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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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馨兒,醒醒!」

  望著因為刺激過度而暈過去的沈容馨,文略帶內疚地拍打了兩下,不過這點內疚和刺激相比不值一哂,如果再有機會文相信自己的做法不會有太大不同。

  沈容馨腦袋轉了轉,沒有答話,蕩漾的水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一個昏迷的光屁股女人,以撐開大腿持續滴水的不雅姿勢被抱住。

  文蹲了下來,使浴盆的水平線漫過沈容馨的肚臍。簡短的沖洗之後,文就關閉了噴頭,拿起一張大毛巾包夾起她濕滑的軀體,投放到她的床上。

  泡了杯熱咖啡,文清出床的一角坐下,今晚他是不打算回房睡了,決定就在妻子這邊過夜,反正隔壁雲雨方消,什麼都亂糟糟的。

  時間還早,文卻感到很疲倦,一杯咖啡下肚也沒起到醒神的效果,即將入睡的當口,忽然被一陣嘶啞的音樂聲吵醒。

  文很不痛快地翻出手機,將不滿的口氣傳給話筒另一端:「喂!」

  「小文啊,晚上好。」

  「嗯。」聽出是老爸的聲音,文意興闌珊。

  「沒精打采的,年紀輕輕這樣不好。」

  「我想睡了,有事的話快點說。」「我收到你媽的消息了……」宮父道出意料之中的消息。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不管平時關係如何,宮母的離世還是會帶給他們一些觸動。

  「嗯,我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收到消息的?」宮父繼續問道。

  「就在現場,除了醫生之外,我算第一批人了。你呢?」

  「差不多,老許告訴我的。」

  宮父的聲音蒼老了很多,「葬禮我沒參加,希望你別介意。」

  對於此事,文倒很能理解,他身為人子都沒有太多悲痛,又能指望一名前夫有什麼表現,但理解歸理解,文絕不會開口說體諒。

  「最近過得怎麼樣?」討論死人並不愉快,宮父轉換了話題。

  「還好……」父子的距離似乎生疏了很多,雖然不久前才見過一面。

  「聽說你結婚了。」

  文微微有些詫異,這件事他做得相當隱蔽,連許管家都不曾告知,居然會被父親收到風聲,看來他對自己也不全是不管不問。

  「算是吧。」文模稜兩可。

  「新娘是誰?」

  「你見過的,上次那位。」

  「哦,是她!不錯不錯。」宮父話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有點惋惜,「早知道我就不用幫你物色合適的人選了。」

  「你就算了吧。」

  文嗤之以鼻,這傢伙擺明是拿著為兒子相親把關的名頭去泡妞,但腦海中忽然聯想起的一件事令他停止了冷嘲,稍稍遲疑後他問道:「最近出現的一個自稱是我-未婚妻-的女孩是你介紹過來的嗎?」

  「有這回事?」宮父沉吟了一會,好像的確不太了解,要文提高更多線索,「她怎麼跟你說的,長什麼模樣?」

  「這我不清楚,我也是後來跟許管家通話才知道的,她過來時我不在。據說,她戴著墨鏡,塗一種很怪異的妝,看不清楚長相,打著是我未婚妻的名義逗留了不短的時間。還有,她說話不帶口音,聽不出是哪裡人。」

  「……好像一點線索都沒有,放心啦,我不會看上這種心機重的女孩。」

  宮父的聲音沉穩平靜,但文總有一種閃爍其辭的感覺。

  畢竟清楚自己老家所在地的人寥寥無幾,許管家與沈容馨不可能合夥騙自己,有能力且有意願介紹未婚妻的,便只有父母兩人,若是出自母親的安排,文相信不會這般沒頭沒腦,所以他對父親幕後參與此事一直持懷疑態度。

  但父親立即撇清關係,文也沒有辦法,通過電話判斷一個人是否撒謊太難了,況且知子莫若父,他幾乎算是最熟悉自己的人。

  「不早了,好好休息吧。」

  文才想起父親那邊的時間已過了午夜,經過電話的打攪,他已是睡意全無,先前與沈容馨在被窩和浴室的激戰歷歷在目,對於中途使用的極不紳士手法,居然不覺得過分、魯莽,說不清是因為底氣十足還是毫無底氣。

  寧靜的小城內,與文同樣不能安然入睡的還有一位——因為病痛而早早躺在床上的雲思痕,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盯著天花板。

