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矯正
自從文化祭結束以來，五個人就又像往常一樣在一起行動了。
一如既往的關係友好五人組。
回到了我與成嶋同學的扭曲關係介入之前的，原來的五人組。
當然在我還沒有回應朝霧同學的表白的這一情況下，也不能說完全恢復以往就是了。
但比起那個時候，現在真的就只是一個健全的好友五人組。
而那天我們五個人也是大家一起回去的。
「話說夜琉的生日會要怎麼辦？馬上就快到了，果然要當天辦？」
「啊，抱、抱歉……其實生日那天，我已經有預定了……」
「幹嘛啊？又是Lshido先生嗎？真的好羨慕你啊，成嶋」
「但你說過沒有在交往吧……？」
「誒，當、當然了。那個，就只是偶爾會帶我去吃個飯而已……」
面對聊這樣的話題聊得熱火朝天的四個人，我平靜地說道。
「嘛，成嶋同學的生日會改天再辦吧。地點在我家可以吧？」
不久我們就走到了老地方的十字路口，
「那就拜拜——」
「哦，明天見」
和電車組的三人分開之後。
我和成嶋同學像往常那樣，兩個人並肩向公寓走去。
當然在這裡我們兩個也只不過是朋友而已。所以只會進行一些無心的對話。
「古賀君已經開始期末考查的學習了嗎？」
「你覺得我會學？十一月都還沒結束呢——」
「也是啊～問這話的我是笨蛋」
在那裡的，果然是和我獨處時才會有的開朗版成嶋夜琉。
但就算這樣也只是朋友。
不會進行特別深入的對話，也不會有無法告訴別人的秘密交談。
所以這個話題，也不過是作為朋友之間的日常對話來涉足的而已。
「話說你真的還沒有和Lshido先生交往？」
「當然了。我還是未成年啊？雖然是在以交往為前提進行約會就是了」
成嶋同學在那之後，就經常和Lshido先生一起出去了。
按本人所言，似乎還沒有正式地開始交往。
但那也不過是因為有倫理方面的問題而已。
Lshido先生的愛很深厚，大約這樣下去的話他倆總有一天會在一起吧。
我們一邊走在通往公寓的鄉間寬闊的縣道上，一邊繼續著單純平凡的對話。
「嘛，生日當天就和Lshido先生玩得開心吧。我們會在改天給你企劃一個盛大的大派對的」
「呢嘻。謝了。禮物我也會期待的唷♪」
「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唔哇，說出口了～。男人的那個，真的不行。所謂禮物啊，是把經自己思考選出來的東西送給別人才叫禮物哦？要是有指定的話，那就不是送東西而是上供了」
真的，只是在進行平凡的對話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作為參考，告訴我你現在想要的東西總可以吧」
「誒，但我要是說了的話，古賀君肯定會困擾的」
「幹嘛啊。有什麼想要的嗎？不過，得是不太貴的東西……」
「那個呢，我現在最想要的東西是————————————咦？」
並肩走著的成嶋同學突然停下了腳步。
想著怎麼回事的我回頭看去。
她用指尖擦著眼角。
「啊哈哈……好奇怪啊。為什麼會哭出來呢。啊哈哈……嗚……」
……就是說啊。再不要那樣了啊。
……露出那種表情的話，我就又——。
「啊，對了。是那個。因為我還帶著這個啊。啊哈哈」
成嶋同學保持著僵硬的笑容，摸索著書包裡面。
然後她從裡面取出一張大頭貼紙。
那是在秋意漸深的初期，大家一起去遊戲中心的時候，我和她兩個人偷偷拍的大頭貼紙。
是成嶋同學盡情拽著我的臉頰，讓我露出青蛙一般表情的照片貼紙。
是成嶋同學告訴我她會「當做一輩子的寶物」的，秘密的回憶的其中之一。
「為什麼那個會在……書包里……？」
「因、因為沒有地方可以堂堂正正地貼出來啊……啊，但是現在只是忘扔了而已。啊哈哈……好像還有些留戀呢，好差勁啊我……啊哈」
真的只是忘了扔麼。
真的只是那樣麼。
要是她對我說「不是」的話，我———。
「這，這種東西繼續拿著才奇怪吧。所以……呢？」
成嶋同學雙手拿著那寶物一般的貼紙。
然後用力豎著撕開了。
然後胡亂揉成團，塞進自己的包里。
———是啊。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啊。
雖然多少有些粗暴，但這是為了矯正我們扭曲的關系所必要的行為。
「吶？其實是想扔在這裡的，但我覺得隨地亂扔不太好。之後會好好扔到房間裡的垃圾箱裡的。要是古賀君還拿著的話，也好好扔了哦？」
「……啊」
那和成嶋同學分別保有的珍貴寶物，我當然還拿著的。
但之後我也會好好扔掉它的。
「這樣就全都沒有了！就真的，當什麼都沒有吧！」
成嶋同學一直保持著笑容。
然後我們重新並肩走在黃昏時分的鄉間道路上。
我們斜眼望著毫不惋惜秋天，紛紛落下樹葉的樹木，直直地向前走著。
「話說比起那些，古賀君你和火乃子醬怎麼樣了～？最近經常兩個人單獨去玩的吧？我從火乃子醬那裡聽說了很多哦」
「朋友的話當然會一起玩啊」
