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返程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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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宋鑫只是道出一些事實,但還是讓程瑤有些一驚一乍的。

  「你可從來沒和我說過,你平時那麼低調…」

  「暴發戶和那些傻子才會天天在社交媒體上說這些」宋鑫的語氣輕鬆而平和。

  程瑤以前也想過宋鑫很有可能出身名門,再不濟也是有些門道的,但眼前的答案卻超乎她的想像,若放在古時完全可以稱得上首屈一指的名門世家子弟,而宋鑫的上位依靠的可並非繼承而是所謂的「革命」。

  宋鑫的祖輩可是涯國黃金時代的首批創業者,擁有難以想像財富的同時還和政界有很多不可言說的關係,難怪就連眼前的白山監獄竟然也只是他們家很小的產業之一。

  「好啦,你滿意了吧,現在可沒有任何事情瞞著你嘍」宋鑫悄然眯了眯眼有些問意的看著程瑤,似乎再等一個回答其實程瑤也並非出身底層,對貧賤富貴潮起潮落之事並非沒有感知,但也不會過於患得患失。

  這一點哪怕宋鑫說自己只是個睡在出租屋打工的窮小子,自己的態度也是一樣的。

  或許同齡人的父母可能很看重出身門第這些事情,雖說她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教育,可她也清楚的知道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門第、出身、家教會直接影響和塑造一個人的價值觀和世界觀,眼下他們雖然看似差異極大,但價值觀和許多看法 層面大抵上是相通的,不然也不可能會走到今天。

  對她來說,雖然缺乏很多生活經驗和細膩的感知,但好在讀過幾本閒書,精神世界的廣闊和包容也並非一般人能相比的。

  不論富貴貧賤,她一直在乎的只有宋鑫的坦誠和態度,故而宋鑫告知她任何答案她都能泰然處之。

  「知道啦 知道啦——我們的宋大少爺,你這樣我以後可不敢造次了,不然你隨便再找個什麼理由就能把我關上幾年我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她語氣帶著狡黠嘴角帶著弧度遞給宋鑫一個曖昧的眼神聽到這話宋鑫鬆了一口氣,說實話他是有些害怕程瑤因為這些東西改變和他相處的模式的態度,好在程瑤還是那個一直讓他相信的女孩。

  他再清楚不過,獨自站在高處的那種孤獨堪稱殘酷,每個人各有目的心懷鬼胎,爭奪著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

  越是想到這些他才明白眼前這個女孩是有多麼珍貴,值得他用後半生去珍惜。

  「好啦,後面就依你,你就好好待在裡邊兒吧,但記得可不許擺爛喲,要積極爭取減刑 ~ 」此刻的宋鑫竟然有了一些程瑤家長的姿態「要你管我!跟個老奶奶似的」程瑤小聲嘟囔著,有些小小的不服氣「你也不想再被打腳板吧?」宋鑫訕笑著略帶調侃「你——————!你還敢說,你這個壞蛋,打那麼痛!」程瑤立馬縮成了一團,用兩隻手掌捂住自己的腳背,一臉賭氣的看著宋鑫「好啦好啦,嚇你的啦,瑤瑤我這回真要走嘍~」

  「快走快走——看——見——你——就——煩!」 她故意拉長了聲調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宋鑫戴好了帽子,戴著手套最後揪了下程瑤的臉頰,便輕輕把門關上,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確認他走遠後程瑤才一個人抱著膝蓋在凳子上默默抹淚。

  對宋鑫來說,這次和程瑤的見面讓他開心的要死,臨別之際他又何嘗不想和程瑤一直待在一起呢。

  只是他太明白了程瑤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課題需要解決,乾脆的離別也是為了下次見面更加從容。

