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ndless Chain
大銀幕上的比賽到了最緊張的時刻，湘北瘋狂的追分把比分差距縮小到只差八分，一切都在向著有利於湘北的方向發展。
如果是傳統的漫畫，那接下來的劇情一定是主角隊伍再接再厲，迎頭趕上，順利反超，直至最終勝利。
可是井上雄彥偏偏要讓比賽的過程一波三折。
山王工業的王牌球員——澤北榮治在這時站了出來，他以一己之力把比分差距重新擴大到二十分，湘北眾人百般努力的成果瞬間化為烏有，湘北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
「哎喲，不錯不錯。」喬嬌一邊在我和關晴新租的房子裡溜達一邊說道。
「就是小了點，只有四十多平。」我說道。
「可以了，你倆住足夠了，又沒花家裡的錢，真的挺好的。」喬嬌邊說邊隨意地坐在小沙發上。
「嘿嘿，我工作這一年攢了點錢，陳墨幫導師做項目也有收入，剛好夠一年的房租。」關晴開心地坐在喬嬌身邊。
「你們這小日子就這麼過起來了啊，真是讓人羨慕。」喬嬌摟著關晴說道，「那你以後不回家住了嗎？」
「不回了，不想再看見我爸，以後我每天回去看看我媽就行了。」關晴說。
「你可得把我們關關照顧好啊，反正你現在也沒什麼課了，就在家好好做飯吧。」喬嬌對我說。
「還用你說？我已經開始學做飯了。」我把飲料放在喬嬌面前的小茶几上，坐在床邊。
「誒，那我能不能來蹭個飯啊？」喬嬌笑著說。
「你直接來做飯吧，你不也沒課了？」
「切，我才不當你的免費保姆呢。」
「喬喬，你要是沒事就過來吧，咱們一起也熱鬧。」關晴對喬嬌說。
喬嬌沉默了一下，她看看我，又認真地對關晴說：「關關，你不要把什麼事都攬到自己身上，你想陪著你媽，還要陪著陳墨，現在還要操心我，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我們都能照顧好自己的。」
「是不是？」喬嬌遞給我一個眼神。
我趕緊拉起關晴的手說道：「對對，我早都給你說了嘛，你別老覺得你工作了，我們都在上學，你就要承擔很多責任，其實咱們都是一樣的，你也才二十三呀。」
「可是……喬喬你才剛分手……」關晴小聲說。
喬嬌笑著搖搖頭：「我真的沒事，這麼長時間的異國戀把我都弄麻木了。我早上七點起來準備上課，他那邊是晚上七點才回到家，我一上午課上完，他又該睡覺了，等他第二天睡起來，我這邊是晚上了，然後等他上完課，我又該睡覺了。我倆天天都見不到面，你說還有什麼意思？」
我嘆了口氣：「唉，也真是沒辦法，剛好就差了十二個小時，要是少一點可能還好一些。」
「可能吧。」喬嬌不置可否地說，「反正他給我說他想繼續上PHD的時候，我心裡真是毫無波瀾。」
「我覺得他會回來的……」關晴邊說邊抱了抱喬嬌。
「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歡那邊的環境，我覺得八成不會。」喬嬌說。
「那你沒想過去美國？」我問喬嬌。
「我可不想扔下家人和朋友跑到那麼遠的地方，我不會去的。」喬嬌邊說邊喝了口水。
「你倆真的再沒有一點可能了？」關晴不甘心地問道。
「沒了！這樣也好，真的，他去追求他想要的，我也不用整天為了見不到他而傷神。」
「你真的沒事嗎？」關晴又問。
「真沒事，說實話，我現在輕鬆多了。過去幹什麼都要算著時間，就怕錯過了每天和他見面，搞得我都要神經衰弱了……現在我想追劇追劇，想學習學習，睡得再晚也不會有心理負擔，不用擔心第二天起不來沒法和他視頻，多好的。」
「你看吧，小喬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她。」我趁勢對關晴說。
「你倆今天是計劃好的吧……」關晴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和喬嬌。
我正想開口狡辯，喬嬌搶先說道：「沒有沒有，我是來看你們新房的。不過說真的，你該多關心一下自己了，你看你現在瘦成什麼樣了，你才是我們中間最該被關心的人。」
「是啊，你每天要早起，晚上還要加班，工作上的事都忙不完，還要操心家裡的事，還要操心我和小喬，確實太累了。」我心疼地說，「現在你也不用回家了，在咱們自己家裡就好好放鬆放鬆。」
「對，放鬆放鬆……」喬嬌邊說邊摟住關晴，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
關晴聽話地閉上眼睛，不多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喬嬌招呼我過去，慢慢地把熟睡的關晴移到我的懷裡，用極細的聲音對我說：「我先走了，好好照顧她。」
我感激地沖她點點頭。
喬嬌離開了，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我和關晴。
我看看懷裡的女孩，又環顧了一下這個小小的房間。
這是我們搬到這裡來的第二個晚上，昨晚我們熬夜把一切都收拾妥當，現在的房間看起來溫馨整潔。
因為是租來的房子，沒有辦法做過多的裝飾，所以唯一的點綴就是我倆的照片。
關晴買了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相框，把我倆這些年的合照擺滿了整個房間。
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現在、從A市到武漢再回到A市，這些照片記錄了我們一路上的所有幸福和甜蜜。
從第一次在S中高一六班的教室里看到那張漲紅了的俏臉到現在，已經快八年時間了，當年紅著臉在樓道里互相表白的少年少女，現在就要真正地一起生活了。
關晴在我懷裡翻了個身，小貓似的依偎著我，迷迷糊糊地說道：「喬喬走了？」
「嗯，你再睡會兒吧，別想那麼多了。」
「我覺得喬喬還愛著徐來。」
「嗯。」
「徐來也愛喬喬。」
「嗯。」
「他們怎麼就分開了……」
我抬頭看看茶几的一角，那裡原本擺著喬嬌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們四人的合影，因為喬嬌今晚要來，關晴特地把照片收了起來。
「可能……他們沒有我們愛得這麼深吧。」
說完，我低頭去看懷中的女孩，她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好在這種讓關晴勞累奔波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她回家陪母親的次數越來越少，從一開始的每天下班後都要過去，慢慢變成了隔天過去，又漸漸變成了兩三天去一次，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每周一次。
關晴回家次數的減少，並不是因為她母親覺得女兒太過辛苦，而是因為關晴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再出現在那個家裡，因為她父親回來了。
關晴父親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回歸了家庭，他對母女倆大獻殷勤，不斷把昂貴的衣服、首飾、化妝品和面額巨大的購物卡送給她們。
關晴母親欣然接受了這一切，她認為自己終於等到了想要的那一天，她就像熱戀中的少女一樣熱情回應著那個曾經背叛過自己和家庭的男人。
而關晴拒絕了她父親的所有禮物，面對父親和之前判若兩人的態度，她終於忍不住把積攢許久的怨恨全部發泄出來，怒斥他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父親只是低頭不語，她母親竟然對她大發雷霆，說她不該這樣不尊敬自己的父親。
「我媽罵我不孝……呵，我不孝……」關晴躺在我的腿上，紅著眼眶說道。
「別想了，你沒錯。要是我我也會罵你爸。」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都這麼自私，眼裡只有自己。」
「你媽以後會明白的，到底誰才是真的對她好。」
「無所謂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還回哪啊？」
「嗯，幸好有你。」關晴邊說邊往我身上靠了靠。
「放心，我永遠都在。」
