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寬容之心
煙火灰燼越來越多，兩人呼吸間被嗆，不停連連咳嗽起來。
小丸子手捂口鼻，舉起另外一隻手指了指水潭，示意郭子豪儘快弄濕巾來遮灰。
那水潭上浮游著許多水蛇，她看著實在發悚，不敢過去。
郭子豪急忙站起來，拿了手帕，又從外衣上撕下一片布，手持一根燃燒的枯木，去到水潭岸邊，先用火把驅散附近的水蛇，隨後將布浸濕，擰乾一些，返回來遞濕手帕給小丸子。
兩人將濕布扎在鼻孔上，閉住嘴，用鼻子呼吸過濾後的空氣，這才好受一些。
只不過煙霧騰騰，在眉頭上落了些黑乎乎的菸灰，還熏得眼睛紅腫刺痛，淚光漣漣。
兩人相視對望，見到對方的怪樣，皆是忍不住好笑。
郭子豪環視洞穴一片火海煙霧，好似磚窯、煉丹爐一般，不禁大為擔憂，不知這樣持續下去，他們兩人會不會被火烤煉化？
即便燒不到他們身處的這片方圓之地，濃煙重了也讓人吃不消，他忍不住說：「再這樣燒下去，氧氣會不會耗光？」
他捂著鼻子，只用嘴巴發聲，瓮聲瓮氣，腔調有些古怪。
小丸子觀察四周火勢，搖頭說：「問題不大。這個洞穴十分空闊，上面又有洞口通風，只在洞底燃燒應該沒事，就怕飄空的火星引燃上面的垂掛的枯藤，燃起森林大火，那就有點慘，我們恐怕要慘遭悶熟。」
郭子豪一聽立刻抬頭望，在大火照亮下，見頭頂上方密密麻麻的垂懸著無數枯藤，離地雖然高，但誰知道火星是否會飄上去，如果引燃，那真是大不妙。
他心裡暗暗叫苦，禱告平安，臉上卻輕鬆笑說：「有道美食叫什麼來著，清蒸小丸子，還是紅燒獅子頭？我突然很想念那個味道，肚子咕咕叫。」
小丸子瞅他一眼，說：「我倒是想吃黃燜蠢驢肉……實在不行，我們可以躲避到水潭裡，如果火勢猛烈，水溫上升，就當洗個芬蘭桑拿浴。」
郭子豪揚眉賊笑說：「好主意，鴛鴦浴啊我最愛，搓搓洗洗更健康。就是……水蛇太多，怎麼破？」
小丸子翻翻眼睛：「你先下去啊，它們咬你的屁股蛋，吃飽了，本姑娘再下水。」
郭子豪聳聳肩，說：「只怕我的屁股臭，水蛇不喜歡，還是你捨身大義先跳下去……」說著，他哼唱起一首老家流行的村野漁歌：「小阿妹，你真呢美，混身上下一股孜然味，水蛇聞了流口水，咻咻過來就是幾大嘴。你嬌嫩的身材，性感的嘴，讓人一見好想犯罪，親親臉蛋，咬咬小嘴，吃到肚子真鮮美，哎呦呦，真呢美。」
這是他從前在沙灣村逗妹子哼唱的村野小調，只是將「阿哥」兩個字改成「水蛇」唱出來，倒也十分應景。
唱完一段，郭子豪忍不住大笑起來，不小心吸到菸灰，嗆得大聲咳嗽，淚水奔流。
小丸子聽了似惱未惱，隨後嘻嘻一笑，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歌呀，你現場瞎編的？」
郭子豪笑歇，抹抹淚水，喘口氣說：「我上學時的泡妞村歌，好不好玩？」
小丸子說：「有點意思，還有沒有？」
郭子豪說：「還有一段，你聽好了，注意配合……」他清清嗓子接著唱：「小阿妹，你聽我說，我是沙灣村最帥呢帥哥，心頭熊熊一把火，對愛執著，你嫁給我，我們睡一被窩，肯定有幸福生活。」
小丸子悶笑說：「我看你是煮湯菜的砂鍋，還敢說是帥哥？你不要瞎矇我，哎呀唷，破砂鍋。」
她聰明伶俐，立刻學著郭子豪的曲調編出來，還配得上調子。
郭子豪笑著接著唱：「小阿妹，你真呢美，雖然頭上有點菸灰。嫁給我，今生我倆一被窩，就像一窩雀。成雙成對，甩也甩不脫，做對相思雀。哎呀唷，我們兩個做對相思雀。」
小丸子笑而搖頭說：「大騷包，想呢美，本姑娘是天上的鳳凰，你是地上的屎殼郎，註定今生不成對，只能讓你望天流口水。」
郭子豪說：「你在天上飛呀飛，哥在地上追呀追，就不信你飛不累，一頭栽到哥懷裡求安慰。」
小丸子抿嘴笑得花枝亂墜，撿起一根小樹枝扔過去，發出一聲：「我呸……」
郭子豪接過樹枝抱在懷裡，痴痴說：「你有情來，我有意，閒極無聊打情罵俏，真呢美！」
小丸子見他一副賴皮樣，收起笑臉一紅，嘟嘴一哼，扭過頭去不理人了。
郭子豪看了看她，說：「咋地？怎麼忽然不高興了？時間難熬，說說笑笑才過得去。」
