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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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綏和余姨娘驚訝地看著謝衡,而唯二不知情的謝慎夫婦則震驚地看著謝景修。

  謝閣老面無表情,眼神逐漸變冷,緩緩從位子上站起身來。

  謝慎看父親目光陰鷙,心裡害怕他是不是就要這樣打死弟弟,正要豁出去攔他,廳外卻傳來少女嬌甜的話音。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都跪著?」

  晚來的顏凝提著裙裾匆匆跨入廳內,一看謝衡屁股滲血的慘樣不由咧嘴「嘶」了一下。

  看來公爹真是氣到極點了,這麼多人跪著都沒讓他消氣,還是一臉的陰鬱殺意。

  「父親息怒,彆氣傷了身子。」

  她剛開口勸了公爹一句,忽然意識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了她身上,眼神中有驚疑有不齒,而謝衡則帶著愧疚,謝綏有些擔憂,心中驚疑不定。

  怎麼了嘛?

  到底什麼情況?

  「阿攆過來。」

  謝景修沉聲把一臉莫名的兒媳喊到身邊,當眾握住她的手,對眾人陰惻惻一笑,「謝衡,你說的不錯,我是與她有私。好好一個女兒家給你做妻子你不要,成婚大半年都沒有與她圓房,日日夜夜把她一人丟棄在旁孤鸞照鏡不聞不問,你有什麼臉面指責她?

  謝家一草一木都是我謝景修的,謝府的人也是我養著的,你不想要的妻子我替你收了,從今往後顏凝便是我謝景修的人,你這孽畜根本配不上她,口中休要再提她一句。」

  顏凝瞪大眼睛看著公爹,整個人都石化了,這是什麼狀況?

  不是在打與男人雞姦的謝衡嗎?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變成揭露她和公爹扒灰的現場了?

  「哈哈哈,父親真是位極人臣一手遮天,連兒媳婦都想收就收,不知道祖祖輩輩的賢人君子知道這事會作何想?不知道天下悠悠眾口您又準備怎麼堵上呢。」

  謝衡的碎發黏在他汗濕的臉上,神情看著竟有些癲狂,顏凝感覺他已經被打得腦子不清楚了,連老頭都敢懟。

  謝景修怒極反笑,面帶譏諷道:「怎麼?你這忤逆子還想拿這事來要挾為父麼?你自己斷袖分桃,好好一個兒郎,雌伏於其他男人身下,如此喪盡顏面之事都幹了,還想威脅別人?你就不怕天下悠悠眾口了?」

  「我不怕!我不在乎!」謝衡嘶聲大喊。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謝家的臉面,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也不在乎你父親妻子的處境,你好狠的心啊。」

  謝景修深吸一口氣,被兒子揭穿了私情,反而從怒氣中恢復了理智,寒著臉掃了一眼房內眾人,冷冰冰地說:「不用跪了,統統給我滾出去,今夜誰也不許再進匪石院。」

  顏凝已經從兩人對話中猜出了大概,謝衡應該是從梁劍星那裡知道了自己和公爹的關係,今天挨打憤恨,就當眾揭了父親的醜事。

  她心裡不捨得公爹為此蒙羞,朗聲對謝衡說:「這事不怪爹爹的,是我一廂情願,是我勾引他,是我逼他的,二少爺要氣該生我的氣,與爹爹沒關係。」

  其他人懾於謝閣老的威嚇,已經從地上起身猶豫著準備離去了,聽到顏凝的話又頓住腳步,驚異地看向她,只見顏凝雖然因為背德羞恥,面上淌著兩行清淚,眼神卻不閃不避,抬頭挺胸站在謝景修身邊坦然面對眾人。

  謝閣老見一向膽小畏縮的兒媳,此刻為了庇護自己竟有如此勇氣,胸中溫瀾潮生,當眾替她抹去面上淚水,深情款款地看著她的眼睛柔聲說:「阿攆,我已許你終生,所有的苛責我都會與你一同承擔,以後不要再說這種傻話了。回去睡吧,天塌下來有我替你撐著,沒什麼好哭的。」