「你說我們這麼相愛，如果以後有了孩子，我們會不會也只顧自己的感情，忽視孩子的感受呢？」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我覺得你不會，我一直覺得你肯定會是個好媽媽。」
「我不想要孩子，我怕我會像我媽一樣。」
「我無所謂，不要就不要。」
關晴從我身上爬起，轉過身來騎在我的腿上，認真地看著我說：「我說認真的，咱們以後不要孩子好不好？」
我迎著她的目光思索了片刻，說道：「可以啊，生孩子的苦我替不了你，所以這事都聽你的。」
「那咱們就不要孩子了，就咱倆恩恩愛愛一輩子。」關晴邊說邊撲到我懷裡。
「不過……」我順勢摟住她，說道，「我希望這是你發自內心的想法，而不是受你爸媽的影響。」
關晴默不做聲，只是趴在我的肩頭。
我繼續說道：「你當初去小學當老師，就是因為喜歡小孩子。現在你的學生們都那麼喜歡你，說明你也是真心對他們好的。所以如果你的想法變了，我隨時都接受。」
「嗯。你真好，你也一定會是個好爸爸的。」
「那當然了，要不然有些人怎麼會那麼聽話地叫我爸爸呢？」
「呀……你可討厭。」關晴撐起身子，一臉嬌羞地抱怨道，「說正事呢，還這麼不正經的。」
「好好好，說正事，說正事。」我連忙哄著關晴，「我覺得啊，你媽的態度我倒還能理解，你爸這個態度我真是理解不了，怎麼突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該不會……不會有什麼算計吧……我這麼說你別生氣啊，我是真的有點信不過他。」
「不生氣，我也不相信他。」關晴搖搖頭，「我也想過他為什麼會這麼做，我覺得他倒不至於算計我媽，或者我，他應該就是自私。他現在的年齡不可能再往上走了，過兩年就該退二線了，現在的人都是人沒走茶就涼了，他肯定能察覺到，最有可能的是小三對他的態度變了，所以他開始為自己以後的日子做打算了。反正該玩的也玩過了，現在回到家裡我媽還能心甘情願地好好服侍他，何樂而不為呢？」
「有些道理，那我覺得你從家裡搬出來，可能就是個導火索，讓他突然有了危機感。」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也好，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
「你真的……不過去了？」
關晴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又無力地靠在我身上，說道：「每周回去一次，看看我媽吧。」
「嗯，我陪你一起。」
雖然我非常鄙視關晴父親這種極端自私的做法，但心中多少還有點感謝他，畢竟現在關晴不用那麼辛苦了，她不用再天天兩邊跑，也不用總是擔心母親的狀況，我們終於可以放鬆地享受二人世界了。
隨著我的廚藝變得越來越精湛，關晴因為操勞而變得瘦削的小臉也開始圓潤起來。
除了照顧好關晴，我自己的學業也沒有落下。
順利完成了研究生階段的所有課程後，我便開始在導師的公司實習，積累工作經驗。
在研三第一學期的校園招聘會上，一家有軍工背景的國企向我發來了offer，這家企業的待遇在A市很有競爭力，工作內容和我的專業也非常對口，簡直可以說是我的不二選擇。
一切都朝著順利的方向發展，這個愛情故事似乎就會這樣逐漸歸於平淡，可命運之神卻不甘於寂寞，很多年前他給我們帶來了一段天賜良緣般的美好戀情，而現在，就到了我們為此付出代價的時候。
事情的發生是毫無徵兆的。
五月初的一天下午，我正在我們的小窩裡對我的碩士學位論文做最後的修改。
幾天前我剛剛通過了預答辯，而最終的正式答辯將在月底進行。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是關晴的來電。我不禁皺起眉頭，她在工作時間都是用簡訊和我聯繫，從來沒有打過電話。
「陳墨，我家裡有點事，現在要回去一趟，今晚可能要回去晚一些了。」關晴的聲音非常焦急。
「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我媽讓我回去說，她說電話里不好說。」
「那我也過去吧。」
「你先忙你的，我再和你聯繫。」
「好，那你快回，隨時和我聯繫。」
「嗯。」
掛斷電話，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關晴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一定是出大事了。
我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就去找關晴，可又想到她剛才的囑咐。
她知道在預答辯時有老師對我的論文提出了一些問題，如果不認真修改，很有可能無法通過正式答辯，所以才會讓我忙我的事。
我不能辜負關晴的期待，如果答辯出了問題，那已經簽好的工作也就沒了，我們未來的一切都會受到影響，我們說好明年就領證結婚的……我還是應該聽關晴的話，先做好我現在該做的事，有事她會聯繫我的。
可一直等到晚上八點都沒有關晴的消息，我給她發了幾次簡訊也沒有收到回復，我耐不住性子還是給她打了電話，兩次未接之後終於接通了。
「關晴，沒事吧？怎麼不接電話？」我著急地問道。
「剛才沒聽到，對不起……」關晴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哭了？怎麼回事？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爸……出事了……」
「你爸……他怎麼了？他……」我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你沒事吧，別太難過了……」
「我沒事，不是你想的那樣……電話里……沒法說……」
「那我現在就過去，馬上就來！」
「好，你別著急，注意安全，我真的沒事。」
我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關晴家門口，她紅著眼睛給我開了門。
房間裡異常安靜，客廳的燈大開著，空無一人。
關晴母親的抽泣聲從臥室里傳出，我看看關晴，她對我搖搖頭，徑直把我領進了她的房間，又關上房門。
「我爸……被抓了。」關晴拉著我坐在床邊。
「被，抓了？」
「今天下午，省紀委的人在辦公室把他帶走了。」
我的腦子有點懵，這是我在電視劇里才能看到的事情。
「現在還不知道是具體是什麼原因。」關晴繼續說著。
「會不會是搞錯了？或者是協助調查別的人？」
關晴搖搖頭：「我剛才上網查了一下，紀委能上門抓人那一定是已經掌握了充足的證據。他肯定是做了什麼壞事。」
比起下午電話中的慌亂，現在的關晴卻意外地冷靜，我忽然發現，這個昨天還在我懷裡撒嬌打鬧的小女孩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
「不過也不用猜了，二十四小時之內會通知家屬，我和我媽說不定也是被調查的對象。」關晴繼續說道。
「你還好吧？」我摟住關晴。
她順從地靠在我肩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沒事，如果我爸真是做了違法的事，那也是罪有應得，我不會同情他。就是我媽……唉……」
我也長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我感到萬分無力，只能滿懷歉意地對關晴說：「對不起，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你幹嘛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你能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我肯定會陪著你的。」
「我以後……可能就是罪犯的女兒了，現在的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你還願意陪著我啊？」
「你是誰的女兒我都不會離開你！你不工作都可以，我養你！」
「謝謝你，小金金，這輩子你才是我最親的人。」
「下輩子也是。」
「嗯，下輩子也是，永遠都是。」
我們緊緊依偎在一起，享受著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一陣說話的聲音把我們從靜謐中驚醒，我疑惑地抬起頭看向關著的房門。
「是我媽在打電話。」關晴默默地說，「剛才都給我爸的同事打了一圈電話了，人家要麼不接，要麼就趕緊掛斷，她還是不死心。」
