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說我不走（劇情）
浮世夜都鋪天蓋地的宣傳里只有一小部分視頻和畫面出現了景川的臉，但沒提及他的身份。
私底下也逐漸有流言傳開，說風家家主最近頻繁出入浮世夜都。
風贏朔早年流連娛樂場所不是什麼秘密，從浮世夜都帶回一個叫上官雲清的奴隸收為私奴也不是秘密。
於是在他地位日益穩固的今天，他會出現在浮世夜都這種場所完全不奇怪。
風家的部分民眾表示失望，但他們的制度下，家主如君王，而且經濟仍在持續往上走，那麼對於家主的私生活就不會出現過於激烈的批評。
第七場。
景川站在「籠子」外。觀眾席上坐得黑鴉鴉的，環形的兩排包間也都有人。
籠子是最初那種鐵柵欄圍起來的原始款式，從舞台邊緣直到天頂，把整個舞台圍在其中。
五十米直徑，十米高度，沒有過多裝飾。
鐵枝顏色黑紅相交，像鐵鏽和血混在一起。
觀眾席上聲浪如潮，此起彼伏。景川能聽到，但是看不清他們的臉。然而他還是轉動頭顱，視線順著坐席掃過一圈。
這一場的內容也回歸到真正的角斗模式。場內會有三十人，是個無差別冷兵器殺戮場。
三十個人里，有真正的人類，也有真假莫辨的仿生人——但觀眾並不會知道。
而在人類中，有一個浮世夜都的殺戮場明星——一個連勝了十多輪殺戮場，綽號叫「死神」的男人。
這人曾經是個來自別的殖民星的流放犯，被浮世夜都買回來送進殺戮場的籠子，憑著夠陰夠狠，居然一路活了下來。
他被安排成為景川這一場的主要對手。
有之前景川連勝六場的戰果，再有這樣一個死神，這一場備受矚目。
而籠子的入口關閉之後，再次打開時，要麼全部死在裡邊，要麼只能出來不超過三個同陣營的人。
所有人的武器都只是一把匕首，除了景川和「死神」，其他人的裝扮都是作戰服和全包臉頭套，臉上只露出眼睛鼻孔。款式一樣，顏色不同。
浮世夜都的人告訴景川，除了「死神」，其他人是預先分好組的，開場時一半幫他，另一半幫「死神」。
但這個分組不是固定的，會隨著場上局勢變化由控制室對仿生人進行控制而改變。
此外，他們和誰同一陣營，不會直接表明，要靠他和「死神」自己判斷。
也有可能本來是他陣營的仿生人，會因為控制室指令變化而在背後偷襲他。
無論製造仿生人身體的材料多麼擬真，說到底也仍然是個被製造出來的東西，沒有情感和意識，行動完全由人類通過它們腦部的微電腦進行控制。
所以，景川和「死神」既要小心提防來自所有人的襲擊，又要利用好那些暫時的「自己人」。
28個人已經預先在籠子裡，三三兩兩分散站在中央地帶。景川和「死神」則從相對的兩個門進入。
離得很遠，但他知道「死神」的長相。那個男人體格健壯，留著絡腮鬍，一臉兇相。
挑戰剛一開始，景川就往籠子邊緣退。他需要讓自己的後背方儘可能安全，途中他手裡的匕首將一個偷襲者的肩膀扎出了一個窟窿。
場上和他一樣想法的不止一兩個。他很快意識到這些可能都是真正的人類而非仿生人。
遠遠的，他看到場上除他之外沒戴頭套的另一個男人已經背靠籠壁的欄杆，身邊聚集了三個人，彼此防禦。
另外還有幾個人也開始倒退著靠過去，毫不介意後背對著他們的刀尖，可見也是同一陣營。
他暗地裡啐了一口。
黑鵠這個老狐狸。
說是不會標明陣營，但對手那邊是開場直接抱團，而他這邊卻只有幾個試探性跟過來的，其中包括之前那個偷襲者。
很顯然「死神」知道開場時的同盟是誰。
所以那些人靠過去時，他不需要分神甄別。
他是怎麼將自己人區別出來的？
景川一邊繼續退一邊觀察他那邊的人。
都戴著頭套，看不出臉。衣服顏色和場上其他人一樣，只有黑白灰三個色。頭套的顏色也一樣是雜七雜八，什麼都有。
到底是怎麼區分的呢？
背景樂烘托著緊張氛圍，主持人的聲音也沒停過，觀眾席上也不時發出驚呼或叫喊。
籠子沒有外壁，並不能隔絕這些聲音，但籠子裡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周圍。
