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末日(終)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夜發生的事就像一場夢一樣。

  林悠悠一句都沒提,出了房間兩人還假裝情侶,進了門就翻臉不認人。

  她讓嚴望秋睡地板,他不肯去,賴在床上怎麼搬都搬不動。林悠悠就自己躺在地上,反正就是不肯跟他睡一張床。

  嚴望秋哪裡會讓她睡地板,想抱她回床上被甩開,只好用風把她運到床上,自己趴在桌子上將就過夜。

  雖然每次林悠悠半夜醒來他都躺在自己身邊,但看在他毫無怨言主動陪自己去上廁所的份上也就沒計較,由著他在床上度過下半夜。

  他們在基地待了一個星期。

  林悠悠沒做任務,全都被嚴望秋搶去做了。

  等物資賺夠後,林悠悠打算接著啟程前往骨島。

  因為嚴望秋的任務完成得太過出色又是高階異能者,基地不肯放他們離開,只能半夜帶著物資偷偷開車逃走。

  被迫坐上同一輛車,林悠悠很生氣,說早知道當時先演一出分手戲,這樣她就不用偷偷摸摸逃跑了。

  「我不想分手。」嚴望秋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林悠悠睨了他一眼,「這話說得我們好像真的是情侶一樣。」

  「都做過了。」他有些委屈。

  林悠悠被這話勾出了那夜的記憶,紅著臉轉頭看窗外,嘟囔道:「做過就要在一起嗎?」

  「而且那次頂多算是一夜情,上綱上線就沒意思了。」林悠悠死不認帳,心裡也確實覺得那天晚上會做愛很正常,孤男寡女在末日裡宣洩一下罷了。

  「那第二次第三次總不算一夜情了吧?」

  「又沒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有的話那也是炮友,總之不會是男女朋友。」

  林悠悠覺得有些好笑,道:「我覺得你還是好好想想吧,你害怕失去我可能是因為害怕失去一個同伴,而不是因為喜歡我。」

  她不信他。

  嚴望秋知道林悠悠不會那麼快就從被拋棄的過往裡走出,這些日子也不過是在強顏歡笑故作灑脫。

  縱使強烈渴望立刻與她生活在一起的心情達到了頂峰,無限渴望著林悠悠能給予隻言片語的愛的回應,哪怕不是之前那種赤裸裸的熱烈的愛都好。

  嚴望秋做好了承擔錯誤的準備,可真當知道她在懷疑自己的真情時還是難免覺得傷心。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沒有身份,更沒有權利和底氣去爭取些什麼,陷入如此這般不堪的境地也不過是咎由自取。

  「不是的。」嚴望秋停下車,近乎急切地告訴她:「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想在一起並不意味著喜歡,你想跟南星在一起,那也代表你喜歡她嗎?」

  林悠悠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拿南星舉例。

  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裡,南星有著一切美好的品質,沒有人會不喜歡南星。

  「跟南星又有什麼關係?」嚴望秋皺起眉,他並不想他們之間有第三者的加入,哪怕是南星也不行。

  南星帶著他找到了林悠悠,但有時候他會嫉妒,嫉妒南星比他更早認識林悠悠,嫉妒南星在林悠悠心裡的份量。

  林悠悠揉了揉後頸,這是她不安時的下意識動作,「舉個例子。」

  嚴望秋不知道她這個小動作的含義,以為她脖子不舒服,也跟著搭上去幫她捏了幾下。

  「如果我想跟他們在一起,那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溫熱的掌心貼上後頸的皮膚,他動作很輕,說著話時的聲音也很輕,「你不相信我沒關係,時間還很長,我會讓你相信的。」

  林悠悠:「你要怎麼讓我相信你?」

  林悠悠:「我現在已經沒法相信任何人了。」

  車裡沒開燈,靜下來能聽見遠處魔獸的嚎叫。基地好像淪陷了,他們聽見了坍塌聲還有爆炸的聲音。

  這就是末日,命永遠懸在刀尖上。

  或許再過一會魔獸就會發現他們這兩條漏網之魚,但是兩人都沒有動作。

  「真的很疼,血一直在流怎麼都止不住。」

  「我很害怕,想找人幫幫我,找不到,誰都找不到。全身都在痛,五臟六腑感覺都要碎裂了。」

  「當時我在想,來個人救救我吧,或者讓魔獸發現我也可以,只要不讓我再疼下去怎樣都好。」

  林悠悠的語氣很平靜,眼底的悲傷卻怎麼都藏不住,化成淚順著臉頰流下。

  「真的很疼,花鐸根本就沒治好,還是好疼好疼。」

  壓在心底的眼淚都被釋放出來,泣不成聲。

  嚴望秋心都要碎了,小心翼翼地抱著她。

  林悠悠把頭埋在他懷裡,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插入發間,很溫柔,像一座壁壘般給人一種安心感。