「都什麼人嘛……」
「也怪不了別人，我媽的手機可能已經被監聽了。我請了幾天假，明天陪我媽去找找這些人。」
「你不是說紀委會通知家屬嗎？」
「我媽想找找人，看能不能救我爸……」
「能行嗎？」我皺起眉頭。
「我覺得不行，我也不支持她這樣，做了壞事就應該受到懲罰。我只是擔心我媽才陪著她的。」
「那我也去，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不用管這些事，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明天回去好好改論文，聽話。」
「可是……」
「你不是說要養我嗎？你現在不順利畢業，以後怎麼養我呢？」關晴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她說得對，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
這天晚上我沒有回去，我和關晴在她的臥室相擁而眠。
雖然我們曾在這裡留下過無數歡愉，可我們還是第一次在這裡過夜。
關晴很晚才發出均勻的呼吸，她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整夜都縮在我的懷裡，我摟著她徹夜未眠。
幾天以後，我們總算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幾年A市政府一直通過各種形式對小微企業進行資金上的扶持，有提供擔保讓企業向銀行貸款，也有直接撥付資金。
A市勞動局就承擔起了審核企業資質的工作，說白了，就是作為勞動局局長的關晴父親能決定誰能拿到錢。
在他的簽字認可下，有多個不合資質的企業都拿到了銀行貸款或政府撥款，而這些企業有一個共同點，它們最大的股東都是同一個人，一個女人。
事情搞清楚之後，我們也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如果在規定期限內歸還所有贓款，那麼紀委就不會把關晴父親移交檢察機關，他就可以免於刑事處罰，只在組織內部給予處分；壞消息就是這筆贓款的數額實在是太大了……
「要還多少錢？咱們一起想辦法，我讓我爸媽也一起湊錢。」聽到這個好消息，我激動地對關晴說。
「沒用的，太多了……」
「要多少？」
「好幾百萬……快一千萬了……」
「怎麼會這麼多？！」
「給那些公司的錢，最低就是五十萬，最高好像二百萬，那女的弄了六七家公司……」
「那……能不能找找那女的？錢在她那裡啊。」
「我們找到她了，她不承認和我爸有任何關係，不願意掏錢。」
「這些錢是贓款吧，警察不管嗎？」
「要走司法程序才能追贓，那樣的話我爸就要被判刑了……」
「這……」
「其實我覺得這樣也好，他既然犯了法那就應該受到審判，他在做那些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和我媽？他能為小三做到這種地步，我們幹嘛要想辦法救他？」
不得不承認，我無比贊同關晴的想法。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關晴父親為了一己私慾不僅觸犯了黨紀國法，還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女兒，理應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可讓我頭疼的是關晴母親，她一心只想要自己的丈夫平安無事，根本不會在意其他的任何事情，如果關晴父親真被判了刑，那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到了那個時候，恐怕關晴再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幸運的是，我的擔憂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關晴父親在武漢的那位高中同學聽說了這件事，決定伸出援手，幫他償還這筆贓款。
「那人這麼有錢啊，我還以為他就是個小老闆呢。」我對剛剛回到家、正在收拾衣服的關晴說道。
解決了錢的問題，剩下的就是按流程辦理了，這件事總算是得到了能讓關晴母親滿意的結果，她的狀態也好了起來，於是關晴就回到了我們的小窩，我也不用再獨守空房了。
「嗯，我也沒想到。」關晴淡淡地說。
「他真是個好人，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好大一筆錢啊。」
「他也不是白做這些，他在咱們省有不少生意，都是我爸幫忙上下打點的。現在幫我爸，可能也是希望以後還能利用我爸的一些人脈吧。」
「這樣啊……成年人的世界裡果然只有利益啊。」
「不說這些了，事情都過去了，咱們好好過咱們的。」關晴走到我身邊，抱緊我說道，「我原來以為這事要忙很久，就請了一個月假，現在剛好可以在家好好陪陪你。」
「真的？太好了！這幾天我想死你了。」我把關晴從地上抱起，使勁親吻著她的臉，「誒？你怎麼哭了？」
我趕緊放下關晴，手忙腳亂地拿紙給她擦拭眼淚。
「我……我沒事……我就是……太激動了……這事總算完了……我又可以……可以陪在你身邊了……」關晴哭得梨花帶雨。
「想哭就哭一下吧，你最近壓力太大了。」我心疼地抱緊關晴。
關晴趴在我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哭聲中似乎有著無盡的委屈和悲傷……
沒有了煩心事的打擾，我沉下心來很快就改好了論文，並且得到了導師的認可。
接下來的一周多時間，我們難得地過上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我不用上課，關晴不用上班，我們每天要麼窩在家裡看劇看電影，要麼就出去到處玩，還有便是瘋狂地做愛。
關晴從未像這段時間這樣主動過，她滿足了我的所有曾被她否決的要求，陽台上、校園裡甚至電影院這樣的公共場所，都留下了我們歡愛的痕跡。
在這段時間裡，喬嬌很意外地沒有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
據關晴說，喬嬌入職的公司已經讓她過去上班了，她最近忙得天昏地暗，根本顧不上我們。
這樣也好，我和關晴能好好享受一下沒有任何人參與的二人世界。
只是有一點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關晴拒絕接聽她母親打來的所有電話。
起初她母親每天會打來一兩個電話，後來電話的次數和頻率越來越高，幾乎隔一個小時就會有一通來電。
而關晴卻從未接聽過，她總是第一時間掛斷，然後發信告訴她母親不要再打了。
「要不你就接一下吧？」我小心地對關晴說。她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了。
「……我不想接，反正就是說我爸的事。」
「事情不都解決了嗎？還有什麼說的？」
「可能……是說讓我原諒我爸之類的吧，我最討厭聽她說這些。」
「要不就聽她說說，她說完也就不會再打了。」
關晴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便走到陽台上接電話。
我聽不到手機里的聲音，只聽到關晴不耐煩地重複著「我知道」、「你別催了」。
掛斷電話，關晴一臉痛苦地回到我身邊，偎在我的懷裡小聲說道：「煩死了。」
我摸著她柔順的長髮說道：「讓她說說，說完她也就不煩你了。」
果然這一天關晴沒有再接到她母親的來電，我不禁有些竊喜。
可是我顯然低估了關晴母親的毅力，第二天她依舊堅持著電話轟炸，以致於關晴不得不把手機的震動也取消了，這樣有再多的電話，手機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很快就到了我畢業答辯的那天。關晴一大早起來給我做好了豐盛的愛心早餐，又為我整理好衣服，送我出門。
看著站在門口對我揮手告別的關晴，我忍不住說道：「這好像動畫裡一樣，妻子送丈夫上班。」
關晴聞言愣了一下，眼眶霎時變得通紅，一滴眼淚從眼角滾落。
我慌忙問道：「怎，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事……」關晴邊擦著眼淚邊說，「我……我是太激動了，你終於可以畢業了嘛。」