「但古賀君你也稍微開始在意了吧？」
「嗯——那部分，或許有吧……？」
好悲傷。
「誒誒～感覺不錯嘛？要是交往了的話，就快點告訴我哦？」
「哈哈，知道的。你就保持祈禱地等著吧」
好哀傷啊。成嶋同學。
但我們的關係已經無法回到之前了。
因為我們真的既笨拙又懦弱，失去了抓住這份戀情的資格。
因為比起兩人獨有的戀情，我們選擇了有五個人在的朋友關係。
所以尚未停止糾纏不休的這一扭曲氣氛，也要在這裡進行矯正。要回到原本的正確形態。
「不過，看在和古賀君你的關係的份上，擁抱的練習什麼的倒是可以陪陪你哦？」
「我說啊，再怎麼是朋友，那樣也很不妙吧」
「啊哈哈。我們姑且有男女之別呢。不好不好」
其實我不由得差點抱上去了。
但哀傷的謊言已經失去了意義，我只好作罷。
幾天過後。在成嶋同學生日當天。
在站前的超大遊戲中心，我和朝霧同學單獨兩個人一起玩。
「……朝霧同學你音游真的好菜啊」
「唔！為什麼贏不了！？」
最近這樣的情形逐漸變多了。
放學後朝霧同學邀請我的話，我就會和電車組的三個人一起走到站前。
然後青嵐和新太郎會在那裡露出格外讓人來氣的笑容，先行一步坐電車回去。
最後留下來的我和朝霧同學兩個人就會在街上隨便逛一逛。
今天也是這個流程。
借用之前成嶋同學說的話，我們姑且是以交往為前提在一起玩。
——升上二年級的時候我會再問你一次，要甩我的話也請到那個時候。
對於朝霧同學的表白，現在的我很有可能拒絕……但那最多也只是可能性的話題而已。
隨著兩個人單獨出去玩的次數增加，誰知道我的心意會不會發生變化呢。
戀愛真的是預測不能，我也不能明了。
「好——啊，古賀！接下來用推幣機一決勝負！」
「哈哈，很好。那個我也會徹底擊潰你哦」
朝霧火乃子同學是個很不服輸，很愛來勁，總是元氣滿滿的女孩子。
在那五人組之中，如果說率先提出遊玩計劃的我是「大將」的話，「副將」毋庸置疑就是朝霧同學。
她會先青嵐或者新太郎一步贊成我的意見，就像是我的搭檔一樣，把大家緊緊地拉在一起。
初次和她見面的時候，我驚訝於還有如此能和我一起來勁的女生。
交到了可以平等相待到這種程度的女性好友，這讓我打心底感到高興。
這種超越男女之間隔閡的友情，不知何時在我心中變成了淡淡的戀心。
雖然這份戀心在和成嶋同學變成那種關係之後一度消失了。
「呃……古賀你連推幣機都這麼強啊。真就是無敵啊」
「都說了要徹底擊潰你了吧？以為我會放水嗎」
「呀，要是放水的話，我會超級生氣的。別看我是女的就小瞧我啊？」
「你那什麼語氣。好不像你——」
我把朝霧同學當成朋友、當成搭檔的這一想法，自然是從未改變過的。
我真的很喜歡像個男性朋友一般和我一起來勁的朝霧火乃子同學。
對於原本就對朝霧同學抱有戀心的我而言，這份『喜歡』自然是無限接近於『戀』的。重新想來，就算我想和她在一起，也絲毫不奇怪。
而且要是我和朝霧同學開始交往的話，我們五個就能不少一個人地，一如既往地相處下去。
也很成嶋同學回到普通的朋友關係了，沒準這就是正確選擇吧……。
順帶一提成嶋同學今天在放學後還是和等在校門口的Lshido先生會合，乘車走了。
因為今天是那傢伙的生日，Lshido先生要在一家叫『拉·什麼來著』的法式料理店請她吃豪華晚餐。
……那傢伙現在應該在享受吧。
和Lshido先生單獨相處的成嶋同學，究竟是怎麼樣的成嶋同學呢。
別像和我的時候那樣做事粗暴就好了。
腕挫十字固之類的。哈哈。
「嗯——……？感覺古賀你」
朝霧同學突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最近有些成熟了？」
「有嗎？」
「呀，這是好的意義上的。總感覺你有了大人的哀愁？之類的？」
「哈哈。那什麼鬼。我完全沒感覺到」
我不可能成熟。
因為我就是個明明在和朝霧同學兩個人獨處，卻還會想著別的女孩子的，混蛋小鬼得不得了的處男大王。
還是說。就算在約會中也能毫不在乎地想著那種事情的，才是所謂成熟嗎。
——要是那樣的話，可真讓人作嘔啊。
「啊，對了古賀！一起拍大頭貼吧！作為稍微成熟了的紀念！」
這句話讓我的心一陣絞痛。
「我們還沒有兩個人一起拍過吧？吶，去拍吧」
「啊，是呢」
朝霧同學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走向位於遊戲中心一樓的大頭貼機區域。
那是在以前，製造了和成嶋同學兩個人偷偷拍照的回憶的場所。
對我而言也成為了寶物的那秘密的貼紙，在成嶋同學撕碎扔掉它的那天，我也扔掉了。
……我今後和其他人拍那個的時候，肯定會感到心痛的吧。
就因為我太懦弱，所以作為我讓世界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女孩子受傷的懲罰，我將會一直痛下去。
「順帶一問古賀你，和女孩子兩個人拍過嗎？」
「誒？那個，沒有呢……」
啊，真的心好痛。