  不同於一般的柔弱女孩,雲思痕的體質相當棒,很少有機會傷風感冒,但萬一得病則肯定是重病,藥物於她而言幾乎是無效的。

  雖說神情依舊睏乏,但現在情況可以說是好轉很多,前幾天更為嚴重,要下床都幾乎沒法兩腳並地。

  不過她始終沒有想過通知其他人,一直藏在租住的小屋裡面,依靠自身免疫力與病毒對抗。

  雲思痕外表冷冰冰不近人情,但她的房間卻布置得非常認真,間或帶有幾分清新的暖意。

  她信奉的人生原則是不要應付生活,因此即便是身患重病無人照料,屋子依舊整潔如一,就像當年她本應上全市最好的高中,不巧發揮失常來到鄰近的普通院校後,她也不曾改變對學業的態度。

  身體的不適她能扛住,心理困擾才是失眠的主因。

  幼年童年,她也擁有一個人人羨慕的幸福家庭,但現在「家」於她而言就像夢魘。

  記不清父母爭吵了多少次,初時還儘量避開她,後來漸漸無所顧忌,受夠的雲思痕搬走獨自居住,僅在空閒時回去探望。

  上周她照例回家一趟,幾乎被母親的慘象嚇呆。雲母全身上下能看得著的地方滿是淤青,癱瘓在床一動不動,而雲父則不知所蹤。

  雲思痕當即怒不可遏:「這是誰幹的?」

  雲母並未答話,雲思痕已經清楚答案。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類似傷痕,但這次絕對超出不小心磕著碰著的範圍。

  「媽,別怪我多嘴,只是我覺得你們真沒必要一起過了。」雖然希望有個完整的家庭,但云思痕更不希望母親留下受罪。

  「你還小,不能理解的。」雲母搖搖頭。

  雲思痕的確不能理解,為何在遭遇這麼殘忍的毒打後,母親還不肯離開所謂的丈夫,她都不準備認那個男人當父親了。

  「你搬過來跟我住一段時間怎樣,至少讓我照顧到你完全康復。」還沒來得及說服母親,雲父就回來了,粗暴地打斷母女倆的對話。

  「你又回來幹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雲父突然出現在門口,喝得醉醺醺的,兩隻眼睛布滿紅色血絲,單手拎著個半滿的酒瓶。

  雲思痕蹙了蹙眉,那是她見到極其厭惡之人的表情,和面對宮文差不多,正想發難責問之際卻被父親一把提住,未反應過來就被灌了幾口酒。

  「好好好,陪老爸喝完,就讓你留下。」雲父醉得不知所以,全然不管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兒,拿來就當陪酒女郎使。

  辛辣的酒氣熏得雲思痕幾乎暈過去,幸虧她心志夠堅定,迅即回憶起武道班上習得的搏鬥技巧,猛地一踩對方腳背,另一隻腿飛速捲起用膝蓋猛撞他下腹——顧念是他父親,雲思痕沒往要害處下手。

  不過這對雲父而言卻是很大打擊,他早已習慣在家中唯我獨尊的地位,妻子頂多回罵幾句,絕對不敢還手,所以今天根本沒想過自己的權威會遇到挑戰,毫無防備的下腹一陣劇痛,腸子要被絞斷一般,雲思痕僅僅在部位選擇上放了他一馬,力度上可是不打折扣原汁原味的,看似弱小的女兒似乎已經長大了。

  「翅膀硬了是吧,不教訓一頓不行了!」酒瓶子一扔,雲父這下也被激怒,脾氣暴躁的人喝醉之後是完全不可理喻的。

  雲思痕沒有退縮,她已經參加過專業的跆拳道訓練,應付一個普通成年男子不成問題,為防止殃及母親,她挪動了一下方位,把整張床護在後面。

  相較對峙的父女,旁觀的雲母更為慌張,她努力拉住雲思痕的雙手,勸解道:「思痕……你先出去,這是我和你爸的問題。」

  雲父伸手要揪住雲思痕的衣領,他是武警出身,雖然現已轉入行政文職,畢竟根底還在,基本的擒拿功夫倒也沒丟。

  他女兒不會束手就縛,但要反擊也不容易,因為顧及躺在床上的母親。偏偏雲母還想阻止這場爭鬥,嚴重限制了她的行動。

  幸好這場鬧劇沒有朝著曠日持久的方向發展,相持一段時間後,酒精上腦的雲父就搖搖欲墜了,不過在他即將倒地的當口,雲思痕這邊也發生預想不到的變故,毫無防備的後面忽然砸來一個酒瓶,在她手臂上劃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雲思痕回過身來,只見雲母低下頭,不敢正視女兒的眼睛,口中念道,「書房的遙想有紗布,你出去吧。」

