氣息。

  殿內一片昏暗,唯有月光從殘破的屋頂漏下,在地上映出斑駁陸離的光影。

  正中一尊石刻道君像巍然而立,雖歷經風雨侵蝕,仍不減其莊嚴氣象。

  兩旁神龕早已傾塌,哪裡還有香火供奉的痕跡。

  黃蓉踱步殿中,不覺心生感慨,低聲道:「這道觀只怕已廢棄了幾十年,再無人來祭拜了。」

  完顏胤忠點了點頭,目光卻不住在四下搜索,似在尋找什麼蛛絲馬跡。忽聽殿角一陣窸窣之聲,卻是一隻老鼠受了驚嚇,飛也似地竄了出去。

  黃蓉輕拂衣袖,盪起一片塵埃。她蹲下身來,利落地取出火石,須臾間便將幾根乾柴點燃。火光乍起,驅散了殿內的陰霾。

  「今晚且在此處歇息,」黃蓉一邊添柴一邊說道,「待明日天明,再作計較。」火光跳動,映照在黃蓉俏麗的臉龐上。

  但見她一襲淡黃色緊身短襖,外罩淡黃色披風,雖歷經奔波,卻仍是姿容絕世。

  那短襖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段,更顯得英姿颯爽。

  披風隨風微動,更添幾分靈動飄逸之態。

  烏髮如瀑,雖經奔波略顯凌亂,卻更添幾分野性風姿。

  幾縷青絲俏皮地垂在額前,襯得玉面生輝。

  一雙秋水般的明眸中,智慧與靈動齊放,叫人見之難忘。

  黃蓉蹲在火堆旁,縴手執著一根樹枝,枝上穿著一隻肥碩的山雞。

  這山雞乃是二人適才穿林越澗時,黃蓉順手擒獲。

  只見她不時翻動烤雞,動作嫻熟利落。

  火光映照之下,她淺淺笑靨如春花綻放,映得雙頰生暈,愈顯俏麗。

  完顏胤忠雙目似望穿秋水,直勾勾地朝黃蓉看去。自相識以來,這般光景不知重演幾回,偏生每逢目睹,仍覺欣喜若狂,恍若初見。

  只因黃蓉那絕世風姿,饒是看遍千回,依舊令人魂牽夢縈,心旌搖曳。

  完顏胤忠心下明白,這般無禮覷視,實是不該。

  奈何情根已種,難以自拔,那份難言的愛慕之情,總似拈花惹草,牽引著他的目光,步步難離。

  這般偷眼覷她的習性,不覺間竟成了難戒之癮。

  完顏胤忠暗自嘆息,只道是:「 美人如玉,豈堪看煞英雄漢。」可那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倩影,似那撲火的飛蛾,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林間寂靜無聲。

  火堆旁只聞燒雞油脂滴落的「噼啪」輕響,香氣四溢。

  黃蓉正添著柴火,忽覺背後一道灼熱的目光。

  螓首微轉,只見完顏胤忠正痴痴地望著自己,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

  黃蓉何等聰慧,自然看透完顏胤忠心中鬱結。

  只是對這般情狀,她心如止水,不起波瀾。

  縱橫江湖多年,她早已見慣世間種種,喜怒哀樂,皆付笑談。

  完顏胤忠雖為金人,卻能為她背叛蒙古,捨棄權勢,此中深意,她豈會不明?

  黃蓉嘴角不覺微揚,眼波流轉間閃過一絲狡黠。她望向完顏胤忠,柔聲道:「完顏將軍,有何高見?」

  聽得黃蓉這般一問,完顏胤忠猛然驚覺,方才自己竟是如此失態。一時間面上一紅,心下慌亂,卻又不好躲閃,只得強自鎮定,開口道:

  「郭夫人,辛苦了一日,該歇息才是。這添柴的粗活,讓在下代勞便是。」正說著,完顏胤忠便要起身去添柴。

  黃蓉見狀,莞爾一笑,素手輕擺,示意他不必動作。

  「完顏將軍此言差矣,」黃蓉嫣然一笑,縴手輕巧地翻轉著架上的燒雞,「這等小事,哪裡當得上'粗活'二字?再說,我黃蓉卻也不是那等嬌生慣養之輩。」

  說著,眼波流轉,嘴角含笑,舉手投足間,既顯江湖兒女的灑脫,又不失大家閨秀的典雅。

  聞言,完顏胤忠半起的身子又緩緩坐下。

  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烤得金黃的山雞上。

  他輕咳一聲,似乎想掩飾方才的尷尬,卻又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貪婪地嗅著誘人的香味。