  顏凝柔順地點點頭,依依不捨地又勸了一句:「爹爹,情關難破,不要太為難二少爺了,知子莫若父,他的脾氣您最清楚才是。打傷了他,疼在您心裡,氣傷了您,疼在我心裡。」

  「知道了,我有分寸的。」謝景修略一頷首,拍了拍顏凝手背,示意她離開。

  又對默默看著二嫂身影的謝綏寒聲說道:「綏兒,我知道你心裡怨我想要送你入宮,但子女婚嫁從來都是遵從父母之命。

  今日你頂撞我,念在你是初犯,便不予追究了,若再有下次,你可要仔細了。」

  謝綏不動聲色垂眸答了一聲:「是,女兒記住了。」倏然轉身離開。

  其他人一走,他就坐回椅子上,讓下人換了一杯茶上來,好整以暇地慢飲淺啜。

  「你是我兒子,卻如此冥頑不靈,我今日就給你好好上一課。」

  顏凝他們離開了匪石院,院門在身後關上,僕人落鎖的聲音在黑夜中聽上去讓人心驚肉跳。

  大家仍舊擔心謝衡,他發瘋說出父親謝景修的私丑,誰知道憤怒的謝老爺會對他做出什麼事來。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回去,我要再去求一求父親。」

  說話的是謝慎,他性情溫厚仁善,被父親無緣無故打了也不記恨,只惦念弟弟的安危。

  江氏看著他浮腫的半邊臉上五道鮮紅的指印,心疼得不得了,說什麼也不捨得讓丈夫再去開罪公爹,便去求余姨娘。

  余姨娘正惴惴不安擔心謝老爺回頭找她麻煩呢,哪裡還敢再去惹他,眼珠一轉看向顏凝,「今日我們個個都求了情,老爺對我們非打即罵,只有……

  只有二奶奶還能得老爺幾分好顏色,若說要求老爺,恐怕還得二奶奶去才有用。」

  哈……顏凝在心裡嘆了口氣,她最是懶惰怕事,只想回房倒頭大睡。

  不過她確實也擔心謝衡,畢竟兩人關係一直都不錯,但公爹生氣就真的很嚇人哎。

  「我也想幫二少爺,可是爹爹吩咐了讓我回房的。」她猶猶豫豫地說道,發現所有人都皺眉看著她,赤裸裸地鄙夷她的膽小瑟縮,「好嘛,我偷偷去看看,要是只是訓他我就不管了,要是又打他,我就……我就……我就讓爹爹打我出氣吧!」

  見到嫂嫂發出難得的豪言壯語和她一臉赴死的決絕,謝綏忍不住莞爾笑道:「嫂嫂不是會功夫麼,爬到屋頂上偷瞧著,要是二哥快被打死了,你去把他搶出來逃走就是了。

  到時候咱們把他送回姑蘇謝氏老宅給爺爺奶奶,父親再也動不了他一根頭髮。」

  「原來爹爹祖家是姑蘇人士啊,怪不得書房有一本《姑蘇尋芳記》。」顏凝恍然大悟。

  眾人臉上一黑,都尷尬地移開眼睛。

  「咳咳。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大家都回去睡吧,大哥明日還要上朝。」

  謝慎想說自己六品編修不用上朝,被江氏一扯衣袖便不敢出聲了。

  眾人散去,顏凝依言躍上屋頂,重操舊業,伏在花廳屋頂上掀開瓦片窺視下方。

  「這官場就像一張網,織的越密,地位就越鞏固。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外祖是副右都御史,娶了你母親,我少受了多少彈劾,比旁人仕途順遂不知幾何。

  你知道不知道大奶奶的父親是驃騎將軍,我們兩家人聯姻,一文一武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綏姐兒已經年滿十六我還不給她配親,就是為了等今年採選送她去皇上身邊。

  我苦心孤詣,步步為營,怎麼能憑你一時意氣,就毀了謝家的前程。」

  謝景修雖然生氣,卻並未發怒,而是坐在椅子上一邊冷漠地看著下人給謝衡上藥,一邊對他說教。

  顏凝看他不像是要打人的樣子,便想離開,可是聽到他說的話,又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

  這是公爹不曾暴露給她的一面,她一直知道他是個滿腹算計心機深沉的人,但知道和親耳聽到的衝擊還是不可同日而語。

  「我與錦衣衛相戀便會毀了謝家前程,那父親與顏凝又做了什麼?」

  謝衡還是老樣子,即便已經疼得連說話都有氣無力了,仍然一點也沒有服軟的打算。

  「我做了什麼?我做的都是關乎社稷的大事,你們這些黃口小兒懂什麼!