  雲思痕只覺得回家是一個荒謬之極的決定,原本她以為討厭的人只有父親而已,現在才明白孤掌難鳴的道理。

  瞬時這間房子令她有窒息的感覺,一刻也呆不下去,沒有包紮傷口,直接摔門而出。

  沒多久雲思痕就大病一場,她實在想不通,母親竟會這般冷血,為了保護一個打罵她的丈夫而拿酒瓶砸自己。

  她也設想過其他可能性,比如母親是失手、砸錯對像之類的,但都被理性一一否決,惡劣的情緒使身體狀況持續不佳,今天強撐著上學想換換氣,又被早上那一幕噁心壞了。

  原本她認為文的齷齪舉動雖然膽大包天,但還不至於在光天化日之下亂來,不料今天所見超出了她的想像,文可是在教室里也是她的眼皮底下猥褻老師!

  雲思痕沒有當場發作,病痛是其中因素,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瞥見了沈容馨的表情——不敢抗拒外帶些許興奮。

  若非男方是文,估計她會直接判定老師才是主謀,現在她也只能怒其不爭了。

  畢竟母親遭遇毒打都不願女兒插手,沈容馨會希望自己的援助?

  雲思痕根本沒有信心。

  受母親「反咬一口「事件的影響,她對沈容馨的同情也變淡了,隱隱感覺老師本人一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總之,她的世界不說完全顛覆,也是傾斜了很多,對文和沈容馨的那檔事,她漸漸認為或許不理會更好……

  夜伏晝出,沈容馨這邊苦澀的人妻生活才剛剛開始。

  文難得比沈容馨早起,而且絲毫沒有賴床的念頭,望了一眼身旁僅披蕾絲內衣的佳人,便躡手躡腳地爬回了自己屋子。

  其實並非文起得早,而是沈容馨睡得太沉了,日曬三桿才從夢境中醒來,然後馬上被睜眼看到的時針嚇一跳——已經遲到兩小時多了。

  手忙腳亂地找出職業套裝穿好,沈容馨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照例不用上班的,吁了一口氣,今天她似乎更希望去工作而不是呆在家休息。

  文就住在隔壁,甚至隔壁都算不上,因為臥室之間的門都是虛掩著的。裂開的牆壁或許還能修補,可是被撕碎的尊嚴恐怕再也找不回來了……

  恍惚間門被拉開,她吃了一驚,退後一步道:「是誰?」

  「當然是我啊,不然還能有誰?」文只穿著一條薄短褲就闖了進來,「牛奶要嗎?剛熱好的。」

  「哦。」沈容馨茫茫然喝了一口才覺得不對,嘴裡嗆出白花花的奶汁。

  「不要緊吧,是不是太燙了,我回去涼一下。」見文若無其事地轉身而去,滿腹委屈的沈容馨禁不住喊了聲:「站住!」

  「什麼事?」文停住腳步。

  豁出去的沈容馨索性攤牌:「以後請你別過來了。」

  「啊!為什麼?」昨夜的事文也有點心虛,不然就沒有早上這般笨拙的補救方式。

  「不為什麼。」沈容馨的眼睛有些落寞,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反正都是一樣的。」

  「嗯,那我暫時不用這扇門就是。」文照自己喜歡的方向去理解。

  「你還不明白嗎?我一直願意以為你只是有點不懂事,可是有的錯誤,不是因為年輕就能原諒的。為什麼當我發現自己結婚的時候,我已經不是新娘了:當我以為你我僅僅是鄰居的時候,一居室已經變成兩居室:當我想要負起監護人責任的時候,竟然會被迫要在被監護人面前小便。」

  沈容馨越說越激動,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問題後才稍微克制一下,「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老師,我知道我下賤曾經勾引你上床,如果對你有傷害的話,我很抱歉,但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換作平常文會說些什麼圓圓場,但此刻他也挺煩燥,於是他選擇了一個不用動腦的辦法——直接把頭親過去。

  兩人的鼻子幾乎貼在一塊,沈容馨仍未反抗,文定下心把嘴送上,但在唇角交碰的一剎那,卻被輕輕推開。

  「不行,你不能總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沈容馨別過臉,不讓文看到她的表情,「這種事不是笑一笑之後,天空就能變藍,大家就可以當沒發生過。」

