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離反
「金卡茵帝國貴族，庫沃路丁奇公爵家族……」
父親把手裡的乾貝放在自己的小碟子裡，撲哧一聲笑了。
「真是令人懷念的說法。已經是20年前的事了吧。……一切仿佛都是昨天發生的事。」
從帝國貴族到王國貴族的轉變，一定比我想像的要辛苦得多。
父親把高腳杯放在桌子上，深深地嘆了口氣，似乎在回想過去的苦難之路。
「辛苦了。……能把修皮亞傑克家逼到這種地步，我想祖母一定也為父親的決斷和工作感到自豪。」
我一搭話，父親就望向我。
「好像有一點誤會。背叛帝國是母親的秘密計劃，我只不過是繼承了它而已。」
「……祖母背叛了帝國？」
伯父庫沃路丁奇·卡達庫魯被謀殺，在祖母討伐成熟魔獸後去世，為了復仇，她背叛了帝國，在王國中自立門戶，向修皮亞傑克家族宣戰。
……這方面的話題怎麼說呢，就像知覺過敏的牙齦一樣，所以迄今為止我沒能聽到什麼深刻的內容。
我本想問問提修等傭人，但怕他們會說「還是直接問老爺比較好」，所以作罷。
我正在思考該如何去觸及這個話題時，父親看到我的樣子，露出有趣的微笑。
「你會覺得很意外吧，為帝國建國盡心盡力的母親竟然會主動放棄。」
「嗯，嗯。」
「但是，母親在那種地方真的很果斷。即使是辛苦得來的東西，只要知道會吃虧，就會毫不留情地捨棄。」
於是，父親嘆了口氣，仿佛吐出了什麼沉重的東西。
「……對母親來說，那時的帝國已經是有害無益的東西了吧？」
金卡茵帝國
支配大陸西部的那個國家，在距今55年前在艾爾歐大陸呱呱墜地。
從貝爾馬納地區聖納溫波斯的中心地——聖城瑪戈爾奧賽開始的司祭之爭可以說是把整個大陸變成亂世的歷史轉折點。
艾爾歐大陸的歷史是什麼？歸根結底，那是貝爾馬納地區的歷史。
被稱為大陸上最肥沃的土地的那個地方是文化的搖籃，同時也是墳墓。
在那個時代，主祖作為統治者君臨於世，到了司祭時代，澤斯教聖高會設立了聖都瑪戈爾奧賽 。
從歷史到司祭時代，貝爾馬納地區是艾爾歐大陸上最富饒先進的土地，這是毋庸置疑的歷史事實。
近年來，王都雷維奧斯或帝都金卡茵可以說是大陸上最先進的，但從艾爾歐大陸史的角度來看，這是非常反常的狀態。也許這才是時代的潮流。
現在的雷維奧斯王國領地和金卡茵帝國領地所在的地方，在歷史中一直是陽光照射不到的、貶義的「地方」（鄉下）。
遠離華麗的文化，沒有智慧和知識的土著領主支配著小小的領地，是一片沒有魅力的土地。
在大陸的東部和西部，底層領主經常進行互相征戰，但在700多年前，發生了徹底改變這種狀況的歷史性大事件。
來自大陸西部存在的大規模場，威脅階級第一……被後來的歷史學家評價為「大災厄」「大魔獸」的成熟魔獸發生了。
這隻大魔獸在大陸西部發生後，一邊接連毀滅周邊地區，一邊向貝爾瑪納地區進發。
知道了大魔獸的前進方向的澤斯教聖高會為了討伐它而派遣了三次軍隊，但都以失敗告終。
第三次遠征軍等高層司祭有100人以上，如果加上低階司祭的話，有相當數量的擁有魔力的人都參戰了。
想必所有人都認為，地面上不存在用那支軍隊打不垮的東西。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戰敗，被迫撤退。
只是暫時成為了攔路虎，據說在聖納溫波斯的決戰前那隻大魔獸筋疲力盡，自然死亡了。
據書籍記載，無色透明玻璃球大小的寶珠現在也被供奉在聖城瑪戈爾奧賽。
這一連串的事件，成為了改變澤斯教聖高會危機意識的契機。
因為現實中存在著遠遠超過迄今為止被認為是最大威脅的庫沃路丁奇領所謂的卡利斯泰貝級的成熟魔獸的大災厄。
雖說寶珠是真實存在的，但1600年前……以當時來說是900年前……出現的童話般的大魔獸的傳說就是真實的事情，這時他們才真正理解了。
無法放任被大魔獸荒廢的大陸西部。司祭們認為，不管怎麼說，他們剛剛嘗到了大魔獸的威脅和恐怖，必須做好今後的準備。
因此，當時的教皇提倡到大陸西部定居。他想消滅土著領主，由司祭來統治土地。當然，選出的人是沒有繼承家業的主祖之子。
這也包含了土著領主對大魔獸過於無力的反省。
總而言之，下次再發生類似的大魔獸時，就充當聖納溫波斯的盾牌，爭取時間。
這是沒有血淚的政策。
於是，司祭家的無用的孩子們被徵收，被丟到大陸西部的各地。
這成為了先例，司祭家中出現了不需要的主祖，就會把他們丟到大陸西部，這也成了一種習慣。
把他丟到司祭系居多的西部雖說是殘忍，但也有父母的愛吧。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大陸西部的司祭系貴族比東部多。
非常容易受到澤斯教聖高會影響的這片土壤，可以說在700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因此，在亂世時代，他們在司祭的指揮下，繼續被強迫著進行代理戰爭。
在金卡茵帝這個霸主出現之前，大陸西部是用鮮血洗刷的人間地獄。
「雖說帝國貴族的地位變得無用了，但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決定啊。這是和金卡茵帝一起在亂世中奔走獲得的地位啊……」
「按照母親的說法，她得到的利益遠遠超過了摧毀沃伊斯托拉王國、重新統一庫沃路丁奇領地時所耗費的勞力。……而且，沒有金卡茵帝和阿魯吉尼斯帝統治的帝國，也沒有留戀和回憶吧。」
過去，祖母卡希亞對被沃伊斯托拉王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庫沃路丁奇家感到憤怒，為了尋找出路而跑出了領地。
當時讓庫沃路丁奇家族煩惱的是大陸西部常態化的泥沼戰亂。
沃伊斯托拉王國之所以總是對庫沃路丁奇家占據優勢，除了原本的地力上的差異之外，沃伊斯托拉西部、北部、南部都沒有值得警惕的大勢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倒不如說，實現亞美利亞河、奧比托河的河中統一的沃斯特拉東部庫沃路丁奇領是唯一的大勢力，是值得警惕的敵人。
沃伊斯托拉家族為了摧毀它，即使把資源全部投入東部也沒有什麼問題。
對於庫沃路丁奇家族來說，需要的是大陸西部的大貴族。而且是儘可能與沃伊斯托拉王國關係惡劣的大貴族。
如果在大陸西部誕生了巨大的勢力，沃斯特拉王國就會陷入夾在東西之間的費茲利欽波狀態，所以面向庫沃路丁奇家的資源可能會減少一半或更多。
最糟糕的發展是與沃伊斯托拉王國有友好關係的大貴族在大陸西部誕生。這樣一來，庫沃路丁奇家的遊戲就結束了。