小丸子攤手說：「沒不高興啊，只是覺得聽你說這些沒意思了，哥啊妹啊，好不歪膩。」
郭子豪點頭說：「那我們講點別的，你喜歡什麼，哥陪你聊，不收費。」
小丸子微微一樂，轉回頭說：「我問你，之前我們掛在藤條上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抱著阿麥同歸於盡？你明明可以躲避開他，讓他自個掉下去的。」
郭子豪眨眨眼睛，說：「那時情急憤怒了吧。」
阿麥這雜碎連殺他幾個弟兄，還窮凶極惡追他不放，當時徹底激起郭子豪的怒火，一心拼命，也沒多想後果，此刻說起來還真是兇險，可謂一命博命，失去了冷靜理智。
小丸子提起這個話頭，卻是想到當時郭子豪雖然避開，但她處在下方，沒法躲避，郭子豪因此才亡命抱著阿麥一起掉下去，以免她受那凶人傷害。
小丸子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雖然郭子豪嘴上不承認。
她輕聲說：「大蠢驢，你還真是魯莽。」
郭子豪笑說：「應該是我第六感超強吧，感覺洞穴底部是個水潭。噢，對了，你怎麼也掉下來？藤條斷了？」
小丸子呼口氣，應答說：「是啊，好倒霉。」
實際上，小丸子是自個主動鬆開手跳下來，只不過她此刻卻是不想讓郭子豪知道，那可太丟臉了。
他跳，她竟然也跟著跳，這好似同生共死一樣，難為情啊。
想到這裡，小丸子忽然想起「鐵達尼號」電影的那句經典台詞：「You，jump,Ijump.」傑克把露西送上救生艇，在救生艇放下去的時候，露西卻又跑了回來，說了這句話，意味著：你在上面，我決不能一個人獨自走，我們生死相隨……
小丸子想及此，心頭一蹙，莫名彆扭起來，趕緊止住這些荒唐的心念。
她瞥眼郭子豪，見他傻愣愣的表情，看似沒察覺她的心思，不禁暗暗鬆口氣，說：「你這人啊，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愚笨、呆萌、粗俗、油腔滑調、濫情、色相、自以為是、賊頭賊腦……好像天上星星數不完，不過嘛，有一點還好，為人還算講義氣，跟你做朋友不錯滴。也難怪，那麼幾個貌美如花的女人願意跟你，幾朵鮮花插牛糞，原來我還以為你對她們用了魔汁。」
「用了什麼東西？」郭子豪一怔。
小丸子說：「魔汁。威廉-莎士比亞一部喜劇『仲夏夜之夢』上的東西，是一朵純潔的白色小花，因為誤中了丘比特的愛情之箭，受創傷流出的汁液。這種魔汁有特殊的魔力：如果它滴在睡夢中人的眼皮上，無論男女，醒來第一眼看見的生物，都會發瘋似的愛上它。」
郭子豪笑說：「這麼神奇。那萬一魔汁滴在你眼皮上，睜開眼看見一隻屎殼郎爬在地上，爬呀爬，你豈不是瘋狂愛上這隻矮臭黑的屎殼郎？追呀追，想追到他做一對相思雀。」
小丸子瞅他一大眼，撇撇嘴說：「在這部喜劇裡頭，有個工匠誤入森林，結果被小精靈變成了一頭可笑的蠢驢，但荒謬的是，森林裡一群仙女被滴了魔汁，睜眼見到這頭蠢驢，竟然不可思議地愛上他。一個粗俗的工匠得到典雅尊貴美麗仙女的恩寵，多麼荒唐滑稽啊。」
她忍俊不禁笑起來，手指郭子豪說：「我看到你幾個美貌老婆圍著討好你啊，每次都想起這個喜劇場景，笑死人了，嘻嘻。」
郭子豪聽她暗諷自己是頭蠢驢，但被她諷刺慣了，也不介意，說道：「笑個屁，你羨慕妒忌恨啊？你這漂亮一頭火鳳凰，有本事也多找幾隻屎殼郎，眾星捧月圍在身旁，愛你，寵你，疼你，把過冬儲藏的糞蛋子全部奉承給你，臭美死你。」
小丸子一聽柳眉倒豎，羞惱說：「呀，你還敢回嘴？好了傷疤忘了疼，不怕姨媽扒你的皮，吐沫淹死你？」
郭子豪攤手說：「怕呢，小子只是做了個不太恰當的比喻，意思差不多，祝你以後身邊美男成群，省得你看到哥幸福美滿，心頭妒忌憤懣，內分泌失調，變得更加尖酸刻薄。」
小丸子氣鼓鼓瞪著他，過了會，恨聲說：「我尖酸刻薄嗎？我哪裡尖酸？哪裡刻薄你？」
郭子豪見她似乎有點吃不住，要翻臉的感覺，畢竟是小姑娘臉皮子薄。他笑說：「鬥嘴嘛，別那麼認真，認真你就輸了。」
小丸子聞言臉一熱，心想自個是怎麼了，這會總是容易生氣的樣子？