不知不覺間我變成了可以面不改色地撒出這種謊的男人。
雖然我說服著自己，「世上存在必要的謊言」。
「嘛男生基本不會拍的呢～」
只是。
「果然Lshido先生和夜琉兩個人的時候也會拍的吧？總感覺想像不出來啊」
「哈哈。說到底感覺成嶋同學就不是自己會主動拍的類型」
就算我成為了多麼過分的騙子。
「但今天畢竟是夜琉的生日，沒準意外的會拍？那個大頭貼，不想看看？」
「…………………」
但只有朝霧同學的這句話，我無法用謊言回應。
我絕對不想去看成嶋同學和除我之外的其他男人一起拍的貼紙。
這樣啊，
我稍微有些懂了。
變成熟，一點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嗯？餵——怎麼了，古賀？別杵在那裡抓緊走吧」
「……啊，抱歉。稍微想了些事情」
我懷著與幼稚的自己訣別的心情，向著朝霧同學，終於踏出了一步。
*
正在開車的Lshido先生——獅童禮次郎側眼瞥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我。
「今天的你變得更美了呢。很有成熟的韻味哦，夜琉小姐」
「啊哈……謝謝」
放學後在校門前與獅童先生會合的我，先讓他開車送我回了趟公寓，在房間裡換好了衣服。
放學後要和獅童先生約會的時候，我都會這麼做。
穿著校服和成年男性走在大街上，再怎麼說我也會有所牴觸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便選了比平時更顯成熟的私服。
米黃色的短大衣，以及淺駝色的喇叭裙。最近剛買的低跟鞋也穿上了。
被成熟的男性稱讚說「很美」，這讓我很開心。
說這話的人是獅童先生的話，就更不必提了。
Lshido先生是我第二喜歡的人。
以前對古賀君說出的這句話並非謊言。
雖然還沒到『戀』的程度，但毫無疑問，我是『喜歡』Lshido先生，即獅童禮次郎的。
本來成熟的男性就是我的菜，和獅童先生在音樂方面的興趣也很合得來。聊天的時候也很開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通過自己的演奏，打心底喜歡上了獅童先生的曲子。
融入看似大膽實則纖細的意圖的旋律。承載於旋律之上的純潔歌詞。能寫出那種曲子的人，一定如同孩童一般純粹吧。
作品會雄辯地闡述作者的人格。
喜歡上獅童先生作品的我，肯定也會真真正正地喜歡上獅童先生本人。
要是繼續這樣不停約會的話，總有一天我會愛上獅童先生的。
——但那份愛也不過是止於第二位而已。
對於這種說法我深感抱歉。但對我而言，第一位的愛就是有那麼宏大。那真的很尊貴。
因為他接納這樣的我到了團體裡面。
他告訴了我朋友的珍貴之處。
他讓我看到了螢火蟲。
我和他聊過很多天，共享著很多秘密。
所有的回憶真的過於美好，用語言來說明的話實在是美中不足。
雖然我已經放棄了——但那最棒的秘密的戀愛，我肯定一生難忘。
不可能忘。
今後的我也會，在他一直存在於腦海一角的情況下，談著「第二位的戀愛」生活下去吧。
但就算是第二位，也毫無疑問是戀愛吧？
「朋友們有來聯絡說『恭喜』嗎？」
「誒？」
開車中的獅童先生朝我說話，我便回過神來。
「手機。今天不是夜琉小姐的生日麼」
「啊，那個……啊哈哈。大家在學校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這句話不假，但主要是因為我決定了現在不去看手機。而且已經關機了。
這是因為大約古賀——不對，大約大家會給我發生日祝福的信息的。和獅童先生約會的時候，還去意識其他事情的話就不好了。
……可我現在還真就在考慮那『別的事情』呢……哈啊……。
在我自嘲地嘆息著的時候，獅童先生將車停在了高層建築的地下停車場裡。
獅童先生說今天要請我吃稍微高檔一點的晚餐。
當然我有拒絕說「為我做那麼多就太不好意思了」，但獅童先生說著「是我想做的」然後訂好了店。
先從駕駛席上下來的獅童先生繞到了副駕駛這邊，打開了門。
「店就在這棟樓的頂層。來吧，小心腳下」
他抓住我的手，溫柔地把我從副駕駛上拉了下來。這樣的呵護真的很棒，果然成熟的男性好帥。
「那個，謝謝……啊——！？」
因為穿著不習慣的低跟鞋，我剛從副駕駛上下來，就向前傾倒了。
然後就那麼倒入了牽著我的手的獅童先生的懷中。
「那個……！抱歉……！」
我急忙打算離開。
但獅童先生不讓我這麼做。
他用雙臂從背後摟住我，緊緊地抱了上來。
「那個……」
「抱歉夜琉小姐。我沒打算做這種事情的……但我是認真的」
稍微離開了一點的獅童先生，在極近距離注視著我。
那是足以接吻的距離。
「夜琉小姐。要是討厭的話，就說啊」
「不、不討厭……我也，想這麼……做」
我真的覺得親了也沒事。
因為我確實喜歡獅童先生。只不過是「·第二喜歡」而已。
因為第一喜歡的人的身邊，已經有火乃子醬了。