在沃伊斯托拉王國還沒有像庫沃路丁奇那樣進行政治工作之前，必須設法讓西部統一起來。
……嗯，道理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突然從家裡跑出去，卡希亞祖母的決斷之快令人震驚。
而且，她離家出走的時間比琺妮還年輕，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太性急了。
離開領地的卡希亞前往現在的帝國領地。
這是為了選出適合作為大貴族君臨天下的有夢想的貴族，並與庫沃路丁奇家族建立友好關係。
之後，經過一番曲折，卡希亞祖母與雄心勃勃統一大陸西部的年輕的金卡茵帝相遇，並投身於這場戰爭。
「父親不覺得辛苦嗎？」
父親出生時，庫沃路丁奇家族是帝國貴族。我很在意在脫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麼。
「我和哥哥都記得曾得到過金卡茵帝的寵愛。哥哥甚至稱阿魯吉尼斯帝為哥哥，仰慕他。沒有什麼想不想的。……不，毋寧說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太想看到三代皇帝統治的帝國。」
也就是說，庫沃路丁奇家族中沒有一個人對帝國戀戀不捨。
「而且，如果要切斷與帝國的關係，速度是很重要的。隨著第三代皇帝的統治持續下去，修皮亞傑克家族也會恢復力量。即使用金卡茵帝和阿魯吉尼斯帝的手腕削弱了其力量，如果不趁修皮亞傑克家受到影響還未消除，等待庫沃路丁奇的只有衰落。想想年輕時母親賭上自己的人生統一了現在的內地，比起割讓帝國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決斷。」
如果要在歷史中尋找浪漫的話，金卡茵帝國的建國就是為持續了100多年的西部亂世畫上句號的熱血男子的英雄故事。
但從庫沃路丁奇的視角來看，這不過是為了牽制沃斯特拉王國而建立的勢力。
卡希亞支持了金卡茵帝的西部統一事業，為其霸業盡心盡力。從庫沃路丁奇領地出發時，她恐怕連想都沒有想過，報酬會超過擎肘。
把大陸西部的貴族們揍了一頓的金卡茵帝，與沃伊斯托拉王國的矛盾鮮明起來，發動了軍隊。這是進攻拉伊修利弗的起始。
現在，世人普遍認為那場戰役是沃斯特拉王國抵擋住金卡茵帝的進攻的豐功偉績，但實際上，那並不是什麼豐功偉績。
因為這場戰役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重新統一庫沃路丁奇領地。
簡而言之，就是要趁金卡茵帝在拉伊修利弗城引起注意的時候，把庫沃路丁奇的旁系親屬全部殺死。
事實上，此時被稱為金卡茵軍主力的將士並不是在拉伊修利弗，而是在庫沃路丁奇。
發起人卡希亞、金卡茵帝的左膀右臂阿魯吉尼斯、被統一西部的志向所吸引而加入的年輕貴族們，還有帝國直屬的士兵……這些都被用在了庫沃路丁奇戰役中。
進攻拉伊修利弗城的，只有金卡茵帝和所謂的兩隻部隊。
與大軍一起返回紐尼里的卡希亞祖母強行繼承了家督之位，並趁勢進攻旁系親屬的領地。
沃伊斯托拉王國忙於與金卡茵帝的戰爭，無暇幫助庫沃路丁奇的木偶們。
就這樣，卡希亞在一瞬間重新統一了庫沃路丁奇的領地。
能夠以壓倒性的兵力進行超短期決戰，對於庫沃路丁奇領民來說是幸運的事。
沒有比內部爭鬥更讓人疲憊的事了。
平民們為庫沃路丁奇的內訌在極短的時間內結束而感到高興，並稱讚完成這一任務的卡希亞為五領公主。
此後，卡希亞繼續對修皮亞傑克家的壓迫政策，庫沃路丁奇家族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對修皮亞傑克家族來說，庫沃路丁奇·卡希亞可以說是歷代庫沃路丁奇戶主中最兇惡的敵人。
「在某些人看來，庫沃路丁奇是被利益所驅動的吧。之所以屬於雷維奧斯王國，也是因為有利益。如果利消失了會怎麼樣……雷維奧斯家不可能不考慮這個。」
「我認為貴族為利益所動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們的想法不太好。」
庫沃路丁奇家族之所以轉而成為雷維奧斯王國貴族，並不是理念一致、對雷維奧斯家族產生共鳴、在安全保障上必須參與等原因，而是單純追求打倒修皮亞傑克這一利益的結果。
修皮亞傑克家族滅亡的那一天，接下來會如何發展，我們無法預料。肯定會毫不留情地選擇那個時候最能獲利的行動。
在旁人看來，這是追求利益的貴族家族——庫沃路丁奇家族。雖然我自己也說不準，但如果我是雷維奧斯家的王子，我絕對不會相信。
「……20年不短，但絕對不長。」
「雷維奧斯王國建國80年左右，所以我們的隸屬時間是一半的一半。我們是王國五大貴族中最新的。」
父親往我的高腳杯里倒了酒，自嘲地回答。
「一半，一半的一半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庫沃路丁奇和澤路多米托拉雖然都不是建國時期的貴族，但這並不會導致立場有太大的變化。」
雷維奧斯王國五大貴族中，有三家是初期的創始員工式貴族。
作為王室的雷維奧斯家族當然包括在內，第一代雷維奧斯國王的弟弟創立的米蘭朵露瓦家族和阿提拉汗家族。
阿提拉汗·柯洛涅雖然給人以武人的印象，但在外交上的失策卻並沒有很多。
在為阿提拉汗地區統一而努力的時候，甚至以半人質的形式把親生女兒送到雷維奧斯家，強行建立關係。
也正因為如此，她享受著王國建國功臣的地位。
嗯，與其說她擅長外交，不如說她有辨別強者的眼光。
另一方面，庫沃路丁奇家族和澤路多米托拉家族完全沒有參與王國的建國，是後來加入的貴族家族。
庫沃路丁奇和澤路多米托拉之間的關係比較好，也有這樣大貴族地位相似的原因。
根據定義，澤路多米托拉家族被認定為司祭系的貴族家族，因此在這方面的立場也很相似。
「但是，雷維奧斯家友好地接受了這位帝國建國功臣……也許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因為最能感受到帝國威脅的就是雷維奧斯家。如果將矛頭指向王國的庫沃路丁奇倒下，那應該是萬眾歡呼的事情。那時候還和米蘭朵露瓦家鬧了很久呢。」
金卡茵帝國是一個氣勢洶洶的國家，絲毫沒有因為亂世而疲憊不堪。
這是因為與只是貴族家族同盟的雷維奧斯王國相比，以皇帝為首領的上下統制非常完善。
因為其所屬的帝國貴族幾乎都被金卡茵帝打倒過一次，所以這種關係的形成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必然的。