  臨近新年年關,監獄裡多了許多自主報名參加的活動,這和囚犯們的減刑績效是直接相關的。

  以往的程瑤總是對這些活動心有餘悸,甚至羞於參加這些活動,但在宋鑫的提點和林若晴的建議下,程瑤第一次鼓起勇氣想要真心的參與進來,這亦是她接受自己的一種方式。

  程瑤站在讀書會前,拿著那本《蛤蟆去看心理醫生》有些猶豫,卻又帶著一絲決心。

  這是一個來自英國的美麗童話,而她從小便喜歡童話,這也一個找尋自我的故事,更是她內心最不願面對的一部分。

  翻開第一頁,程瑤低頭凝視書中的一行字,心裡泛起些許的悔意與釋然,宋鑫那番話依然在腦海中迴蕩。

  一直以來,她習慣了遇事總是怪自己,覺得任何懲罰都理所應當,甚至成為了她衡量自我救贖的唯一標準。

  可宋鑫說,生活不只有懲罰這一條路,反而積極的面對和參與或許才是贖罪更好的方式。

  那個瞬間她的心仿佛被撥動了,那番勸導仿佛一道裂隙,照進了自我懲罰的迷霧中。

  宋鑫其實是在提醒她,幫人、創造價值也是一種答案,一種她從未想過的贖罪方式。

  帶著這份領悟,她決心不再單純地沉溺於悔恨,或許,她可以嘗試在這段特殊的時光中去做些什麼,不再只是靜待時間流逝。

  她輕輕翻開書頁,開始分享蛤蟆從焦慮和低落中找到自我成長的故事。

  「書中蛤蟆起初拒絕接受幫助,覺得自己的問題無人能解,但當他開始心理諮詢時才逐漸明白,他的許多痛苦來源於內在的自我否定和壓抑的情緒。」

  程瑤頓了頓,指著書中的一段文字讀道:「在蒼鷺的指點下蛤蟆先生終於悟出:『接受自己並不是失敗的妥協,而是勇氣的體現。』」

  程瑤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卻堅定不移:「在我自己過去的經歷中,我習慣把困境當成是自己的錯,總覺得多些懲罰就是對錯誤的彌補。然而,讀到這本書時,我才意識到,原來面對挫折,擁抱真實的自己才是更好的出路。蛤蟆說的『接受自己』或許才是我們每個人需要的第一步。」

  她環視四周,和在場的人分享著自己樸素而真實的感受「或許在這裡,每天的日子都很難熬,但我希望鼓起勇氣和你們一起嘗試,去重新接納真實的自我,而不是一味責罰自己,從而慢慢擁有一種被討厭的勇氣。」

  「以上,是我的分享,謝謝大家——」 程瑤不卑不亢的向著大家鞠躬啪啪啪啪————————先是來自林若晴和林姝她們零星的掌聲,但隨後四周的掌聲如同潮水一樣湧來。

  那是程瑤第一次在監獄裡贏得別人的掌聲,雖然她曾在學校里贏得過很多次,但這次的掌聲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參加活動的經歷,程瑤也慢慢嘗試為自己的獄友做更多事情。

  這期間程瑤回想著宋鑫給自己按摩的那種溫柔的觸感和舒適,那是一種有效的幫助戴鐐女囚緩解痛苦的方式,這亦是她體學身驗的感悟。

  於是她潛心學習足底按摩和基礎醫藥知識,在實踐的不斷疊代下,她慢慢掌握了如何幫助室友們舒緩長時間佩戴鐐銬的疼痛。

  那是程瑤第一次幫別人按摩,主角正是那受過足刑的林氏姐妹。

  那次程瑤輕輕地跪坐在林嵐面前,雙手捧起她的腳,看到薄薄的白絲襪上隱隱透出鐐銬留下的勒痕,她的心不由一沉。

  程瑤深吸一口氣,放柔了聲音:「小嵐,放輕鬆些喲,我會小心的。」

  程瑤看著林嵐疲憊的臉龐和忍耐的神情,心中不禁湧起了溫柔的憐惜之情。

  她輕柔地替林嵐按摩著那雙穿著白色絲襪的雙腳,鐐銬的沉重在每次觸摸時都仿佛成倍地壓在了她的心上。

  她低聲安慰道:「小嵐,有什麼不舒服的就告訴我哦,別忍著。」

  「好…但真有些疼,你輕一點。」林嵐勉強一笑,白絲腳趾微微縮了縮,顯得有些緊張。

  程瑤抬眼瞧著她,溫柔地安慰:「放心,我會慢慢來。」

  林嵐聽著,微微笑了笑,聲音中透著些許勉強的輕鬆:「你就像我姐姐一樣,這麼細心周到,讓我也跟著放鬆了不少。」

  「小嵐,你再這麼說,我可要吃醋嘍」林姝假裝賭氣開口道「我呢我呢我呢,瑤瑤你啥時候給我按」 一幫的林若晴也開始打趣「你倆,可是要加錢的哦~」

  主動而簡單的善意就像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不知不覺整個監室的溫良似乎形成了一種氛圍,讓程瑤不知不覺舒服了許多。

