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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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迴轉到一月前,胤朝皇宮傳來一封加急的信件。

  「朕的好侄兒果然乖乖接受朕的冊封,或者說是,蘇亭山那老賊終於肯服軟一次,否則等我清算完彭廣奉這廝,他們也蹦躂不了多久。」

  「皇上英明,竟能想出一石二鳥的計策,既可以逼得彭廣奉和蘇亭山兩條老狗互相撕咬,又能以冊封太子之事昭告天下,只有您承認的太子才是正統。」

  空曠的干清殿裡,蕭鋒晟打量座下的臣子,將他諂媚的神色盡收眼底,「你倒是口齒伶俐,敢把朕的心思揣摩得頭頭是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聽到他的語氣轉變,孫晧立即離座跪下,誠惶誠恐地解釋,「微臣,微臣弄巧成拙、實屬愚鈍,還望皇上開恩,饒恕微臣失言之過。」

  見到他這般卑微討好的態度,反而讓蕭鋒晟感到新奇。

  當朝臣子跟了先皇多年,明面上礙於他的威權不敢繼續聲討,可他知道,他們那不卑不亢、自視清高的模樣背後,定然在私底下對他指指點點、面從背違。

  儘管他費心費力換上幾個新面孔,原有的士族世家仍是盤根錯節、難以撼動。

  再加上胤朝戰事混亂,他要維持前線作戰,更加不能妄動朝堂政局,隨意砍殺臣子,久而久之,那些元老也敢擺出文人士族的酸臭臉,動不動給他說教,實在是厭煩至極。

  如今遇上個識趣的傢伙,他看著順眼許多。

  「兵部侍郎孫皓。」

  「微臣在。」

  「朕似乎記得你是五年前的科舉進士,家住何方?」

  「回稟皇上,微臣家住青州濱城。」

  聽到他的回答,蕭鋒晟的目光愈發犀利,幾乎要將他看個對穿,「濱城……是個好地方。」

  作為曾經的英親王,眾人早忘了他的母妃是被父皇從濱城帶回的姑娘,他們只記得她入宮產子後,沒過多久就患上心病、撒手人寰。

  「說吧,你認為蘇亭山所稱蕭翎玉跟隨驃騎軍穿行酈州、向彭廣奉宣戰的做法,有幾分真假?」

  「微臣認為,蘇賊所說的皆是擾亂判斷的謊言。」

  ————

  一月後,隨著一封封加急密令傳入酈州螺縣,副將樊川的嘆息日漸增多。

  皇上身居千里之外,以詔令指揮前線布局,實屬他從軍多年頭一次見到,但他也知道,詔令所描述的只不過是大致戰術,實際上每一營、每一隊的作戰遠比想像中的更加複雜。

  特別是開戰前的軍情刺探,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有可能推翻原有的計劃。

  「如今清谷、望安、螺縣三地皆已做好準備,就等明日蘇鳴淵率軍經過清谷縣,來到三地之間的白翁嶺,就是我們出兵作戰之時。」

  營帳里,樊川正和其他同僚反覆確認軍情布局。

  「白翁嶺的哨崗均已布置完畢,與其他兩縣的軍隊互相保持傳信,此次定然要讓那什麼蘇小將軍吃夠苦頭。」

  「不可輕敵,此人既是蘇亭山之子,又在熙州之戰中屢創軍功,不是等閒之輩。」樊川看到有人仍是不屑的神情,正色叮囑道,「一年前,我還是南營軍副將之時,就見識過蘇鳴淵的勇猛狠辣,此人當真不能以尋常公子哥看待,」

  雖然禁衛軍的四大軍營分處京城郊外,但有時也會聚集於一處,以騎術、射箭、軍陣、拳腳等方式互相切磋。

  蘇鳴淵正是在一次次的針鋒較量中,把叛逆桀驁的名聲逆轉成蘇小將軍的美言。

  只是這稱謂到了地方駐軍的耳朵里,大多當做是土雞瓦狗巴結蘇家公子而故意編造的虛名,唯有樊川事無巨細把關所有細節,表現出實打實的重視。

  「無論如何,謹慎為要。這兩日攔截的商隊,就在今晚開始處理,若有異常,務必速來請示。」

  是夜,螺縣郊外驛館燈影星稀,除了馬棚偶爾傳來幾聲嘶鳴,庭院裡也有些許細微動靜。

  「……就是這裡……按計劃行事……」

  「……東西放好……」

  「……撤。」

  不速之客來去匆匆,似乎僅是為了做些小手腳。

  蘇鳴淵等了一會,確定那幾個人不會重返,便從馬草堆里跳出來。

  沒過多久,同樣潛伏於周圍的其他兄弟就找到了馬車上多出來的東西。

  「銀元寶?」劉永躲在角落裡打起火摺子,照亮銀元寶的底部,「居然是官銀。」私運官銀,這可是不亞於燒殺搶掠的重罪。

  只要有可疑的證據,定然少不了一番關押盤問。

  「咱們的馬車都被塞了官銀,難道已經暴露了?」

  「看看其他商隊的馬車。」

  「其他馬車也被塞了東西,有的是糧食,有的是布匹,似乎並不刻意針對我們。」得此結果的眾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看著手裡的銀元寶想不出對策。