而且，是後來居上的國家這一點也很重要。
由貴族統治的國家在過去的歷史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為澤斯教聖高會不允許這樣做。
因此，沃伊斯托拉王國和雷維奧斯王國在反覆的試錯和失敗中逐漸完善了其政治體制。
後來起步的金卡茵帝國在這方面做得很好。
以特定貴族家族為頂點的上下級關係來自沃伊斯托拉王國，將眾多貴族家族聯合起來的方法來自雷維奧斯王國，他取各家長處，構築起國家。
金卡茵帝國在建國後迅速復興發展，其氣勢甚至超過了雷維奧斯王國。
第二代皇帝阿魯吉尼斯帝，是和金卡茵帝一起馳騁在戰場上的優秀的下一代，深受帝國貴族的信賴，戰爭方面的實績也很多。
在這種狀態下，與皇帝有著深厚關係、統一內地並增強實力的庫沃路丁奇家族，及其盟友西路歐珮亞家族、艾維娜皮斯家族、原沃斯特拉王室的修皮亞傑克家族對大陸東部虎視眈眈。
王國貴族縮成一團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魯吉尼斯帝一旦發出東征的號令，雷維奧斯王國的貴族就會被各個擊破，遭受崩潰的痛苦吧。
然而，歷史卻並非如此。
「……在庫沃路丁奇家族和修皮亞傑克家族爭鬥的時候，雷維奧斯王國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庫沃路丁奇家族煽動有友好關係的帝國西部貴族，激化與帝國東部貴族的對立，帝國的內部動搖，第三代皇帝缺乏向心力，分裂的可能性逐漸增大。庫沃路丁奇、西路歐珮亞、艾維娜皮斯……如果大陸中央有勢力的貴族家族相繼轉向王國，那麼負責管理王國的雷維奧斯家族就會獲得金箔。這也將成為持續內訌的米蘭朵露瓦家族的壓力。……沒有任何損失。最糟糕的是，即使第三代皇帝被修皮亞傑克家打倒，也不過是原帝國貴族的滅亡而已。沒有多大影響」
正如父親所說，對雷維奧斯家族來說，庫沃路丁奇家族和修皮亞傑克家族的鬥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對我們來說，在討伐修皮亞傑克家族時，比起隸屬帝國，隸屬王國更有利。因為可以保護自己的後背，而且貴族的自主自立是立國之本，所以即使是新加入的貴族，也很少會受到不利的待遇。是互惠互利的好交易吧？」
就這樣，庫沃路丁奇家族受到了雷維奧斯王國的大力歡迎，成為了王國貴族。
這一事件對雷維奧斯家來說是個好消息，可以藉機四處宣揚。雷維奧斯王國才是大陸上最穩定的國家，雷維奧斯家是正確的。
在內訌中被逼入絕境的米蘭朵露瓦家族，至今仍對向雷維奧斯家族提供掩護射擊的庫沃路丁奇家族懷有深深的怨恨。
不管怎樣，在遙遠的將來，這件事一定會被記載在艾爾歐大陸的歷史教科書里。
——以第二代阿魯吉尼斯駕崩為契機，帝國內部的矛盾激化，以庫沃路丁奇家族為首的艾維娜皮斯家族、西路歐珮亞家族等大陸中央地區的有力貴族一齊轉向雷維奧斯王國。
(帝國三家背離事件)——這樣的感覺。希望未來的艾爾歐大陸人能努力背誦年號。
「雷維奧斯家大概認為戰爭只會陷入泥沼，大陸中央部陷入膠著狀態。不，也可以認為是為了做到這一點，才半吊子地支援了庫沃路丁奇。……誰也不會想到，能幾乎毫髮無損地拿下拉伊修利弗城吧」
父親略帶驚奇地說。
但是，那笑容就薄雪融化一般自然地消失了，下面露出僵硬的表情。
「……只有父親固執地認為自己能去奧塞洛里亞市。」
「外公？」
「讓修皮亞傑克家滅亡，是母親所希望的。」
這時，父親看著我。
「或許，父親其實也很清楚。就算把拉伊修利弗丟了，在到達奧塞洛里亞之前，雷維奧斯家也會幹涉吧。……但是，面對那表情可怕而又悲傷的父親，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在父親看來，最近祖父似乎處於相當極端的狀態。看起來那樣，那個祖父也有天真的地方。
也許是為了不讓我這個外孫看到她的樣子。我不記得見過外公這種不穩定的狀態。
「也許你已經被表揚了，但父親真的很高興。騎士佳得蓮說過，拉伊修利弗陷落以後，父親恢復了平靜。最近可能是因為上了年紀，做了很多胡來的事。大概是想到母親的遺言而著急吧……」
「祖母的遺言是什麼？」
我覺得現在正是提問的好機會，於是立刻拋出了問題。
但父親輕輕搖了搖頭。他說不知道。
「只有父親聽過，不過，我只聽過一次……」
……把我的怨恨帶給修皮亞傑克吧。
「是的，母親好像說過。」
糟……。
我甚至覺得剛才的台詞裡隱含著父親對哥哥的怨念。
「那麼，外公……」
「一直以來都是相當勉強的進擊。我也一直在努力讓父親盡情揮舞標槍。但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到達拉伊修利弗」
父親站起來，向我伸出手。
「威爾克，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你真的做得很好。媽媽……你的祖母應該也很高興。」
「噗、噗」地兩次把手放在頭上，最後用雙手用力拍了拍肩膀。
這似乎是表揚的結尾，父親在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來，給他斟酒。
「基於這些，在王都的社交中，庫沃路丁奇家應該如何行動……威爾克是怎麼想的，說說看吧。」
從迄今為止的故事來看，庫沃路丁奇家族並沒有得到雷維奧斯家族的信任。而且，魔力量異常的我的存在變得明顯，必然會招來更大的警戒。
「是繼續作為王國貴族所屬，還是不理會幹涉繼續與修皮亞傑克家族的戰爭呢？」
總之就是這樣吧。總結我周圍聽到的聲音，這樣的要件浮現出來。
「這是威爾克的想法嗎？」
但對父親來說，這似乎不是一個理想的答案。我感到視線稍微銳利了一些。
「……因為我聽說了。」
「那麼，威爾克自己是怎麼想的呢？不用客氣，我不會生氣，也不會對父親說。談話會止於這裡。來，你說吧」
從他的語氣來看，我察覺到父親一定程度上預料到了我的想法。
也就是說，父親也是……不，那個以後再說吧。我看著父親。
「我認為只要保持王國貴族的立場就可以了。」
我認為只要不大搖大擺地退席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接受干涉。威爾克有什麼想法，又有什麼主張？」
我的想法，父親一定已經掌握了。但是，即使明白這一點，這也是難以啟齒的主張。