  被按摩和按摩別人帶了的舒適是各不相同的。

  程瑤的指尖從林嵐腳心輕輕滑過,劃出小小的圓圈,按摩著那些因鐐銬而疲累的肌肉。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太重,生怕觸動那片敏感的肌膚。

  她的手順著腳心滑動到腳趾,每一下都極盡柔和,仿佛在觸摸一件脆弱的瓷器。

  她輕聲問道:「這樣會舒服些嗎?」

  林嵐微微點頭,閉上眼睛,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輕鬆。

  程瑤也感到一種微妙的安慰。

  她不禁回憶起宋鑫給自己按摩時的觸感,那份安心與溫柔仿佛也在此時融入了她的動作中。

  一會兒,林嵐睜開眼睛,看著程瑤的神情,輕聲說道:「瑤瑤你真是個心細的人,以後多教教我,也許我也能學著幫幫別人。」

  程瑤笑了笑:「我還是個菜鳥呢,你還跟我學,我倒是認識一個人是我見過最會按摩的人,只不過他只會給我一個人按就是了。」

  「誰呀?誰呀?是哪個監室的」林姝都忍不住八卦起來了「保密~」程瑤有些小小的得意,但其他人看到她臉上那抹緋紅,哪裡還會猜不到那是誰呢轉眼間就到了椿節前夕,這期間她不僅認真服刑,還積極參加各種活動:讀書會、清潔義務、心理輔導等等。

  她會主動幫助獄友緩解情緒,分享讀書心得,為他人提供支持,也會在獄警需要幫助時主動協助解決一些簡單的辦公室電腦問題,成為了監獄中的模範典範。

  椿節是涯國一年之中最為重要的節日是有著家人團圓的寓意,每年監獄都會安排一批女囚在椿節的探親假,以此來體現監獄的人文關懷。

  本來監區主管還在為了這個探親假的分配有所顧慮,可看到每個星期報上來的模範女囚名單中都有程瑤的名字,又仔細了解了下她的所作所為和表現,自此便沒有任何疑慮了。

  雖然在上邊兒的安排下,這個程瑤已然沒有以前那麼難以管理,但對白山監獄的所有中高層來說,自然抱著留神不如送神的態度,這個名額便毫無疑問的落在了程瑤的頭上。

  探親假的前一天,監區長親自通知了她這個好消息,程瑤深感激動,心底滿是對家人的思念。

  當天晚上她便在通話室用固定電話給宋鑫打了電話,她想讓宋鑫來接她,然後悄悄回家給爸爸媽媽一個驚喜。

  當天,卸下鐐銬程瑤穿上久違的外出衣服,對待這種事情,程瑤總是不吝嗇「盛裝打扮」的。

  但她的這種打扮並非濃妝艷抹穿金戴銀,要見的是爸媽,她總是願意成為他們記憶中的模樣。

  那身深藏監獄倉庫的學生裝束,那青春靚麗的水手服,即使穿到已入獄一年的程瑤身上,依舊那樣光彩照人讓人怦然心動。

  就好像她並沒有被暗無天日的監獄生活奪走任何東西。

  打上制服領結,穿著柔順的肉色絲襪再套上白色的棉襪防滑,充滿期待的踩進棕色小皮鞋裡邊兒。

  就冬季監獄寒冷的土地上,也會開出了鮮艷嬌嫩的花一般。

  監區長和幾位獄警溫和地祝福她「團聚愉快」,她則懷著一份感激和喜悅,鄭重地向她們鞠躬致謝。

  出門前,她想起高中時期放學的自己總是待到學校沒人,悄悄蹦蹦跳跳的走出門去,但現在的她再次面對這樣一扇門,卻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鬱。

  或許心中那個小公主還在,但就此陷入了長久的沉眠,靜靜等待一個被喚醒的契機。

  出門前,監獄對她採用了和之前看守所一樣的方案,把手腳戒具連同鑰匙放在一個工具箱裡一起交給了她。

  決定權完全在她,她自是理解成了信任的表現,故而還特地申請了一副更沉一些的腳鐐用作回應。

  那和她在法院戴的是同一種,只不過那鐐環針對她特地做了縮小和貼合。

  她提起整個箱子都有些小小的費勁,便裝在配發的書包里,像一個真正的高中女生那樣走出了監獄大門,只不過現在的她肩膀上已經有了沉甸甸的東西。

  而宋鑫的車卻早早的就停在一旁了,看著外邊兒的天空中那些「素未謀面」的雲,她卻感到無比懷念,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氣徑直向外邊兒走去。

