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
我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
公交站台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一輛公交車剛到，瞬間就被人潮吞沒，開走的時候，宛如一盒搖搖晃晃的巨型鯡魚罐頭。
更坑爹的是，公交車來了，公交車走了，站台的人卻一點不見減少。還有源源不斷的學生背著書包，從學校里魚貫而出。
看著不斷往外涌動的人潮，我搖頭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好想打個計程車回家啊……
可惜這周的零花錢，已經被我用得差不多了，現在兜里就剩了十幾塊，還要留著吃早餐，實在是一滴也沒有了。
放學人多，公交車也擠不上去，反正家離學校也不遠，只好走路回家了……從學校回家，走路大概20多分鐘，但只要抄一抄近路，這個時間就瞬間節省一半。
此刻的我，沿著學校外的大路走了一段距離，在下一個紅綠燈之前，鑽入了一條小巷。
這條巷子附近是一個大的批發市場，現在已經沒落了，受到電商衝擊，幾年前就開始蕭條，如今已經成了一堆空城，可以說方圓幾里狗都不叫。
很難想像在這樣的鬧市區，竟然還有如此安靜的地方，四周靜得出奇，我只能聽到風聲、以及鞋底摩擦碎石的沙沙聲。
太陽快要下山，小巷裡的路燈早就壞了，要不了多久，這裡就會一片漆黑。我埋著頭，加快腳步，想著趕快回家去。
「喂，劉雲，走哪去啊？」
一個聲音顯得極近，我抬頭一看，三道黑壓壓的影子已經佇立在了我的面前。這三個人我都認識，我班上的同學。
為首的人，叫做王波。
「王、王波，你要幹嘛？」
我戰戰兢兢地開口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聲音竟然開始顫抖，說出來的話也結結巴巴的。
王波並不高，一米六而已，甚至在如今這個年代，初二學生一米六，已經可以說是發育遲緩了。
但他站在我面前，給我的感覺就是黑壓壓的，讓我很不舒服。
還有另外兩個人，每天跟他形影不離的，小弟般的人物。
王波照著我的胸口推了一把，挑眉道：「怎麼啊劉雲，我的錢呢？昨天不是讓你準備兩百塊錢嗎？拿出來！」
我心一橫，說了三個字：「我沒有。」
聽我這麼說，王波一下就怒了：「沒有？去找你媽要啊。老子還等著你的錢，買煙抽呢！」
我咬著牙，沒說什麼話。
王波見我不說話，只是用眼神瞪著他，他更加憤怒，跳起來一巴掌就甩我臉上了。「裝死是吧！」
王波這一巴掌沒有留任何餘地，我被他打得身子一晃，差點沒站穩。
王波打完之後，見我除了臉上有個紅手印，眼神還是沒變，一直看他。
他更加覺得不解氣，摸出一根煙來，又拿出打火機湊到嘴邊。
「我們林老師的兒子，區區兩百塊都拿不出來嗎？我還就不信了。」王波點燃香菸，吸了一口，隨後一股白濁濃煙噴在我的臉上，弄得我喉嚨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抬起手臂一揮：「給我搜！」
王波的話音剛落，他的兩名小弟一前一後，一個從後面把我禁錮住，另一個便伸手在我衣服褲子口袋裡翻找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
我用力想要掙脫，但禁錮我的這傢伙是體育隊的，力氣格外大，我根本動彈不得。幾秒之後，我兜里最後的十幾塊錢被翻出來了。
「找到了！」
另一名小弟把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幣拿在手裡舉高，宣布他的勝利。王波接過錢，叼著煙點了點，說：「十七塊五……」
說完，又斜著看了我一眼。
我急了，吼道：「那是我吃早飯的錢，還給我！」
此時的我還被另一個人從後面架住，我試著動了動身子，想要把錢搶回來，卻是連靠近王波都做不到。
王波歪著嘴巴又是一聲冷笑：「吃早飯？回家吃你媽的奶去吧！」王波把那幾張紙幣捏在手裡，刷刷在我臉上拍了拍，嘴角扯出一抹嘲諷。
他把錢收進自己口袋，又說：「這點錢算利息。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自覺把兩百塊錢帶來，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波說完，不屑地揮揮手，從後面禁錮住我的那人，這才鬆開了。很快，三人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天也已經黑了。