「以後有你激動的時候，咱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呢。」我拿紙為她擦拭著淚痕。
「嗯。快走吧，別遲到了。」
「好，那我走了，你把門鎖好。」
「嗯。加油！今天一定特別順利！」
「放心吧。」
「我等你回來。我愛你，小金金！」
「我也愛你！」
有了關晴的祝福，我自然是無往不利。中午時，我帶著成功通過答辯的喜訊回到家，關晴已經準備好一桌佳肴來我為我慶祝。
吃過飯收拾完畢，關晴拉著我坐在沙發上，她沒有像過去那樣坐在我身邊，而是坐在沙發的一頭，看著我說道：「小金金，咱們說會兒話吧。」
「好呀，你怎麼不過來？」
「我想看著你的臉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讓你做到三件事？」
「當然記得啊，約法三章嘛，我當時還覺得這女孩真是奇怪，哪有剛確定關係就提要求的……」
關晴輕輕笑了起來，卻又慢慢垂下眼睛，原本美麗的笑容顯得有些落寞。
「後來你都做到了，而且都做得很好，一直到現在都做得很好。」關晴繼續說著。
「答應你的事，我肯定都會做到的。」
「嗯，答應我的事你都會做到的……那……現在你能不能再答應我一件事？」關晴抬頭看著我，眼裡竟是乞求的神態。
「當然可以了，多少件都可以。」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管我有沒有陪在你身邊，你都要照顧好自己，都要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
「什麼意思？你要幹嘛？為什麼不在我身邊？」
「沒有，沒有……我就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
「我的意思是……就像前段時間，我回去陪我媽，你就只能一個人在這兒，我就……沒有陪著你……」
「那你早說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那你可以答應我嗎？」關晴有些著急地坐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
「沒問題，我答應你！不管你有沒有陪在我身邊，我都會照顧好自己的，每一天我都會好好地過。」
關晴憐愛地摸著我的臉說：「嗯，我的小金金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你一定能做到的……」
「嗯。」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嘴唇在我臉上的觸碰，等我睜開眼睛時，卻看到面前的女孩已經滿眼淚光。
「你……怎麼了？」
「陳墨，我們分手吧。」
「什麼？你說什麼？！」我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我們分手吧……」關晴低下頭。
「你瘋了是不是？」
關晴搖搖頭。
「為什麼啊？為什麼？我哪裡沒做好，你告訴我，我馬上改，我馬上就改！」我急切地說。
「沒有，你做得都很好，沒有人比你更好。是我的問題，我對不起你，我……要和別人結婚了……」
結婚？！我瞬間愣住了。關晴？和別人結婚？這怎麼可能？她都不認識幾個男生啊……
「武漢那人，不是白幫助我爸的，他有個條件，就是讓我和他兒子結婚……」關晴繼續說道。
「你不是說他是為了你爸的人脈嗎？」
「就是因為這個，他怕我爸沒事以後不願意再幫他，可能他們過去做的有些事確實上不了台面吧……如果我和他兒子結婚了，那兩家的利益就捆綁在一起了。」
「這……這不就是拿你做交易嗎？那人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他沒有明說，開始我們還都覺得他是開玩笑，可是後來他就找各種藉口拖著不拿錢，嘴裡總是念叨著這事，我們才知道他是認真的。」
「讓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那還要這錢幹嘛？！就不能不要這錢嗎？你爸做錯了事，他應該自己承擔後果啊，為什麼是你來替他？！為什麼啊……」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邊說邊哭了出來。
「我也不想要啊，我爸做的那些事，我根本不會同情他，可是我媽……」
「你不要聽你媽的啊，你幹嘛要聽她的？和誰結婚是你自己的事啊！」
「我沒有聽她的，我沒有……她跪在地上給我磕頭，頭都磕破了，我都沒有同意……」關晴使勁抽泣著，「可是，可是，可是她……竟然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逼我，說我如果不同意，她就死在我的面前……我能怎麼辦啊？我還能怎麼辦啊……」
「她可以逼你，那我也可以！」我邊說邊站起來走到陽台門邊上，看著門外說道，「你要是和我分開，我就從這兒跳下去！」
關晴瘋了一般撲過來，把我撲倒在地，邊哭邊說：「求求你，陳墨，你不要這樣，你要是也這樣，我也不想活了……」
關晴趴在我身上失聲痛哭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抱緊懷中渾身顫抖的可憐女孩，茫然地看著沙發靠背上擺著的一排照片。
我不知道世間竟然有如此自私的父母，為了自己所謂的愛情，竟然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掉自己親生女兒的愛情。
怪不得關晴母親總是打電話來，原來是在催促關晴結婚。
原來在半個月前，事情就已經定下來了，關晴陪我度過的這兩周，一定就是她最後的條件，她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影響我的畢業答辯，所以才會堅持陪我走到今天。
可是她明明是個喜怒形於色的女孩啊，這麼多天都要在我面前裝得若無其事，她心裡該有多難受啊……
我也大聲哭了出來，為了愛我的女孩，為了我愛的女孩，為了相愛的我們……
午後的刺眼陽光漸漸變得溫柔，一縷晚霞已經飄在了天邊，我們的哭聲漸漸平息下來。
我的頭好疼，可是我還是要不停地思考。
陳墨，你腦子不是很聰明嗎？快想啊，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
可是我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任何辦法，我不得不認命了。
「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我小聲問道。
「不能了，我們會去武漢生活，我家的房子已經賣掉湊錢用了。」關晴的嗓子啞得厲害。
「那我可以去武漢找你……對了，我們可以偷偷見面，我們還可以偷偷在一起，反正我們才是真愛……」
「你在說什麼？那樣的話我和我爸還有什麼區別？你不成了小三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不會成為我爸那樣的人，我們說好的，永遠不會做那種事。」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啊，對，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們做不了朋友的，別騙自己了。」
「可是我們……我們已經在一起十年了，我離不開你啊……」我的眼眶又濕潤了。
「你可以的，小金金，以後你還會有很多很多個十年……你會有愛你的……妻子，可愛的……可愛的孩子……你會很幸福很幸福的……」關晴也哽咽了起來。
「我不要這些，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們說好明年你生日的時候，就要領結婚證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做不到這些了……你忘了……忘了我吧……沒有我……沒有我你也能好好過的……你一定能做到的……」
「不要說對不起，我才應該說對不起，我說好要給你講《灌籃高手》的……我說好要照顧你一輩子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拼命地向對方說著「對不起」，可是我們到底又做錯了什麼？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是怎麼和關晴分別的，我只知道，我再也見不到關晴了，我永遠地失去了她。