怎麼區分呢？
景川退著、反擊著、思考著。
側面有人正手拿著匕首刺向他。
他一閃身避過，抓住對方拿匕首的胳膊用力一拉，手裡的利刃往對方胸口捅進去。
對方悶哼一聲，武器掉落，人也軟了下去。
7％10：58.859＜0？日〃更，
幾乎就在同時，一陣風聲從腦後襲來。
他的匕首卡在骨頭裡，沒法立即拔出來，於是矮身側向一邊閃躲。
他預計肩膀會受點傷。
沒想到後面一聲慘叫，自己的肩膀完好無損。
他用力拔出匕首。那人的血從刀口噴湧出來，帶著濃重的鐵腥氣。
景川回頭，看到一個戴黑色頭套的人往地上一個人的脖子上補了一刀，割斷了他的氣管和頸部動脈。
同樣鐵腥氣的血從脖子那裡咕嚕咕嚕地往外冒。
黑頭套舉了舉雙手，表明對他沒有敵意。
很好，一個「自己人」。
景川馬上與他站成掎角之勢。
隨後又陸續有其他自己人聚攏過來，間或混雜著一兩個偷襲的傢伙。
死了七八個人後，陣營變得明朗。
兩撥人各占據一邊，中間隔著寬闊的空地。
景川也終於明白明顯在進入籠子之前已經得到提示的「死神」到底是怎麼區分自己人的。
頭套背後，靠近後頸位置有個小小的商標一樣的標誌，景川這邊對他發動襲擊的人頭套上都有這個標誌，而跟隨他的人沒有。
兩撥人尚在尋找機會，觀眾就已經不耐煩了，場上開始出現喧譁和鼓動他們趕緊去殺人的呼聲。他們迫不及待要看到更多殺戮。
顯然由於觀眾的情緒，控制室對場上的仿生人下達了新的指令，兩邊都有人開始往對面走。
好不容易分出來的兩撥人，很快就在仿生人的主動攻擊下混亂起來。
景川也不敢再相信曾經的「自己人」。因為只要場上局勢失衡，立刻就會有仿生人反水。
這真是一場混戰。二十來人在這個沒有任何障礙物的籠子裡追逐、廝殺。
景川也顧不上去思考他這邊有多少是真正的人類，又有多少是不一定聽他命令的仿生人。
他儘可能指揮他們以眾敵寡——兩三個人聯手先乾死一個，再一起集中對付下一個。
他的最終敵人必然是「死神」，他必須在面對這個人之前儘量保持體力。
說到體力，他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異常。
上一場無論是體力耐力反應力和骨骼強度都異於尋常。
當時他以為是因為身體得到了治療和休息。
後來覺得簡直像是磕了什麼猛藥。
當這些超常的能力在一天之後大幅度回落，他終於認真考慮「磕了藥」這個可能性。
所以是什麼時候磕了藥？
仿生章魚？
風贏朔？
他以為第七場之前風贏朔也會來見他，預備到時候直接問的。然而他沒等到風贏朔，直接被帶上場了。
無論如何，先活著出去再說。能活著出去的話，一定能見到風贏朔，他也一定會問個明白。
場上還剩下七個人。
地上到處是血。屍體散落在各處，有些已經一動不動，有些還在輕微抽搐。
七個人。一邊是景川和四個戴頭套的人，另一邊是「死神」和一個灰色頭套。
景川下意識與他這邊的四個人保持距離，以防其中一個或者兩個是仿生人，並且在控制室操控下反水。
他反手握著匕首，警惕地盯著他們。
經過一番混戰的他，身上雖然沒有重傷，但小傷無法避免。
他半邊臉上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染成了紅色。
一開始就靠過來的那個黑頭套還在，此時看景川退開，竟然也跟了兩步，身體半側，仍然與他成掎角。
景川看了他一眼。
非常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一開始就是他隊友的人與他仿佛有默契一般，全程和他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時對面的「死神」帶著他的人突然往這邊沖了過來。
景川第一時間不是考慮應對他們，而是立刻將後背朝向無人的方向，面對自己這邊的幾個人。