郭子豪上下打望過來，說：「長得寒磣，才怕別人說人丑多作怪，小阿妹，你真呢美，就算是嘴巴尖刻些，男人也不會跟你計較，反而還覺得你古靈精怪，俏皮可愛。這是你的最大資源優勢啊。」
小丸子啐他一口，哼聲說：「色相，你們男人除了看外貌，難道就不會欣賞內涵氣質內心美？」
郭子豪說：「當然欣賞，只不過這些後天可以修養，模樣卻是天生的，美醜難辦。像長成你這般美，也是不容易，讓哥心服口服，恨不得討你做老婆，每天看不夠，白天太陽下看，晚上照著電筒看，簡直是人生大快樂。」
小丸子聽他這話，咬唇嗤嗤笑。
雖然這傢伙嘴舌調蜜，極盡阿諛奉承之詞，臉皮真厚，不過聽著也還讓人心喜。
她說：「蠢驢，晚上可以在月下燈前賞美，幹嘛要照電筒，拍鬼片啊？」
郭子豪賤賤一笑，說：「窩在被窩裡嘛，電筒方便些。」
小丸子聞言頓時氣結，羞惱之極，立刻轉身背對郭子豪，說：「下流，齷齪……不跟你說了。」
郭子豪訕訕笑說：「又生氣啦？小鳳凰。」
小丸子抬手捂住耳朵，以示不聽不理。
郭子豪站起來，走到烘烤的外衣那裡，拿起小丸子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說：「妹子，請更衣。」
小丸子穿上外衣，依然賭氣地手肘拄膝蓋捂著耳朵。
郭子豪抬頭環視四周，見火勢小了些，星星點點只剩數處火苗，就走出去觀望。想找點沒燃盡的樹枝枯藤，以免等會沒了可燃之物，晚間受凍。
小丸子見他離開篝火堆，急忙叫喚：「你又要去哪裡？滾回來。」
郭子豪攤手說：「我找點備用柴火，稍安勿躁。」
小丸子立刻也站起來追過去說：「再敢扔下我，讓你被蛇咬死，我可不來救了。」
郭子豪悶笑搖頭，當下在附近找尋了一圈，撿了些殘餘未燃的枯藤樹枝回來堆放在一起。
他見到一些水蛇被火燒焦，一條條盤結，發出焦肉香味，忍不住問小丸子：「你肚子餓不餓？要不來點碳烤蛇肉。」
小丸子聽得發嘔，連連搖頭，說：「要吃你自個吃。我警告你，別當著我的面吃，噁心死了。」
郭子豪撿起一根枯枝，撥弄著碳灰里的蛇，嘆說：「天上龍肉，地下蛇羹，這可是人間美味，比什麼鳳凰、孔雀、山雞都還好吃，你不敢嘗嘗可惜了。」
他扒拉出一條燒得漆黑的水蛇，掰開硬殼，見裡頭露出白嫩的肉，散發陣陣異常鮮美的香，欣喜嗒嘴說：「哈，火候正好，有口福了。」
小丸子為之側目，顰眉轉頭說：「快扔了，你敢吃一口，以後我們絕交。」
郭子豪低頭張嘴，正要嘗一下這鮮嫩的蛇肉，聽她這麼說，躊躇一下，只得悻悻扔了蛇，無奈說：「你怎麼出爾反爾？剛才明明讓我吃的。」
小丸子見他放棄，這才轉過身，咪笑說：「這是為你好，不然，每當見到你吃過蛇的嘴，我會忍不住反胃吐你一臉。」
郭子豪哈哈大笑，搖頭返回火堆圈子裡坐下，只覺小丸子這話有意思，具體有什麼意思，他一時又琢磨不透。
小丸子也走回來坐到他對面，舒口氣說：「剛才煙霧那麼大，肯定冒出洞穴外了，如果有救援，見到這樣的動靜，恐怕能猜到我們在洞裡。」
郭子豪聞言一怔，轉而大喜咧嘴說：「對啊……哎呀，這麼說，點燃大火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小阿妹，你心思靈敏，真聰明。」
小丸子扁了扁嘴：「這還用你誇獎？如果意識不到這點，那隻因為你蠢驢。看你樂的合不攏嘴，是不是想到大老婆、小老婆、美丫鬟，各種小妾找到你，團團圓圓一家親，高興死你。」
郭子豪興奮不已，搓搓手，笑說：「那個自然。我也怕死啊，能活著見到愛人真好，生命多可貴，你還小，不知道愛人生死離別之痛苦，撕心裂肺的牽掛啊。哎呦呦，恩恩愛愛在一起，那才是真呢美。」
他感到生機大現，前景一片光明，激動得連連感嘆，有點語無倫次了。
尤其是想到離開洞穴回家，劫後餘生見到唐映雪、顏若玉、蘇婉、宋詩吟等心愛的女人，歡聚一堂那情景何等美妙，更是喜不自禁。
一陣臆想，一陣喜，郭子豪越想越喜形於色。
小丸子瞥眼見他的樂不可支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裡驀然有些酸楚，竟生出不舒服的感覺。
她悶悶坐了會，忍不住問：「郭少爺，你到底有幾個愛人？花心蘿蔔。」