  燒雞香氣瀰漫,正是火候。黃蓉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縴手輕巧地將金黃酥脆的山雞自火上取下。步履輕盈,行至完顏胤忠身側。

  「將軍,嘗嘗這野味如何?」黃蓉淺笑盈盈,素手輕拈,將燒雞分成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完顏胤忠。

  完顏胤忠接過,只覺掌心微燙,鼻端香氣撲來,不由得食指大動。黃蓉在他身旁坐定,兩人肩膀幾乎相觸,完顏胤忠心頭一跳,呼吸不覺一滯。

  黃蓉卻是神色如常,仿佛渾然未覺二人之間的微妙氛圍。她巧手撕下一塊雞肉,舉止優雅地送入口中,細嚼慢咽。

  完顏胤忠腹中飢火正熾,見黃蓉如此坦然,也不再拘束,提起雞肉便大快朵頤起來。

  兩人就著月光,默默用餐,偶爾交換一個眼神,倒也顯得溫馨自在。

  然而,這份寧靜中卻暗藏波瀾。

  完顏胤忠一邊咀嚼著香嫩的雞肉,一邊不禁回想起近日來的種種變故。

  他的目光在黃蓉身上停留片刻,心中五味雜陳。

  曾幾何時,他們還是敵對的雙方,如今卻成了同樣的落難之人,一同在這荒山野嶺中逃命。

  這番際遇,當真是世事難料。

  完顏胤忠輕嘆一聲,放下手中的雞骨。

  黃蓉抬眼看他,目光中帶著詢問。

  完顏胤忠搖搖頭,示意無事。

  可他的心緒,早已飄回到一個月前那個命運轉折的夜晚。

  月余之前,黃蓉巧施離間之計,致使蒙軍內部疑雲密布。

  完顏胤忠身為當事之人,在蒙營中如履薄冰。

  忽必烈對這位金人將領的猜疑已暗生根,只是眼下正值征伐之際,暫且按下不表。

  然而,完顏胤忠心知肚明,此刻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假象。

  待戰事一了,清算之日必將來臨。

  這般危局,令他日夜惶恐,如坐針氈。

  正當完顏胤忠陷入絕境,幾近崩潰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現在他的帳中。

  黃蓉冒著生命危險,潛入重重把守的蒙軍大營,為這位處境艱難的將領帶來轉機。

  那夜,月光如水,映照著黃蓉清麗絕倫的面容。

  她的突然出現,宛如黑暗中的一道光芒,給了完顏胤忠無限希望。

  黃蓉曉以大義,道明利害,她的智慧和膽識,遠勝過完顏胤忠平生所見的任何人。

  完顏胤忠望著眼前這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奇女子,心中頓生敬仰之情。

  黃蓉此行所冒的風險,以及她對局勢的深刻洞察,都深深震撼了這位金人將領的心靈。

  就在那一刻,完顏胤忠做出了改變自己一生的抉擇。

  完顏胤忠的內心掙扎,黃蓉再清楚不過。

  她深知,他背叛蒙古的決定,表面上看似迫不得已,實則暗藏著一份難以言明的心意。

  正是這份微妙的情愫,成為了她離間計中最為致命的一環。

  回想起自己如何巧妙地利用了完顏的這份心思,黃蓉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愧疚。她成功地策反了這位金人將領,卻也讓他陷入了如今的困境。

  黃蓉輕嘆一聲,目光投向殿中央熊熊燃燒的火堆。跳動的火焰在她和完顏胤忠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映照出兩人各自心事。

  「完顏將軍,你……可曾後悔?」黃蓉輕聲問道。

  完顏胤忠聽得這一問,不由怔了怔。火光映照下,他那剛毅的臉龐上,雙目透著一股決然。

  望著跳動的火焰,他開口說道:「想我堂堂完顏之後,卻在殺我金國的仇人帳下為將,這些年來,日日夜夜,心中滋味難言。」說到這裡,他神色一凜:「今日之事,縱然讓我重來,我也會如此選擇。與其戴著面具屈膝偷生,不如轟轟烈烈死個乾淨。」