「死神」當然很清楚，人數失衡，會有仿生人反水，所以他趁著這個機會發動正面突襲。
而景川這邊果然有兩個人突然同時發瘋一般撲向第五人，撲倒之後，一個壓制，另一個舉刀就往下扎。
景川旁邊的黑頭套反應極快地把匕首往舉刀的人手腕擲去。
他準頭很好，那人的手腕受傷，匕首掉落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景川疾沖兩步一個飛踢把負責壓制的人踹飛出去，拉起地上那個人。
「死神」已到三米之外，景川把被地上掉落的匕首隨便撿起一把喊了一聲「接住！」，拋給黑頭套。
「死神」與他們距離兩米。
黑頭套正把之前被他打傷手腕的人踩在地上，聽到景川的聲音，左手準確接住匕首，拋了拋，再用右手利落握住，往地上那個人胸口嚓嚓扎了兩刀。
景川眼神餘光瞥到了，頓時瞪大眼睛，心臟狂跳。
「死神」距離一米。
他雙腿粗壯有力，在地上一蹬就炮彈般直躥過來，手上匕首往下滴的血被衝力帶得飄飛出去。
黑頭套與景川一左一右分別和「死神」及他那個同夥正面交戰。
而景川這邊救起來的那一個也加了進來。
之前被踹飛那個撞了頭，已經昏迷。
場上此時三對二，景川占了優勢。
景川是個常年面對不同危險的人，而「死神」心狠手辣，習慣了殺戮和死亡，就算他人數處於劣勢，這也不會是一場一邊倒的決戰。
五個人最後的廝殺，在籠子幾乎正中央的位置進行，被幾個蜂型攝影儀忠實拍攝記錄，同步轉播到寬大的光屏畫面上。
場上觀眾時而屏息，時而歡呼，時而驚叫。
下注和加注的金額數字也在光屏上不斷跳動變化。
主持人的聲音已經嘶啞，帶動得場內氣氛異常熱烈。
某個角落，前一場出現過的，戴包頭帽的兩個人也在。他們嚼著口香糖，漠然看著滿地鮮血的籠子裡最後的混戰。
隨著浮世夜都近期的殺戮場明星「死神」和他隊友的倒下，這一場也分出了勝負。
景川這邊最後的三個人都活著。
他沒有像前六場那樣抬頭去找攝像頭，而是眼神複雜地盯著那個黑頭套。
觀眾的聲浪，主持人的聲音，激昂的音樂都好像變得遙遠且飄渺。
「我活過七場了。」景川看著黑頭套說。
黑頭套點頭：「嗯，你自由了。」
浮世夜都的人此時已經打開了籠子走進來。他們會高高舉起獲勝者的手臂，宣告他們的勝利。
「你有病啊？」景川突然罵了句。
「是啊，你不知道？」黑頭套笑了，「並肩打架的感覺挺不錯。不過你怎麼認出來的？」
「左手拋一下才會遞給右手的習慣。」景川沒好氣，「你上次弄的那個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籠子很大，觀眾席範圍也很大，他本來是不會看得清任何一個觀眾的，但比賽結束之後，場內遍布的光屏會分出幾塊播放一些全景或者觀眾席畫面。
景川視線在上面掃了幾輪，看到下錯注而發脾氣的，也看到滿面紅光和同伴談笑的。
他對面黑頭套似乎並不在意景川沒說完的話，他說：「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你就可以用合法的身份乘上直航瀾星的船。」
「啊？」景川的反應就像懵了似的。
「你運氣好，瀾星直航半年一次。」他這話剛說完，浮世夜都的人已經過來了，隨著主持人的解說舉起了他們三個人的胳膊。
觀眾歡聲雷動，把景川看成浮世夜都新的殺戮場明星。
或許風贏朔早就有過交代，這場出去之後，景川沒有再被戴上鐐銬。他和黑頭套被侍者指引著去往休息室，而另一個人則被送去別的地方。
還是風贏朔那間休息室。
一進去，黑頭套就把頭套脫掉了，露出風贏朔那張英俊冷淡的臉。他丟掉頭套，直接脫光衣服，用準備好的毛巾隨便擦了擦，換上乾淨的衣褲。
系扣子的時候看到景川站著不動，就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另一套衣服，說：「先換上，等會兒有醫生過來治療。」
景川沒動。他問道：「真的讓我走嗎？」