  你知道你妻子顏凝是什麼人?明面上她是太妃表姐的外孫女,與榮親王親緣關係只能算遠房,和皇上更是毫無血緣。

  可她從小出入皇宮,是皇上抱在膝上餵食,太后太妃領在身邊逗大的,先帝留下的那些公主們都未必有她和皇上那麼親近。

  她的父親得罪曹賊被抄家滅門,皇上榮親王他們為了護她還費盡心機替她遮掩她受寵的事,甚至千挑萬選給她找了我家這門好親事——

  公爹是當朝次輔,沒有婆婆管束,家風清正,全家沒一個男人聲色犬馬三妻四妾。

  當初徐國公來說親我就聞出異常,普通人家兒女親事都是請女眷做媒,榮親王的一個遠房外甥女哪裡能勞動堂堂國公爺出馬,一定是皇上的意思。

  這樣的人你得罪得起嗎?要不是她對我有情與我有私,你這般冷落她。

  只要她去皇上那裡流兩滴眼淚,在榮親王那裡嘆幾口氣,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出頭了!

  打壓你這個沒有功名在身的學子還是小事,連我也要受你牽連,說不定仕途便要止步於此,再難往前更上一層。」

  這一大段話,把顏凝聽得腦子裡「嗡嗡」地,耳邊回想起余姨娘對她說的話:「老爺他心裡從來就只有仕途,絕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他會對你好,一定是有天大的好處,比公媳私通的罪名來得大得多。」

  是這樣嗎?全是為了我的身份,為了好處嗎?

  「哈,我原來還以為父親對顏凝有幾分真心,原來您引誘她竟是為了自己仕途,究竟是誰配不上她?」

  「你知道什麼!你就是過得太順遂了,才慣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說得出這樣天真的話。

  顏凝是皇上放在心上的人,決不能讓她在謝家受一點委屈,她想要什麼我都會給她,而她也是我扳倒曹鷃的鑰匙。

  那老賊貪贓枉法誤國害民這麼多年,始終屹立不倒,皇上明明嫌厭他卻遲遲不動手對付他,我要的就是一個影響皇上決斷的籌碼。

  我如今已到次輔之位,倘若身後有人再推一把,還能爬得更高,那人就是顏凝。」

  原來我是鑰匙,我是籌碼,屋頂上的小顏凝心又痛又冷,感覺像被冰錐反覆刺扎捅穿,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父親,我一直以為您是情深的人,懷念母親所以十多年未再娶,戀慕顏凝所以才會與兒媳私通,難道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權力,為了向上爬?

  您心裡就沒一丁點真感情嗎?我做不到,若一定要讓我像您這樣,我是做不了官的。」

  「呵呵,感情?你以為你不愁衣食僕從環繞的好日子是靠感情得來的?

  你能去國子監讀書,皇上派錦衣衛暗中保護你是靠感情得來的?

  普天之下與你年齡相當的好兒郎,有多少連飯都未必吃得飽,更罔論過上不問世事一心讀書的清閒日子。不吃上幾年苦頭,怎知人間疾苦。

  顏凝的父親顏霽一身學問,博古通今,是少有的全才,母親又是貴妃的外甥女。

  可是一夕之間就被抄家滅門,留下她曙後星孤流離失所。

  宦海沉浮,多少生死只在一念之間,曹鷃虎視眈眈窺伺在旁。

  只要我有一丁點行差踏錯,你們兄妹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你又想要自由,又想要安樂,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衡兒,你讀了十多年的書,應該明白,大丈夫當有精忠報國之心,鯤鵬圖南之志,糾纏於眼前的兒女情長,只會淪為庸常無能之輩。

  我為朝廷鞠躬盡瘁幾十年,謀的是什麼?謀的是這天下安泰,百姓富足,朝堂清明。

  讀聖賢書,食民之祿,怎可耽於一己之小情小愛?我確實是為了向上爬,我必須爬上去,曹鷃這種心思歹毒禍國殃民的權奸,我謝景修有生之年一定要把他扳倒,讓被他害死的無數忠良瞑目九泉。」