郭子豪見她又那話來調侃，欣喜中也不在意，笑說：「五六個，七八個，十多個也不多，我好幸福是不是？」
小丸子抿抿嘴，不屑說：「秀恩愛死得快，小心咯……你不覺得羞恥，不道德？找那麼多相思雀在一窩，一點也不尊重女人，還何談愛人二字，沒羞，沒羞。」
郭子豪嘿嘿笑說：「人各有活法，我是遵從顧家的傳統風俗，多妻多子多福，你就別費口舌擠兌我了。」
小丸子聞言怔怔一愣，嘟囔說：「噢，我忘了，顧先生來自東南亞一帶，確實是一夫多妻。」
郭子豪說：「你知道就好，不能怪我花心，這個是合法的。」
小丸子問：「你準備討幾個老婆？」
郭子豪說：「看緣分了，遇到適合的才要……」他瞥眼小丸子，本想調笑她說：「小阿妹，算你一個。」
但轉念想到小丸子年少臉嫩，便停口收住這後半句話。
小丸子見他神色嬉笑古怪，舔嘴噠舌吞吞吐吐，當然猜到他欲講什麼不好聽的話，瞪他一眼，悻悻說：「即便遵從風俗，你也不知自律內斂些，有什麼好炫耀的？嘚瑟什麼？要知道，專情如一才是完美的愛情。」
郭子豪失笑說：「喲呵，你也懂愛情？姨媽，你老貴庚？談過戀愛嗎？看過言情小說啊？紙上談兵吧？」
小丸子臉一熱，沖他翻翻眼睛。
郭子豪觀顏察色，捕捉到小丸子眼神中的一絲異常，頓時來了興趣，追問說：「呀，我低估你了，看似你有過少女懷情，說來聽聽喜歡誰？」
小丸子顰眉羞惱，抿嘴不答話。
郭子豪轉念一想，笑說：「噢……我知道了，你暗戀周公子，是不是？」
小丸子臉頰緋紅，氣鼓鼓地瞪著他，厲聲說：「閉嘴，你煩不煩？」
郭子豪聳聳肩：「被我猜中了也別惱火啊，周公子挺好，可謂人中龍虎，是我見過的男人中最優異出眾的一位紳士，德行完美，女人仰慕喜歡上他不奇怪，雖然你只是周家的女僕，但暗戀他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小丸子惱羞之極反笑，說：「是啊，難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你跟周公子比起來，那真是龍虎與屎殼郎的差別，完全不在一個層次。說到專情，更是沒法比，周公子身為貴族，家業龐大，卻是恪守情操，專情如一，那像你，一副花花公子吊兒郎當的濫情醜樣，讓人討厭死了。」
郭子豪笑說：「你還知道周公子的感情經歷？說來聽聽，教育教育我。」
小丸子撇撇嘴說：「對牛彈琴，懶得跟你說。」她半轉身，對著火堆伸手烤火。
郭子豪見她又露出小女子脾氣，嘿嘿一笑，便沒再追問，自顧想自己的事，幾次抬頭看洞穴之上，盼望著上面儘快出現救援，有些心急不可待。
沉默了會，小丸子忽然幽幽說：「其實呢，人都會變的，經歷能改變一個人。」
郭子豪一怔，不明所以「哦」了一聲。
小丸子又說：「早些年，周公子年輕氣盛也是桀驁不馴，叛逆家道的事做過不少。有一次，甚至跟隨反捕鯨組織人士駕船出海，在南極海域與日本捕鯨船發生衝突，遭對方高壓水槍襲擊，落海差點喪命。後來，周老爺子拿他實在沒法，就叫他去打理家族慈善基金會，因此認識一個女孩，那女孩是個普通的職員，卻影響改變了周公子。」
郭子豪聽得驚訝，問說：「他跟那女孩相愛？」
小丸子說：「是的，愛得很深。周公子為她可以放棄一切，一起過普通人的生活，兩人形影不離，坐火車走遍整個歐洲，到每處做慈善活動，是世上最讓人羨慕幸福的一對。六年前，他們去了東南亞，在緬甸建立一個種植基地，為當地人提供農業技術援助，住在緬甸的克欽邦，從史迪威公路往西走二十公里附近的一個農場。在那裡，周公子什麼粗活都做，我陪周小姐去探望，見他和那女孩在一起雖然條件艱苦，但很快樂滿足，成熟穩重的樣子。」
郭子豪問：「後來呢？」
小丸子說：「那女孩叫阿雅，溫溫柔柔的，性格脾氣十分好，讓人容易親近。第二年的夏天很熱，六月份大旱，農場裡的橡膠林成片乾枯，阿雅去一座水庫洽談水源的事，路上，她被一夥土匪綁票……殘忍殺害了……混蛋！」
小丸子說到這裡，神情轉為悲憤難受。
郭子豪「啊」地驚呼一聲。
小丸子的身子微微顫動，眼圈發紅，隨後說：「那些混蛋拿了兩次贖金，還折磨她，強暴……砍了她的手……阿雅被送到醫院搶救，第二個星期的早晨走了，顱腔大出血。周公子一直陪著她，在她身邊，眼睜睜看著她走。」