「不然呢？」風贏朔說，「這是你自己爭取到的，我不會說話不算數。身份文件和船票都準備好了。」他上下打量景川，又說：「你這傷也不嚴重，稍微治療一下，影響不大。」
「那天的仿生章魚往我胃裡灌了藥是吧？」景川問，「還有，你今天為什麼……」
「上次中槍，看著流血多，其實傷得不重，張醫生就趁機給我做了幾個另外的手術，以前中毒留下的後遺症緩解了很多。」
「既然身體恢復得不錯，就想在你回去之前再跟你一起聯手打一場架。」風贏朔說，「像以前在緩衝區跟你並肩作戰的事，以後應該都不會有了。」
他垂下眼，繼續緩慢地系上扣子：「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就這樣吧。」他抬起頭，「你換衣服，我先回去了。治療結束之後，他們會送你去中心區，在那裡的賓館住一晚，明天就可以上船。」
「謝謝你。」
「謝什麼？你自己拼到的結果。」風贏朔嗤了聲，「我還拿你做了兩場模擬，拿了數據和報告。有什……」
「我不走。」景川打斷他的話。
風贏朔一愣，「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走。」景川遲疑了一下，忽然跪下來，「主人，我想留下來。」
——聯手打一架？
還是又不想放過我又不想我死在裡邊？
到休息室之前都沒拿下頭套，是因為浮世夜都的人也不知道你混上場了吧？
雖然你骨子裡喜歡挑戰和冒險，但你不怕真的死在籠子裡嗎？
還是說你有自信跟我聯手絕對不會輸？
這是你新的一個面嗎？失去理智的風贏朔。
終場的時候，光屏上略過的觀眾席畫面中，景川瞥到了一個戴包頭帽的人。
一晃而過的畫面中，那人正把手伸到側面帽子裡撓了撓頭皮。
帽子短暫地往上捲起來一點，露出了他的耳朵。
那隻耳朵的耳輪上戴著六個圓形金屬耳環，就像活頁筆記本的脊部。
雖然那張臉不一樣，但是景川對那個眼神有印象。
那是黑桃三的其中一個人。
——「三兄弟共用一個名字。只要接了委託，除非三兄弟全死了，否則一定會完成。」
私底下也逐漸有流言傳開，說風家家主最近頻繁出入浮世夜都。
風贏朔早年流連娛樂場所不是什麼秘密，從浮世夜都帶回一個叫上官雲清的奴隸收為私奴也不是秘密。
於是在他地位日益穩固的今天，他會出現在浮世夜都這種場所完全不奇怪。
風家的部分民眾表示失望，但他們的制度下，家主如君王，而且經濟仍在持續往上走，那麼對於家主的私生活就不會出現過於激烈的批評。
第七場。
景川站在「籠子」外。觀眾席上坐得黑鴉鴉的，環形的兩排包間也都有人。
籠子是最初那種鐵柵欄圍起來的原始款式，從舞台邊緣直到天頂，把整個舞台圍在其中。
五十米直徑，十米高度，沒有過多裝飾。
鐵枝顏色黑紅相交，像鐵鏽和血混在一起。
觀眾席上聲浪如潮，此起彼伏。景川能聽到，但是看不清他們的臉。然而他還是轉動頭顱，視線順著坐席掃過一圈。
這一場的內容也回歸到真正的角斗模式。場內會有三十人，是個無差別冷兵器殺戮場。
三十個人里，有真正的人類，也有真假莫辨的仿生人——但觀眾並不會知道。
而在人類中，有一個浮世夜都的殺戮場明星——一個連勝了十多輪殺戮場，綽號叫「死神」的男人。
這人曾經是個來自別的殖民星的流放犯，被浮世夜都買回來送進殺戮場的籠子，憑著夠陰夠狠，居然一路活了下來。
他被安排成為景川這一場的主要對手。
有之前景川連勝六場的戰果，再有這樣一個死神，這一場備受矚目。
而籠子的入口關閉之後，再次打開時，要麼全部死在裡邊，要麼只能出來不超過三個同陣營的人。
所有人的武器都只是一把匕首，除了景川和「死神」，其他人的裝扮都是作戰服和全包臉頭套，臉上只露出眼睛鼻孔。款式一樣，顏色不同。
浮世夜都的人告訴景川，除了「死神」，其他人是預先分好組的，開場時一半幫他，另一半幫「死神」。
但這個分組不是固定的，會隨著場上局勢變化由控制室對仿生人進行控制而改變。
此外，他們和誰同一陣營，不會直接表明，要靠他和「死神」自己判斷。