直到此刻，我的眼淚才後知後覺地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懦弱！
本來，我的人生應該很幸福才對啊！
我也知道，其實王波家裡並不窮，甚至很富裕，根本不需要靠搶錢來買煙。至於他為什麼要搶錢，原因很簡單，就是針對我罷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邁開腳步，回家。
……
兩星期前。
數學課。
「王波，上黑板來把這道題做一下！」
王波那時候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聽到自己的名字，他猛然抬頭，發現全班人都把目光向他投去，大家臉上都是一副準備看笑話的表情。
王波雖然在我心裡是個惡棍，卻並沒有達到無法無天的程度，老師的命令他是萬萬不敢違抗的，更何況數學老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聽說工作之餘最喜歡的活動就是健身。
於是王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上講台了。
他除了在黑板上寫下一個「解」字，其他啥也沒幹，就愣著站了三分鐘。三分鐘過去，班上已經有人開始忍不住笑了。
數學老師沒說什麼，只冷冷道：「站後邊去。」
王波照做。
本來事情到這裡，還與我無關，但壞就壞在，數學老師下一個抽到了我。「劉雲，你來做一下。」
老師話一開口，我只好起身走上講台，拿起粉筆開始解題。
這是一道立體幾何題，屬於是一眼就能看出解法的那種，根本沒有任何難度。我三下五除二寫完之後，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數學老師。
數學老師點了點頭：「嗯，做得不錯，是認真聽了的。不像有些人，腦子都不帶，就帶了一具肉體，天天來教室就是為了睡大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數學老師此話一出，班上同學再也繃不住了，教室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隨後我放下粉筆，準備回座位。
就在我轉身走下講台的那一刻，卻看到站在教室後面的王波，正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盯著我。
當時我根本沒多想，畢竟讓王波出醜的人又不是我。
嘲笑他的是全班同學，而我只不過是剛好在他之後，被老師叫上去解了一道題罷了。然而王波卻並不這麼認為。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王波對我的報復行動開始了。
首先遭殃的是我的家庭作業，我把作業本好好放在桌上，上個廁所的功夫，回來就發現作業本已經被撕成了碎紙，我的課桌也是一片狼藉。
然後，我又發現我教室的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卸掉了螺絲，我一坐下去，凳子就散架了，整個人就屁股著地摔在了地上，引來班級里一陣哄堂大笑。
我也沒說什麼，下課在外面撿了根樹枝，掰成兩截，又在地上磨了磨，插進凳子裡，才不至於以後一直站著上課。
又過了一周，星期一升旗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校服不翼而飛了。
於是，那個周一，全校幾千人站在操場上，只有我一個人沒有穿校服，我又成了眾人目光聚焦的對象。
後來，我是在廁所里找到校服的，當時，那件寫有我名字的校服，正安靜躺在男廁所的小便池裡。
王波對我接二連三的報復，終於讓一些同學看不下去了，他們對我說，這些事都是王波乾的。
當時的我第一反應就是憤怒，我找到他，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王波卻反而發起火來，矢口否認，還對我說：「你憑什麼說是我做的？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我還想要跟他爭辯，剛要開口，就聽到他說：「劉雲，你別血口噴人，敗壞我的名譽！」
我知道跟他這種無賴沒什麼好說的，就當被狗咬一口，轉身準備離開。然而他卻抓住我不放了。
「站住！」
王波拉著我脖子後面的衣領，我轉過身去看他。
「明天帶兩百塊錢來，當作我的精神損失費，這件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什麼？」我被王波的話給逗笑了，「你跟我挑事，你還不計較，還讓我給你二百塊錢？」