  看到她走到眼前宋鑫微笑著開口道「瑤瑤,你還是這樣,真是一點兒沒變,光著你我就能開心一整天」

  「胡說,我變化可大了!」程瑤面帶狡黠「是嗎,那得給我好好講講,不管怎麼說,瑤瑤歡迎回家,按照約定我們去見伯父伯母,上車吧」宋鑫的語氣帶著輕鬆「嗯!」

  宋鑫的這輛車只有兩座卻是四座的空間,可上車前,程瑤卻慢慢把那副駕駛的椅子放平,還轉身對宋鑫說「阿鑫,後備箱裡有之前監獄發的拖鞋嗎?」

  「昨天你打電話的時候就幫你準備好了,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有就好,上了車就不是監獄的地界了,但按照規定我的手腳還是需要監管的,刑犯的監外活動戒具我是要戴的。然後室內是不允許穿鞋子的,室外只能穿監獄的拖鞋,這些都是要嚴格遵守的喲——」

  「對自己這麼嚴格啊?規定是規定嘛,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不別戴了,拖鞋也換成你自己的就行」 宋鑫故意有些試探「那怎麼行,我的戒具監管人還特地填的你嘞,你以為監獄是你家開的啊!」

  剛說出來程瑤就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立馬小聲道「對不起好像還真是你家開的…」

  「行行行,服了你了,上車吧,等你戴好我再走」 宋鑫有些無奈坐到椅子上,關上車門,程瑤便拉卡那書包拿出那副手銬和腳鐐,看見那厚重的鐐環和鐵鏈,宋鑫看見自是吃了一驚。

  「你怎麼申請這麼沉的呀,當自己是重刑犯呀,鐐箍還這么小,就憑你這腳,受得了嗎?」宋鑫還特地指了指她踩在小皮鞋裡包裹著絲襪和棉襪的雙腳「這才兩公斤半而已!哼,別小看我,當時在法院我就戴過四公斤的」

  說著她便主動脫下了鞋子,將一雙小皮鞋放好整整齊齊的放到宋鑫手裡「給你保管啦,回來那天我還要穿的哦,可別弄丟了,我的監·管·人」她故意一字一頓試探著宋鑫的反應看著手中的小巧精緻的小皮鞋,還散發著淡淡的皮革味和香水味,摸上去那一點兒殘留的溫度還在。

  宋鑫自是覺得愛不釋手,心裡想的卻是:關於程瑤的收藏又多了一件,到時候再悄悄托人買來同款把它掉包就行了。

  以前的程瑤玩的多是一些輕便的腳銬腳環之類的東西,真正入獄戴腳鐐也都是各種警察獄警給她上的腳鐐,一時間用真正的腳鐐自己銬自己的腳她還真有些不習慣起來。

  穿著絲襪套著棉襪的巧腳踩在皮質座椅上,她的腳跟踩在上邊兒壓出微微的痕跡,她在考慮這幅腳鐐究竟要怎樣戴上才合適呢?

  這幅原本是用作嚴管期的腳鐐,鐐環本來就小,若是直接銬在棉襪上邊兒,一時半會棉襪可能都脫不下來。

  她的腳原本就有些怕熱的,上了車這空調一開暖暖的本來就有些燥熱,回到家更別說了。

  但要是脫掉棉襪的話,這個規格的腳鐐直接銬在絲襪上,恐怕自己拖著走來走去會疼的受不了的,故而就此陷入了糾結。

  宋鑫自是發覺不了這一點兒的,他看著手中的準備用作收藏的鞋子總感覺少了點兒什麼,但一看到程瑤那雙絲襪套棉襪的小腳,馬上就來主意了。

  於是故作深沉和認真的開口道「咳咳,犯人監管期間我記得只能穿一雙襪子的」

  聽到這話,程瑤還以為是宋鑫看出了她的猶豫給她建議一樣。

  困在眼前的問題雖然有了答案,但這個答案無異於直接讓她絲襪裸足戴重鐐,雖然不方便說她還是有些幽幽的小怨氣。

  「好啦好啦,這雙襪子也給你保管啦,我不穿就是了~!」 程瑤有些小賭氣裡邊兒穿著絲襪脫棉襪很容易,一滑愣就脫了下來,那雙棉襪帶著微微的汗味但卻夾雜著監獄洗衣粉的清香,意外的非常討喜。