  他們作為先鋒營的精銳,此番跟隨蘇鳴淵喬裝深入酈州內部,只為了給驃騎軍開路,提前預知開戰的時間節點——

  他們與主力隊伍始終保持兩日路程的距離,並且,每過一城就會留下一人蹲守驛站等待前方的書信,只要敵軍著手切斷官驛往來,線人等不到蘇鳴淵的回信,就會向後方到達的主力隊伍傳遞消息——

  這本就是一場互相預判的較量,一方如何製造戰機、另一方如何逆轉應對,靠的不是刀槍劍戟,而是謀略和經驗。

  偏生樊川最不缺的就是經驗。

  次日,驛館諸多商隊果然被搜出官銀,引來衙門差役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這一輛也有銀元寶,馬上把車拉出去清點。」

  「等等,官爺官爺,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搞錯了?我們這是尋常運送布匹的商隊,絕不會倒賣官銀……」

  「閉嘴!物證在此,你有何冤情也得到縣令大人面前說。」張捕頭大手一揮,命令屬下將整個商隊都抓起來,一同押送衙門。

  一時間抓捕的人越來越多,驛館看上去竟是有些冷清。

  這些查出官銀的商隊大多是販賣糧食的,聯想到昨天有軍隊士兵過來向他索要驛館往來暫住的名單,王富難免擦了把汗,感覺自己猜到了差役押送商隊的真實意圖。

  「王主事,頭兒叫你過來。」

  「來了來了。」

  王富一路小跑趕到張捕頭跟前,發現他的人正在翻找另外幾輛馬車。車上米袋成堆,顯然也是個買賣糧食的商隊。

  「王主事,這些糧食歸屬的商隊從哪來的?」

  「這……小的記性不好,記不住所有馬車的來路,要不我去把剩餘的這些人喊過來挨個盤問?」

  「等會。」張捕頭示意他待在原地,轉而低聲詢問屬下,「官銀收回來多少兩?」

  「頭兒,收回來二百兩,一個不少。」

  「那就行。」張捕頭擺擺手,吩咐上百名差役留在此處,看管馬棚、封鎖驛館,其餘人押送商隊和馬車離開。

  此間事了,王主事鬆了口氣,蘇鳴淵卻不敢掉以輕心。

  昨晚事出突然,他們大致推測有人試圖栽贓商隊,藉機吞併貨物。

  但他們想不出完美的對策,只能先把銀元寶轉移到其他商隊的馬車上,否則今早要是稀里糊塗被抓進大牢,那真是走投無路。

  「咱們放出消息說太子殿下跟隨驃騎軍出征,英親王定然疑心作怪,認為太子身處西營軍,所以這次博弈,他多半會用主力隊伍截殺西營軍。至於清谷、望安、螺縣一帶,本就有地形優勢,只要計策得當,就有希望以少勝多,再不濟也能拖住驃騎軍,實現雙線開戰,可他們絕對想不到,如此種種全在太子殿下的預料之中,並且還是太子認為最差的做法。」

  說完這些,劉永再次環視周圍,確認庭院裡沒有其他人走動,繼續裝作整理貨物的模樣。

  「今日驃騎軍就會抵達清谷縣,留守的兄弟沒有收到我們的回信,定會和任副將接頭,屆時,我軍先發制人,一招回馬槍拿下清谷縣,再等待時機逐一攻破望安、螺縣,咱們的任務就算成功了。」

  聽他一頓分析,其他兄弟皆是心思暢快,翹首以盼勝利的到來,唯有蘇鳴淵仍是皺緊眉頭的模樣。

  「若沒有記錯,我們現在是唯一一支留在驛館的糧商。」他回想早上的所見所聞,一個最壞的結果浮現在他心頭,「如果螺縣軍隊只是略施小計、強搶糧食也就罷了,只怕對方經驗老道,不會放過這點細節。」

  「您是說……我們聰明反被聰明誤?」

  「此事難有周全之策,說明敵人將領並不是個腦袋空空的草包。」蘇鳴淵越想越覺得,他們決不能低估對手,「趁消息還未上報到決策者的耳朵里,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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