也有可能本來是他陣營的仿生人，會因為控制室指令變化而在背後偷襲他。
無論製造仿生人身體的材料多麼擬真，說到底也仍然是個被製造出來的東西，沒有情感和意識，行動完全由人類通過它們腦部的微電腦進行控制。
所以，景川和「死神」既要小心提防來自所有人的襲擊，又要利用好那些暫時的「自己人」。
28個人已經預先在籠子裡，三三兩兩分散站在中央地帶。景川和「死神」則從相對的兩個門進入。
離得很遠，但他知道「死神」的長相。那個男人體格健壯，留著絡腮鬍，一臉兇相。
挑戰剛一開始，景川就往籠子邊緣退。他需要讓自己的後背方儘可能安全，途中他手裡的匕首將一個偷襲者的肩膀扎出了一個窟窿。
場上和他一樣想法的不止一兩個。他很快意識到這些可能都是真正的人類而非仿生人。
遠遠的，他看到場上除他之外沒戴頭套的另一個男人已經背靠籠壁的欄杆，身邊聚集了三個人，彼此防禦。
另外還有幾個人也開始倒退著靠過去，毫不介意後背對著他們的刀尖，可見也是同一陣營。
他暗地裡啐了一口。
黑鵠這個老狐狸。
說是不會標明陣營，但對手那邊是開場直接抱團，而他這邊卻只有幾個試探性跟過來的，其中包括之前那個偷襲者。
很顯然「死神」知道開場時的同盟是誰。
所以那些人靠過去時，他不需要分神甄別。
他是怎麼將自己人區別出來的？
景川一邊繼續退一邊觀察他那邊的人。
都戴著頭套，看不出臉。衣服顏色和場上其他人一樣，只有黑白灰三個色。頭套的顏色也一樣是雜七雜八，什麼都有。
到底是怎麼區分的呢？
背景樂烘托著緊張氛圍，主持人的聲音也沒停過，觀眾席上也不時發出驚呼或叫喊。
籠子沒有外壁，並不能隔絕這些聲音，但籠子裡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周圍。
怎麼區分呢？
景川退著、反擊著、思考著。
側面有人正手拿著匕首刺向他。
他一閃身避過，抓住對方拿匕首的胳膊用力一拉，手裡的利刃往對方胸口捅進去。
對方悶哼一聲，武器掉落，人也軟了下去。
7％10：58.859＜0？日〃更，
幾乎就在同時，一陣風聲從腦後襲來。
他的匕首卡在骨頭裡，沒法立即拔出來，於是矮身側向一邊閃躲。
他預計肩膀會受點傷。
沒想到後面一聲慘叫，自己的肩膀完好無損。
他用力拔出匕首。那人的血從刀口噴湧出來，帶著濃重的鐵腥氣。
景川回頭，看到一個戴黑色頭套的人往地上一個人的脖子上補了一刀，割斷了他的氣管和頸部動脈。
同樣鐵腥氣的血從脖子那裡咕嚕咕嚕地往外冒。
黑頭套舉了舉雙手，表明對他沒有敵意。
很好，一個「自己人」。
景川馬上與他站成掎角之勢。
隨後又陸續有其他自己人聚攏過來，間或混雜著一兩個偷襲的傢伙。
死了七八個人後，陣營變得明朗。
兩撥人各占據一邊，中間隔著寬闊的空地。
景川也終於明白明顯在進入籠子之前已經得到提示的「死神」到底是怎麼區分自己人的。
頭套背後，靠近後頸位置有個小小的商標一樣的標誌，景川這邊對他發動襲擊的人頭套上都有這個標誌，而跟隨他的人沒有。
兩撥人尚在尋找機會，觀眾就已經不耐煩了，場上開始出現喧譁和鼓動他們趕緊去殺人的呼聲。他們迫不及待要看到更多殺戮。
顯然由於觀眾的情緒，控制室對場上的仿生人下達了新的指令，兩邊都有人開始往對面走。
好不容易分出來的兩撥人，很快就在仿生人的主動攻擊下混亂起來。
景川也不敢再相信曾經的「自己人」。因為只要場上局勢失衡，立刻就會有仿生人反水。
這真是一場混戰。二十來人在這個沒有任何障礙物的籠子裡追逐、廝殺。
景川也顧不上去思考他這邊有多少是真正的人類，又有多少是不一定聽他命令的仿生人。
他儘可能指揮他們以眾敵寡——兩三個人聯手先乾死一個，再一起集中對付下一個。
他的最終敵人必然是「死神」，他必須在面對這個人之前儘量保持體力。
說到體力，他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異常。