  「……我明白了,等會跟我去一個地方。」文的臉上瞬時閃過一絲瘋狂狠厲的神色,但很快恢復平靜,撂下話後就把沈容馨拋在後面。

  「你要去哪裡?」沈容馨望著片刻間穿戴整齊的文,猶疑道。

  「不用管這麼多,總之是你盼了很久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個小時多,大街小巷繞了無數圈,沈容馨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跟著文,或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你要幹嗎?」見文驀然間停下,沈容馨也收住腳步問道。

  「如你所願,協議離婚啊。」文指了指一棟掛著「公證處」招牌的小樓,不仔細觀察很難找到這地方。

  「我們真要在這辦理手續?」事到臨頭,沈容馨反而猶豫了,離婚與結婚一樣突然,她根本沒有準備的時間。

  「當然,你我都不希望上法院吧。」

  話剛說完,文留意到遠處幾個人影,隱隱有點眼熟,正要確認的時候,對方忽然打來招呼:「這,這不是沈老師嗎?」

  「哦,真是巧啊,伍老師。」

  沈容馨率先做出反映,幸好本來與文的距離就相當遠,不容易被發現兩人同行的,沈容馨心下稍安,注意到伍老師身邊的女人,問候道,「這位是……」

  「呵呵,她是我女朋友,應該說是我太太,過了今天以後。我們是來登記的。」

  伍老師大方地介紹了他的女伴,從前他對沈容馨還有些想法,連著吃了幾次軟釘子後也就認清現實,另外找了一個結婚對象。

  「你可還真沉得住氣,都要結婚了都不公開消息。恭喜你們了,很般配的一對,你是什麼時候找到她的呀?」

  「只是登記,婚禮還沒確定,所以就不通知大家了。我們先進去了啊。」

  伍老師臉色大變,急急拖著女朋友的手快步離開。

  他和他女朋友認識了快三年時間,這種事的細節就不宜對外人道了,尤其是在曾經的追求對像面前。

  「呃,慢走。」文由頭到尾都像觀棋不語的旁觀者,末了才徵求沈容馨的意見:「怎麼樣?我們是現在進去還是等會?」

  「先等會吧。」

  「行,到那邊坐坐如何?」文指著近處的綠地說道。

  「好的。」

  之後直到伍老師一行從公證處走出,兩人都沒有過交談,其實本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說,但他們都更選擇讓另一方先開口,最終像對感情破裂的夫婦一樣相對無言。

  「他們走遠了,該我們了吧。」

  「嗯?」沈容馨心思已不在這裡,陡然間聽了還沒反應過來,想了一會才明白文意所何指,輕輕拽了一下髮絲,點點頭站起來。

  「沒想過今天會來到這種地方,而且還是帶著已婚的身份過來辦離婚。」與馬路另一端的新人相對照,沈容馨心情格外低落。

  「凡事看開點比較好。」文遙望著遠處的新登記夫婦說道,「他們的樣子也不見得有多高興,也許等會我們出來的時候更像新婚呢。」

  「你說什麼?」

  「沒什麼,走吧。」公證處很冷清,也就接待室稍有人氣,這座城市的確很小,現有熙熙攘攘的時候,辦證也有很大的機率遇見相識的朋友。

  文不願在這種地方多呆一秒,進去接待室馬上就問辦理手續的方位,但得到的回答卻幾乎讓離婚行動變成鬧劇。

  公證處工作人員今日休假。

  「怎麼辦?我們要改天再來嗎?」乍聞此消息,沈容馨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對於脫離關係一事她似乎其實並不著急。

  「沒辦法,下次吧。我們選的時間還真是不巧。」文同樣漫不經心,像是談論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

  「難怪他們遠看過去不大高興。」沈容馨若有所思。

  離是沒離成,但兩人的關係無異於多了一層隔閡,像所有行將一刀兩斷的夫婦那樣,相互不理不睬的。

  時間彷佛回到了一年前,他們還不認識,互為陌生人的時候。文回到父母留給他的別墅中,剩下沈容馨一個人呆在公寓裡面。

  寂寞最能勾起人的回憶,她獨自坐在窗台邊上,外面不知不覺颳起朦朧細雨,時而有點滴雨星打在她臉上。

  上次決定要分別的時候好像也在下雨,所謂的分開最後變成聚合,而這一次,恐怕沒有機會了,除非完全拋棄自尊……

  要拋棄自尊嗎?