王波見我沒當回事，伸手指了指我：「明天我見不到兩百塊錢，有你好果子吃！」我還是沒當回事，轉身就走了。
後來，就有了今天放學，在小巷裡的那一幕。
……
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七點，媽媽卻還沒回來。
媽媽是我們班的班主任，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忙著各種教研會和學校的其他事務，經常很晚才回家。
雖然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但看這情況，可能還得再堅持一會兒了。回想起剛才在巷子裡被王波堵住的那一幕，我又為難起來。
要不要找媽媽要錢，然後交給王波，息事寧人呢？
如果我不交錢，以後，王波肯定還會變本加厲。
但我又實在不願意就這樣認輸……
正當我糾結於此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媽媽回來了。
我抬眼向門口看去。
首先邁進來的，是一條裹著肉色絲襪的修長美腿，然後是媽媽穿著教師職業裝的上半身，纖細的腰肢、豐潤的胸脯被職業裝緊緊包裹著。
忙碌了一天，媽媽白皙的面龐略顯疲憊，卻仍然遮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
即使沒有化妝，媽媽那張俏臉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白裡透紅的臉頰，眼角沒有一絲皺紋，滿滿的全是膠原蛋白，壓根看不出一點歲月留下的痕跡。
再配上媽媽一頭柔順如瀑布的烏黑秀髮，穿著職業裝的媽媽，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全是教師所特有的書香氣質，以及成熟美婦所擁有的獨特韻味。
這，就是我的媽媽林嫣兒，同時也是我和王波的班主任。
媽媽在門口脫掉了腳上的高跟鞋，把兩隻可愛的肉絲小腳踩進拖鞋裡，然後邁著一雙絲襪腿走了過來。
看到我坐在沙發上，媽媽笑道：「哎呀小雲，媽媽今天太忙了，餓了吧？我換身衣服就去做飯。」
看到媽媽還是那麼溫柔美麗，王波這段時間帶給我的怨氣仿佛被一掃而空。
我忍住了向媽媽舉報王波的心思，我不想給媽媽添麻煩，我想憑自己解決問題。
媽媽進了臥室脫下身上的職業裝和絲襪，沒一會兒，便穿著一條絲綢睡裙，光著兩條修長白皙的美腿出來了。
我走過去，下了很大決心，對媽媽道：「媽，我想要兩百塊錢。」媽媽一愣：「怎麼了小雲，怎麼這時候要錢？生活費不夠嗎，還是說有什麼東西想買？」
看到媽媽那張完美無瑕的面龐，身為兒子的我，實在是不想欺騙媽媽。我知道，只要我隨便編一個什麼理由，媽媽一定會給我拿錢的。
雖然我們家如今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但媽媽在生活上，寧可自己多加班、多上幾節課、多參加幾堂監考，也絕不會在經濟上虧待我。
可一看到媽媽那張白淨的面頰、溫柔的眼神，我就一下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沒……沒什麼……」
我搖搖頭，轉身往房間走去。
媽媽在身後疑惑不解：「這孩子……」
回到房間，我把門反鎖，一下子撲在了床上。
沒要到錢，明天王波一定會找我麻煩的，到時候我怎麼辦……
先是撕我的作業，又是拆壞我的椅子，最後又丟掉我的校服，王波接下來還會用什麼招數對付我？
為什麼是我，數學老師為什麼要抽我去黑板上做題！
我當時要是假裝做不出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我真的，真的不想給媽媽添麻煩啊……
從床上掙扎著坐起，我看到了擺放在床頭，鑲嵌在相框裡的照片。看著照片裡幸福的三口之家，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爸爸，要是你還在，該有多好啊……
……
「咚咚咚——」
房間門被敲響了。
媽媽那成熟嫵媚中又帶著一股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小雲，吃晚飯了。」
我立馬抬手擦乾眼淚、深呼吸一口氣，儘量讓剛哭過的自己，聲音聽上去平穩。「來了——」
餐桌上，我和媽媽相對而坐。
媽媽夾起一筷子菜放進我的碗裡，道：「對了小雲，你剛才說要錢，是要幹什麼？」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糾結一番過後，還是沒有向媽媽道出實情。
「沒什麼，本來想買雙新鞋，還是算了吧。」