但我也明白，這才是父親想要的答案。
用甜甜的酒滋潤了一下舌頭，慢慢地回答。
「休戰。」
聲音響起，父親把高腳杯放在桌子上。
爸爸盯著我的表情已經不是剛才那種溫柔的表情，而是一種可怕的表情。完全是黑社會的頭目。
但是，如果在這裡停止說話，我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我鼓起勇氣繼續說明。
「我想，如果要從庫沃路丁奇家的角度考慮問題的話，這樣比較保險。」
是風險的問題。
如果要讓修皮亞傑克家滅亡的話，我想要滅亡。
對克庫沃路丁奇家族來說，這個貴族家族太危險了。從歷史的經過來看，總有一天會被逼到絕境。
但是，即使急於求成，是沒有好結果的。
「你這麼認為嗎？」
「……是的。」
我本以為父親會罵我這是在縱容仇敵，沒想到父親的表情卻變得充滿了苦悶。
「避開雷維奧斯家的干涉，強襲奧塞洛里亞市，消滅他們……」
父親低著頭，像獨白一樣開始說著，我默默地聽著。
「在奧塞洛里亞的戰鬥將是激烈至極的吧。修皮亞傑克本家因為艾爾希尼亞之禍的影響只有三個主祖……只有當代、先輩和公主。奧塞洛里亞之戰就是與這3主祖的戰爭。再加上沃伊斯托拉平原各地的騎士家集結。奧塞洛里亞市不適合圍城。這將是一場大規模的野戰……」
這麼一想，能把修皮亞傑克·威利特殺了實在是太幸運了。
「……即使勝利了，也不能把所有騎士家的殘黨都殺死。在控制了奧塞洛里亞之後，蜈蚣的腳也會撓的吧。會考慮以旁支的親屬為首，發動修皮亞傑克家族，徹底反抗。為了保護拉伊修利弗-奧塞洛里亞之間的土地，也需要大量的勞力。吞噬的地盤太大了」
然後，父親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要殺死大蛇，只要給它巨大的肉就可以了……因為，在其吞下後無法動彈的部位用槍刺進去，就可以輕鬆殺死。修皮亞傑克家太大了。雖然與全盛時期相比力量大不如前，但曾經是連金卡茵帝都放棄將其滅亡的強大領地。如果吃了這個，在消化之前必須一直暴露毫無防備的身體」
如果考慮到原本的庫沃路丁奇領地的大小，如果把現在的修皮亞傑克領地全部吞併的話，其面積將會增加一倍以上。
簡直就是吞下巨大獵物而動彈不得的蛇，形狀像水葫蘆，又愚蠢又貪婪的蛇。
「不僅如此。強攻奧塞洛里亞的做法會讓雷維奧斯家族和王國貴族感到反感。而且，如果沒有修皮亞傑克家族這一共同的敵人，帝國西部就會失去統一，第三代皇帝可能會下台。……在這樣的形勢下，位於帝國與王國之間的庫沃路丁奇如果肚子脹得動彈不得，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擔心的事情，父親似乎也預料到了。
修皮亞傑克家確實很麻煩，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毀掉的。如果弄得不好，可能會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
「不如果不顧一切地繼續隸屬於雷維奧斯王國的話，到消化沃伊斯托拉平原的地方或許會有辦法。但是，這需要很長時間吧。如果持續穩定的時間還好，但如果發生了影響整個大陸的事變，無法正常行動的庫沃路丁奇就會被時代淘汰」
不僅僅是貴族之間的勢力之爭，像魔獸艾爾希尼亞和魔獸卡里斯蒂貝這樣的魔獸災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
「而且，沒有人會不警戒吞併沃伊斯托拉平原的庫沃路丁奇。這次王都社交中出現了阿提拉汗·柯洛涅大公，這是在警戒威爾克。」
「找我？」
「雖然不知道要花上幾十年，但當把修皮亞傑克領地完全歸為所有的時候，我已經把家督的位置讓給威爾克了吧。柯洛涅公爵的直覺告訴他，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有一個男人擁有強大的力量，能夠推動庫沃路丁奇家的發展。不過，引出來的是我……」
父親說他是為了提高共同報復約定的威懾力，故意散布關於我的流言蜚語。
比起胡亂地只靠傳聞來判斷，不如讓對方親自來，這樣自己也能知道對方的反應。
「她是經歷動亂時代的英雄之一，直覺很敏銳。如果威爾克被柯洛涅公爵視為危險的話，他肯定會向家裡發出指示，讓大家為下一次戰爭做準備。並且在王國的暗地裡構築了對庫沃路丁奇的秘密同盟。那個老婆婆有相應的名聲和戰績。聚集的貴族應該很多吧」
……總覺得，根據我的社交狀況，我可能會陷入意想不到的窘境。
能不能因為身體不適而缺席呢？不能吧，畢竟是主祖。
「幾十年後的阿提拉汗家族中，柯洛涅公爵已經不在了吧。……但是，當代阿提拉汗侯爵作為武人的評價很高。而且，如果和平時期持續下去，雷維奧斯家的力量一定會比現在更強大吧。雖然也有友好的貴族家族，但如果他們和擁有沃伊斯托拉平原的庫沃路丁奇家族發生衝突，將會是怎樣的局面，我們無法簡單地預測。如果與帝國的關係惡化，就會形成夾擊的態勢。相當於過去的沃伊斯托拉王國的立場。光靠外交是不夠的，庫沃路丁奇領地本身的力量必須飛躍，才能成為抑制力」
光是聽著父親的話，心情就很不好。我只是想在現在的庫沃路丁奇家那樣的大貴族地位上，和可愛的女孩子進行戀愛，和平相處而已。
「為什麼父親知道這些呢？」
我不覺得他會選擇明知是危險的路線。
「為了母親和父親……還有哥哥。本來我沒有繼承家業的立場……所以，我必須把修皮亞傑克家族撕碎。這可以說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我感覺那是父親最細膩的部分，是他的真心。
我以為他只是出於對修皮亞傑克的憎惡，但從他的話中可以看出，他作為父親，一直在為突然降臨的庫沃路丁奇家族戶主的立場而苦惱。
如果以庫沃路丁奇家族的角度來考慮，就會明白此時強行攻打修皮亞傑克家族是很危險的。
但是，比誰都了解家人的想法的父親，也無法阻止吧。
如果原本就被認為是戶主的話，或許可以乾脆閉上眼睛，把家庭放在第一位。
但是，父親有過代替哥哥成為戶主的歷史。
這段過去束縛著父親的心。
我覺得這是非常困難的立場。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
「威爾克剛才不是說停戰，而是說休戰……能告訴我理由嗎？」
父親似乎注意到了微妙的差別。也就是說，父親也得出了和我一樣的結論。
雖然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能給父親帶來安慰，但既然被問了，就應該回答吧。