上一場無論是體力耐力反應力和骨骼強度都異於尋常。
當時他以為是因為身體得到了治療和休息。
後來覺得簡直像是磕了什麼猛藥。
當這些超常的能力在一天之後大幅度回落，他終於認真考慮「磕了藥」這個可能性。
所以是什麼時候磕了藥？
仿生章魚？
風贏朔？
他以為第七場之前風贏朔也會來見他，預備到時候直接問的。然而他沒等到風贏朔，直接被帶上場了。
無論如何，先活著出去再說。能活著出去的話，一定能見到風贏朔，他也一定會問個明白。
場上還剩下七個人。
地上到處是血。屍體散落在各處，有些已經一動不動，有些還在輕微抽搐。
七個人。一邊是景川和四個戴頭套的人，另一邊是「死神」和一個灰色頭套。
景川下意識與他這邊的四個人保持距離，以防其中一個或者兩個是仿生人，並且在控制室操控下反水。
他反手握著匕首，警惕地盯著他們。
經過一番混戰的他，身上雖然沒有重傷，但小傷無法避免。
他半邊臉上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染成了紅色。
一開始就靠過來的那個黑頭套還在，此時看景川退開，竟然也跟了兩步，身體半側，仍然與他成掎角。
景川看了他一眼。
非常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一開始就是他隊友的人與他仿佛有默契一般，全程和他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時對面的「死神」帶著他的人突然往這邊沖了過來。
景川第一時間不是考慮應對他們，而是立刻將後背朝向無人的方向，面對自己這邊的幾個人。
「死神」當然很清楚，人數失衡，會有仿生人反水，所以他趁著這個機會發動正面突襲。
而景川這邊果然有兩個人突然同時發瘋一般撲向第五人，撲倒之後，一個壓制，另一個舉刀就往下扎。
景川旁邊的黑頭套反應極快地把匕首往舉刀的人手腕擲去。
他準頭很好，那人的手腕受傷，匕首掉落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景川疾沖兩步一個飛踢把負責壓制的人踹飛出去，拉起地上那個人。
「死神」已到三米之外，景川把被地上掉落的匕首隨便撿起一把喊了一聲「接住！」，拋給黑頭套。
「死神」與他們距離兩米。
黑頭套正把之前被他打傷手腕的人踩在地上，聽到景川的聲音，左手準確接住匕首，拋了拋，再用右手利落握住，往地上那個人胸口嚓嚓扎了兩刀。
景川眼神餘光瞥到了，頓時瞪大眼睛，心臟狂跳。
「死神」距離一米。
他雙腿粗壯有力，在地上一蹬就炮彈般直躥過來，手上匕首往下滴的血被衝力帶得飄飛出去。
黑頭套與景川一左一右分別和「死神」及他那個同夥正面交戰。
而景川這邊救起來的那一個也加了進來。
之前被踹飛那個撞了頭，已經昏迷。
場上此時三對二，景川占了優勢。
景川是個常年面對不同危險的人，而「死神」心狠手辣，習慣了殺戮和死亡，就算他人數處於劣勢，這也不會是一場一邊倒的決戰。
五個人最後的廝殺，在籠子幾乎正中央的位置進行，被幾個蜂型攝影儀忠實拍攝記錄，同步轉播到寬大的光屏畫面上。
場上觀眾時而屏息，時而歡呼，時而驚叫。
下注和加注的金額數字也在光屏上不斷跳動變化。
主持人的聲音已經嘶啞，帶動得場內氣氛異常熱烈。
某個角落，前一場出現過的，戴包頭帽的兩個人也在。他們嚼著口香糖，漠然看著滿地鮮血的籠子裡最後的混戰。
隨著浮世夜都近期的殺戮場明星「死神」和他隊友的倒下，這一場也分出了勝負。
景川這邊最後的三個人都活著。
他沒有像前六場那樣抬頭去找攝像頭，而是眼神複雜地盯著那個黑頭套。
觀眾的聲浪，主持人的聲音，激昂的音樂都好像變得遙遠且飄渺。
「我活過七場了。」景川看著黑頭套說。
黑頭套點頭：「嗯，你自由了。」