只要我乖乖退場的話，那五個人的關係就不會改變。也能繼續和火乃子醬做好朋友。
所以，這樣就好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夜琉小姐」
——本應是這樣的。
臉頰上傳來水的感觸的我，反射性地、爆發性地急忙躲開了。
「夜琉小姐……？」
「……………………不要」
我在無意識間說出的這句話。
在這句話傳到自己耳里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在拒絕接吻。
與此同時當量巨大的感情火藥，在我的心中爆炸了。
「～～～～～～～～～～！」
周圍的一切我都看不見了。也沒能向獅童先生道歉。
我就那麼跑了出去。
古賀君古賀君古賀君——！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一個勁兒地在夜晚的街道上不停奔跑。
這裡是什麼地方，附近有什麼東西，我完全不知道。
因為視野已經被抑制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完全扭曲了。
支配著我的感情，是無邊的恐怖與絕望感。
我並不是害怕接吻本身。
而是對覺得接受那個吻也沒關係的自己，感到無比地害怕。
並沒有親到。
可就算只有一瞬，在我覺得親了也沒關係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乾淨了。
這樣的女人已經無法得到古賀君的愛了。
不對——說到底我和古賀君的關係甚至都還沒有開始。
但我還是得道歉。
因為我的身心全都是古賀君的東西。
可我卻打算和其他男人接吻。還被他抱住了。
荒唐。太荒唐了。那種事情，絕對不應該有。
「對不起，古賀君，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我取出手機，然後開機。
雖然手機收到了好幾條信息，但在確認那些東西之前，我先給古賀君打了電話。
「拜託……請接電話……原諒我……」
我和古賀君沒有在交往。所以就算我要和其他男性接吻，也沒道理向他道歉，他也肯定會感到為難。
但我還是想道歉。
想讓古賀君覺得我是他的東西。
這理由是何等自私，傲慢，而又執拗啊。
在別人看來，這樣的女人一定很奇怪。但在我看來，剛才為止的我才更加奇怪。
第二位的戀愛？止於第二位的戀愛？
儘管如此那也毫無疑問是戀愛？
別扯了。別胡說了。
那種東西才不是『戀』。
戀愛不存在順序。除了第一之外全無價值。和『喜歡』的次元截然不同。
能讓我如此瘋狂的，在這世上就只有古賀君一個人。
讓我除了他以外誰也無法入眼的瘋狂與執著。
自私且偏激，而又獨善其身的，過於醜陋的怪物一般的陰暗感情。
將理性與常識，一整個兒塗滿了的壓倒性的黑。
那才是真正的『戀』。
那是絕對不會有代替品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接啊……拜託了古賀君……想和你說話……想和你見面……」
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將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沒有接通，只有信號聲在空洞地響起。
連他現在正和火乃子醬在一起的事情我都意識不到了。
我只是用自己那過於扭曲的戀情，一味地祈求著電話接通。
終於。
『成嶋同學？』
「——！？」
『你在哪？』
「誒……啊……對、對不……」
『不用了。已經找到你了』
那期待已久的聲音，本應是從我的手機里傳出來的才對。
但我同時在自己身後也聽到了。
我轉過身去。讓被淚水浸濕的視野變得清晰。
那個人也和我一樣將手機放在了自己耳邊。
然後對著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古賀君在那裡。
在被絕望所籠罩的我的面前，古賀君在對著我笑。
那是如此的耀眼。
那是如此地尊貴。
仿佛就像是閃耀於漆黑夜空中的一等星。
「哈哈，終於接通了。你手機關機了吧？我給你打了好幾次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像是彈起一般，跑向古賀君。
我想就這麼盡情抱住古賀君。
不可能的夢化為現實的喜悅與。
足以讓人失去意識的強烈而又過剩的幸福與。
——激烈到足以覺醒殺意的憎惡。
最後出現的負面情緒，讓我在即將抱上他的時候停了下來。
真的莫名其妙。我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感情。
想要抱住他的衝動被憤怒所覆蓋，我粗暴地抓住他衣服的前襟。