「買新鞋？」媽媽偏頭看了眼門口的鞋架，「你不是有好幾雙鞋嗎，又沒穿壞。」
「對啊，所以我不要了。」
說完之後，我就低頭默默吃菜。
想著王波對我的威脅，我心裡是苦悶到了極點，但我又實在不願意為了這事，欺騙媽媽，向媽媽伸手要錢。
媽媽見我拿著筷子，像是丟了魂一樣的滿面愁容，她沒發覺我在騙他，只覺得我可能是有點失落。
於是媽媽又說：「小雲，教育局馬上就要下來檢查了，檢查過後，等媽媽順利升了年級主任，到時候再給你買新鞋怎麼樣？現在先忍一忍。」
我點頭：「好。」
媽媽伸出一隻白皙玉手，探過來捏了捏我的臉：「好啦兒子，別滿面愁容了，年紀輕輕，像個小老頭一樣。」
媽媽沖我眨了眨眼，又說：「來，笑一個。」
我抬起頭，艱難地擠出一個笑臉。
見我笑了，媽媽也跟著笑起來，柳眉彎成了月牙，看上去就別提有多溫柔了。自從爸爸走後，我就成了媽媽生活的全部重心。
忙碌了一天的媽媽，看到我的笑容，渾身的疲憊仿佛都一掃而空。
媽媽如此的笑臉，也更加堅定了我的決心，一個小小的王波不足為懼，我獨自面對就行！
「等媽媽成了年級主任，就會多一份津貼，到時候暑假我們就可以出去旅遊啦，兒子想去什麼地方玩？」
媽媽正在暢想以後的生活，似乎對於暑假的到來，她一個老師，比我這個學生還要更加期待。
我沖媽媽笑了笑：「都可以，媽媽去哪我去哪。」
「那你可要好好學習了，期末考試拿個好成績，不然別人還說我林嫣兒堂堂年級主任，自己的兒子居然成績平平，那像什麼話……」
媽媽說話的時候一直帶著甜甜的笑容，仿佛已經陷入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幻想之中無法自拔。
有時候我都覺得媽媽跟個小孩子一樣，雖然在學校里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不論什麼時候都板著個臉，對學生要求也特別嚴格。
然而私下裡，在我面前，媽媽卻是完全丟掉了這些條條框框，展現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樣子。
……
吃過飯後，我又學習了一會兒，便上床睡覺了。
躺在床上，想到即將到來的明天，想到王波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欺凌，我又憂心忡忡起來。
我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
公交站台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一輛公交車剛到，瞬間就被人潮吞沒，開走的時候，宛如一盒搖搖晃晃的巨型鯡魚罐頭。
更坑爹的是，公交車來了，公交車走了，站台的人卻一點不見減少。還有源源不斷的學生背著書包，從學校里魚貫而出。
看著不斷往外涌動的人潮，我搖頭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好想打個計程車回家啊……
可惜這周的零花錢，已經被我用得差不多了，現在兜里就剩了十幾塊，還要留著吃早餐，實在是一滴也沒有了。
放學人多，公交車也擠不上去，反正家離學校也不遠，只好走路回家了……從學校回家，走路大概20多分鐘，但只要抄一抄近路，這個時間就瞬間節省一半。
此刻的我，沿著學校外的大路走了一段距離，在下一個紅綠燈之前，鑽入了一條小巷。
這條巷子附近是一個大的批發市場，現在已經沒落了，受到電商衝擊，幾年前就開始蕭條，如今已經成了一堆空城，可以說方圓幾里狗都不叫。
很難想像在這樣的鬧市區，竟然還有如此安靜的地方，四周靜得出奇，我只能聽到風聲、以及鞋底摩擦碎石的沙沙聲。
太陽快要下山，小巷裡的路燈早就壞了，要不了多久，這裡就會一片漆黑。我埋著頭，加快腳步，想著趕快回家去。
「喂，劉雲，走哪去啊？」
一個聲音顯得極近，我抬頭一看，三道黑壓壓的影子已經佇立在了我的面前。這三個人我都認識，我班上的同學。
為首的人，叫做王波。
「王、王波，你要幹嘛？」
我戰戰兢兢地開口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聲音竟然開始顫抖，說出來的話也結結巴巴的。
王波並不高，一米六而已，甚至在如今這個年代，初二學生一米六，已經可以說是發育遲緩了。
但他站在我面前，給我的感覺就是黑壓壓的，讓我很不舒服。
還有另外兩個人，每天跟他形影不離的，小弟般的人物。
王波照著我的胸口推了一把，挑眉道：「怎麼啊劉雲，我的錢呢？昨天不是讓你準備兩百塊錢嗎？拿出來！」
我心一橫，說了三個字：「我沒有。」
聽我這麼說，王波一下就怒了：「沒有？去找你媽要啊。老子還等著你的錢，買煙抽呢！」