父親把手裡的乾貝放在自己的小碟子裡，撲哧一聲笑了。
「真是令人懷念的說法。已經是20年前的事了吧。……一切仿佛都是昨天發生的事。」
從帝國貴族到王國貴族的轉變，一定比我想像的要辛苦得多。
父親把高腳杯放在桌子上，深深地嘆了口氣，似乎在回想過去的苦難之路。
「辛苦了。……能把修皮亞傑克家逼到這種地步，我想祖母一定也為父親的決斷和工作感到自豪。」
我一搭話，父親就望向我。
「好像有一點誤會。背叛帝國是母親的秘密計劃，我只不過是繼承了它而已。」
「……祖母背叛了帝國？」
伯父庫沃路丁奇·卡達庫魯被謀殺，在祖母討伐成熟魔獸後去世，為了復仇，她背叛了帝國，在王國中自立門戶，向修皮亞傑克家族宣戰。
……這方面的話題怎麼說呢，就像知覺過敏的牙齦一樣，所以迄今為止我沒能聽到什麼深刻的內容。
我本想問問提修等傭人，但怕他們會說「還是直接問老爺比較好」，所以作罷。
我正在思考該如何去觸及這個話題時，父親看到我的樣子，露出有趣的微笑。
「你會覺得很意外吧，為帝國建國盡心盡力的母親竟然會主動放棄。」
「嗯，嗯。」
「但是，母親在那種地方真的很果斷。即使是辛苦得來的東西，只要知道會吃虧，就會毫不留情地捨棄。」
於是，父親嘆了口氣，仿佛吐出了什麼沉重的東西。
「……對母親來說，那時的帝國已經是有害無益的東西了吧？」
金卡茵帝國
支配大陸西部的那個國家，在距今55年前在艾爾歐大陸呱呱墜地。
從貝爾馬納地區聖納溫波斯的中心地——聖城瑪戈爾奧賽開始的司祭之爭可以說是把整個大陸變成亂世的歷史轉折點。
艾爾歐大陸的歷史是什麼？歸根結底，那是貝爾馬納地區的歷史。
被稱為大陸上最肥沃的土地的那個地方是文化的搖籃，同時也是墳墓。
在那個時代，主祖作為統治者君臨於世，到了司祭時代，澤斯教聖高會設立了聖都瑪戈爾奧賽 。
從歷史到司祭時代，貝爾馬納地區是艾爾歐大陸上最富饒先進的土地，這是毋庸置疑的歷史事實。
近年來，王都雷維奧斯或帝都金卡茵可以說是大陸上最先進的，但從艾爾歐大陸史的角度來看，這是非常反常的狀態。也許這才是時代的潮流。
現在的雷維奧斯王國領地和金卡茵帝國領地所在的地方，在歷史中一直是陽光照射不到的、貶義的「地方」（鄉下）。
遠離華麗的文化，沒有智慧和知識的土著領主支配著小小的領地，是一片沒有魅力的土地。
在大陸的東部和西部，底層領主經常進行互相征戰，但在700多年前，發生了徹底改變這種狀況的歷史性大事件。
來自大陸西部存在的大規模場，威脅階級第一……被後來的歷史學家評價為「大災厄」「大魔獸」的成熟魔獸發生了。
這隻大魔獸在大陸西部發生後，一邊接連毀滅周邊地區，一邊向貝爾瑪納地區進發。
知道了大魔獸的前進方向的澤斯教聖高會為了討伐它而派遣了三次軍隊，但都以失敗告終。
第三次遠征軍等高層司祭有100人以上，如果加上低階司祭的話，有相當數量的擁有魔力的人都參戰了。
想必所有人都認為，地面上不存在用那支軍隊打不垮的東西。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戰敗，被迫撤退。
只是暫時成為了攔路虎，據說在聖納溫波斯的決戰前那隻大魔獸筋疲力盡，自然死亡了。
據書籍記載，無色透明玻璃球大小的寶珠現在也被供奉在聖城瑪戈爾奧賽。
這一連串的事件，成為了改變澤斯教聖高會危機意識的契機。
因為現實中存在著遠遠超過迄今為止被認為是最大威脅的庫沃路丁奇領所謂的卡利斯泰貝級的成熟魔獸的大災厄。
雖說寶珠是真實存在的，但1600年前……以當時來說是900年前……出現的童話般的大魔獸的傳說就是真實的事情，這時他們才真正理解了。
無法放任被大魔獸荒廢的大陸西部。司祭們認為，不管怎麼說，他們剛剛嘗到了大魔獸的威脅和恐怖，必須做好今後的準備。
因此，當時的教皇提倡到大陸西部定居。他想消滅土著領主，由司祭來統治土地。當然，選出的人是沒有繼承家業的主祖之子。
這也包含了土著領主對大魔獸過於無力的反省。
總而言之，下次再發生類似的大魔獸時，就充當聖納溫波斯的盾牌，爭取時間。
這是沒有血淚的政策。
於是，司祭家的無用的孩子們被徵收，被丟到大陸西部的各地。
這成為了先例，司祭家中出現了不需要的主祖，就會把他們丟到大陸西部，這也成了一種習慣。
把他丟到司祭系居多的西部雖說是殘忍，但也有父母的愛吧。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大陸西部的司祭系貴族比東部多。
非常容易受到澤斯教聖高會影響的這片土壤，可以說在700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因此，在亂世時代，他們在司祭的指揮下，繼續被強迫著進行代理戰爭。
在金卡茵帝這個霸主出現之前，大陸西部是用鮮血洗刷的人間地獄。
「雖說帝國貴族的地位變得無用了，但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決定啊。這是和金卡茵帝一起在亂世中奔走獲得的地位啊……」
「按照母親的說法，她得到的利益遠遠超過了摧毀沃伊斯托拉王國、重新統一庫沃路丁奇領地時所耗費的勞力。……而且，沒有金卡茵帝和阿魯吉尼斯帝統治的帝國，也沒有留戀和回憶吧。」
過去，祖母卡希亞對被沃伊斯托拉王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庫沃路丁奇家感到憤怒，為了尋找出路而跑出了領地。
當時讓庫沃路丁奇家族煩惱的是大陸西部常態化的泥沼戰亂。
沃伊斯托拉王國之所以總是對庫沃路丁奇家占據優勢，除了原本的地力上的差異之外，沃伊斯托拉西部、北部、南部都沒有值得警惕的大勢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倒不如說，實現亞美利亞河、奧比托河的河中統一的沃斯特拉東部庫沃路丁奇領是唯一的大勢力，是值得警惕的敵人。
沃伊斯托拉家族為了摧毀它，即使把資源全部投入東部也沒有什麼問題。
對於庫沃路丁奇家族來說，需要的是大陸西部的大貴族。而且是儘可能與沃伊斯托拉王國關係惡劣的大貴族。
如果在大陸西部誕生了巨大的勢力，沃斯特拉王國就會陷入夾在東西之間的費茲利欽波狀態，所以面向庫沃路丁奇家的資源可能會減少一半或更多。
最糟糕的發展是與沃伊斯托拉王國有友好關係的大貴族在大陸西部誕生。這樣一來，庫沃路丁奇家的遊戲就結束了。
在沃伊斯托拉王國還沒有像庫沃路丁奇那樣進行政治工作之前，必須設法讓西部統一起來。