「為什麼，古賀君你，在這裡……！？火乃子醬怎麼了……！？」
一如既往的關係友好五人組。
回到了我與成嶋同學的扭曲關係介入之前的，原來的五人組。
當然在我還沒有回應朝霧同學的表白的這一情況下，也不能說完全恢復以往就是了。
但比起那個時候，現在真的就只是一個健全的好友五人組。
而那天我們五個人也是大家一起回去的。
「話說夜琉的生日會要怎麼辦？馬上就快到了，果然要當天辦？」
「啊，抱、抱歉……其實生日那天，我已經有預定了……」
「幹嘛啊？又是Lshido先生嗎？真的好羨慕你啊，成嶋」
「但你說過沒有在交往吧……？」
「誒，當、當然了。那個，就只是偶爾會帶我去吃個飯而已……」
面對聊這樣的話題聊得熱火朝天的四個人，我平靜地說道。
「嘛，成嶋同學的生日會改天再辦吧。地點在我家可以吧？」
不久我們就走到了老地方的十字路口，
「那就拜拜——」
「哦，明天見」
和電車組的三人分開之後。
我和成嶋同學像往常那樣，兩個人並肩向公寓走去。
當然在這裡我們兩個也只不過是朋友而已。所以只會進行一些無心的對話。
「古賀君已經開始期末考查的學習了嗎？」
「你覺得我會學？十一月都還沒結束呢——」
「也是啊～問這話的我是笨蛋」
在那裡的，果然是和我獨處時才會有的開朗版成嶋夜琉。
但就算這樣也只是朋友。
不會進行特別深入的對話，也不會有無法告訴別人的秘密交談。
所以這個話題，也不過是作為朋友之間的日常對話來涉足的而已。
「話說你真的還沒有和Lshido先生交往？」
「當然了。我還是未成年啊？雖然是在以交往為前提進行約會就是了」
成嶋同學在那之後，就經常和Lshido先生一起出去了。
按本人所言，似乎還沒有正式地開始交往。
但那也不過是因為有倫理方面的問題而已。
Lshido先生的愛很深厚，大約這樣下去的話他倆總有一天會在一起吧。
我們一邊走在通往公寓的鄉間寬闊的縣道上，一邊繼續著單純平凡的對話。
「嘛，生日當天就和Lshido先生玩得開心吧。我們會在改天給你企劃一個盛大的大派對的」
「呢嘻。謝了。禮物我也會期待的唷♪」
「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唔哇，說出口了～。男人的那個，真的不行。所謂禮物啊，是把經自己思考選出來的東西送給別人才叫禮物哦？要是有指定的話，那就不是送東西而是上供了」
真的，只是在進行平凡的對話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作為參考，告訴我你現在想要的東西總可以吧」
「誒，但我要是說了的話，古賀君肯定會困擾的」
「幹嘛啊。有什麼想要的嗎？不過，得是不太貴的東西……」
「那個呢，我現在最想要的東西是————————————咦？」
並肩走著的成嶋同學突然停下了腳步。
想著怎麼回事的我回頭看去。
她用指尖擦著眼角。
「啊哈哈……好奇怪啊。為什麼會哭出來呢。啊哈哈……嗚……」
……就是說啊。再不要那樣了啊。
……露出那種表情的話，我就又——。
「啊，對了。是那個。因為我還帶著這個啊。啊哈哈」
成嶋同學保持著僵硬的笑容，摸索著書包裡面。
然後她從裡面取出一張大頭貼紙。
那是在秋意漸深的初期，大家一起去遊戲中心的時候，我和她兩個人偷偷拍的大頭貼紙。
是成嶋同學盡情拽著我的臉頰，讓我露出青蛙一般表情的照片貼紙。
是成嶋同學告訴我她會「當做一輩子的寶物」的，秘密的回憶的其中之一。
「為什麼那個會在……書包里……？」
「因、因為沒有地方可以堂堂正正地貼出來啊……啊，但是現在只是忘扔了而已。啊哈哈……好像還有些留戀呢，好差勁啊我……啊哈」
真的只是忘了扔麼。
真的只是那樣麼。
要是她對我說「不是」的話，我———。
「這，這種東西繼續拿著才奇怪吧。所以……呢？」
成嶋同學雙手拿著那寶物一般的貼紙。
然後用力豎著撕開了。
然後胡亂揉成團，塞進自己的包里。
———是啊。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啊。
雖然多少有些粗暴，但這是為了矯正我們扭曲的關系所必要的行為。
「吶？其實是想扔在這裡的，但我覺得隨地亂扔不太好。之後會好好扔到房間裡的垃圾箱裡的。要是古賀君還拿著的話，也好好扔了哦？」
「……啊」
那和成嶋同學分別保有的珍貴寶物，我當然還拿著的。
但之後我也會好好扔掉它的。
「這樣就全都沒有了！就真的，當什麼都沒有吧！」
成嶋同學一直保持著笑容。
然後我們重新並肩走在黃昏時分的鄉間道路上。
我們斜眼望著毫不惋惜秋天，紛紛落下樹葉的樹木，直直地向前走著。
「話說比起那些，古賀君你和火乃子醬怎麼樣了～？最近經常兩個人單獨去玩的吧？我從火乃子醬那裡聽說了很多哦」
「朋友的話當然會一起玩啊」
「但古賀君你也稍微開始在意了吧？」
「嗯——那部分，或許有吧……？」
好悲傷。
「誒誒～感覺不錯嘛？要是交往了的話，就快點告訴我哦？」