  宋鑫臉上表情沒有變化,但手上卻有些藏不住,立馬搶來伸手入懷疊放到那雙小皮鞋裡。

  還來不及好好品味手裡的「館藏」,宋鑫的視線立馬就被程瑤的那雙包裹著肉色絲襪的巧腳勾魂一般的勾了過去。

  眼前那絲襪包裹下的雙腳帶著氤氳的輪廓,在絲線的包裹下程瑤的雙腳有著朦朧的柔和,細看之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嬌嫩。

  就連現在的宋鑫看到都有種不敢直視的悸動,冬日下的車窗玻璃早已在兩人的呼吸中變得霧蒙蒙。

  為了掩飾臉上的表情他轉過頭悄悄在玻璃上擦出一片淨土,在車裡微弱的燈光下水中撈月一般的看著那雙醉人的絲足。

  而另一邊的程瑤卻陷入了一種羞惱的糾結中。

  程瑤悟到,被別人銬腳,總是一種被蛇咬一般的感覺。

  那黑蛇張著血盆大口從上邊兒張開鐐環銬過來,自己只需要緊張的等待那絲被銬腳的涼意就行,雖然害怕但在那種被迫的環境中也總能覺得內心自恰。

  而給自己上鐐,卻有一種戴首飾的錯位感,腳鐐很重自己不能一直提著,只得靜靜的放在腳後跟後邊,那鐐環也自然是從後邊圍上來的,就像戴項鍊一樣。

  有著戴首飾的儀式感,但帶來的卻是那厚重的鐵環和貼合肌膚的冰涼觸感。

  在鐐環的襯托下自己的絲襪腳是那麼的柔弱可欺,當腳鐐扣上的瞬間,一種懲罰者和被罰者交織錯位的情緒在心中醞釀湧現。

  她不禁在思考,自己究竟應該懷著怎樣的心情給自己戴上這副戒具呢。

  說實話這些烏黑沉重的腳鐐並不好看,但戴上之時卻和自己的雙腳有種天作之合的「殘缺感」。

  給自己銬絲襪腳對程瑤來說是一種獨特的體驗。

  就算能克服那種奇怪的精神內耗,體感上來說這幅腳鐐比她想像中的更加嚴格束縛感更強,自己廢了好大勁才扣上用鑰匙鎖緊。

  本以為已經習慣戴鐐的自己竟然隱隱有了一些恐懼感,別說棉襪了,自己的絲襪都不一定能脫下來,而這原本是一些戴腳趾銬的女囚應該擔心的事情,看著自己戴鐐的絲足她甚至有了一種後悔的感覺。

  她的這些心境變化,宋鑫自是不知情的,按照她的要求迅速沒收了她腳鐐的鑰匙。

  看著那鑰匙被放進盒子收納好,她心底甚至升起一絲絲微不可查的絕望,但自己既然已經誇下海口又怎麼好意思這個時候提出來要卸下腳鐐呢。

  「瑤瑤,系好安全帶,我們要出發了」側瞟著那雙戴鐐的絲足,宋鑫的臉上古井無波,但內心已翻江倒海「好」程瑤微微抬起放平的座椅,故意把自己的雙腳放到座椅上最顯眼的位置,拉出那條備用安全帶就像醫院拘束精神病人那樣一條系帶扣在自己腳鐐的上方,然後才將那條常用的安全帶繫到自己身上。

  「幹什麼呀瑤瑤,你知道我的,你這樣我都沒法專心開車了」宋鑫的語氣里有些寵溺的埋怨「你自己在電話里說的呀,還答應獄管會嚴格監管我,現在又不認帳啦?按照獄管培訓我的監管要求,戴銬的手腳都要放在監管人的視線之內喲~」