……嗯，道理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突然從家裡跑出去，卡希亞祖母的決斷之快令人震驚。
而且，她離家出走的時間比琺妮還年輕，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太性急了。
離開領地的卡希亞前往現在的帝國領地。
這是為了選出適合作為大貴族君臨天下的有夢想的貴族，並與庫沃路丁奇家族建立友好關係。
之後，經過一番曲折，卡希亞祖母與雄心勃勃統一大陸西部的年輕的金卡茵帝相遇，並投身於這場戰爭。
「父親不覺得辛苦嗎？」
父親出生時，庫沃路丁奇家族是帝國貴族。我很在意在脫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麼。
「我和哥哥都記得曾得到過金卡茵帝的寵愛。哥哥甚至稱阿魯吉尼斯帝為哥哥，仰慕他。沒有什麼想不想的。……不，毋寧說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太想看到三代皇帝統治的帝國。」
也就是說，庫沃路丁奇家族中沒有一個人對帝國戀戀不捨。
「而且，如果要切斷與帝國的關係，速度是很重要的。隨著第三代皇帝的統治持續下去，修皮亞傑克家族也會恢復力量。即使用金卡茵帝和阿魯吉尼斯帝的手腕削弱了其力量，如果不趁修皮亞傑克家受到影響還未消除，等待庫沃路丁奇的只有衰落。想想年輕時母親賭上自己的人生統一了現在的內地，比起割讓帝國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決斷。」
如果要在歷史中尋找浪漫的話，金卡茵帝國的建國就是為持續了100多年的西部亂世畫上句號的熱血男子的英雄故事。
但從庫沃路丁奇的視角來看，這不過是為了牽制沃斯特拉王國而建立的勢力。
卡希亞支持了金卡茵帝的西部統一事業，為其霸業盡心盡力。從庫沃路丁奇領地出發時，她恐怕連想都沒有想過，報酬會超過擎肘。
把大陸西部的貴族們揍了一頓的金卡茵帝，與沃伊斯托拉王國的矛盾鮮明起來，發動了軍隊。這是進攻拉伊修利弗的起始。
現在，世人普遍認為那場戰役是沃斯特拉王國抵擋住金卡茵帝的進攻的豐功偉績，但實際上，那並不是什麼豐功偉績。
因為這場戰役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重新統一庫沃路丁奇領地。
簡而言之，就是要趁金卡茵帝在拉伊修利弗城引起注意的時候，把庫沃路丁奇的旁系親屬全部殺死。
事實上，此時被稱為金卡茵軍主力的將士並不是在拉伊修利弗，而是在庫沃路丁奇。
發起人卡希亞、金卡茵帝的左膀右臂阿魯吉尼斯、被統一西部的志向所吸引而加入的年輕貴族們，還有帝國直屬的士兵……這些都被用在了庫沃路丁奇戰役中。
進攻拉伊修利弗城的，只有金卡茵帝和所謂的兩隻部隊。
與大軍一起返回紐尼里的卡希亞祖母強行繼承了家督之位，並趁勢進攻旁系親屬的領地。
沃伊斯托拉王國忙於與金卡茵帝的戰爭，無暇幫助庫沃路丁奇的木偶們。
就這樣，卡希亞在一瞬間重新統一了庫沃路丁奇的領地。
能夠以壓倒性的兵力進行超短期決戰，對於庫沃路丁奇領民來說是幸運的事。
沒有比內部爭鬥更讓人疲憊的事了。
平民們為庫沃路丁奇的內訌在極短的時間內結束而感到高興，並稱讚完成這一任務的卡希亞為五領公主。
此後，卡希亞繼續對修皮亞傑克家的壓迫政策，庫沃路丁奇家族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對修皮亞傑克家族來說，庫沃路丁奇·卡希亞可以說是歷代庫沃路丁奇戶主中最兇惡的敵人。
「在某些人看來，庫沃路丁奇是被利益所驅動的吧。之所以屬於雷維奧斯王國，也是因為有利益。如果利消失了會怎麼樣……雷維奧斯家不可能不考慮這個。」
「我認為貴族為利益所動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們的想法不太好。」
庫沃路丁奇家族之所以轉而成為雷維奧斯王國貴族，並不是理念一致、對雷維奧斯家族產生共鳴、在安全保障上必須參與等原因，而是單純追求打倒修皮亞傑克這一利益的結果。
修皮亞傑克家族滅亡的那一天，接下來會如何發展，我們無法預料。肯定會毫不留情地選擇那個時候最能獲利的行動。
在旁人看來，這是追求利益的貴族家族——庫沃路丁奇家族。雖然我自己也說不準，但如果我是雷維奧斯家的王子，我絕對不會相信。
「……20年不短，但絕對不長。」
「雷維奧斯王國建國80年左右，所以我們的隸屬時間是一半的一半。我們是王國五大貴族中最新的。」
父親往我的高腳杯里倒了酒，自嘲地回答。
「一半，一半的一半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庫沃路丁奇和澤路多米托拉雖然都不是建國時期的貴族，但這並不會導致立場有太大的變化。」
雷維奧斯王國五大貴族中，有三家是初期的創始員工式貴族。
作為王室的雷維奧斯家族當然包括在內，第一代雷維奧斯國王的弟弟創立的米蘭朵露瓦家族和阿提拉汗家族。
阿提拉汗·柯洛涅雖然給人以武人的印象，但在外交上的失策卻並沒有很多。
在為阿提拉汗地區統一而努力的時候，甚至以半人質的形式把親生女兒送到雷維奧斯家，強行建立關係。
也正因為如此，她享受著王國建國功臣的地位。
嗯，與其說她擅長外交，不如說她有辨別強者的眼光。
另一方面，庫沃路丁奇家族和澤路多米托拉家族完全沒有參與王國的建國，是後來加入的貴族家族。
庫沃路丁奇和澤路多米托拉之間的關係比較好，也有這樣大貴族地位相似的原因。
根據定義，澤路多米托拉家族被認定為司祭系的貴族家族，因此在這方面的立場也很相似。
「但是，雷維奧斯家友好地接受了這位帝國建國功臣……也許這是理所當然的判斷。」
「因為最能感受到帝國威脅的就是雷維奧斯家。如果將矛頭指向王國的庫沃路丁奇倒下，那應該是萬眾歡呼的事情。那時候還和米蘭朵露瓦家鬧了很久呢。」
金卡茵帝國是一個氣勢洶洶的國家，絲毫沒有因為亂世而疲憊不堪。
這是因為與只是貴族家族同盟的雷維奧斯王國相比，以皇帝為首領的上下統制非常完善。
因為其所屬的帝國貴族幾乎都被金卡茵帝打倒過一次，所以這種關係的形成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必然的。
而且，是後來居上的國家這一點也很重要。