「哈哈，知道的。你就保持祈禱地等著吧」
好哀傷啊。成嶋同學。
但我們的關係已經無法回到之前了。
因為我們真的既笨拙又懦弱，失去了抓住這份戀情的資格。
因為比起兩人獨有的戀情，我們選擇了有五個人在的朋友關係。
所以尚未停止糾纏不休的這一扭曲氣氛，也要在這裡進行矯正。要回到原本的正確形態。
「不過，看在和古賀君你的關係的份上，擁抱的練習什麼的倒是可以陪陪你哦？」
「我說啊，再怎麼是朋友，那樣也很不妙吧」
「啊哈哈。我們姑且有男女之別呢。不好不好」
其實我不由得差點抱上去了。
但哀傷的謊言已經失去了意義，我只好作罷。
幾天過後。在成嶋同學生日當天。
在站前的超大遊戲中心，我和朝霧同學單獨兩個人一起玩。
「……朝霧同學你音游真的好菜啊」
「唔！為什麼贏不了！？」
最近這樣的情形逐漸變多了。
放學後朝霧同學邀請我的話，我就會和電車組的三個人一起走到站前。
然後青嵐和新太郎會在那裡露出格外讓人來氣的笑容，先行一步坐電車回去。
最後留下來的我和朝霧同學兩個人就會在街上隨便逛一逛。
今天也是這個流程。
借用之前成嶋同學說的話，我們姑且是以交往為前提在一起玩。
——升上二年級的時候我會再問你一次，要甩我的話也請到那個時候。
對於朝霧同學的表白，現在的我很有可能拒絕……但那最多也只是可能性的話題而已。
隨著兩個人單獨出去玩的次數增加，誰知道我的心意會不會發生變化呢。
戀愛真的是預測不能，我也不能明了。
「好——啊，古賀！接下來用推幣機一決勝負！」
「哈哈，很好。那個我也會徹底擊潰你哦」
朝霧火乃子同學是個很不服輸，很愛來勁，總是元氣滿滿的女孩子。
在那五人組之中，如果說率先提出遊玩計劃的我是「大將」的話，「副將」毋庸置疑就是朝霧同學。
她會先青嵐或者新太郎一步贊成我的意見，就像是我的搭檔一樣，把大家緊緊地拉在一起。
初次和她見面的時候，我驚訝於還有如此能和我一起來勁的女生。
交到了可以平等相待到這種程度的女性好友，這讓我打心底感到高興。
這種超越男女之間隔閡的友情，不知何時在我心中變成了淡淡的戀心。
雖然這份戀心在和成嶋同學變成那種關係之後一度消失了。
「呃……古賀你連推幣機都這麼強啊。真就是無敵啊」
「都說了要徹底擊潰你了吧？以為我會放水嗎」
「呀，要是放水的話，我會超級生氣的。別看我是女的就小瞧我啊？」
「你那什麼語氣。好不像你——」
我把朝霧同學當成朋友、當成搭檔的這一想法，自然是從未改變過的。
我真的很喜歡像個男性朋友一般和我一起來勁的朝霧火乃子同學。
對於原本就對朝霧同學抱有戀心的我而言，這份『喜歡』自然是無限接近於『戀』的。重新想來，就算我想和她在一起，也絲毫不奇怪。
而且要是我和朝霧同學開始交往的話，我們五個就能不少一個人地，一如既往地相處下去。
也很成嶋同學回到普通的朋友關係了，沒準這就是正確選擇吧……。
順帶一提成嶋同學今天在放學後還是和等在校門口的Lshido先生會合，乘車走了。
因為今天是那傢伙的生日，Lshido先生要在一家叫『拉·什麼來著』的法式料理店請她吃豪華晚餐。
……那傢伙現在應該在享受吧。
和Lshido先生單獨相處的成嶋同學，究竟是怎麼樣的成嶋同學呢。
別像和我的時候那樣做事粗暴就好了。
腕挫十字固之類的。哈哈。
「嗯——……？感覺古賀你」
朝霧同學突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最近有些成熟了？」
「有嗎？」
「呀，這是好的意義上的。總感覺你有了大人的哀愁？之類的？」
「哈哈。那什麼鬼。我完全沒感覺到」
我不可能成熟。
因為我就是個明明在和朝霧同學兩個人獨處，卻還會想著別的女孩子的，混蛋小鬼得不得了的處男大王。
還是說。就算在約會中也能毫不在乎地想著那種事情的，才是所謂成熟嗎。
——要是那樣的話，可真讓人作嘔啊。
「啊，對了古賀！一起拍大頭貼吧！作為稍微成熟了的紀念！」
這句話讓我的心一陣絞痛。
「我們還沒有兩個人一起拍過吧？吶，去拍吧」
「啊，是呢」
朝霧同學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走向位於遊戲中心一樓的大頭貼機區域。
那是在以前，製造了和成嶋同學兩個人偷偷拍照的回憶的場所。
對我而言也成為了寶物的那秘密的貼紙，在成嶋同學撕碎扔掉它的那天，我也扔掉了。
……我今後和其他人拍那個的時候，肯定會感到心痛的吧。
就因為我太懦弱，所以作為我讓世界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女孩子受傷的懲罰，我將會一直痛下去。
「順帶一問古賀你，和女孩子兩個人拍過嗎？」
「誒？那個，沒有呢……」
啊，真的心好痛。
不知不覺間我變成了可以面不改色地撒出這種謊的男人。
雖然我說服著自己，「世上存在必要的謊言」。
「嘛男生基本不會拍的呢～」