  這番話雖是慷慨激昂,但黃蓉聽在耳中,卻不由得黯然。她輕嘆一聲道:「完顏將軍如此豪氣,倒叫我這個連累你的人心中愧疚。」

  完顏胤忠望著黃蓉那張秀美的面龐,眼中閃過一絲促狹之色,笑道:「說這些做什麼?能與郭夫人這般才智無雙、傾國傾城的奇女子一起逃命,就算今日死在這裡,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黃蓉聽他話中調笑之意,柳眉一挑,俏皮地道:「完顏將軍滿口說死,也不知道忌諱。要死你自己死好了,我才不死呢!」

  說完,黃蓉掩嘴輕笑,明眸中閃動著頑皮的光芒。完顏胤忠看著她這般嬌俏模樣,一時心神蕩漾,脫口而出:「郭夫人,你曾說過……」

  「噓!」黃蓉突然正色,纖指抵在朱唇前,打斷了他的話。

  院中那兩匹駿馬忽地嘶鳴起來,馬蹄急促跺地,顯是發現了什麼異常。

  樹梢上一陣簌簌之聲,幾隻夜鳥驚起,撲稜稜地飛過殿頂,發出悽厲的叫聲。

  完顏胤忠心中一凜,低聲道:「郭夫人,不對勁。」

  黃蓉屏息凝神,隱約間聽得腳步聲由遠及近。

  「看來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

  黃蓉和完顏胤忠迅速起身,警惕地看向敞開的殿門。

  只見三道身影如鬼魅般掠過門檻,穩穩地落在了殿內。

  月光從敞開的殿門傾瀉而入,與火堆的光芒交織,將三人的身影勾勒得愈發清晰。

  當先一人高鼻深目,滿頭金色捲髮,身上珠光寶氣,手中握著一條金光閃閃的長鞭;左側一人面容僵硬,宛如殭屍,手持一根烏黑的哭喪棒;右側則是一個來自天竺的異域高手,手中盤著一條蛇形鐵鞭,目光陰冷。

  黃蓉瞬間認出了這三人——正是忽必烈的得力幹將:尹克西、瀟湘子和尼摩星。她心中一沉,知道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尹克西那雙深陷的眼睛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最後定在了黃蓉身上。

  只見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想不到你們竟能在這窮山惡水之中藏身,當真是令我等好生費心。黃幫主,你殺了大汗,罪無可赦,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瀟湘子陰森森地接口道:「完顏胤忠背叛大汗,叛國投敵,罪該萬死。」黃蓉嫣然一笑,眼波流轉,輕聲道:「我等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只要問心無愧便是。至於你等要如何,且看本事便是。」

  雖是這般說著,心中卻也一凜。

  這三人的武功她是再清楚不過,此時三人聯手而來,情勢當真不妙。

  她凝神戒備,一邊暗暗思忖如何脫身,一邊目光警惕地盯著三人。

  「要殺要剮,沖我來!」完顏胤忠一聲斷喝,拔刀在手,擋在黃蓉身前,臉上儘是決然之色。

  尹克西那滿是金髮的腦袋微微一晃,冷笑道:「就憑你這點微末功夫,也想護她周全?也罷,既然你執意找死,那就先送你上路!」

  話音未落,三人已各展絕技,向殿內二人疾沖而來。

  「且慢!」黃蓉從完顏胤忠身後踱出。

  這一聲清脆悅耳,三人果然身形一頓。黃蓉趁勢又道:「三位遠道而來,想必也是奉命辦事。不知可有商量的餘地?」

  黃蓉心知這三人武功高強,若是動手,自己雖有幾分本事,卻也難敵三人聯手。加之完顏胤忠武功平平,更不能與他們硬拼。

  尹克西目光一凜:「大汗駕崩,豈是兒戲?今日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討價還價!」

  「那也未必。」黃蓉嫣然一笑,眼波流轉,不慌不忙地道,「三位何必這般急著動手?咱們不妨坐下來慢慢商議。」

  她這一笑,明眸善睞,風姿絕世。

  三人本是來勢洶洶,此時見她這般風采,不由得都怔了一怔。

  尤其是瀟湘子,更是看得痴了,竟忘了還要動手。

  尼摩星更是下身有了反應。

  尹克西雖然心中也為之一盪,卻還保持著幾分清醒。

  「少在這裡花言巧語!」尹克西的話雖然冷硬,語氣卻已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黃蓉聞言,身子輕輕一扭,露出一段纖細的腰肢。