浮世夜都的人此時已經打開了籠子走進來。他們會高高舉起獲勝者的手臂，宣告他們的勝利。
「你有病啊？」景川突然罵了句。
「是啊，你不知道？」黑頭套笑了，「並肩打架的感覺挺不錯。不過你怎麼認出來的？」
「左手拋一下才會遞給右手的習慣。」景川沒好氣，「你上次弄的那個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籠子很大，觀眾席範圍也很大，他本來是不會看得清任何一個觀眾的，但比賽結束之後，場內遍布的光屏會分出幾塊播放一些全景或者觀眾席畫面。
景川視線在上面掃了幾輪，看到下錯注而發脾氣的，也看到滿面紅光和同伴談笑的。
他對面黑頭套似乎並不在意景川沒說完的話，他說：「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你就可以用合法的身份乘上直航瀾星的船。」
「啊？」景川的反應就像懵了似的。
「你運氣好，瀾星直航半年一次。」他這話剛說完，浮世夜都的人已經過來了，隨著主持人的解說舉起了他們三個人的胳膊。
觀眾歡聲雷動，把景川看成浮世夜都新的殺戮場明星。
或許風贏朔早就有過交代，這場出去之後，景川沒有再被戴上鐐銬。他和黑頭套被侍者指引著去往休息室，而另一個人則被送去別的地方。
還是風贏朔那間休息室。
一進去，黑頭套就把頭套脫掉了，露出風贏朔那張英俊冷淡的臉。他丟掉頭套，直接脫光衣服，用準備好的毛巾隨便擦了擦，換上乾淨的衣褲。
系扣子的時候看到景川站著不動，就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另一套衣服，說：「先換上，等會兒有醫生過來治療。」
景川沒動。他問道：「真的讓我走嗎？」
「不然呢？」風贏朔說，「這是你自己爭取到的，我不會說話不算數。身份文件和船票都準備好了。」他上下打量景川，又說：「你這傷也不嚴重，稍微治療一下，影響不大。」
「那天的仿生章魚往我胃裡灌了藥是吧？」景川問，「還有，你今天為什麼……」
「上次中槍，看著流血多，其實傷得不重，張醫生就趁機給我做了幾個另外的手術，以前中毒留下的後遺症緩解了很多。」
「既然身體恢復得不錯，就想在你回去之前再跟你一起聯手打一場架。」風贏朔說，「像以前在緩衝區跟你並肩作戰的事，以後應該都不會有了。」
他垂下眼，繼續緩慢地系上扣子：「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就這樣吧。」他抬起頭，「你換衣服，我先回去了。治療結束之後，他們會送你去中心區，在那裡的賓館住一晚，明天就可以上船。」
「謝謝你。」
「謝什麼？你自己拼到的結果。」風贏朔嗤了聲，「我還拿你做了兩場模擬，拿了數據和報告。有什……」
「我不走。」景川打斷他的話。
風贏朔一愣，「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走。」景川遲疑了一下，忽然跪下來，「主人，我想留下來。」
——聯手打一架？
還是又不想放過我又不想我死在裡邊？
到休息室之前都沒拿下頭套，是因為浮世夜都的人也不知道你混上場了吧？
雖然你骨子裡喜歡挑戰和冒險，但你不怕真的死在籠子裡嗎？
還是說你有自信跟我聯手絕對不會輸？
這是你新的一個面嗎？失去理智的風贏朔。
終場的時候，光屏上略過的觀眾席畫面中，景川瞥到了一個戴包頭帽的人。
一晃而過的畫面中，那人正把手伸到側面帽子裡撓了撓頭皮。
帽子短暫地往上捲起來一點，露出了他的耳朵。
那隻耳朵的耳輪上戴著六個圓形金屬耳環，就像活頁筆記本的脊部。
雖然那張臉不一樣，但是景川對那個眼神有印象。
那是黑桃三的其中一個人。
——「三兄弟共用一個名字。只要接了委託，除非三兄弟全死了，否則一定會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