只是。
「果然Lshido先生和夜琉兩個人的時候也會拍的吧？總感覺想像不出來啊」
「哈哈。說到底感覺成嶋同學就不是自己會主動拍的類型」
就算我成為了多麼過分的騙子。
「但今天畢竟是夜琉的生日，沒準意外的會拍？那個大頭貼，不想看看？」
「…………………」
但只有朝霧同學的這句話，我無法用謊言回應。
我絕對不想去看成嶋同學和除我之外的其他男人一起拍的貼紙。
這樣啊，
我稍微有些懂了。
變成熟，一點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嗯？餵——怎麼了，古賀？別杵在那裡抓緊走吧」
「……啊，抱歉。稍微想了些事情」
我懷著與幼稚的自己訣別的心情，向著朝霧同學，終於踏出了一步。
*
正在開車的Lshido先生——獅童禮次郎側眼瞥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我。
「今天的你變得更美了呢。很有成熟的韻味哦，夜琉小姐」
「啊哈……謝謝」
放學後在校門前與獅童先生會合的我，先讓他開車送我回了趟公寓，在房間裡換好了衣服。
放學後要和獅童先生約會的時候，我都會這麼做。
穿著校服和成年男性走在大街上，再怎麼說我也會有所牴觸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便選了比平時更顯成熟的私服。
米黃色的短大衣，以及淺駝色的喇叭裙。最近剛買的低跟鞋也穿上了。
被成熟的男性稱讚說「很美」，這讓我很開心。
說這話的人是獅童先生的話，就更不必提了。
Lshido先生是我第二喜歡的人。
以前對古賀君說出的這句話並非謊言。
雖然還沒到『戀』的程度，但毫無疑問，我是『喜歡』Lshido先生，即獅童禮次郎的。
本來成熟的男性就是我的菜，和獅童先生在音樂方面的興趣也很合得來。聊天的時候也很開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通過自己的演奏，打心底喜歡上了獅童先生的曲子。
融入看似大膽實則纖細的意圖的旋律。承載於旋律之上的純潔歌詞。能寫出那種曲子的人，一定如同孩童一般純粹吧。
作品會雄辯地闡述作者的人格。
喜歡上獅童先生作品的我，肯定也會真真正正地喜歡上獅童先生本人。
要是繼續這樣不停約會的話，總有一天我會愛上獅童先生的。
——但那份愛也不過是止於第二位而已。
對於這種說法我深感抱歉。但對我而言，第一位的愛就是有那麼宏大。那真的很尊貴。
因為他接納這樣的我到了團體裡面。
他告訴了我朋友的珍貴之處。
他讓我看到了螢火蟲。
我和他聊過很多天，共享著很多秘密。
所有的回憶真的過於美好，用語言來說明的話實在是美中不足。
雖然我已經放棄了——但那最棒的秘密的戀愛，我肯定一生難忘。
不可能忘。
今後的我也會，在他一直存在於腦海一角的情況下，談著「第二位的戀愛」生活下去吧。
但就算是第二位，也毫無疑問是戀愛吧？
「朋友們有來聯絡說『恭喜』嗎？」
「誒？」
開車中的獅童先生朝我說話，我便回過神來。
「手機。今天不是夜琉小姐的生日麼」
「啊，那個……啊哈哈。大家在學校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這句話不假，但主要是因為我決定了現在不去看手機。而且已經關機了。
這是因為大約古賀——不對，大約大家會給我發生日祝福的信息的。和獅童先生約會的時候，還去意識其他事情的話就不好了。
……可我現在還真就在考慮那『別的事情』呢……哈啊……。
在我自嘲地嘆息著的時候，獅童先生將車停在了高層建築的地下停車場裡。
獅童先生說今天要請我吃稍微高檔一點的晚餐。
當然我有拒絕說「為我做那麼多就太不好意思了」，但獅童先生說著「是我想做的」然後訂好了店。
先從駕駛席上下來的獅童先生繞到了副駕駛這邊，打開了門。
「店就在這棟樓的頂層。來吧，小心腳下」
他抓住我的手，溫柔地把我從副駕駛上拉了下來。這樣的呵護真的很棒，果然成熟的男性好帥。
「那個，謝謝……啊——！？」
因為穿著不習慣的低跟鞋，我剛從副駕駛上下來，就向前傾倒了。
然後就那麼倒入了牽著我的手的獅童先生的懷中。
「那個……！抱歉……！」
我急忙打算離開。
但獅童先生不讓我這麼做。
他用雙臂從背後摟住我，緊緊地抱了上來。
「那個……」
「抱歉夜琉小姐。我沒打算做這種事情的……但我是認真的」
稍微離開了一點的獅童先生，在極近距離注視著我。
那是足以接吻的距離。
「夜琉小姐。要是討厭的話，就說啊」
「不、不討厭……我也，想這麼……做」
我真的覺得親了也沒事。
因為我確實喜歡獅童先生。只不過是「·第二喜歡」而已。
因為第一喜歡的人的身邊，已經有火乃子醬了。
只要我乖乖退場的話，那五個人的關係就不會改變。也能繼續和火乃子醬做好朋友。