  她鳳目含情,朱唇微啟,嘆道:「尹大俠何必說得這般生分?」聲音柔媚中帶著一絲嬌嗔,「我雖是女流,卻也知江湖上下,最重情義二字。三位既是奉命而來,想必也不願做這等不近人情之事吧?」

  說話間,她若有若無地整理著衣襟,玉頸微仰,酥胸半露,一顰一笑都透著說不盡的風情。

  說到這黃蓉的媚態,卻不是那等刻意為之的狐媚子性兒,實在是生來就帶著這股子魅力。

  她那雙秀目兒顧盼生輝,眉梢眼角都透著說不盡的風情,瑩潤的粉面上總是噙著淡淡的笑意。

  那一段楊柳細腰,不盈一握,行動時輕輕擺動,自有一番韻致。

  胸前一對玉兔兒顫巍巍地隨著身子輕顫,更顯得說不出的妙處。

  這般天仙似的人兒,偏生又似那傳說中的三神器一般,與生俱來的媚態更是勝似天生尤物。

  她若是存心撩撥起來,管你是英雄豪傑還是禪門高僧,怕是都要神魂顛倒。

  便是那正直不過的郭大俠,不也曾被她迷得暈頭轉向?

  此刻她不過略施小計,那瀟湘子早已魂不守舍,便是那素來清心寡欲的尼摩星也忍不住頻頻偷眼兒瞧她。

  連最是沉穩的尹克西,看她時也不覺帶了三分痴意。

  這哪裡是尋常的美人兒,分明是個不知不覺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黃蓉見三人神色恍惚,知是時機已到,便暗運內力,以傳音入密之法,輕聲傳入完顏胤忠耳中:「我拖住他們,你趁機先走!」

  卻不見完顏胤忠有何動靜。

  轉頭看去,卻見這蒙古將軍也是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一副痴迷模樣。

  黃蓉見狀,不由得暗自惱怒。

  她素知這蒙古將軍對自己心懷愛慕,只是眼下性命攸關,哪裡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當下秀眉一蹙,又暗運內力傳音道:「你看什麼?!」語氣中已帶了三分嗔怒。

  完顏胤忠這才如夢初醒,一張臉漲得通紅,顯是方才失態,自覺羞愧。

  黃蓉見他這般模樣,只怕方才入迷之時根本沒聽清自己的話,連忙又運起內力傳音道:「我拖住他們,你趁機先走!」

  不料完顏胤忠非但沒有退去,反而昂然向前一步,擋在黃蓉身前,對著三人朗聲道:「三個大男人欺負一位弱女子算什麼英雄,有本事沖我來!」

  黃蓉見完顏胤忠這般不知死活,心中暗罵:「這個榆木疙瘩,真真是不識好歹!我好意讓他先走,他倒要在這裡逞英雄,這下該如何是好?」

  三人恍如大夢初醒,各自臉上神情變幻不定。

  瀟湘子那殭屍般的面容上竟也顯出一絲驚惶,暗自思忖方才那般失態實在蹊蹺。

  尼摩星微微皺眉,這位來自天竺的瑜伽大師引以為傲的定力竟在頃刻間被破,心中不禁一陣後怕。

  尹克西忽地一拍大腿,那滿頭金色捲髮隨之晃動,高聲道:「定是這黃蓉使了什麼妖法,否則我等怎會如此失魂落魄?」話音剛落,尹克古立刻沉聲道:「別再遲疑了,快動手!再讓她施展妖法,咱們就完了!」另外二人聞言,頓時醒悟,臉上都露出恍然之色。