郭子豪倒吸一口氣，深感震驚。
想不到周公子從事慈善公益活動，援助當地人，愛人卻反遭遇不幸。
小丸子說起這事經過簡短，但僅從隻言片語，也能讓人體會到這事件的可怕。
過了一會，小丸子漸漸平靜下來，說：「事情過去了五年零七個月，周公子看上去平靜許多。但我相信，阿雅永遠在他心裡，半點不模糊。他經常抽空前往克欽邦的農場，在那裡一待就是一兩個月。前幾天的慈善宴會籌款，就是捐給那地方的缺水山區，啟動『淨水計劃』，幫助當地人渡過旱災。」
郭子豪難以置信說：「他的愛人被那裡的土匪害死，怎麼還去援助？」
小丸子說：「我後來聽周小姐講，阿雅在醫院臨終前，清醒過一會，講了些話，很微弱，要湊近她的嘴唇，才能聽清她的聲音。她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不停地安慰著大家……」
說到這裡，小丸子猛地難受，停頓一下，眼睛裡閃著淚光，接著說：「走前最後一刻，阿雅對周公子講了一句話，這是她最後的遺願，她說：安德魯?馬修斯……寬容之心……」
小丸子捂住嘴，眼淚落下來。
郭子豪震驚問：「寬容？」
小丸子點頭說：「『寬容之心』是一本書，阿雅很喜歡，書里寫過一句話：『一隻腳踩踏了紫羅蘭，它卻把香味留在那腳跟上，這就是寬容。』阿雅希望周公子忘記怨恨，懂得寬恕，繼續寬厚友善待人，開始新的生活。」
郭子豪感到強烈震撼，又難於理解。這是怎樣一種胸懷，至善的心境？
小丸子嘆口氣說：「到現在，周公子做到了阿雅的遺願，只不過，他再也沒重新再找伴侶，將慈善基金會改名為『紫羅蘭』。我想，他一直都記得她。」
小丸子手捂口鼻，舉起另外一隻手指了指水潭，示意郭子豪儘快弄濕巾來遮灰。
那水潭上浮游著許多水蛇，她看著實在發悚，不敢過去。
郭子豪急忙站起來，拿了手帕，又從外衣上撕下一片布，手持一根燃燒的枯木，去到水潭岸邊，先用火把驅散附近的水蛇，隨後將布浸濕，擰乾一些，返回來遞濕手帕給小丸子。
兩人將濕布扎在鼻孔上，閉住嘴，用鼻子呼吸過濾後的空氣，這才好受一些。
只不過煙霧騰騰，在眉頭上落了些黑乎乎的菸灰，還熏得眼睛紅腫刺痛，淚光漣漣。
兩人相視對望，見到對方的怪樣，皆是忍不住好笑。
郭子豪環視洞穴一片火海煙霧，好似磚窯、煉丹爐一般，不禁大為擔憂，不知這樣持續下去，他們兩人會不會被火烤煉化？
即便燒不到他們身處的這片方圓之地，濃煙重了也讓人吃不消，他忍不住說：「再這樣燒下去，氧氣會不會耗光？」
他捂著鼻子，只用嘴巴發聲，瓮聲瓮氣，腔調有些古怪。
小丸子觀察四周火勢，搖頭說：「問題不大。這個洞穴十分空闊，上面又有洞口通風，只在洞底燃燒應該沒事，就怕飄空的火星引燃上面的垂掛的枯藤，燃起森林大火，那就有點慘，我們恐怕要慘遭悶熟。」
郭子豪一聽立刻抬頭望，在大火照亮下，見頭頂上方密密麻麻的垂懸著無數枯藤，離地雖然高，但誰知道火星是否會飄上去，如果引燃，那真是大不妙。
他心裡暗暗叫苦，禱告平安，臉上卻輕鬆笑說：「有道美食叫什麼來著，清蒸小丸子，還是紅燒獅子頭？我突然很想念那個味道，肚子咕咕叫。」
小丸子瞅他一眼，說：「我倒是想吃黃燜蠢驢肉……實在不行，我們可以躲避到水潭裡，如果火勢猛烈，水溫上升，就當洗個芬蘭桑拿浴。」
郭子豪揚眉賊笑說：「好主意，鴛鴦浴啊我最愛，搓搓洗洗更健康。就是……水蛇太多，怎麼破？」
小丸子翻翻眼睛：「你先下去啊，它們咬你的屁股蛋，吃飽了，本姑娘再下水。」
郭子豪聳聳肩，說：「只怕我的屁股臭，水蛇不喜歡，還是你捨身大義先跳下去……」說著，他哼唱起一首老家流行的村野漁歌：「小阿妹，你真呢美，混身上下一股孜然味，水蛇聞了流口水，咻咻過來就是幾大嘴。你嬌嫩的身材，性感的嘴，讓人一見好想犯罪，親親臉蛋，咬咬小嘴，吃到肚子真鮮美，哎呦呦，真呢美。」
這是他從前在沙灣村逗妹子哼唱的村野小調，只是將「阿哥」兩個字改成「水蛇」唱出來，倒也十分應景。
唱完一段，郭子豪忍不住大笑起來，不小心吸到菸灰，嗆得大聲咳嗽，淚水奔流。