  她甩了甩頭,越想越亂,焦慮地在房子裡來回踱步。

  亂轉了片刻,她在日曆前停了下來,裡面紅色的標註吸引了她的注意——今天的日期被加了圓圈標記。

  今天好像是文的生日,沈容馨想起來了。

  「真是糟糕的一天。」

  她當初把這個日子畫在掛曆上就是為了提醒自己及時送出一份有意義的禮物,結果還是疏忽了,今天送出的大禮不可謂不豐厚,只不過不適合用來慶祝。

  連通的房子空間變得更寬敞,卻也更加冷清,她漸漸明白孤獨的來源,就是後悔。

  她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離婚之事她只是口頭強硬,內心根本不情願,可當初為了那虛偽的自尊而灑出的水還能收回嗎?

  生活不允許假設,沒法取檔重來,她的腳步已然靜止,心率跳動依舊紊亂,一整天她都呆在家裡沒出過門,等待一些事情發生——她潛意識裡期待的。

  遺憾的是不該發生的終究不會發生,直到無邊無際的黑夜吞沒了西邊最後一線陽光,屋子裡面仍舊是時間停止般沒有動靜,文沒有回來找她,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曾聯繫過。

  這間屋子於她而言是家,於文而言大概僅僅是旅館或者宿舍,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應當抱任何希望的,現在希望幻滅帶來的失落令她的孤單演化成空虛,開發過的身體隱藏了一股越燒越旺的慾火,備受煎熬。

  不知不覺中,她走入文所租下的一側。

  打量著文的臥室,裡面彷佛流淌著文的殘留氣息,她的痛苦稍為緩解了一些,但只是非常短暫的一瞬,源自肉體對挑逗信號的誤判,很快整個人就被捲土重來的旺盛性慾迅速擊潰。

  明知每一次失守都意味著將在泥潭裡陷入得更深,但火燒眉毛且顧眼前,即使是抱薪救火也無從拒絕。

  視野里的事物開始繞著她旋轉,虛浮的腳步支撐不起嬌柔的身軀,跌跌撞撞中橫倒在文的床上。

  離自己的床其實也不過多走幾步,此刻看來卻仿若咫尺天涯,有形的牆壁已經敞開大門,無形的魔網卻籠罩得她寸步難行,她被這分不清是熟悉還是陌生的環境完全困住了。

  剩餘不多的罪惡感很快被自瀆帶來的快樂吞噬,以往她只敢躲在小房子裡偷偷摸摸,如今跑到別人屋子公然宣淫,也沒覺得不自在,可能潛意識中以為這也是她家的一部分。

  沉醉在歡樂中的她腦子根本考慮不了那麼多,只像發情期的雌獸一樣用盡辦法填滿體內的空虛,掌心在層巒疊嶂的乳尖來回穿越,玉指則被叢林滲出的露水淋濕,沒有人前來打擾,只有牆上的鏡子忠實地記錄著這幅淫美絕倫的圖卷,至於那些顫抖的天籟之音則在層層反射中消失於夜幕之下。

  沈容馨不再是初經人事的女人,撕裂了禁忌之後,她對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了解,很清楚怎樣做才會帶給她最大限度的刺激,但技巧的提高速度遠比不上無底洞似的欲望膨脹,失去工具的輔助,單憑兩隻手是如此的無力。

  礙眼礙事的衣服早就滑到了床底下,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她還是覺得很熱,體內流淌著的各支激流已匯成一股,但總是沖不過最後的關口,她的高潮在持續的摩擦中一次次延期,一次次落空。

  折騰大半夜,好不容易她才積累了足夠的刺激強度,抓住呼氣的機會努力泄了出來。

  但完事之後她仍感到肚子裡有股氣未隨之發散,像是中了安慰獎一樣的小高潮只是前奏而已,主樂章並未降臨。

  「宮文,你在哪……」沈容馨口中發出囈語,她已經無力堅持了,沉重遲鈍的腦袋只想找個結實的肩膀依靠。

  牆角忽地傳來細碎的響聲,似有一陣風吹過,驚動了沈容馨,迷糊的思緒稍為回籠,小心翼翼地問:「你回來了嗎?」

  四周再沒有回應,沈容馨估計是自己的錯覺,繼續喃喃自語:「你真的生氣了嗎?小氣鬼,該生氣的是我才對啊。」

  「你知道嗎?草草率率結婚,是一個錯誤:但草草率率離婚,何嘗又不是一個錯誤。這兩個可不是負負得正,而是錯上加錯……」

  「你的意思是我們不離婚?」突然插入的一句問話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

  「嗯。」沈容馨兀自奇怪,「怎麼我好像聽到你的聲音了。」

  「因為我就在你身後呀。」

  「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

  沈容馨魂都差點嚇沒了,對文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她還沒有概念,根本不曉得先前的醜態有多少被收在文的眼皮底下。

  不,那段臊人的自白他肯定聽見了!