  宋鑫無奈的搖了搖頭發動了汽車,心想程瑤這個『壞女孩』真是一點兒沒變,當初是怎麼就喜歡上她了,幾次讓自己穩若泰山的表情管理失控,現在這樣子簡直就是有些咎由自取。

  「快走吧快走吧…」

  程瑤一邊兒催促宋鑫一遍偷偷將那鐐鏈搖的叮噹作響,若是沒有那自動駕駛的輔助,宋鑫根本無法好好開車了。

  明明只是隔了一年,再次回到這裡還是讓程瑤多了些傷春悲秋的感懷,就算是到了冬季院子裡那片獨屬於她的小花園依舊被照顧的很好,那亦是她和父母的約定。

  到了這種時候宋鑫總是樂意做一個配角的,他是程瑤的戀人,更懂得兩人相處的分寸。

  平時都是靠他給程瑤父母傳達程瑤平安的消息,程瑤尚在獄中的日子給了程瑤父母許多心理上的慰藉。

  「要進去了,準備好了嗎,瑤瑤」 宋鑫站在門口照常回望著程瑤「既然是回家,還需要什麼準備?」

  這次的程瑤露出了冬日暖陽般的笑容,竟莫名的感染了他,他不禁感嘆那個程瑤似乎變了但又好像又沒變,那種可以融冰化雪的堅強是他一直在追尋的東西。

  剛進家門,父母看見女兒穿著久違的學生制服,臉上帶著笑容,仿佛時光停駐了一般,就像去年的那個程瑤還是那個程瑤。

  但他們很快視線落在了鐐銬襯托下的雙腳上,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母親忍不住上前扶住她的手,顫聲問:「瑤瑤,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嗎?」

  父親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眼中滿是心疼。

  「這可恨的監獄都不允許我們去探望你!」

  程瑤悄悄瞟了一眼宋鑫確認眼神,親屬入獄會影響體制內的政治前途這是眾所周知的。

  去年的她為了不影響父親的職位晉升,偷偷聯合宋鑫向父母撒了 「白山監獄不允許探望」的彌天大謊。

  在宋鑫的操作下,給程瑤弄了張出國留學的簽證和履歷,硬是半點風聲沒有露出去。

  程瑤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鐐,笑了笑「媽,我很好,監獄對我很好,說不定比你們在外邊兒過得還舒坦呢,我還學會了不少東西呢。」

  她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安撫父母,但她邁著鐐銬束縛的步子走進家門的動作在父母眼裡還是太過殘酷,那視線不自覺的就移動到她腳踝上。

  「快坐下讓爸爸媽媽好好看看你」程母扶著程瑤坐下她知道媽媽關心什麼,便毫不避諱的坐在沙發上,她順從地脫掉了鞋子,露出穿著絲襪的雙腳。

  迎著家裡的落地窗鐐銬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那圈深深的鐐痕根本不需要掩飾,即使隔著絲襪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母親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程瑤的腳踝,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鐵環時,淚水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程瑤卻溫柔地笑著安慰:

  「沒關係的媽,這不算什麼。只要能和你們一起過個春節,我已經很滿足了。」

  探親的八天裡,程瑤時而陪母親在廚房做飯,時而和父親一起在院子裡散步,但鐐銬的沉重束縛讓她的步伐顯得緩慢而吃力。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的散步總是在晚上到人少的公園中去,走在公園的街上時,她只能穿監獄配發的拖鞋,宋鑫和父親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她,但晚上拖著鐐銬的聲音有時還是會引來路人頻頻側目。

  程瑤雖然會時常感到一絲尷尬,卻依舊微笑面對,感受著這種來之不易的幸福。

  晚上,家人團聚在一起吃年夜飯。

  父母看著女兒拖著鐐銬,在餐桌旁忙前忙後,內心百感交集。

  飯後,母親特意準備了一盆溫水,輕柔地幫程瑤擦拭穿著絲襪的雙腳,程瑤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份溫暖,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然而探親假終究是短暫的,八天很快過去。

  「為什麼不多陪伯父伯母待一待,監獄應該不差你這兩天的,他們也沒說具體的返回日期呀?」 宋鑫再次勸說著程瑤「你了解我的,阿鑫」程瑤坦然微笑著看著宋鑫「好吧」宋鑫聳了聳肩,顯然他不再反對了臨別時,程瑤抱著父母,輕聲說:

  「爸、媽沒事的,等我出來,不會太久的,到時候我一定好好陪陪你們,給你們賠罪。」她的語氣里滿是堅定與柔情,讓父母忍不住再度淚目。

  宋鑫在一旁耐心等待,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默默別過頭。

  離開家的那一刻,程瑤回頭看了看父母,深深鞠了一躬,拖著鐐銬的步伐在地面上留下清脆的金屬聲,像是在訴說著她短暫重獲的溫暖與接下來的漫長的刑期。

  汽車發動,那扇閃著紅燈的大門再次關閉。

  程瑤回到了她該有的生活,進門前還特地轉身過來微笑著和宋鑫招手,就像是去旅行一般,也讓宋鑫產生了一種短別的錯位感。

  看著程瑤走進去,宋鑫看著遠處的電線桿和天空獨自在車裡抽了三根煙,久久未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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