  三人對視一眼,方才的迷醉瞬間化作凜冽殺意。

  尹克西率先出手,手中金龍鞭突然暴起,鞭身在空中宛如一條金龍騰空,直取黃蓉左肩。

  這一鞭暗含陰狠勁道,若是被捲住,只怕頃刻便要皮開肉綻。

  黃蓉見狀,隨手從地上拾起一根木棍,使出打狗棍法中的「撥草尋蛇」,輕巧地點向那金龍鞭的尖端。

  這一棍看似輕飄飄毫無力道,實則暗含玄機。

  棍尖方一觸及金龍鞭,便即變招,棍身斜挑,正是打狗棍法中的「棒打雙犬」。

  這一招一挑一打,雖然化解了尹克西的攻勢,但黃蓉卻感到一股大力透過金龍鞭傳來,震得她虎口發麻。

  尹克西冷冷一笑:「黃幫主果然名不虛傳,那就讓我領教領教您的打狗棒法!」話音未落,手中金龍鞭已幻出數道金光,正是他成名絕技「黃沙萬里鞭法」。

  但見鞭影重重疊疊,宛如萬里黃沙席捲而來,將黃蓉周身要害盡數籠罩。

  黃蓉暗叫一聲:「厲害!」知道對方功力深厚,不敢硬接,只得腳步輕移,一招「斜踏惡犬」,身形斜斜閃過。

  但尹克西的鞭法實在了得,黃蓉剛閃過這一路鞭影,那金龍鞭已如影隨形般跟了上來,逼得她不得不以棍招架。

  「啪」的一聲巨響,黃蓉但覺虎口發麻,心知尹克西內力深厚,若是硬拼定然吃虧。

  當下變招如風,使出打狗棍法中的「惡犬繞門」,木棍揮舞如車輪般急轉,逼得尹克西那漫天鞭影也不得不暫緩攻勢。

  尹克西見一時奈何不得黃蓉,當下更運內力,只見他手腕一抖,金龍鞭竟在空中劃出一個詭異的弧度,鞭梢上鑲嵌的寶石在陽光下閃爍生輝。

  這一招「金沙迴旋」,乃是他鞭法中最為精妙的變化,專破對手守勢。

  黃蓉見那金龍鞭來勢詭異,急忙使出「狗急跳牆」,木棍帶著破空之聲由下而上斜撩。

  這一棍來得又快又狠,尹克西措手不及,金龍鞭竟被挑得偏離了方向。

  黃蓉得勢不饒人,手中木棍連環進擊,一套「五犬奪食」使將出來,招招不離尹克西要害。

  尹克西連退數步,臉色微變。

  他雖然武功高強,但一時間竟被黃蓉這看似普通的木棍逼得手忙腳亂。

  正在此時,一道陰寒之氣從黃蓉左側襲來,卻是瀟湘子看出尹克西落入下風,手持哭喪棒無聲無息地欺近,這一棒直取黃蓉後心要穴。

  猛覺背後生寒,黃蓉暗叫一聲:「不好!」急忙橫棍護住後心。

  「砰」的一聲悶響,那哭喪棒上陰寒之氣直透木棍,幾欲脫手。瀟湘子這一棒力道之重,內力之陰寒,較之尹克西竟還要更勝一籌。

  黃蓉知道不妙,急忙縱身前躍。

  不料那股陰寒之氣竟如影隨形,始終緊隨其後。

  情急之下,黃蓉反手一招「惡犬噬人」,木棍攜著呼呼風聲橫掃而出。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瀟湘子的哭喪棒果然被帶得偏離了方向。