  錯覺未必是錯覺,黑暗中最可靠的眼睛也會蒙蔽自己,沈容馨慌慌張張地把被子捲起來,可是平時看起來挺寬厚的被子關鍵時刻總是太小,顧得了東就顧不了西,把全身包裹住根本不可能,就連是否擋住三點也沒把握。

  「有一段時間了。」

  文把剛解開的外套順手放在衣架上,拍拍身上的灰塵,才背過身來,慢吞吞地問道:「我應該沒走錯房間吧。」

  沈容馨沒有回答,只定住眼睛望著他。

  「我本來只打算悄悄回來拿點東西的,誰知道你也在。」

  沈容馨無言以對,她才是應當被審判的。

  文進門時的響動,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只不過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其他方面而沒發現。

  幸虧文也只打算點到為止沒有在這方面糾纏,「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我……我說什麼了?」

  「關於離婚的事,其實我並不著急的,或許我們試著相處一段時間怎樣?」文耐心地解釋,出去一趟後回來,他發熱的腦子似乎完全冷靜了。

  「這,這算試婚嗎?」

  「我聽說婚前才有試婚這一概念,與我們的情況不大一樣,就當作是婚後磨合期吧,過不下去再分手也不遲,同意嗎?」

  聽完此言,沈容馨仿若石化般全身僵硬,呼吸困難,喉嚨里一個音節也沒法吐出。

  「不同意就算了。」文做出一幅要離開的樣子,將筆記本收拾打包,「以後我可能不會回來了,既然你喜歡這間房子,就留給你好了。」

  「不,同意。我是說我沒有不同意。」沈容馨意志並不堅定,聲音也是越到後面越低,但總算是克服障礙說出口來,生怕文誤解又補充了一下。

  「哦。」

  文停下手裡的動作,轉身一個魚躍直撲過來,並沒有外表顯示的那般灑脫,他同樣很急切,只是欲速則不達的告誡讓他收斂而已,得到期待的答覆後他馬上撕下偽裝。

  「你那麼急幹什麼?」毫無徵兆地沈容馨就被壓在文身下,氣憤不過抗議道。

  「既然決定繼續做夫妻,就得履行相應的義務。」文用舌頭輕輕舔過沈容馨的臉頰,「讓我猜猜你身上穿了幾件衣服,一件也沒有對吧。」

  「你!」沈容馨想要反抗,但揚起的粉拳砸在文身上無關痛癢,當渾厚的男性氣息貼近後,僵直的身體已徹底軟化。

  口中不大情願,但眼神和身體已經出賣了她,察覺到她全裸的文放心大膽地直探禁區,勸慰道:「其實,自從結婚以後我們每晚都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讓我們把記錄維持下去不挺好嗎?」

  沈容馨不再掙扎,用呻吟與肢體動作響應文的侵犯,幫文解開了褲腰帶,用枕頭把身體與床形成三十度,方便文用習慣的姿勢側入。

  遮羞布似的被子已讓兩人四腿踢到角落,他們像二條相互纏繞的蟒蛇一般在床上反覆滾動,身體愈貼愈緊,直到呼吸困難。

  「給我!我要死了……」回歸本能的沈容馨忘情地呼喚著,渾然忘了就在今早還走在分手路上,像久旱的莊稼渴望雨露的滋潤。

  假設回到半年前,任何人都想不到人前矜持羞怯的沈老師居然會不知廉恥地大發求歡之語,但今天已不足為怪了。

  文最喜歡沈容馨的時刻有兩個,一是清晨起床,那種慵懶而不失嫵媚的神態,二就是現在了,能讓充滿知性美的佳偶人前人後變幻無常,放下教師身段暴露出隱藏在清純外表下的放蕩,實在百看不厭。