如果是傳統的漫畫，那接下來的劇情一定是主角隊伍再接再厲，迎頭趕上，順利反超，直至最終勝利。
可是井上雄彥偏偏要讓比賽的過程一波三折。
山王工業的王牌球員——澤北榮治在這時站了出來，他以一己之力把比分差距重新擴大到二十分，湘北眾人百般努力的成果瞬間化為烏有，湘北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
「哎喲，不錯不錯。」喬嬌一邊在我和關晴新租的房子裡溜達一邊說道。
「就是小了點，只有四十多平。」我說道。
「可以了，你倆住足夠了，又沒花家裡的錢，真的挺好的。」喬嬌邊說邊隨意地坐在小沙發上。
「嘿嘿，我工作這一年攢了點錢，陳墨幫導師做項目也有收入，剛好夠一年的房租。」關晴開心地坐在喬嬌身邊。
「你們這小日子就這麼過起來了啊，真是讓人羨慕。」喬嬌摟著關晴說道，「那你以後不回家住了嗎？」
「不回了，不想再看見我爸，以後我每天回去看看我媽就行了。」關晴說。
「你可得把我們關關照顧好啊，反正你現在也沒什麼課了，就在家好好做飯吧。」喬嬌對我說。
「還用你說？我已經開始學做飯了。」我把飲料放在喬嬌面前的小茶几上，坐在床邊。
「誒，那我能不能來蹭個飯啊？」喬嬌笑著說。
「你直接來做飯吧，你不也沒課了？」
「切，我才不當你的免費保姆呢。」
「喬喬，你要是沒事就過來吧，咱們一起也熱鬧。」關晴對喬嬌說。
喬嬌沉默了一下，她看看我，又認真地對關晴說：「關關，你不要把什麼事都攬到自己身上，你想陪著你媽，還要陪著陳墨，現在還要操心我，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我們都能照顧好自己的。」
「是不是？」喬嬌遞給我一個眼神。
我趕緊拉起關晴的手說道：「對對，我早都給你說了嘛，你別老覺得你工作了，我們都在上學，你就要承擔很多責任，其實咱們都是一樣的，你也才二十三呀。」
「可是……喬喬你才剛分手……」關晴小聲說。
喬嬌笑著搖搖頭：「我真的沒事，這麼長時間的異國戀把我都弄麻木了。我早上七點起來準備上課，他那邊是晚上七點才回到家，我一上午課上完，他又該睡覺了，等他第二天睡起來，我這邊是晚上了，然後等他上完課，我又該睡覺了。我倆天天都見不到面，你說還有什麼意思？」
我嘆了口氣：「唉，也真是沒辦法，剛好就差了十二個小時，要是少一點可能還好一些。」
「可能吧。」喬嬌不置可否地說，「反正他給我說他想繼續上PHD的時候，我心裡真是毫無波瀾。」
「我覺得他會回來的……」關晴邊說邊抱了抱喬嬌。
「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歡那邊的環境，我覺得八成不會。」喬嬌說。
「那你沒想過去美國？」我問喬嬌。
「我可不想扔下家人和朋友跑到那麼遠的地方，我不會去的。」喬嬌邊說邊喝了口水。
「你倆真的再沒有一點可能了？」關晴不甘心地問道。
「沒了！這樣也好，真的，他去追求他想要的，我也不用整天為了見不到他而傷神。」
「你真的沒事嗎？」關晴又問。
「真沒事，說實話，我現在輕鬆多了。過去幹什麼都要算著時間，就怕錯過了每天和他見面，搞得我都要神經衰弱了……現在我想追劇追劇，想學習學習，睡得再晚也不會有心理負擔，不用擔心第二天起不來沒法和他視頻，多好的。」
「你看吧，小喬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她。」我趁勢對關晴說。
「你倆今天是計劃好的吧……」關晴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和喬嬌。
我正想開口狡辯，喬嬌搶先說道：「沒有沒有，我是來看你們新房的。不過說真的，你該多關心一下自己了，你看你現在瘦成什麼樣了，你才是我們中間最該被關心的人。」
「是啊，你每天要早起，晚上還要加班，工作上的事都忙不完，還要操心家裡的事，還要操心我和小喬，確實太累了。」我心疼地說，「現在你也不用回家了，在咱們自己家裡就好好放鬆放鬆。」
「對，放鬆放鬆……」喬嬌邊說邊摟住關晴，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
關晴聽話地閉上眼睛，不多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喬嬌招呼我過去，慢慢地把熟睡的關晴移到我的懷裡，用極細的聲音對我說：「我先走了，好好照顧她。」
我感激地沖她點點頭。
喬嬌離開了，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我和關晴。
我看看懷裡的女孩，又環顧了一下這個小小的房間。
這是我們搬到這裡來的第二個晚上，昨晚我們熬夜把一切都收拾妥當，現在的房間看起來溫馨整潔。
因為是租來的房子，沒有辦法做過多的裝飾，所以唯一的點綴就是我倆的照片。
關晴買了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相框，把我倆這些年的合照擺滿了整個房間。
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現在、從A市到武漢再回到A市，這些照片記錄了我們一路上的所有幸福和甜蜜。
從第一次在S中高一六班的教室里看到那張漲紅了的俏臉到現在，已經快八年時間了，當年紅著臉在樓道里互相表白的少年少女，現在就要真正地一起生活了。
關晴在我懷裡翻了個身，小貓似的依偎著我，迷迷糊糊地說道：「喬喬走了？」
「嗯，你再睡會兒吧，別想那麼多了。」
「我覺得喬喬還愛著徐來。」
「嗯。」
「徐來也愛喬喬。」
「嗯。」
「他們怎麼就分開了……」
我抬頭看看茶几的一角，那裡原本擺著喬嬌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們四人的合影，因為喬嬌今晚要來，關晴特地把照片收了起來。
「可能……他們沒有我們愛得這麼深吧。」
說完，我低頭去看懷中的女孩，她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好在這種讓關晴勞累奔波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她回家陪母親的次數越來越少，從一開始的每天下班後都要過去，慢慢變成了隔天過去，又漸漸變成了兩三天去一次，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每周一次。
關晴回家次數的減少，並不是因為她母親覺得女兒太過辛苦，而是因為關晴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再出現在那個家裡，因為她父親回來了。
關晴父親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回歸了家庭，他對母女倆大獻殷勤，不斷把昂貴的衣服、首飾、化妝品和面額巨大的購物卡送給她們。
關晴母親欣然接受了這一切，她認為自己終於等到了想要的那一天，她就像熱戀中的少女一樣熱情回應著那個曾經背叛過自己和家庭的男人。
而關晴拒絕了她父親的所有禮物，面對父親和之前判若兩人的態度，她終於忍不住把積攢許久的怨恨全部發泄出來，怒斥他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父親只是低頭不語，她母親竟然對她大發雷霆，說她不該這樣不尊敬自己的父親。
「我媽罵我不孝……呵，我不孝……」關晴躺在我的腿上，紅著眼眶說道。
「別想了，你沒錯。要是我我也會罵你爸。」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都這麼自私，眼裡只有自己。」
「你媽以後會明白的，到底誰才是真的對她好。」
「無所謂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還回哪啊？」
「嗯，幸好有你。」關晴邊說邊往我身上靠了靠。
「放心，我永遠都在。」
「你說我們這麼相愛，如果以後有了孩子，我們會不會也只顧自己的感情，忽視孩子的感受呢？」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我覺得你不會，我一直覺得你肯定會是個好媽媽。」