由貴族統治的國家在過去的歷史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為澤斯教聖高會不允許這樣做。
因此，沃伊斯托拉王國和雷維奧斯王國在反覆的試錯和失敗中逐漸完善了其政治體制。
後來起步的金卡茵帝國在這方面做得很好。
以特定貴族家族為頂點的上下級關係來自沃伊斯托拉王國，將眾多貴族家族聯合起來的方法來自雷維奧斯王國，他取各家長處，構築起國家。
金卡茵帝國在建國後迅速復興發展，其氣勢甚至超過了雷維奧斯王國。
第二代皇帝阿魯吉尼斯帝，是和金卡茵帝一起馳騁在戰場上的優秀的下一代，深受帝國貴族的信賴，戰爭方面的實績也很多。
在這種狀態下，與皇帝有著深厚關係、統一內地並增強實力的庫沃路丁奇家族，及其盟友西路歐珮亞家族、艾維娜皮斯家族、原沃斯特拉王室的修皮亞傑克家族對大陸東部虎視眈眈。
王國貴族縮成一團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魯吉尼斯帝一旦發出東征的號令，雷維奧斯王國的貴族就會被各個擊破，遭受崩潰的痛苦吧。
然而，歷史卻並非如此。
「……在庫沃路丁奇家族和修皮亞傑克家族爭鬥的時候，雷維奧斯王國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庫沃路丁奇家族煽動有友好關係的帝國西部貴族，激化與帝國東部貴族的對立，帝國的內部動搖，第三代皇帝缺乏向心力，分裂的可能性逐漸增大。庫沃路丁奇、西路歐珮亞、艾維娜皮斯……如果大陸中央有勢力的貴族家族相繼轉向王國，那麼負責管理王國的雷維奧斯家族就會獲得金箔。這也將成為持續內訌的米蘭朵露瓦家族的壓力。……沒有任何損失。最糟糕的是，即使第三代皇帝被修皮亞傑克家打倒，也不過是原帝國貴族的滅亡而已。沒有多大影響」
正如父親所說，對雷維奧斯家族來說，庫沃路丁奇家族和修皮亞傑克家族的鬥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對我們來說，在討伐修皮亞傑克家族時，比起隸屬帝國，隸屬王國更有利。因為可以保護自己的後背，而且貴族的自主自立是立國之本，所以即使是新加入的貴族，也很少會受到不利的待遇。是互惠互利的好交易吧？」
就這樣，庫沃路丁奇家族受到了雷維奧斯王國的大力歡迎，成為了王國貴族。
這一事件對雷維奧斯家來說是個好消息，可以藉機四處宣揚。雷維奧斯王國才是大陸上最穩定的國家，雷維奧斯家是正確的。
在內訌中被逼入絕境的米蘭朵露瓦家族，至今仍對向雷維奧斯家族提供掩護射擊的庫沃路丁奇家族懷有深深的怨恨。
不管怎樣，在遙遠的將來，這件事一定會被記載在艾爾歐大陸的歷史教科書里。
——以第二代阿魯吉尼斯駕崩為契機，帝國內部的矛盾激化，以庫沃路丁奇家族為首的艾維娜皮斯家族、西路歐珮亞家族等大陸中央地區的有力貴族一齊轉向雷維奧斯王國。
(帝國三家背離事件)——這樣的感覺。希望未來的艾爾歐大陸人能努力背誦年號。
「雷維奧斯家大概認為戰爭只會陷入泥沼，大陸中央部陷入膠著狀態。不，也可以認為是為了做到這一點，才半吊子地支援了庫沃路丁奇。……誰也不會想到，能幾乎毫髮無損地拿下拉伊修利弗城吧」
父親略帶驚奇地說。
但是，那笑容就薄雪融化一般自然地消失了，下面露出僵硬的表情。
「……只有父親固執地認為自己能去奧塞洛里亞市。」
「外公？」
「讓修皮亞傑克家滅亡，是母親所希望的。」
這時，父親看著我。
「或許，父親其實也很清楚。就算把拉伊修利弗丟了，在到達奧塞洛里亞之前，雷維奧斯家也會幹涉吧。……但是，面對那表情可怕而又悲傷的父親，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在父親看來，最近祖父似乎處於相當極端的狀態。看起來那樣，那個祖父也有天真的地方。
也許是為了不讓我這個外孫看到她的樣子。我不記得見過外公這種不穩定的狀態。
「也許你已經被表揚了，但父親真的很高興。騎士佳得蓮說過，拉伊修利弗陷落以後，父親恢復了平靜。最近可能是因為上了年紀，做了很多胡來的事。大概是想到母親的遺言而著急吧……」
「祖母的遺言是什麼？」
我覺得現在正是提問的好機會，於是立刻拋出了問題。
但父親輕輕搖了搖頭。他說不知道。
「只有父親聽過，不過，我只聽過一次……」
……把我的怨恨帶給修皮亞傑克吧。
「是的，母親好像說過。」
糟……。
我甚至覺得剛才的台詞裡隱含著父親對哥哥的怨念。
「那麼，外公……」
「一直以來都是相當勉強的進擊。我也一直在努力讓父親盡情揮舞標槍。但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到達拉伊修利弗」
父親站起來，向我伸出手。
「威爾克，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你真的做得很好。媽媽……你的祖母應該也很高興。」
「噗、噗」地兩次把手放在頭上，最後用雙手用力拍了拍肩膀。
這似乎是表揚的結尾，父親在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來，給他斟酒。
「基於這些，在王都的社交中，庫沃路丁奇家應該如何行動……威爾克是怎麼想的，說說看吧。」
從迄今為止的故事來看，庫沃路丁奇家族並沒有得到雷維奧斯家族的信任。而且，魔力量異常的我的存在變得明顯，必然會招來更大的警戒。
「是繼續作為王國貴族所屬，還是不理會幹涉繼續與修皮亞傑克家族的戰爭呢？」
總之就是這樣吧。總結我周圍聽到的聲音，這樣的要件浮現出來。
「這是威爾克的想法嗎？」
但對父親來說，這似乎不是一個理想的答案。我感到視線稍微銳利了一些。
「……因為我聽說了。」
「那麼，威爾克自己是怎麼想的呢？不用客氣，我不會生氣，也不會對父親說。談話會止於這裡。來，你說吧」
從他的語氣來看，我察覺到父親一定程度上預料到了我的想法。
也就是說，父親也是……不，那個以後再說吧。我看著父親。
「我認為只要保持王國貴族的立場就可以了。」
我認為只要不大搖大擺地退席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接受干涉。威爾克有什麼想法，又有什麼主張？」
我的想法，父親一定已經掌握了。但是，即使明白這一點，這也是難以啟齒的主張。
但我也明白，這才是父親想要的答案。
用甜甜的酒滋潤了一下舌頭，慢慢地回答。
「休戰。」
聲音響起，父親把高腳杯放在桌子上。