  「說愛我!」文命令道,不過並沒有用要挾一類的手段,胯下的舞動仍然是一貫的激昂,不打半分折扣。

  「我……我愛,啊……」在這種時候,文拖著沈容馨進禮堂也好,下地獄也好,都會一概同意的,可盆腔一陣痙攣打斷了她,致命的高潮在百慕達三角湧起,沈容馨攤開的雙臂不自覺地摟住文,指尖在文的背上劃下一道道血痕。

  同樣迎來高潮的文無力追究她未說完的半截話,用熾烈的熱流與她形成共鳴,一對古怪的伴侶在風雨中的孤舟融為一體。

  狂歡的盛宴支幹了他們最後的精力,床上的連體嬰甚至連分開的力氣也沒有,相擁著抵抗落幕後的無盡空虛。

  「醒了嗎?」黑夜與白晝正在咬尾巴的時分,文率先睜開眼睛,依依不捨地挪開通紅的手臂。

  關於與沈容馨的前景,文昨日有過無數構思,但與現實都相距甚遠,如果兩人稍有一年只差,恐怕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文暗自慶幸,沒有用到極端手段,否則大概很難挽回了。

  其實昨天說出離婚之後他就有重歸本行的打算,他一個人到深林里的老家當然不會是面壁思過,而是要整理用以控制沈容馨的工具,之所以夜晚悄悄回到新租的房子,也是為了這個目的,筆記本里豐富的庫存閒時可用于欣賞,關鍵時刻就是重磅炸彈。

  無論何時,內心的惡魔都未曾消失,最多也就深深隱藏而已,雖然相當一段時間內它都沒抬頭,但獠牙展露時的殘忍一如往昔,整裝待發之際遭遇意外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回來之後聽到的一些話令他改變了主意,一個受控的傀儡玩偶終究不如活生生會哭會笑的真人,利益權衡也罷,感情用事也罷,最後關頭他還是踩了剎車,順著沈容馨鋪好的台階走下來。

  誰是角逐重點獵人,誰是獵物,清晨的文都有點不確定。

  這場遊戲是他設計的,但他自己好像陷得太深,獵人失去作為捕獵者的冷酷無情後就不再稱職了,說不定還會被狡猾的獵物反噬。

  這是災難嗎?

  應該不是,至少文清楚現在自己臉上是笑著的,而將來能否笑到最後就是另一回事了,眼下的文一點都不在意。

  「你起來了,早啊。」沈容馨睜開惺忪的睡眼,給出新一天的第一個問候,夜裡的瘋狂已化作晨間的柔情,她沒有繼續躲避。

  「的確很早。今天你有事要忙嗎?」

  「沒有,怎麼啦。」

  「那就讓我幫你穿好衣服,好嗎?」嬌羞的表情一閃而過,沈容馨點點頭,直起腰讓亦徒亦夫的文為她從最貼身的乳罩內褲開始整理衣裳。

  裸露的雙峰覆蓋了白色的雪花,柔軟的絲織品讓聳立的乳尖稍微舒展了些,文雙手也從上面運動到了下面,要將被子從粉臀揭開時,遭遇了一點小麻煩——事到臨頭沈容馨退縮了,勇氣的持續時間總是短暫的。

  「還是我自己來吧。」

  文沒有勉強,壞笑著把一條鏤空透明的情趣內褲遞到被子底下:「隨便。」

  普通的穿衣被兩人打鬧得半小時才完成,最後一枚紐扣系上後,沈容馨問道:「想要什麼早餐?我出去買。」

  「隨便啦,你安排吧。」除了對三文治特別抗拒以外,文對其他早餐都無所謂,反正也沒見沈容馨把三文治帶回家。

  「行,我走啦。」沈容馨沒敢直接從文這邊出去,採用了曲線迂迴的方式,要穿回自己房間再出門。

  「等等。」在她即將踏出房門的前一刻,文又喚她回來,提醒她漏了一件事。

  「嗯?」文指了指臉頰,暗示她過來。

  這回沈容馨倒沒有忸怩,做了個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在文的臉上留下吻跡:「行了吧,待會見。」

  文晃晃腦袋,她主動起來有時還真吃不消,剛才就會錯意了。

  文的確想要個吻別,但應該是他吻她才對,結果卻反了過來。

  屋子裡少了一個人,文也沒有賴床的心思,坐到書台上,打開筆記本,要做個了斷。

  那些極力彰顯女體的藝術品,除了少數能拿來收藏外,其他恐怕失去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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