「我不想要孩子，我怕我會像我媽一樣。」
「我無所謂，不要就不要。」
關晴從我身上爬起，轉過身來騎在我的腿上，認真地看著我說：「我說認真的，咱們以後不要孩子好不好？」
我迎著她的目光思索了片刻，說道：「可以啊，生孩子的苦我替不了你，所以這事都聽你的。」
「那咱們就不要孩子了，就咱倆恩恩愛愛一輩子。」關晴邊說邊撲到我懷裡。
「不過……」我順勢摟住她，說道，「我希望這是你發自內心的想法，而不是受你爸媽的影響。」
關晴默不做聲，只是趴在我的肩頭。
我繼續說道：「你當初去小學當老師，就是因為喜歡小孩子。現在你的學生們都那麼喜歡你，說明你也是真心對他們好的。所以如果你的想法變了，我隨時都接受。」
「嗯。你真好，你也一定會是個好爸爸的。」
「那當然了，要不然有些人怎麼會那麼聽話地叫我爸爸呢？」
「呀……你可討厭。」關晴撐起身子，一臉嬌羞地抱怨道，「說正事呢，還這麼不正經的。」
「好好好，說正事，說正事。」我連忙哄著關晴，「我覺得啊，你媽的態度我倒還能理解，你爸這個態度我真是理解不了，怎麼突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該不會……不會有什麼算計吧……我這麼說你別生氣啊，我是真的有點信不過他。」
「不生氣，我也不相信他。」關晴搖搖頭，「我也想過他為什麼會這麼做，我覺得他倒不至於算計我媽，或者我，他應該就是自私。他現在的年齡不可能再往上走了，過兩年就該退二線了，現在的人都是人沒走茶就涼了，他肯定能察覺到，最有可能的是小三對他的態度變了，所以他開始為自己以後的日子做打算了。反正該玩的也玩過了，現在回到家裡我媽還能心甘情願地好好服侍他，何樂而不為呢？」
「有些道理，那我覺得你從家裡搬出來，可能就是個導火索，讓他突然有了危機感。」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也好，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
「你真的……不過去了？」
關晴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又無力地靠在我身上，說道：「每周回去一次，看看我媽吧。」
「嗯，我陪你一起。」
雖然我非常鄙視關晴父親這種極端自私的做法，但心中多少還有點感謝他，畢竟現在關晴不用那麼辛苦了，她不用再天天兩邊跑，也不用總是擔心母親的狀況，我們終於可以放鬆地享受二人世界了。
隨著我的廚藝變得越來越精湛，關晴因為操勞而變得瘦削的小臉也開始圓潤起來。
除了照顧好關晴，我自己的學業也沒有落下。
順利完成了研究生階段的所有課程後，我便開始在導師的公司實習，積累工作經驗。
在研三第一學期的校園招聘會上，一家有軍工背景的國企向我發來了offer，這家企業的待遇在A市很有競爭力，工作內容和我的專業也非常對口，簡直可以說是我的不二選擇。
一切都朝著順利的方向發展，這個愛情故事似乎就會這樣逐漸歸於平淡，可命運之神卻不甘於寂寞，很多年前他給我們帶來了一段天賜良緣般的美好戀情，而現在，就到了我們為此付出代價的時候。
事情的發生是毫無徵兆的。
五月初的一天下午，我正在我們的小窩裡對我的碩士學位論文做最後的修改。
幾天前我剛剛通過了預答辯，而最終的正式答辯將在月底進行。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是關晴的來電。我不禁皺起眉頭，她在工作時間都是用簡訊和我聯繫，從來沒有打過電話。
「陳墨，我家裡有點事，現在要回去一趟，今晚可能要回去晚一些了。」關晴的聲音非常焦急。
「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我媽讓我回去說，她說電話里不好說。」
「那我也過去吧。」
「你先忙你的，我再和你聯繫。」
「好，那你快回，隨時和我聯繫。」
「嗯。」
掛斷電話，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關晴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一定是出大事了。
我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就去找關晴，可又想到她剛才的囑咐。
她知道在預答辯時有老師對我的論文提出了一些問題，如果不認真修改，很有可能無法通過正式答辯，所以才會讓我忙我的事。
我不能辜負關晴的期待，如果答辯出了問題，那已經簽好的工作也就沒了，我們未來的一切都會受到影響，我們說好明年就領證結婚的……我還是應該聽關晴的話，先做好我現在該做的事，有事她會聯繫我的。
可一直等到晚上八點都沒有關晴的消息，我給她發了幾次簡訊也沒有收到回復，我耐不住性子還是給她打了電話，兩次未接之後終於接通了。
「關晴，沒事吧？怎麼不接電話？」我著急地問道。
「剛才沒聽到，對不起……」關晴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哭了？怎麼回事？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爸……出事了……」
「你爸……他怎麼了？他……」我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你沒事吧，別太難過了……」
「我沒事，不是你想的那樣……電話里……沒法說……」
「那我現在就過去，馬上就來！」
「好，你別著急，注意安全，我真的沒事。」
我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關晴家門口，她紅著眼睛給我開了門。
房間裡異常安靜，客廳的燈大開著，空無一人。
關晴母親的抽泣聲從臥室里傳出，我看看關晴，她對我搖搖頭，徑直把我領進了她的房間，又關上房門。
「我爸……被抓了。」關晴拉著我坐在床邊。
「被，抓了？」
「今天下午，省紀委的人在辦公室把他帶走了。」
我的腦子有點懵，這是我在電視劇里才能看到的事情。
「現在還不知道是具體是什麼原因。」關晴繼續說著。
「會不會是搞錯了？或者是協助調查別的人？」
關晴搖搖頭：「我剛才上網查了一下，紀委能上門抓人那一定是已經掌握了充足的證據。他肯定是做了什麼壞事。」
比起下午電話中的慌亂，現在的關晴卻意外地冷靜，我忽然發現，這個昨天還在我懷裡撒嬌打鬧的小女孩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
「不過也不用猜了，二十四小時之內會通知家屬，我和我媽說不定也是被調查的對象。」關晴繼續說道。
「你還好吧？」我摟住關晴。
她順從地靠在我肩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沒事，如果我爸真是做了違法的事，那也是罪有應得，我不會同情他。就是我媽……唉……」
我也長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我感到萬分無力，只能滿懷歉意地對關晴說：「對不起，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你幹嘛說對不起？又不是你的錯。你能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我肯定會陪著你的。」
「我以後……可能就是罪犯的女兒了，現在的工作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你還願意陪著我啊？」
「你是誰的女兒我都不會離開你！你不工作都可以，我養你！」
「謝謝你，小金金，這輩子你才是我最親的人。」
「下輩子也是。」
「嗯，下輩子也是，永遠都是。」
我們緊緊依偎在一起，享受著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一陣說話的聲音把我們從靜謐中驚醒，我疑惑地抬起頭看向關著的房門。
「是我媽在打電話。」關晴默默地說，「剛才都給我爸的同事打了一圈電話了，人家要麼不接，要麼就趕緊掛斷，她還是不死心。」
「都什麼人嘛……」
「也怪不了別人，我媽的手機可能已經被監聽了。我請了幾天假，明天陪我媽去找找這些人。」
「你不是說紀委會通知家屬嗎？」