  他說:「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其實林悠悠想要的只是一句承諾。

  就算工作太忙了錯過她人生中的每一個重要節點,就算身為朋友在危機關頭拋棄了她,只要說一句對不起,向她保證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就好了。

  她很好哄的。

  養傷的那些天,她每天都在期盼著有人能跟她說:「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沒有人這麼說過,他們只會道歉。

  用一句對不起將自己從自責的泥潭裡拉出,到了下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就像小時候南星做錯了事將鍋甩給她,扔下一句「你是好學生他們不會懲罰你的」就溜之大吉。

  後來懂事了對兒時的行為說了句抱歉,輕描淡寫就翻了篇。

  為什麼會在末日裡跨越整座城市來找她?

  又為什麼會在她昏迷的時候不眠不休守在身邊?

  真的是因為想跟朋友一起拯救世界嗎?

  不是的,是因為林悠悠在研究所工作的父母。

  南星心裡想的什麼不言而喻,可能有部分原因是因為林悠悠,但絕大多數還是因為想借林悠悠的身份。

  她問南星敢不敢說為什麼會守在她身邊。

  南星當然不敢說。

  如果當時不是她忽然昏迷,林悠悠其實是可以被大家發現的。

  是她被力量沖昏了頭腦,拿到魔核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想得到裡面的力量讓自己進階。

  南星曾問她:「我現在……是一個偉大的人嗎?」

  從那一刻起,林悠悠就知道南星變了。

  她不再是一開始那個單純地想拯救世界的中二少女,她成了別人口中的「冰雪之主」,享受著別人的追捧和強者身份帶來的便利。

  南星在權利中忘記了自己的初心,甚至為了達成目的不惜……利用和拋棄自己的朋友。

  林悠悠是第一個發現這點的人。

  末日來臨的那一天,她所認識的那個南星就已經不見了。說不上失望,卻也不會再跟她一起走下去。

  吼叫聲越來越近。

  林悠悠推開他,用手背擦掉眼淚,聲音有些哽咽:「走吧,魔獸要來了。」

  最終還是沒能安全逃走。

  好在追上來的那頭魔獸是低階魔獸,嚴望秋沒怎麼費力就將其消滅了。

  追著魔獸而來的小隊是江隨的隊伍,江隨看見他們後挑了下眉,很是驚訝。

  江隨問她要去哪,林悠悠說去骨島。

  他嘖了一聲,苦惱道:「可能去不了了,我們剛從那邊回來,海峽上出現了魔獸,骨島現在全島封鎖,不管是誰只要靠近海岸就會被攻擊。」

  裴夕照附和說:「是的是的,我本來還揮手跟人打招呼呢,結果對方一個火球就扔了過來,差點把我手燒沒。」

  林悠悠也很苦惱。

  如果情況真是江隨他們說的那樣,她舅舅就算是個小領導也沒法讓她上島。

  「我們打算回朔風,你呢?」江隨的用詞很微妙,沒把嚴望秋和林悠悠劃在一起。

  林悠悠搖搖頭,「還沒想好。」

  她本來是想去骨島找自己的家人,現在過不去,估計接下來會隨便找一個基地生活吧。

  「我們去北境吧。」嚴望秋牽過她的手,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那個U盤裡面是有關魔獸的資料,北境有研究所。」

  研究所?

  那她的父母……

  林悠悠微微瞪大了眼,下意識握緊他的手。

  「為什麼不早說?」她壓低聲音。

  嚴望秋解釋道:「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不確定……現在還在不在,怕你失望。」

  他們兩人咬耳朵的時候,手一直牽著,離得也很近,顯然超過了正常男女之間的親密距離。

  江隨上一次見他們的時候還不這樣,那時候林悠悠連看都不想多看嚴望秋一眼。

  「那就跟我們一起回朔風吧。」裴夕照抹了下臉上的污穢,向林悠悠發出誠摯的邀請。

  林悠悠剛想開口,嚴望秋就搶在她前頭道:「不了,我們要去北境。」

  「去北境也要路過朔風呀。」裴夕照沒察覺到他話里的意思,跑過去拉住林悠悠的手,「一起吧一起吧。」

  確實順路,而且半路也需要在朔風補給物資。

  說是一起走,其實還是分了兩輛車。

  林悠悠和嚴望秋一輛,江隨他們救了她但到底還是只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比起他們,嚴望秋顯然更值得信任一些。