我咬著牙，沒說什麼話。
王波見我不說話，只是用眼神瞪著他，他更加憤怒，跳起來一巴掌就甩我臉上了。「裝死是吧！」
王波這一巴掌沒有留任何餘地，我被他打得身子一晃，差點沒站穩。
王波打完之後，見我除了臉上有個紅手印，眼神還是沒變，一直看他。
他更加覺得不解氣，摸出一根煙來，又拿出打火機湊到嘴邊。
「我們林老師的兒子，區區兩百塊都拿不出來嗎？我還就不信了。」王波點燃香菸，吸了一口，隨後一股白濁濃煙噴在我的臉上，弄得我喉嚨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抬起手臂一揮：「給我搜！」
王波的話音剛落，他的兩名小弟一前一後，一個從後面把我禁錮住，另一個便伸手在我衣服褲子口袋裡翻找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
我用力想要掙脫，但禁錮我的這傢伙是體育隊的，力氣格外大，我根本動彈不得。幾秒之後，我兜里最後的十幾塊錢被翻出來了。
「找到了！」
另一名小弟把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幣拿在手裡舉高，宣布他的勝利。王波接過錢，叼著煙點了點，說：「十七塊五……」
說完，又斜著看了我一眼。
我急了，吼道：「那是我吃早飯的錢，還給我！」
此時的我還被另一個人從後面架住，我試著動了動身子，想要把錢搶回來，卻是連靠近王波都做不到。
王波歪著嘴巴又是一聲冷笑：「吃早飯？回家吃你媽的奶去吧！」王波把那幾張紙幣捏在手裡，刷刷在我臉上拍了拍，嘴角扯出一抹嘲諷。
他把錢收進自己口袋，又說：「這點錢算利息。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自覺把兩百塊錢帶來，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波說完，不屑地揮揮手，從後面禁錮住我的那人，這才鬆開了。很快，三人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天也已經黑了。
直到此刻，我的眼淚才後知後覺地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懦弱！
本來，我的人生應該很幸福才對啊！
我也知道，其實王波家裡並不窮，甚至很富裕，根本不需要靠搶錢來買煙。至於他為什麼要搶錢，原因很簡單，就是針對我罷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邁開腳步，回家。
……
兩星期前。
數學課。
「王波，上黑板來把這道題做一下！」
王波那時候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聽到自己的名字，他猛然抬頭，發現全班人都把目光向他投去，大家臉上都是一副準備看笑話的表情。
王波雖然在我心裡是個惡棍，卻並沒有達到無法無天的程度，老師的命令他是萬萬不敢違抗的，更何況數學老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聽說工作之餘最喜歡的活動就是健身。
於是王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上講台了。
他除了在黑板上寫下一個「解」字，其他啥也沒幹，就愣著站了三分鐘。三分鐘過去，班上已經有人開始忍不住笑了。
數學老師沒說什麼，只冷冷道：「站後邊去。」
王波照做。
本來事情到這裡，還與我無關，但壞就壞在，數學老師下一個抽到了我。「劉雲，你來做一下。」
老師話一開口，我只好起身走上講台，拿起粉筆開始解題。
這是一道立體幾何題，屬於是一眼就能看出解法的那種，根本沒有任何難度。我三下五除二寫完之後，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數學老師。
數學老師點了點頭：「嗯，做得不錯，是認真聽了的。不像有些人，腦子都不帶，就帶了一具肉體，天天來教室就是為了睡大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數學老師此話一出，班上同學再也繃不住了，教室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隨後我放下粉筆，準備回座位。
就在我轉身走下講台的那一刻，卻看到站在教室後面的王波，正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盯著我。