小丸子聽了似惱未惱，隨後嘻嘻一笑，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歌呀，你現場瞎編的？」
郭子豪笑歇，抹抹淚水，喘口氣說：「我上學時的泡妞村歌，好不好玩？」
小丸子說：「有點意思，還有沒有？」
郭子豪說：「還有一段，你聽好了，注意配合……」他清清嗓子接著唱：「小阿妹，你聽我說，我是沙灣村最帥呢帥哥，心頭熊熊一把火，對愛執著，你嫁給我，我們睡一被窩，肯定有幸福生活。」
小丸子悶笑說：「我看你是煮湯菜的砂鍋，還敢說是帥哥？你不要瞎矇我，哎呀唷，破砂鍋。」
她聰明伶俐，立刻學著郭子豪的曲調編出來，還配得上調子。
郭子豪笑著接著唱：「小阿妹，你真呢美，雖然頭上有點菸灰。嫁給我，今生我倆一被窩，就像一窩雀。成雙成對，甩也甩不脫，做對相思雀。哎呀唷，我們兩個做對相思雀。」
小丸子笑而搖頭說：「大騷包，想呢美，本姑娘是天上的鳳凰，你是地上的屎殼郎，註定今生不成對，只能讓你望天流口水。」
郭子豪說：「你在天上飛呀飛，哥在地上追呀追，就不信你飛不累，一頭栽到哥懷裡求安慰。」
小丸子抿嘴笑得花枝亂墜，撿起一根小樹枝扔過去，發出一聲：「我呸……」
郭子豪接過樹枝抱在懷裡，痴痴說：「你有情來，我有意，閒極無聊打情罵俏，真呢美！」
小丸子見他一副賴皮樣，收起笑臉一紅，嘟嘴一哼，扭過頭去不理人了。
郭子豪看了看她，說：「咋地？怎麼忽然不高興了？時間難熬，說說笑笑才過得去。」
小丸子攤手說：「沒不高興啊，只是覺得聽你說這些沒意思了，哥啊妹啊，好不歪膩。」
郭子豪點頭說：「那我們講點別的，你喜歡什麼，哥陪你聊，不收費。」
小丸子微微一樂，轉回頭說：「我問你，之前我們掛在藤條上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抱著阿麥同歸於盡？你明明可以躲避開他，讓他自個掉下去的。」
郭子豪眨眨眼睛，說：「那時情急憤怒了吧。」
阿麥這雜碎連殺他幾個弟兄，還窮凶極惡追他不放，當時徹底激起郭子豪的怒火，一心拼命，也沒多想後果，此刻說起來還真是兇險，可謂一命博命，失去了冷靜理智。
小丸子提起這個話頭，卻是想到當時郭子豪雖然避開，但她處在下方，沒法躲避，郭子豪因此才亡命抱著阿麥一起掉下去，以免她受那凶人傷害。
小丸子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雖然郭子豪嘴上不承認。
她輕聲說：「大蠢驢，你還真是魯莽。」
郭子豪笑說：「應該是我第六感超強吧，感覺洞穴底部是個水潭。噢，對了，你怎麼也掉下來？藤條斷了？」
小丸子呼口氣，應答說：「是啊，好倒霉。」
實際上，小丸子是自個主動鬆開手跳下來，只不過她此刻卻是不想讓郭子豪知道，那可太丟臉了。
他跳，她竟然也跟著跳，這好似同生共死一樣，難為情啊。
想到這裡，小丸子忽然想起「鐵達尼號」電影的那句經典台詞：「You，jump,Ijump.」傑克把露西送上救生艇，在救生艇放下去的時候，露西卻又跑了回來，說了這句話，意味著：你在上面，我決不能一個人獨自走，我們生死相隨……
小丸子想及此，心頭一蹙，莫名彆扭起來，趕緊止住這些荒唐的心念。
她瞥眼郭子豪，見他傻愣愣的表情，看似沒察覺她的心思，不禁暗暗鬆口氣，說：「你這人啊，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愚笨、呆萌、粗俗、油腔滑調、濫情、色相、自以為是、賊頭賊腦……好像天上星星數不完，不過嘛，有一點還好，為人還算講義氣，跟你做朋友不錯滴。也難怪，那麼幾個貌美如花的女人願意跟你，幾朵鮮花插牛糞，原來我還以為你對她們用了魔汁。」
「用了什麼東西？」郭子豪一怔。
小丸子說：「魔汁。威廉-莎士比亞一部喜劇『仲夏夜之夢』上的東西，是一朵純潔的白色小花，因為誤中了丘比特的愛情之箭，受創傷流出的汁液。這種魔汁有特殊的魔力：如果它滴在睡夢中人的眼皮上，無論男女，醒來第一眼看見的生物，都會發瘋似的愛上它。」