  就是嚴望秋小動作太多了。

  要麼把她的手圈在手裡把玩,要麼去揉她後頸的軟肉,有時還會趁她不注意偷親一口勾著她接吻。

  林悠悠煩得很又不敢打擾他開車,好在他也知道分寸,她一皺眉就乖乖停手。

  剛到朔風就馬上下車,主動提出和裴夕照住在一起,生怕嚴望秋又搬出那套男女朋友的說辭。

  在朔風修整的這些日子裡,嚴望秋每天被許清鶴拉去處理附近的高階魔獸。

  嚴望秋總是擔心林悠悠在基地被人欺負。

  她那麼弱,性格也軟,別人好言好語說幾句就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人家。

  同行的異能者剛來朔風,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只知道這個實力強悍的高階異能者身邊帶著一個小姑娘。

  他看嚴望秋心不在焉,侃道:「在想你家那朵莬絲花?」

  末日裡的人喜歡把那些強者身邊的實力較弱的女人稱作莬絲花,哪怕對方有獨自生存的能力,也總免不了被人譏諷打趣。

  「她不是莬絲花。」嚴望秋正色道,一板一眼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嚇人。

  那人愣了一瞬,訕笑幾聲道了句抱歉。

  這一句莬絲花聽起來煩人,卻讓嚴望秋想明白自己之前為什麼會對教林悠悠這件事感到不耐煩。

  因為他怕林悠悠變強。

  怕她強大到靠自己就可以在末日裡生存不被欺負,強大到每一個基地都想將她招致麾下。

  他怕林悠悠會離開,像陳情那樣離開自己的隊伍。

  嚴望秋嘆了口氣。

  當時的態度太差勁了,也難怪林悠悠會懷疑自己的話。好想見她……

  魔核按貢獻程度劃分,嚴望秋第一個選,他挑了幾個低階魔核,又隨便撿了一個高階的。

  回到朔風時林悠悠正跟裴夕照在哨塔站崗,兩人都是異能者,不接任務的話得輪流去站崗,基地不養閒人。

  裴夕照目力好,遠遠就瞧見了歸來的隊伍。

  她拍了拍林悠悠的肩,隨口道:「誒,你男朋友回來了。」

  「都說了不是男朋友。」林悠悠道。

  這些天林悠悠已經不知道跟她解釋了多少遍自己和嚴望秋的關係,裴夕照嘴上應得好聽,轉頭又稱他為林悠悠男朋友。

  裴夕照:「無所謂啦,他技術怎麼樣?」

  林悠悠:「啊?」

  「技術不好的千萬別要。」裴夕照突然說道:「秦岱,就我們隊那個高高壯壯的,還記得吧?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其實人有點呆,在床上是那種埋頭苦幹的類型,弄疼人也不會安慰,自己在那慌亂。這種就不能要,雖然很爽但是調教起來很麻煩。」

  林悠悠:……這是能說的嗎?

  裴夕照:「顏雲江,就之前給你治療的那個,他比秦岱好點,花樣多人還溫柔。」

  林悠悠:「你,玩得還挺花。」

  裴夕照晚上經常不回房間,林悠悠大概猜到了她有男人,有時候還會在她脖子耳後看見吻痕。

  好奇是肯定的,但剛認識沒多久林悠悠也不好意思去問是誰,沒想到居然會是兩個人。

  裴夕照癟癟嘴:「也還好吧,李行一才玩得花。我不喜歡跟他做,他奇怪的癖好太多了,雖然很爽。」

  林悠悠大驚:「三個人?」

  裴夕照:「區區三根罷了。」

  語出驚人,林悠悠徹底懂了什麼叫語出驚人。

  難怪他們隊伍里只有裴夕照一個女生,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不過——江隨也參與其中了嗎?