當時我根本沒多想，畢竟讓王波出醜的人又不是我。
嘲笑他的是全班同學，而我只不過是剛好在他之後，被老師叫上去解了一道題罷了。然而王波卻並不這麼認為。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王波對我的報復行動開始了。
首先遭殃的是我的家庭作業，我把作業本好好放在桌上，上個廁所的功夫，回來就發現作業本已經被撕成了碎紙，我的課桌也是一片狼藉。
然後，我又發現我教室的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卸掉了螺絲，我一坐下去，凳子就散架了，整個人就屁股著地摔在了地上，引來班級里一陣哄堂大笑。
我也沒說什麼，下課在外面撿了根樹枝，掰成兩截，又在地上磨了磨，插進凳子裡，才不至於以後一直站著上課。
又過了一周，星期一升旗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校服不翼而飛了。
於是，那個周一，全校幾千人站在操場上，只有我一個人沒有穿校服，我又成了眾人目光聚焦的對象。
後來，我是在廁所里找到校服的，當時，那件寫有我名字的校服，正安靜躺在男廁所的小便池裡。
王波對我接二連三的報復，終於讓一些同學看不下去了，他們對我說，這些事都是王波乾的。
當時的我第一反應就是憤怒，我找到他，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王波卻反而發起火來，矢口否認，還對我說：「你憑什麼說是我做的？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我還想要跟他爭辯，剛要開口，就聽到他說：「劉雲，你別血口噴人，敗壞我的名譽！」
我知道跟他這種無賴沒什麼好說的，就當被狗咬一口，轉身準備離開。然而他卻抓住我不放了。
「站住！」
王波拉著我脖子後面的衣領，我轉過身去看他。
「明天帶兩百塊錢來，當作我的精神損失費，這件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什麼？」我被王波的話給逗笑了，「你跟我挑事，你還不計較，還讓我給你二百塊錢？」
王波見我沒當回事，伸手指了指我：「明天我見不到兩百塊錢，有你好果子吃！」我還是沒當回事，轉身就走了。
後來，就有了今天放學，在小巷裡的那一幕。
……
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七點，媽媽卻還沒回來。
媽媽是我們班的班主任，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忙著各種教研會和學校的其他事務，經常很晚才回家。
雖然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但看這情況，可能還得再堅持一會兒了。回想起剛才在巷子裡被王波堵住的那一幕，我又為難起來。
要不要找媽媽要錢，然後交給王波，息事寧人呢？
如果我不交錢，以後，王波肯定還會變本加厲。
但我又實在不願意就這樣認輸……
正當我糾結於此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媽媽回來了。
我抬眼向門口看去。
首先邁進來的，是一條裹著肉色絲襪的修長美腿，然後是媽媽穿著教師職業裝的上半身，纖細的腰肢、豐潤的胸脯被職業裝緊緊包裹著。
忙碌了一天，媽媽白皙的面龐略顯疲憊，卻仍然遮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
即使沒有化妝，媽媽那張俏臉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白裡透紅的臉頰，眼角沒有一絲皺紋，滿滿的全是膠原蛋白，壓根看不出一點歲月留下的痕跡。
再配上媽媽一頭柔順如瀑布的烏黑秀髮，穿著職業裝的媽媽，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全是教師所特有的書香氣質，以及成熟美婦所擁有的獨特韻味。
這，就是我的媽媽林嫣兒，同時也是我和王波的班主任。
媽媽在門口脫掉了腳上的高跟鞋，把兩隻可愛的肉絲小腳踩進拖鞋裡，然後邁著一雙絲襪腿走了過來。
看到我坐在沙發上，媽媽笑道：「哎呀小雲，媽媽今天太忙了，餓了吧？我換身衣服就去做飯。」
看到媽媽還是那麼溫柔美麗，王波這段時間帶給我的怨氣仿佛被一掃而空。
我忍住了向媽媽舉報王波的心思，我不想給媽媽添麻煩，我想憑自己解決問題。
媽媽進了臥室脫下身上的職業裝和絲襪，沒一會兒，便穿著一條絲綢睡裙，光著兩條修長白皙的美腿出來了。