  說到這裡,謝閣老雙目之中竟隱有淚光浮現,謝衡再無一言半語譏諷反駁父親。

  謝景修手臂撐在桌上扶住額頭,哀傷而疲憊地嘆了口氣:「好兒子,以後你便明白了。你若還有良心,就好好地自省吧。

  你要是一意孤行,我全當沒生養過你,你給我滾出謝家便是。」

  「二、二少奶奶!您在那兒做什麼?太危險了,快下來吧。」

  呼喊的是去給謝衡拿換洗衣物的小丫鬟雲素,無意間抬頭瞥見了趴在屋頂上的顏凝。

  謝景修在廳內聽到她的叫聲悚然一驚,今晚要和謝衡說這些話,他就沒有讓孟錯守夜。

  此刻後悔不已,早知道就別顧忌這些細枝末節,現在被顏凝聽到了,可說是糟糕至極。

  他連忙快步走出花廳,抬頭仰望屋頂,顏凝卻不看他,見他出來轉身就走。

  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喊她,就見她幾個輕躍,踩著一排屋檐掠出老遠,身影悄然沒入夜色之中。

  可是她走的方向並不是一葦小築,而是離謝府院牆最近的方向,她要離家出走!

  「來人,去讓林善禮和孟錯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一定要把二少奶奶找到!」

  顏凝去了皇宮。

  她現在什麼都不願意去思考,只想去皇宮把自己剩下的活給幹了。

  連夜行衣都沒換,感覺像是去故意找死一樣,被抓就被抓,進詔獄就進詔獄,都無所謂了。

  可是偏偏出奇順利,大概是因為她發狠用了十成功力飛奔,快得和風馳電掣一樣,一路上完全沒人捕捉到她的身影。

  顏凝來到御書房,榮親王要的那個玉璧是裝飾在書架多寶閣上的上古寶玉衍鏡璧,她小時候看到過很多次,連找都不用找,直接拿起來揣進兜裡帶走就是。

  不過拿走玉璧後她發現它下面壓了一張小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了一句:「看來阿攆還是和老四更親,舅舅好心痛。」

  「額……」

  敢情自己忙了半天,全是被永嘉帝耍得團團轉,陪他玩弄弟弟榮親王來著,無語。

  想到永嘉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覺得這才合情合理,什麼集齊五件玉器可以找到先皇遺詔,一定是他故意放出來騙弟弟的假消息,以前自己都白擔心了。

  沒辦法,皇帝要玩,只能作陪。

  顏凝找來一張紙,就著月光在上面寫下:「太廟玉琥已經做了個一樣的假貨,不用去偷了。多謝舅舅,阿攆與舅舅也親,只是表舅太兇了,不聽話會被他打斷腿。」

  都懶得折,直接丟在書桌上,拿用過的硯台一壓,筆也隨手擱在上邊。

  因為心情不好就很粗糙地留下亂糟糟的犯罪現場揚長而去。

  她回到一葦小築,把珍貴的玉璧丟給一臉焦急等待她的青黛,一口氣不停歇地說道:「拿去給表舅,我這就動身去大同總兵府替他把那個射月玦拿來。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給我拿點錢做路費,我換件衣服天一亮開了城門就走。」

  「阿攆……」青黛又驚又急,屢次想打斷她,似乎又在顧忌什麼。

  「誰准你出府的?!」

  身後傳來公爹隱含怒氣的聲音,原來謝景修看顏凝出走,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青黛,便一直在一葦小築等顏凝給青黛遞消息,沒想到她沒花多久倒自己回來了。

  青黛看看謝老爺面色,又見顏凝看了他一眼就抿著嘴別開臉,知道兩人一定吵架了,便對謝景修說:「老爺,既然二少奶奶人平安回來了,奴婢就先去知會孟侍衛和林管家一聲。」

  謝景修點點頭允她退下,走到顏凝身邊蹙眉凝視她,淡淡問道:「你就打算這樣一走了之?我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要被你這樣視如草芥棄之敝屐?」

  一聽到他說話,顏凝胸口悶痛立時甦醒過來,一股難言的悲戚泉涌而出,瞬間將她淹沒,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不得不捂住嘴深深吸氣,雙眉緊鎖,淚水如珠串滾落。