  他跟裴夕照好像很少接觸,在哨塔站崗的這些日子,秦岱他們經常會過來送東西,江隨倒很少見。

  「其實我覺得嚴望秋不適合你。」裴夕照看見他們的車開進基地,淡淡說:「上個床還行,在一起就算了。他之前不是還把你丟下過嘛,凡事有一就有二。」

  林悠悠愣了會,垂眼道:「都說了,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

  「那你要不考慮下我們江隊?人挺好的,坐懷不亂不用心會出軌。」裴夕照朝她眨了眨眼。

  林悠悠擺擺手:「再說吧,目前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兩人閒聊的功夫,嚴望秋已經找到了哨塔。

  他衣服上沾了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魔獸的。

  見到林悠悠後鬆了口氣,想上前又頓住了腳步,怕她嫌棄自己身上的血。

  恰逢換班時間,裴夕照昨天站崗站到一半就走了,今天要多留半個小時補回來,讓林悠悠先走。

  林悠悠應了聲,繞過嚴望秋走出哨塔。

  擦肩而過時聞到了血腥味,長久以來的習慣讓林悠悠脫口而出問道:「受傷了?」句

  嚴望秋剛進門時被她忽視還感到失落,聽到這話眼睛一亮,點點頭,「背上被抓了一道。」

  他說完又補了句:「不嚴重,別擔心。」

  林悠悠邊往外邊冷酷無情道:「誰擔心你了,我就隨便問問。」

  「幫我上一下藥吧,治療室人太多了。」嚴望秋跟上去,委屈巴巴地賣慘。

  林悠悠本想拒絕,想了想覺得還是別讓基地損失戰力,勉強答應幫他上藥。

  脫掉背心後露出健壯的肌肉,背部的傷看起來嚴重但抓得不深,不去找治療師也能自愈。

  這些天他們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就吃飯的時候會見上幾面。

  嚴望秋本來想著有獨處機會的時候要抱抱她,問她這些天都做了什麼有沒有想他。

  真獨處了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想了半天乾巴巴吐出一句:「明天我教你聚風矢吧。」

  林悠悠將藥盒蓋上,「什麼時候?」

  既然嚴望秋主動提出要教她,她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變強的機會。

  「看你,我都行。」

  曾經嚴望秋也是她的老師,那會他只有飯後時間會教她二十分鐘,有時連二十分鐘都不到就不耐煩地說下次再學。

  林悠悠有點驚訝於他的轉變,但也沒多說什麼。

  「那就早上吧,下午我要去哨塔。」林悠悠想了下,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去北境?」

  嚴望秋拉過她的手,將那幾塊魔核放到她掌心,「等你到四階,北境那邊太危險了,我不一定能護住你。」

  林悠悠沒想過有一天會從他手裡拿到魔核,猶豫了半響還是還了回去。

  「我不敢用。」

  上次她只用了個二階魔核就險些丟了命,不敢用魔核,在靠著無意間得到的機遇突破三階後就沒了任何進步。

  「沒事的。」嚴望秋將魔核塞進她手裡,「我陪著你,不會讓你有事的。」

  嚴望秋知道林悠悠想變強,哪怕自己心底還是陰暗地想著她能一輩子當自己的莬絲花留在身邊,也得不遺餘力地去幫助她。

  因為這是林悠悠想要的,他不能那麼自私。

  進階的過程說不上順利,結果卻很成功。

  直到結束林悠悠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四階異能者了,渾身都是汗,還有點想哭。

  「嚴望秋……」她迫切地去找熟悉的面孔,抓著他的手不放,「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她成功地吸收了魔核的能量。

  靠自己,沒有靠什麼機緣巧合,只是靠自己。

  「嗯,我知道。」嚴望秋親了親她的額頭,一直懸在心裡的石頭放了下來,如釋重負。

  林悠悠跟江隨他們告別,動身前往北境。

  離開前嚴望秋去檢查油箱,江隨趁此機會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說:「希望我不會有再撿到你的那一天。」

  「不會有那一天了。」林悠悠感到背後有道視線在剜著他們,尷尬地推開江隨,補了個:「應該。」

  林悠悠又跟裴夕照抱了一下,被塞了點東西,說了幾句話才依依不捨地上車。

  「他跟你說了什麼?」嚴望秋話里的醋味很濃。

  林悠悠關上車門,「沒說什麼,就道了個別。」

  嚴望秋也不敢多問,只能生著悶氣開車。

  北境是最先出現魔獸的地方,異能者從北境逃出,將那裡形容成阿鼻地獄。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低級魔獸,林悠悠還以為是因為南星他們走過,所以高階魔獸都被清掃完了。