  眼見黃蓉暫得先機,尹克西已捲起金龍鞭,幻出萬千鞭影,竟與瀟湘子一前一後夾擊而來。

  黃蓉一邊要提防背後瀟湘子陰毒的棒法,一邊還要應付尹克西詭譎多變的鞭法,已是險象環生。

  此時,完顏胤忠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提刀便要上前相助。

  不料一道寒光疾閃,尼摩星的鐵鞭已如電光般刺向他的咽喉。

  完顏胤忠慌忙舉刀招架,「錚」的一聲巨響,虎口已是一陣發麻。

  尼摩星冷笑一聲:「你個叛徒,還敢插手?」說罷,鐵鞭猛然揮出,速度快如閃電,直刺完顏胤忠的小腹。

  完顏胤忠見狀,慌忙舉刀擋住,誰知鐵鞭在半空中猛然一轉,角度突變,狠狠砸向他的肩膀。

  「砰!」一聲悶響,完顏胤忠的右肩劇痛,整條手臂瞬間酸麻,刀勢也隨之滯緩。

  尼摩星眼中閃過一絲凶光,手中鐵鞭連環攻出,招招凌厲,逼得完顏胤忠步步後退,難以招架。

  每一次鞭影帶來的衝擊,都如同重錘擊打在他的身上,衣衫被撕裂,露出淤青的皮膚。

  黃蓉餘光瞥見完顏胤忠連連中招,心中焦急,可尹克西和瀟湘子的攻勢一波緊似一波,她就是想要相救也是分身乏術。

  當下也不及多想,手中木棍忽地一轉,使出桃花島絕學落英神劍。

  這套劍法本是黃藥師所創,講究輕靈飄逸,劍招看似無章可循,實則暗含玄機。

  此時黃蓉以棍使劍,那木棍竟宛如三月桃花,時而如狂風中的落英四散,時而又似春雨後的花瓣紛飛。

  尹克西和瀟湘子見黃蓉手中木棍使得仍是橫掃直擊,還道是打狗棍法的變化,當下依著先前的方式應對。

  哪知黃蓉這看似簡單的一招,實則已暗含桃花島劍法的精要,木棍在空中突然變了方向,宛如春風拂過,輕描淡寫間已點中了尹克西握鞭的手腕。

  尹克西一聲悶哼,手腕一麻,金龍鞭登時慢了半拍。

  瀟湘子見狀,哭喪棒帶著陰寒之氣直取黃蓉後心。

  不料黃蓉這一記虛招,正是為了引他上當。

  但見木棍迴旋,竟似緩實疾虛,瀟湘子這一棒雖然力道十足,卻撲了個空。

  還未等他變招,黃蓉的木棍已如點花拂葉般輕輕掠過他的膝彎。

  瀟湘子一個踉蹌,攻勢登時為之一滯。兩大高手都沒料到黃蓉這突如其來的變招,一時間竟都吃了暗虧。

  趁著兩人後退一剎那,手中木棍一轉,劍意驟現,如流水般婉轉襲向尼摩星後心。

  尼摩星正自得意,驀地感到背後生風,急忙轉身,鐵鞭橫掃。

  然而黃蓉早有準備,棍勢突然一變,如暴雨打落桃花般,紛亂多變,棍影重重,令人難辨虛實。

  尼摩星雖然武功高強,但對如此詭異的棍法措手不及,鞭勢不由得微亂,無法精準招架。

  就在他招式露出破綻的一瞬,黃蓉眼神一凜,迅捷地出腳,猛踢在尼摩星胸口,力量之大,將他踢得倒飛出去,踉蹌不穩。

  「你傷勢如何?」黃蓉回身,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地問道。

  完顏胤忠衣衫染血,臉色蒼白,卻只是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礙,勉強擠出一絲安慰的笑容。

  就在此時,尹克西和瀟湘子已然逼近,一個揮動金龍鞭,另一個舞起哭喪棒,兩人一左一右地向黃蓉夾攻。

  「你快走!」黃蓉一把將完顏胤忠推開,迅速轉身,迎向尹克西和瀟湘子的夾擊。

  一招「春風拂柳」,輕巧地盪開尹克西的鞭影,緊接著以「柳暗花明」之勢橫掃,將瀟湘子的棒法逼退。

  二人攻勢如狂風驟雨般接踵而至,黃蓉步步後退,卻不曾慌亂,每一次棍影劃出,都精妙地避開了致命的攻擊。

  尹克西冷笑一聲,金龍鞭猛然一抖,鞭身如靈蛇般扭動,直向黃蓉腰間捲去。

  黃蓉腳踩蓮花,身形疾轉,險險避開鞭勢,但瀟湘子的哭喪棒卻在此刻已從另一側突襲而至。

  黃蓉側身閃避,棒風擦過她的肩頭,帶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黃蓉秀眉輕蹙,知道再拖下去,體力不支終將難以抵擋。