「我媽想找找人，看能不能救我爸……」
「能行嗎？」我皺起眉頭。
「我覺得不行，我也不支持她這樣，做了壞事就應該受到懲罰。我只是擔心我媽才陪著她的。」
「那我也去，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不用管這些事，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明天回去好好改論文，聽話。」
「可是……」
「你不是說要養我嗎？你現在不順利畢業，以後怎麼養我呢？」關晴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她說得對，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
這天晚上我沒有回去，我和關晴在她的臥室相擁而眠。
雖然我們曾在這裡留下過無數歡愉，可我們還是第一次在這裡過夜。
關晴很晚才發出均勻的呼吸，她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整夜都縮在我的懷裡，我摟著她徹夜未眠。
幾天以後，我們總算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幾年A市政府一直通過各種形式對小微企業進行資金上的扶持，有提供擔保讓企業向銀行貸款，也有直接撥付資金。
A市勞動局就承擔起了審核企業資質的工作，說白了，就是作為勞動局局長的關晴父親能決定誰能拿到錢。
在他的簽字認可下，有多個不合資質的企業都拿到了銀行貸款或政府撥款，而這些企業有一個共同點，它們最大的股東都是同一個人，一個女人。
事情搞清楚之後，我們也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如果在規定期限內歸還所有贓款，那麼紀委就不會把關晴父親移交檢察機關，他就可以免於刑事處罰，只在組織內部給予處分；壞消息就是這筆贓款的數額實在是太大了……
「要還多少錢？咱們一起想辦法，我讓我爸媽也一起湊錢。」聽到這個好消息，我激動地對關晴說。
「沒用的，太多了……」
「要多少？」
「好幾百萬……快一千萬了……」
「怎麼會這麼多？！」
「給那些公司的錢，最低就是五十萬，最高好像二百萬，那女的弄了六七家公司……」
「那……能不能找找那女的？錢在她那裡啊。」
「我們找到她了，她不承認和我爸有任何關係，不願意掏錢。」
「這些錢是贓款吧，警察不管嗎？」
「要走司法程序才能追贓，那樣的話我爸就要被判刑了……」
「這……」
「其實我覺得這樣也好，他既然犯了法那就應該受到審判，他在做那些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和我媽？他能為小三做到這種地步，我們幹嘛要想辦法救他？」
不得不承認，我無比贊同關晴的想法。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關晴父親為了一己私慾不僅觸犯了黨紀國法，還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女兒，理應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可讓我頭疼的是關晴母親，她一心只想要自己的丈夫平安無事，根本不會在意其他的任何事情，如果關晴父親真被判了刑，那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到了那個時候，恐怕關晴再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幸運的是，我的擔憂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關晴父親在武漢的那位高中同學聽說了這件事，決定伸出援手，幫他償還這筆贓款。
「那人這麼有錢啊，我還以為他就是個小老闆呢。」我對剛剛回到家、正在收拾衣服的關晴說道。
解決了錢的問題，剩下的就是按流程辦理了，這件事總算是得到了能讓關晴母親滿意的結果，她的狀態也好了起來，於是關晴就回到了我們的小窩，我也不用再獨守空房了。
「嗯，我也沒想到。」關晴淡淡地說。
「他真是個好人，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好大一筆錢啊。」
「他也不是白做這些，他在咱們省有不少生意，都是我爸幫忙上下打點的。現在幫我爸，可能也是希望以後還能利用我爸的一些人脈吧。」
「這樣啊……成年人的世界裡果然只有利益啊。」
「不說這些了，事情都過去了，咱們好好過咱們的。」關晴走到我身邊，抱緊我說道，「我原來以為這事要忙很久，就請了一個月假，現在剛好可以在家好好陪陪你。」
「真的？太好了！這幾天我想死你了。」我把關晴從地上抱起，使勁親吻著她的臉，「誒？你怎麼哭了？」
我趕緊放下關晴，手忙腳亂地拿紙給她擦拭眼淚。
「我……我沒事……我就是……太激動了……這事總算完了……我又可以……可以陪在你身邊了……」關晴哭得梨花帶雨。
「想哭就哭一下吧，你最近壓力太大了。」我心疼地抱緊關晴。
關晴趴在我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哭聲中似乎有著無盡的委屈和悲傷……
沒有了煩心事的打擾，我沉下心來很快就改好了論文，並且得到了導師的認可。
接下來的一周多時間，我們難得地過上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我不用上課，關晴不用上班，我們每天要麼窩在家裡看劇看電影，要麼就出去到處玩，還有便是瘋狂地做愛。
關晴從未像這段時間這樣主動過，她滿足了我的所有曾被她否決的要求，陽台上、校園裡甚至電影院這樣的公共場所，都留下了我們歡愛的痕跡。
在這段時間裡，喬嬌很意外地沒有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
據關晴說，喬嬌入職的公司已經讓她過去上班了，她最近忙得天昏地暗，根本顧不上我們。
這樣也好，我和關晴能好好享受一下沒有任何人參與的二人世界。
只是有一點讓我感到奇怪的地方，關晴拒絕接聽她母親打來的所有電話。
起初她母親每天會打來一兩個電話，後來電話的次數和頻率越來越高，幾乎隔一個小時就會有一通來電。
而關晴卻從未接聽過，她總是第一時間掛斷，然後發信告訴她母親不要再打了。
「要不你就接一下吧？」我小心地對關晴說。她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了。
「……我不想接，反正就是說我爸的事。」
「事情不都解決了嗎？還有什麼說的？」
「可能……是說讓我原諒我爸之類的吧，我最討厭聽她說這些。」
「要不就聽她說說，她說完也就不會再打了。」
關晴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便走到陽台上接電話。
我聽不到手機里的聲音，只聽到關晴不耐煩地重複著「我知道」、「你別催了」。
掛斷電話，關晴一臉痛苦地回到我身邊，偎在我的懷裡小聲說道：「煩死了。」
我摸著她柔順的長髮說道：「讓她說說，說完她也就不煩你了。」
果然這一天關晴沒有再接到她母親的來電，我不禁有些竊喜。
可是我顯然低估了關晴母親的毅力，第二天她依舊堅持著電話轟炸，以致於關晴不得不把手機的震動也取消了，這樣有再多的電話，手機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很快就到了我畢業答辯的那天。關晴一大早起來給我做好了豐盛的愛心早餐，又為我整理好衣服，送我出門。
看著站在門口對我揮手告別的關晴，我忍不住說道：「這好像動畫裡一樣，妻子送丈夫上班。」
關晴聞言愣了一下，眼眶霎時變得通紅，一滴眼淚從眼角滾落。
我慌忙問道：「怎，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事……」關晴邊擦著眼淚邊說，「我……我是太激動了，你終於可以畢業了嘛。」
「以後有你激動的時候，咱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呢。」我拿紙為她擦拭著淚痕。
「嗯。快走吧，別遲到了。」
「好，那我走了，你把門鎖好。」
「嗯。加油！今天一定特別順利！」