我走過去，下了很大決心，對媽媽道：「媽，我想要兩百塊錢。」媽媽一愣：「怎麼了小雲，怎麼這時候要錢？生活費不夠嗎，還是說有什麼東西想買？」
看到媽媽那張完美無瑕的面龐，身為兒子的我，實在是不想欺騙媽媽。我知道，只要我隨便編一個什麼理由，媽媽一定會給我拿錢的。
雖然我們家如今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但媽媽在生活上，寧可自己多加班、多上幾節課、多參加幾堂監考，也絕不會在經濟上虧待我。
可一看到媽媽那張白淨的面頰、溫柔的眼神，我就一下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沒……沒什麼……」
我搖搖頭，轉身往房間走去。
媽媽在身後疑惑不解：「這孩子……」
回到房間，我把門反鎖，一下子撲在了床上。
沒要到錢，明天王波一定會找我麻煩的，到時候我怎麼辦……
先是撕我的作業，又是拆壞我的椅子，最後又丟掉我的校服，王波接下來還會用什麼招數對付我？
為什麼是我，數學老師為什麼要抽我去黑板上做題！
我當時要是假裝做不出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我真的，真的不想給媽媽添麻煩啊……
從床上掙扎著坐起，我看到了擺放在床頭，鑲嵌在相框裡的照片。看著照片裡幸福的三口之家，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爸爸，要是你還在，該有多好啊……
……
「咚咚咚——」
房間門被敲響了。
媽媽那成熟嫵媚中又帶著一股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小雲，吃晚飯了。」
我立馬抬手擦乾眼淚、深呼吸一口氣，儘量讓剛哭過的自己，聲音聽上去平穩。「來了——」
餐桌上，我和媽媽相對而坐。
媽媽夾起一筷子菜放進我的碗裡，道：「對了小雲，你剛才說要錢，是要幹什麼？」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糾結一番過後，還是沒有向媽媽道出實情。
「沒什麼，本來想買雙新鞋，還是算了吧。」
「買新鞋？」媽媽偏頭看了眼門口的鞋架，「你不是有好幾雙鞋嗎，又沒穿壞。」
「對啊，所以我不要了。」
說完之後，我就低頭默默吃菜。
想著王波對我的威脅，我心裡是苦悶到了極點，但我又實在不願意為了這事，欺騙媽媽，向媽媽伸手要錢。
媽媽見我拿著筷子，像是丟了魂一樣的滿面愁容，她沒發覺我在騙他，只覺得我可能是有點失落。
於是媽媽又說：「小雲，教育局馬上就要下來檢查了，檢查過後，等媽媽順利升了年級主任，到時候再給你買新鞋怎麼樣？現在先忍一忍。」
我點頭：「好。」
媽媽伸出一隻白皙玉手，探過來捏了捏我的臉：「好啦兒子，別滿面愁容了，年紀輕輕，像個小老頭一樣。」
媽媽沖我眨了眨眼，又說：「來，笑一個。」
我抬起頭，艱難地擠出一個笑臉。
見我笑了，媽媽也跟著笑起來，柳眉彎成了月牙，看上去就別提有多溫柔了。自從爸爸走後，我就成了媽媽生活的全部重心。
忙碌了一天的媽媽，看到我的笑容，渾身的疲憊仿佛都一掃而空。
媽媽如此的笑臉，也更加堅定了我的決心，一個小小的王波不足為懼，我獨自面對就行！
「等媽媽成了年級主任，就會多一份津貼，到時候暑假我們就可以出去旅遊啦，兒子想去什麼地方玩？」
媽媽正在暢想以後的生活，似乎對於暑假的到來，她一個老師，比我這個學生還要更加期待。
我沖媽媽笑了笑：「都可以，媽媽去哪我去哪。」
「那你可要好好學習了，期末考試拿個好成績，不然別人還說我林嫣兒堂堂年級主任，自己的兒子居然成績平平，那像什麼話……」
媽媽說話的時候一直帶著甜甜的笑容，仿佛已經陷入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幻想之中無法自拔。
有時候我都覺得媽媽跟個小孩子一樣，雖然在學校里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不論什麼時候都板著個臉，對學生要求也特別嚴格。
然而私下裡，在我面前，媽媽卻是完全丟掉了這些條條框框，展現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樣子。
……
吃過飯後，我又學習了一會兒，便上床睡覺了。
躺在床上，想到即將到來的明天，想到王波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欺凌，我又憂心忡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