  謝閣老看兒媳這個模樣又擔心又心疼,想要抱她又怕更傷她,只好放軟口氣柔聲道:「阿攆,你別這樣,傷心難過告訴我,告訴我我該如何做才能讓你好受些。」

  顏凝只是無聲流淚搖頭,甚至都不願看他一眼,謝景修沒有辦法,只得又開始使用他的得意招數——嘴炮說教。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你聽到我對謝衡說的話,覺得我不是真心愛你,只是想利用你往上爬。

  阿攆,我沒有騙謝衡,你洪爐點雪大智若愚,看人眼光精準,尤擅洞悉人心。

  如果我說我同你在一起從來沒考慮過半分你的身份背景,你會信麼?

  但你捫心自問,我對你,當真完全只是利用,全無半點真心麼?

  你仔細想一想,我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都是我演戲作假來欺騙你的麼?」

  謝閣老長長地嘆了口氣,走到窗前打開半扇窗,讓秋末冬初深夜的冷風灌進屋裡吹到他臉上,背負雙手看著天上一輪新月幽幽說道:「水至清則無魚,為官之道本就如此。我承認自己並非是你們以為的正人君子,可是正人君子哪裡爬得到我如今的位置。

  享受多大的富貴,就要經得起多大的風浪,世人都羨慕我位高權重,卻沒人知道我的難處。

  我連對著自己深愛的人,都得瞻前顧後,計較得失,運籌帷幄,物盡其用,一分分都算計好了,不敢多行一步,亦不能踟躕不前,哪裡能由著性子胡來。

  錦衣玉食之下,必定如履薄冰。」

  他的聲音里透著說不盡的疲累與無奈,聽得小顏凝心裡發酸,終於抬頭看向公爹,而他也在此時回過身來與她對視,面色憂傷,目光沉鬱,語聲哀戚。

  「可是阿攆,我是真心愛你,為了你賭上我的仕途,我的前程。

  現在看是我贏了,我壓對了,可當初誰能保證我與你私通不會觸怒皇上,不會為謝家招來大禍?

  若是換一個人,你覺得以我的脾氣,會為了她這般豪賭嗎?

  會為了她給自己戴上一個公媳私通遺臭萬年的帽子嗎?會為了她讓自己身敗名裂,受盡天下人的恥笑嗎?

  我今天與謝衡說的話,是為了教導他,把他引上正途。

  難道我能對他說「我就是為了兒女情長,就是愛上了自己的兒媳,就是為了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顏凝放下捂在嘴上的手,微微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有些內疚地低下頭去。

  謝景修緩步走回她身邊,垂首看她,輕輕替她抹去臉頰上的淚痕,小聲呢喃:「害你傷心,是我的錯。你若不信我,我也無可奈何。只是阿攆……阿攆……」

  謝景修話音發顫,顏凝驚覺不對,倏然抬頭,竟看見他一臉哀傷不舍,對著她留下兩滴淚來……

  「不要走,阿攆,不要離開我。」

  「爹爹……」顏凝仰頭睜大眼睛看著公爹,胸中一陣難忍的絞痛,想要抬手幫他擦拭淚水,卻被他一把握住,自己動手抹掉淚痕,緊皺雙眉緩緩低下頭來,一點一點靠近她,似乎在愛意與痛苦之間爭鬥不休,幾乎就要吻上她的雙唇,最終卻在分毫之差時放棄,倏然抬起頭放開她的手。

  「你早些休息吧,凡事還得問自己的心,答案沒有人會比你更清楚。」

  謝景修說完轉身離去,顏凝咬咬牙跟了上去,他走到門口停下來,側頭問她:「跟過來做什麼?你的院子在這裡。」

  小顏凝再也忍不住,抓住公爹的袖子「嗚哇」一下哭出聲來。

  「爹爹不要我了嗎?」

  謝景修搖搖頭嘆道:「明明是你不要我。」

  「我沒有不要爹爹啊,我只是難過,想……想……想一個人靜一靜。爹爹別不要我,我要跟您一起去匪石院。」

  顏凝哭哭啼啼,拽著公爹袖子不放,謝景修看她這副可憐又無賴的模樣,心下酸軟至極,胸中霧霾漸漸散去,終於展顏無奈一笑,牽起她的小手揶揄道:「跟我回去可以,路上自己把眼淚擦乾淨,不然別人還以為是我逼迫兒媳呢。」