  棍法驟然一變,內力灌注棍端,猛然一招「落花流水」,木棍劃出一道流光,直擊瀟湘子胸口。

  瀟湘子沒料到她會突然反攻,慌忙格擋,卻被震得連退數步。

  尹克西趁機出手,金龍鞭從空中直落,黃蓉迅速回棍格擋,鞭棍相交,發出一聲巨響,勁風四溢。

  轉眼已過數十回合,戰況愈發激烈,黃蓉雖巧妙應對,但已漸顯力竭。

  就在這時,一道寒光閃過,尼摩星手中的鐵鞭猶如毒蛇般突然襲出,直取黃蓉的後心,快如閃電,勁力兇猛無比。

  眼見這一鞭避無可避,黃蓉心中一緊。

  突然,一聲大喝震盪四野:「住手!」聲音未絕,但見完顏胤忠一個餓虎撲食,身法雖然不甚精妙,卻把一個「快」字發揮到了極致,尼摩星竟是一時不備,被他撲得一個踉蹌,兩人雙雙跌倒在地。

  趁著倒地之際,完顏胤忠順勢一滾,已將尼摩星壓在身下。

  這位沙場宿將深諳搏鬥之術,雙膝死死夾住對方腰身,一記沙包大的拳頭便朝著尼摩星面門砸去。

  尼摩星慌忙舉臂格擋,「砰」的一聲悶響,雖擋住這一拳,卻也震得手臂發麻。

  完顏胤忠得勢不饒人,又是一拳轟出。

  這些年在戰場上的搏命經驗此刻盡數施展開來,拳拳到肉,雖然毫無章法可言,卻也令這位天竺高手一時無法施展絕技,只得連連招架。

  正當完顏胤忠揮出又一記重拳時,忽然,腰間一陣劇痛,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被踢飛出去。

  原來尹克西見尼摩星陷入不利,趁機飛起一腳,狠狠踢在完顏胤忠的肋下,將他踢飛出去。

  完顏胤忠在地上一個翻滾,便欲借勢站起。

  不料剛一提氣,只覺腰間如同火燒般劇痛,眼前一陣發黑,雙腿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將地上塵土都染得斑斑點點。

  原來方才尹克西那一腳,暗含了七成功力。

  這一腳不但將完顏胤忠踢飛,更震傷了他的內腑。

  完顏雖是百戰沙場的悍將,但終究不通內功,這一下已是傷得不輕。

  尼摩星狼狽爬起,臉色鐵青,一雙眼睛幾欲噴火。

  堂堂天竺高手,竟被一個不通武功的莽夫壓在地上,任他拳打腳踢,這等奇恥大辱,令他幾欲發狂。

  「你這叛徒,今日便叫你身死當場!」尼摩星咬牙切齒,鐵鞭一抖,竟發出「嗤嗤」的破空之聲,顯是這一擊已含了十成功力,要將完顏胤忠斃於鞭下。

  完顏胤忠此時內傷沉重,眼見這奪命一擊已至,卻連抬手格擋的力氣都無。

  黃蓉見完顏危急,情知不好,當下一招「暮春落英」,將瀟湘子的哭喪棒盪開,順勢將手中木棍擲出。

  那木棍在空中竟連轉幾轉,來勢之疾,勁力之猛,直如流星趕月。

  尼摩星不得不側身避讓,鐵鞭招數也被迫一收。

  趁那空當,黃蓉已如燕子般掠至完顏胤忠身前。

  「完顏將軍?」她焦急問道。

  完顏胤忠想要說話,卻覺胸腹一陣翻騰,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他強撐著朝黃蓉露出一絲微笑,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完顏將軍!完顏將軍!」黃蓉輕聲喚道,但見他緊閉雙目,面色慘白,已是昏迷不醒。黃蓉心中一陣歉疚。

  「郭夫人,我等敬你是女子,方才已是放了三分力氣。你一人之力,如何是我們三人對手?更何況還要護著這個受傷的。不如就此隨我等去見王爺,倒也免得這位將軍白白送了性命。」尹克西嘴角含笑,語氣卻是冰冷。

  黃蓉站起身來,月光映在她秀美的面龐上,雖是面帶倦色,卻更顯得清麗脫俗。

  但見她秋水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寒意,神色中透出一股決然之意。

  尹克西冷冷一笑,手中金龍鞭已然揚起。瀟湘子和尼摩星更是目露凶光,三人就要一擁而上。

  便在此時,一聲清嘯如洪鐘大呂般從遠處傳來,竟震得三人氣血翻湧,不由自主地倒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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