所以，這樣就好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夜琉小姐」
——本應是這樣的。
臉頰上傳來水的感觸的我，反射性地、爆發性地急忙躲開了。
「夜琉小姐……？」
「……………………不要」
我在無意識間說出的這句話。
在這句話傳到自己耳里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在拒絕接吻。
與此同時當量巨大的感情火藥，在我的心中爆炸了。
「～～～～～～～～～～！」
周圍的一切我都看不見了。也沒能向獅童先生道歉。
我就那麼跑了出去。
古賀君古賀君古賀君——！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一個勁兒地在夜晚的街道上不停奔跑。
這裡是什麼地方，附近有什麼東西，我完全不知道。
因為視野已經被抑制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完全扭曲了。
支配著我的感情，是無邊的恐怖與絕望感。
我並不是害怕接吻本身。
而是對覺得接受那個吻也沒關係的自己，感到無比地害怕。
並沒有親到。
可就算只有一瞬，在我覺得親了也沒關係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乾淨了。
這樣的女人已經無法得到古賀君的愛了。
不對——說到底我和古賀君的關係甚至都還沒有開始。
但我還是得道歉。
因為我的身心全都是古賀君的東西。
可我卻打算和其他男人接吻。還被他抱住了。
荒唐。太荒唐了。那種事情，絕對不應該有。
「對不起，古賀君，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我取出手機，然後開機。
雖然手機收到了好幾條信息，但在確認那些東西之前，我先給古賀君打了電話。
「拜託……請接電話……原諒我……」
我和古賀君沒有在交往。所以就算我要和其他男性接吻，也沒道理向他道歉，他也肯定會感到為難。
但我還是想道歉。
想讓古賀君覺得我是他的東西。
這理由是何等自私，傲慢，而又執拗啊。
在別人看來，這樣的女人一定很奇怪。但在我看來，剛才為止的我才更加奇怪。
第二位的戀愛？止於第二位的戀愛？
儘管如此那也毫無疑問是戀愛？
別扯了。別胡說了。
那種東西才不是『戀』。
戀愛不存在順序。除了第一之外全無價值。和『喜歡』的次元截然不同。
能讓我如此瘋狂的，在這世上就只有古賀君一個人。
讓我除了他以外誰也無法入眼的瘋狂與執著。
自私且偏激，而又獨善其身的，過於醜陋的怪物一般的陰暗感情。
將理性與常識，一整個兒塗滿了的壓倒性的黑。
那才是真正的『戀』。
那是絕對不會有代替品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接啊……拜託了古賀君……想和你說話……想和你見面……」
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將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沒有接通，只有信號聲在空洞地響起。
連他現在正和火乃子醬在一起的事情我都意識不到了。
我只是用自己那過於扭曲的戀情，一味地祈求著電話接通。
終於。
『成嶋同學？』
「——！？」
『你在哪？』
「誒……啊……對、對不……」
『不用了。已經找到你了』
那期待已久的聲音，本應是從我的手機里傳出來的才對。
但我同時在自己身後也聽到了。
我轉過身去。讓被淚水浸濕的視野變得清晰。
那個人也和我一樣將手機放在了自己耳邊。
然後對著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古賀君在那裡。
在被絕望所籠罩的我的面前，古賀君在對著我笑。
那是如此的耀眼。
那是如此地尊貴。
仿佛就像是閃耀於漆黑夜空中的一等星。
「哈哈，終於接通了。你手機關機了吧？我給你打了好幾次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像是彈起一般，跑向古賀君。
我想就這麼盡情抱住古賀君。
不可能的夢化為現實的喜悅與。
足以讓人失去意識的強烈而又過剩的幸福與。
——激烈到足以覺醒殺意的憎惡。
最後出現的負面情緒，讓我在即將抱上他的時候停了下來。
真的莫名其妙。我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感情。
想要抱住他的衝動被憤怒所覆蓋，我粗暴地抓住他衣服的前襟。
「為什麼，古賀君你，在這裡……！？火乃子醬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