  直到他們在淵關被一頭六階魔獸攔住了去路。

  車已經被砸壞了,嚴望秋把林悠悠抱在懷裡驅風離開。他速度很快,魔獸也很快,一直緊追不捨。

  「地圖在包里,我去引開它,你先到北境去找南星。」

  嚴望秋往後扔了數百道風矢,暫時避開魔獸後找了個破舊樓房,把包塞進林悠悠懷裡。

  「要走一起走,我自己一個人到不了北境。」

  「你可以的。」嚴望秋認真道。

  林悠悠聲音染上了哭腔,擡手環住他的腰,「我不可以,不要再丟下我了。」

  嚴望秋替她抹掉眼角的淚,捧起她的臉。

  「我不會丟下你。」他一字一句說著:「你先去北境等我,相信我,我會回來的。」

  林悠悠一個勁兒地搖頭,「不要,我不要。」

  「我只是去引開它,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

  「這裡離北境不遠,你在那邊等我,我很快就會去找你。」

  理智告訴她嚴望秋的辦法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可她就是做不到。

  「林悠悠,我不會丟下你的。」

  嚴望秋再一次重申,匆匆吻了她一下。

  魔獸的聲音越來越近,林悠悠鬆開了手,眼睜睜看著嚴望秋離開。

  大概過了幾秒,魔獸發出一聲怒吼,殘樓坍塌。

  林悠悠聽到了無數道風刃的聲音,能感受到空氣里風的涌動。

  魔獸離她越來越遠,林悠悠撐地起身,拿出地圖乘風一路北上。

  這是林悠悠第一次獨自御風。

  之前學的時候嚴望秋一直在她身邊,稍有往下墜的意思就會被另一股風穩穩托起。

  那時嚴望秋還沒說喜歡她,之所以能堅持這麼些年一直喜歡他,就是因為他總會在一些小地方展露出溫柔。

  比如戰鬥時總是在她身邊保護她的風,又比如外出搜尋物資時會帶回她隨口一提的巧克力。

  她飛得很快,可還不夠,要再快一點。

  快一點到北境,快一點找到南星。

  只有這樣才能救嚴望秋。

  喉間泛起血腥味,林悠悠望見了一輛越野。

  是……

  南星!

  「林悠悠!」南星看清擋在越野車前方的人,驚呼一聲後猛踩剎車。

  花鐸的頭猛地撞到前方座椅,暈頭撞向。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去,眼冒金星。

  「嚴望秋,去引開魔獸了,六階,往西南方向去了。」

  這是林悠悠暈倒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再醒來,睜眼看到的是兩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悠悠……」女人的鬢角已出現了白髮,眼睛哭得紅腫,只一聲就把林悠悠的記憶給喚了出來。

  她嗓子幹得不行,一出聲就是泣血的疼,「媽媽。」

  女人撲在她身上痛哭,站在她身後的男人也紅了眼眶。

  「沒事了,咱們一家團聚了。」林父抹了下淚,給林悠悠倒了杯水。

  林悠悠躲開抵到嘴邊的杯口,急切問道:「嚴望秋呢?南星他們去找他了嗎?」

  「他們在外面等著呢。」林母哽咽著,「你有一群很厲害的朋友。」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有愧於林悠悠,擔心她在末日裡沒法活下來。研究所一直困著她,她沒法回家找自己的女兒,每天,每天都在害怕。

  見到南星時,她無比期盼著南星身後的那群孩子裡有林悠悠的身影。可沒有,他們說林悠悠去骨島了。

  前腳研究所剛同意她的離所申請,後腳陳情就把昏迷的林悠悠帶了回來。

  U盤一交,剩下的就是研究所的事了,他們本來就是要去找林悠悠的。

  林悠悠顧不得喝水,探頭往門口看去。

  她看見了最前方的南星,看見了賀司年,唯獨沒看見最想看見的那個人。

  嚴望秋騙了她。

  昏迷是因為異能耗盡了,林悠悠在床上躺了一天就不肯再繼續躺下去。

  她現在是四階異能者,已經能跟著隊伍出去清理魔獸,甚至成了隊伍里的主力軍。

  嚴望秋不在,她是唯一一個風系異能者。

  半個月,很快也很慢。

  林悠悠每天跟著隊伍出去清理魔獸,累到無法思考,洗個澡就倒回床上睡覺,第二天接著出去執行任務。

  她覺得嚴望秋可能已經死了,於是在研究所後院的一塊空地上立了個碑,每隔幾天就過去望兩眼。

  嚴望秋費盡千辛萬苦找到北境研究所,剛一進門就看見林悠悠拿著兩根草擺在碑前。

  他氣笑了。

  林悠悠注意到了這微弱的氣音,以為是賀司年他們,頭也不回道:「你們先去吧,我一會跟上。」

  「去哪?」

  「不是說要去——」林悠悠說到一半覺得聲音不對,轉身看向來人。

  夏日的傍晚餘熱尚存,停滯多日的錶盤開始旋動。

  一步之遙的距離,嚴望秋卻走了很久很久。

  等林悠悠撲過來的時候,他又覺得好像只過了一個長長的白晝。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