  「嗯!」

  小顏凝也破涕為笑,放下心中芥蒂,隨公爹一道去了他的住處。

  兩人睡在床上,謝景修心裡仍舊為了謝衡的事情煩悶,折騰了一晚上,又加上顏凝鬧彆扭,幾乎令他心力交瘁。

  小顏凝則因為剛剛和公爹鬧過,且知道他心中不快,就有點小尷尬,不好意思像平時那樣撒嬌摟抱他。

  「睡那麼遠做什麼?你生我的氣,所以連碰都不想碰到我了嗎?」

  謝閣老是聰明人,怎會察覺不到顏凝的拘謹,嘴上雖然在抱怨,實則是給心肝寶貝一個台階,好讓她放鬆下來。

  顏凝自然是打蛇隨棍上,立刻貼上公爹身體抱住他。

  隱約間似乎傳來她埋在他胸口低低啜泣的聲音,謝景修心下不舍,捧起她的小臉耐心問她:「怎麼又哭了,我家阿攆有流不盡的淚水,一滴一滴都是為了我,實在是我罪孽深重,老是害你傷心。」

  「爹爹,我知道您的難處,阿攆願意做您的鑰匙,做您的籌碼,讓您平步青雲,扳倒曹鷃,我也想替我父母報仇。我喜歡爹爹,無論爹爹待我如何,我都喜歡爹爹。」

  顏凝不想讓公爹心中對傷她的事有所介懷,也不想兩人之間有遺留的裂痕。

  她不是謝衡這樣養尊處優,不知人世險惡的官家少爺。

  家變喪親流離失所寄人籬下,她嘗過得罪曹鷃的味道,更加心疼公爹一路走來的不易,她想站在孤軍奮戰的公爹身邊,助他一臂之力。

  至於謝景修是否真心愛她,她心底是最清楚的,他的愛有時如兄如父,有時眷戀痴迷,有時又霸道執著。

  她的背景,他的野心,只是他為自己和兒媳私通找的一個藉口,他早在因為她看扒灰淫書想把她趕出謝府時就已經動心了,有什麼人會因為兒媳看邪書就怕到寧願得罪皇親國戚也要趕走她呢?

  他心動了,所以他害怕。

  謝景修聽到顏凝的話,默默哀嘆自己的兒子要是有小阿攆十分之一的腦子心智也不至於令他如此費神費力。

  如果顏凝是男孩,他一定會將她培養成才,做他的左膀右臂,一起對付曹鷃。

  不過以小顏凝懶惰的性子,只怕要鞭子抽上去才肯幹活,日日早朝會要了她的小命。

  「什麼報仇不報仇的,你一個女兒家別管這些事情,安心待在我身邊,你的心愿我都會替你實現,別哭了。今日實在氣傷了心,你不能再讓我心疼了。」

  謝景修帶著笑意安慰顏凝,卻被她在黑暗中吻住,執拗地噬咬吮吸他的下唇。

  他滿腔煩躁突然化作慾火,不瀉不行,猛地把她上衣一把撩到腋下,一手握住她雪乳重重揉搓,一手急急解開她褲子往下一摸,滿手黏膩。

  「怎麼濕成這樣?」他驚訝道。

  「爹爹……爹爹……給我……」顏凝只顧自己哀聲囈語。

  他也急,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那麼想要她,想進入她的身體,與她陰陽相匯神魂合一。

  這一次他破天荒地沒有像往常那樣遊刃有餘地做足前戲,只是快速脫掉她的褻褲,抬起她一條腿在下陰摸了兩下分開唇瓣,拿自己的正在勃起的陽物塗上她花陰間的愛液,挺身就往裡面刺去。

  顏凝今夜也很奇怪,她下陰窄小,平時都得他用手指一松再松,愛撫許久才能勉強容下他,今天卻異常嬌軟,好像早就準備好了迎接他的侵入,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擠了進去。

  裡面更是濕滑非常,平日泄過身的顏凝陰內也未必有如此多的汁液。

  他知道,她想他了,她的心想他,身體也想他,就和他急著想要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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