爸爸盯著我的表情已經不是剛才那種溫柔的表情，而是一種可怕的表情。完全是黑社會的頭目。
但是，如果在這裡停止說話，我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我鼓起勇氣繼續說明。
「我想，如果要從庫沃路丁奇家的角度考慮問題的話，這樣比較保險。」
是風險的問題。
如果要讓修皮亞傑克家滅亡的話，我想要滅亡。
對克庫沃路丁奇家族來說，這個貴族家族太危險了。從歷史的經過來看，總有一天會被逼到絕境。
但是，即使急於求成，是沒有好結果的。
「你這麼認為嗎？」
「……是的。」
我本以為父親會罵我這是在縱容仇敵，沒想到父親的表情卻變得充滿了苦悶。
「避開雷維奧斯家的干涉，強襲奧塞洛里亞市，消滅他們……」
父親低著頭，像獨白一樣開始說著，我默默地聽著。
「在奧塞洛里亞的戰鬥將是激烈至極的吧。修皮亞傑克本家因為艾爾希尼亞之禍的影響只有三個主祖……只有當代、先輩和公主。奧塞洛里亞之戰就是與這3主祖的戰爭。再加上沃伊斯托拉平原各地的騎士家集結。奧塞洛里亞市不適合圍城。這將是一場大規模的野戰……」
這麼一想，能把修皮亞傑克·威利特殺了實在是太幸運了。
「……即使勝利了，也不能把所有騎士家的殘黨都殺死。在控制了奧塞洛里亞之後，蜈蚣的腳也會撓的吧。會考慮以旁支的親屬為首，發動修皮亞傑克家族，徹底反抗。為了保護拉伊修利弗-奧塞洛里亞之間的土地，也需要大量的勞力。吞噬的地盤太大了」
然後，父親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要殺死大蛇，只要給它巨大的肉就可以了……因為，在其吞下後無法動彈的部位用槍刺進去，就可以輕鬆殺死。修皮亞傑克家太大了。雖然與全盛時期相比力量大不如前，但曾經是連金卡茵帝都放棄將其滅亡的強大領地。如果吃了這個，在消化之前必須一直暴露毫無防備的身體」
如果考慮到原本的庫沃路丁奇領地的大小，如果把現在的修皮亞傑克領地全部吞併的話，其面積將會增加一倍以上。
簡直就是吞下巨大獵物而動彈不得的蛇，形狀像水葫蘆，又愚蠢又貪婪的蛇。
「不僅如此。強攻奧塞洛里亞的做法會讓雷維奧斯家族和王國貴族感到反感。而且，如果沒有修皮亞傑克家族這一共同的敵人，帝國西部就會失去統一，第三代皇帝可能會下台。……在這樣的形勢下，位於帝國與王國之間的庫沃路丁奇如果肚子脹得動彈不得，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擔心的事情，父親似乎也預料到了。
修皮亞傑克家確實很麻煩，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毀掉的。如果弄得不好，可能會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
「不如果不顧一切地繼續隸屬於雷維奧斯王國的話，到消化沃伊斯托拉平原的地方或許會有辦法。但是，這需要很長時間吧。如果持續穩定的時間還好，但如果發生了影響整個大陸的事變，無法正常行動的庫沃路丁奇就會被時代淘汰」
不僅僅是貴族之間的勢力之爭，像魔獸艾爾希尼亞和魔獸卡里斯蒂貝這樣的魔獸災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
「而且，沒有人會不警戒吞併沃伊斯托拉平原的庫沃路丁奇。這次王都社交中出現了阿提拉汗·柯洛涅大公，這是在警戒威爾克。」
「找我？」
「雖然不知道要花上幾十年，但當把修皮亞傑克領地完全歸為所有的時候，我已經把家督的位置讓給威爾克了吧。柯洛涅公爵的直覺告訴他，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有一個男人擁有強大的力量，能夠推動庫沃路丁奇家的發展。不過，引出來的是我……」
父親說他是為了提高共同報復約定的威懾力，故意散布關於我的流言蜚語。
比起胡亂地只靠傳聞來判斷，不如讓對方親自來，這樣自己也能知道對方的反應。
「她是經歷動亂時代的英雄之一，直覺很敏銳。如果威爾克被柯洛涅公爵視為危險的話，他肯定會向家裡發出指示，讓大家為下一次戰爭做準備。並且在王國的暗地裡構築了對庫沃路丁奇的秘密同盟。那個老婆婆有相應的名聲和戰績。聚集的貴族應該很多吧」
……總覺得，根據我的社交狀況，我可能會陷入意想不到的窘境。
能不能因為身體不適而缺席呢？不能吧，畢竟是主祖。
「幾十年後的阿提拉汗家族中，柯洛涅公爵已經不在了吧。……但是，當代阿提拉汗侯爵作為武人的評價很高。而且，如果和平時期持續下去，雷維奧斯家的力量一定會比現在更強大吧。雖然也有友好的貴族家族，但如果他們和擁有沃伊斯托拉平原的庫沃路丁奇家族發生衝突，將會是怎樣的局面，我們無法簡單地預測。如果與帝國的關係惡化，就會形成夾擊的態勢。相當於過去的沃伊斯托拉王國的立場。光靠外交是不夠的，庫沃路丁奇領地本身的力量必須飛躍，才能成為抑制力」
光是聽著父親的話，心情就很不好。我只是想在現在的庫沃路丁奇家那樣的大貴族地位上，和可愛的女孩子進行戀愛，和平相處而已。
「為什麼父親知道這些呢？」
我不覺得他會選擇明知是危險的路線。
「為了母親和父親……還有哥哥。本來我沒有繼承家業的立場……所以，我必須把修皮亞傑克家族撕碎。這可以說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我感覺那是父親最細膩的部分，是他的真心。
我以為他只是出於對修皮亞傑克的憎惡，但從他的話中可以看出，他作為父親，一直在為突然降臨的庫沃路丁奇家族戶主的立場而苦惱。
如果以庫沃路丁奇家族的角度來考慮，就會明白此時強行攻打修皮亞傑克家族是很危險的。
但是，比誰都了解家人的想法的父親，也無法阻止吧。
如果原本就被認為是戶主的話，或許可以乾脆閉上眼睛，把家庭放在第一位。
但是，父親有過代替哥哥成為戶主的歷史。
這段過去束縛著父親的心。
我覺得這是非常困難的立場。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
「威爾克剛才不是說停戰，而是說休戰……能告訴我理由嗎？」
父親似乎注意到了微妙的差別。也就是說，父親也得出了和我一樣的結論。
雖然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能給父親帶來安慰，但既然被問了，就應該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