郭子豪笑說：「這麼神奇。那萬一魔汁滴在你眼皮上，睜開眼看見一隻屎殼郎爬在地上，爬呀爬，你豈不是瘋狂愛上這隻矮臭黑的屎殼郎？追呀追，想追到他做一對相思雀。」
小丸子瞅他一大眼，撇撇嘴說：「在這部喜劇裡頭，有個工匠誤入森林，結果被小精靈變成了一頭可笑的蠢驢，但荒謬的是，森林裡一群仙女被滴了魔汁，睜眼見到這頭蠢驢，竟然不可思議地愛上他。一個粗俗的工匠得到典雅尊貴美麗仙女的恩寵，多麼荒唐滑稽啊。」
她忍俊不禁笑起來，手指郭子豪說：「我看到你幾個美貌老婆圍著討好你啊，每次都想起這個喜劇場景，笑死人了，嘻嘻。」
郭子豪聽她暗諷自己是頭蠢驢，但被她諷刺慣了，也不介意，說道：「笑個屁，你羨慕妒忌恨啊？你這漂亮一頭火鳳凰，有本事也多找幾隻屎殼郎，眾星捧月圍在身旁，愛你，寵你，疼你，把過冬儲藏的糞蛋子全部奉承給你，臭美死你。」
小丸子一聽柳眉倒豎，羞惱說：「呀，你還敢回嘴？好了傷疤忘了疼，不怕姨媽扒你的皮，吐沫淹死你？」
郭子豪攤手說：「怕呢，小子只是做了個不太恰當的比喻，意思差不多，祝你以後身邊美男成群，省得你看到哥幸福美滿，心頭妒忌憤懣，內分泌失調，變得更加尖酸刻薄。」
小丸子氣鼓鼓瞪著他，過了會，恨聲說：「我尖酸刻薄嗎？我哪裡尖酸？哪裡刻薄你？」
郭子豪見她似乎有點吃不住，要翻臉的感覺，畢竟是小姑娘臉皮子薄。他笑說：「鬥嘴嘛，別那麼認真，認真你就輸了。」
小丸子聞言臉一熱，心想自個是怎麼了，這會總是容易生氣的樣子？
郭子豪上下打望過來，說：「長得寒磣，才怕別人說人丑多作怪，小阿妹，你真呢美，就算是嘴巴尖刻些，男人也不會跟你計較，反而還覺得你古靈精怪，俏皮可愛。這是你的最大資源優勢啊。」
小丸子啐他一口，哼聲說：「色相，你們男人除了看外貌，難道就不會欣賞內涵氣質內心美？」
郭子豪說：「當然欣賞，只不過這些後天可以修養，模樣卻是天生的，美醜難辦。像長成你這般美，也是不容易，讓哥心服口服，恨不得討你做老婆，每天看不夠，白天太陽下看，晚上照著電筒看，簡直是人生大快樂。」
小丸子聽他這話，咬唇嗤嗤笑。
雖然這傢伙嘴舌調蜜，極盡阿諛奉承之詞，臉皮真厚，不過聽著也還讓人心喜。
她說：「蠢驢，晚上可以在月下燈前賞美，幹嘛要照電筒，拍鬼片啊？」
郭子豪賤賤一笑，說：「窩在被窩裡嘛，電筒方便些。」
小丸子聞言頓時氣結，羞惱之極，立刻轉身背對郭子豪，說：「下流，齷齪……不跟你說了。」
郭子豪訕訕笑說：「又生氣啦？小鳳凰。」
小丸子抬手捂住耳朵，以示不聽不理。
郭子豪站起來，走到烘烤的外衣那裡，拿起小丸子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說：「妹子，請更衣。」
小丸子穿上外衣，依然賭氣地手肘拄膝蓋捂著耳朵。
郭子豪抬頭環視四周，見火勢小了些，星星點點只剩數處火苗，就走出去觀望。想找點沒燃盡的樹枝枯藤，以免等會沒了可燃之物，晚間受凍。
小丸子見他離開篝火堆，急忙叫喚：「你又要去哪裡？滾回來。」
郭子豪攤手說：「我找點備用柴火，稍安勿躁。」
小丸子立刻也站起來追過去說：「再敢扔下我，讓你被蛇咬死，我可不來救了。」
郭子豪悶笑搖頭，當下在附近找尋了一圈，撿了些殘餘未燃的枯藤樹枝回來堆放在一起。
他見到一些水蛇被火燒焦，一條條盤結，發出焦肉香味，忍不住問小丸子：「你肚子餓不餓？要不來點碳烤蛇肉。」
小丸子聽得發嘔，連連搖頭，說：「要吃你自個吃。我警告你，別當著我的面吃，噁心死了。」
郭子豪撿起一根枯枝，撥弄著碳灰里的蛇，嘆說：「天上龍肉，地下蛇羹，這可是人間美味，比什麼鳳凰、孔雀、山雞都還好吃，你不敢嘗嘗可惜了。」
他扒拉出一條燒得漆黑的水蛇，掰開硬殼，見裡頭露出白嫩的肉，散發陣陣異常鮮美的香，欣喜嗒嘴說：「哈，火候正好，有口福了。」
小丸子為之側目，顰眉轉頭說：「快扔了，你敢吃一口，以後我們絕交。」
郭子豪低頭張嘴，正要嘗一下這鮮嫩的蛇肉，聽她這麼說，躊躇一下，只得悻悻扔了蛇，無奈說：「你怎麼出爾反爾？剛才明明讓我吃的。」