「放心吧。」
「我等你回來。我愛你，小金金！」
「我也愛你！」
有了關晴的祝福，我自然是無往不利。中午時，我帶著成功通過答辯的喜訊回到家，關晴已經準備好一桌佳肴來我為我慶祝。
吃過飯收拾完畢，關晴拉著我坐在沙發上，她沒有像過去那樣坐在我身邊，而是坐在沙發的一頭，看著我說道：「小金金，咱們說會兒話吧。」
「好呀，你怎麼不過來？」
「我想看著你的臉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讓你做到三件事？」
「當然記得啊，約法三章嘛，我當時還覺得這女孩真是奇怪，哪有剛確定關係就提要求的……」
關晴輕輕笑了起來，卻又慢慢垂下眼睛，原本美麗的笑容顯得有些落寞。
「後來你都做到了，而且都做得很好，一直到現在都做得很好。」關晴繼續說著。
「答應你的事，我肯定都會做到的。」
「嗯，答應我的事你都會做到的……那……現在你能不能再答應我一件事？」關晴抬頭看著我，眼裡竟是乞求的神態。
「當然可以了，多少件都可以。」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管我有沒有陪在你身邊，你都要照顧好自己，都要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
「什麼意思？你要幹嘛？為什麼不在我身邊？」
「沒有，沒有……我就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
「我的意思是……就像前段時間，我回去陪我媽，你就只能一個人在這兒，我就……沒有陪著你……」
「那你早說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那你可以答應我嗎？」關晴有些著急地坐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
「沒問題，我答應你！不管你有沒有陪在我身邊，我都會照顧好自己的，每一天我都會好好地過。」
關晴憐愛地摸著我的臉說：「嗯，我的小金金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你一定能做到的……」
「嗯。」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嘴唇在我臉上的觸碰，等我睜開眼睛時，卻看到面前的女孩已經滿眼淚光。
「你……怎麼了？」
「陳墨，我們分手吧。」
「什麼？你說什麼？！」我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我們分手吧……」關晴低下頭。
「你瘋了是不是？」
關晴搖搖頭。
「為什麼啊？為什麼？我哪裡沒做好，你告訴我，我馬上改，我馬上就改！」我急切地說。
「沒有，你做得都很好，沒有人比你更好。是我的問題，我對不起你，我……要和別人結婚了……」
結婚？！我瞬間愣住了。關晴？和別人結婚？這怎麼可能？她都不認識幾個男生啊……
「武漢那人，不是白幫助我爸的，他有個條件，就是讓我和他兒子結婚……」關晴繼續說道。
「你不是說他是為了你爸的人脈嗎？」
「就是因為這個，他怕我爸沒事以後不願意再幫他，可能他們過去做的有些事確實上不了台面吧……如果我和他兒子結婚了，那兩家的利益就捆綁在一起了。」
「這……這不就是拿你做交易嗎？那人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他沒有明說，開始我們還都覺得他是開玩笑，可是後來他就找各種藉口拖著不拿錢，嘴裡總是念叨著這事，我們才知道他是認真的。」
「讓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那還要這錢幹嘛？！就不能不要這錢嗎？你爸做錯了事，他應該自己承擔後果啊，為什麼是你來替他？！為什麼啊……」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邊說邊哭了出來。
「我也不想要啊，我爸做的那些事，我根本不會同情他，可是我媽……」
「你不要聽你媽的啊，你幹嘛要聽她的？和誰結婚是你自己的事啊！」
「我沒有聽她的，我沒有……她跪在地上給我磕頭，頭都磕破了，我都沒有同意……」關晴使勁抽泣著，「可是，可是，可是她……竟然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逼我，說我如果不同意，她就死在我的面前……我能怎麼辦啊？我還能怎麼辦啊……」
「她可以逼你，那我也可以！」我邊說邊站起來走到陽台門邊上，看著門外說道，「你要是和我分開，我就從這兒跳下去！」
關晴瘋了一般撲過來，把我撲倒在地，邊哭邊說：「求求你，陳墨，你不要這樣，你要是也這樣，我也不想活了……」
關晴趴在我身上失聲痛哭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抱緊懷中渾身顫抖的可憐女孩，茫然地看著沙發靠背上擺著的一排照片。
我不知道世間竟然有如此自私的父母，為了自己所謂的愛情，竟然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掉自己親生女兒的愛情。
怪不得關晴母親總是打電話來，原來是在催促關晴結婚。
原來在半個月前，事情就已經定下來了，關晴陪我度過的這兩周，一定就是她最後的條件，她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影響我的畢業答辯，所以才會堅持陪我走到今天。
可是她明明是個喜怒形於色的女孩啊，這麼多天都要在我面前裝得若無其事，她心裡該有多難受啊……
我也大聲哭了出來，為了愛我的女孩，為了我愛的女孩，為了相愛的我們……
午後的刺眼陽光漸漸變得溫柔，一縷晚霞已經飄在了天邊，我們的哭聲漸漸平息下來。
我的頭好疼，可是我還是要不停地思考。
陳墨，你腦子不是很聰明嗎？快想啊，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
可是我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任何辦法，我不得不認命了。
「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我小聲問道。
「不能了，我們會去武漢生活，我家的房子已經賣掉湊錢用了。」關晴的嗓子啞得厲害。
「那我可以去武漢找你……對了，我們可以偷偷見面，我們還可以偷偷在一起，反正我們才是真愛……」
「你在說什麼？那樣的話我和我爸還有什麼區別？你不成了小三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不會成為我爸那樣的人，我們說好的，永遠不會做那種事。」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啊，對，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們做不了朋友的，別騙自己了。」
「可是我們……我們已經在一起十年了，我離不開你啊……」我的眼眶又濕潤了。
「你可以的，小金金，以後你還會有很多很多個十年……你會有愛你的……妻子，可愛的……可愛的孩子……你會很幸福很幸福的……」關晴也哽咽了起來。
「我不要這些，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們說好明年你生日的時候，就要領結婚證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做不到這些了……你忘了……忘了我吧……沒有我……沒有我你也能好好過的……你一定能做到的……」
「不要說對不起，我才應該說對不起，我說好要給你講《灌籃高手》的……我說好要照顧你一輩子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拼命地向對方說著「對不起」，可是我們到底又做錯了什麼？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是怎麼和關晴分別的，我只知道，我再也見不到關晴了，我永遠地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