小丸子見他放棄，這才轉過身，咪笑說：「這是為你好，不然，每當見到你吃過蛇的嘴，我會忍不住反胃吐你一臉。」
郭子豪哈哈大笑，搖頭返回火堆圈子裡坐下，只覺小丸子這話有意思，具體有什麼意思，他一時又琢磨不透。
小丸子也走回來坐到他對面，舒口氣說：「剛才煙霧那麼大，肯定冒出洞穴外了，如果有救援，見到這樣的動靜，恐怕能猜到我們在洞裡。」
郭子豪聞言一怔，轉而大喜咧嘴說：「對啊……哎呀，這麼說，點燃大火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小阿妹，你心思靈敏，真聰明。」
小丸子扁了扁嘴：「這還用你誇獎？如果意識不到這點，那隻因為你蠢驢。看你樂的合不攏嘴，是不是想到大老婆、小老婆、美丫鬟，各種小妾找到你，團團圓圓一家親，高興死你。」
郭子豪興奮不已，搓搓手，笑說：「那個自然。我也怕死啊，能活著見到愛人真好，生命多可貴，你還小，不知道愛人生死離別之痛苦，撕心裂肺的牽掛啊。哎呦呦，恩恩愛愛在一起，那才是真呢美。」
他感到生機大現，前景一片光明，激動得連連感嘆，有點語無倫次了。
尤其是想到離開洞穴回家，劫後餘生見到唐映雪、顏若玉、蘇婉、宋詩吟等心愛的女人，歡聚一堂那情景何等美妙，更是喜不自禁。
一陣臆想，一陣喜，郭子豪越想越喜形於色。
小丸子瞥眼見他的樂不可支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裡驀然有些酸楚，竟生出不舒服的感覺。
她悶悶坐了會，忍不住問：「郭少爺，你到底有幾個愛人？花心蘿蔔。」
郭子豪見她又那話來調侃，欣喜中也不在意，笑說：「五六個，七八個，十多個也不多，我好幸福是不是？」
小丸子抿抿嘴，不屑說：「秀恩愛死得快，小心咯……你不覺得羞恥，不道德？找那麼多相思雀在一窩，一點也不尊重女人，還何談愛人二字，沒羞，沒羞。」
郭子豪嘿嘿笑說：「人各有活法，我是遵從顧家的傳統風俗，多妻多子多福，你就別費口舌擠兌我了。」
小丸子聞言怔怔一愣，嘟囔說：「噢，我忘了，顧先生來自東南亞一帶，確實是一夫多妻。」
郭子豪說：「你知道就好，不能怪我花心，這個是合法的。」
小丸子問：「你準備討幾個老婆？」
郭子豪說：「看緣分了，遇到適合的才要……」他瞥眼小丸子，本想調笑她說：「小阿妹，算你一個。」
但轉念想到小丸子年少臉嫩，便停口收住這後半句話。
小丸子見他神色嬉笑古怪，舔嘴噠舌吞吞吐吐，當然猜到他欲講什麼不好聽的話，瞪他一眼，悻悻說：「即便遵從風俗，你也不知自律內斂些，有什麼好炫耀的？嘚瑟什麼？要知道，專情如一才是完美的愛情。」
郭子豪失笑說：「喲呵，你也懂愛情？姨媽，你老貴庚？談過戀愛嗎？看過言情小說啊？紙上談兵吧？」
小丸子臉一熱，沖他翻翻眼睛。
郭子豪觀顏察色，捕捉到小丸子眼神中的一絲異常，頓時來了興趣，追問說：「呀，我低估你了，看似你有過少女懷情，說來聽聽喜歡誰？」
小丸子顰眉羞惱，抿嘴不答話。
郭子豪轉念一想，笑說：「噢……我知道了，你暗戀周公子，是不是？」
小丸子臉頰緋紅，氣鼓鼓地瞪著他，厲聲說：「閉嘴，你煩不煩？」
郭子豪聳聳肩：「被我猜中了也別惱火啊，周公子挺好，可謂人中龍虎，是我見過的男人中最優異出眾的一位紳士，德行完美，女人仰慕喜歡上他不奇怪，雖然你只是周家的女僕，但暗戀他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小丸子惱羞之極反笑，說：「是啊，難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你跟周公子比起來，那真是龍虎與屎殼郎的差別，完全不在一個層次。說到專情，更是沒法比，周公子身為貴族，家業龐大，卻是恪守情操，專情如一，那像你，一副花花公子吊兒郎當的濫情醜樣，讓人討厭死了。」
郭子豪笑說：「你還知道周公子的感情經歷？說來聽聽，教育教育我。」
小丸子撇撇嘴說：「對牛彈琴，懶得跟你說。」她半轉身，對著火堆伸手烤火。
郭子豪見她又露出小女子脾氣，嘿嘿一笑，便沒再追問，自顧想自己的事，幾次抬頭看洞穴之上，盼望著上面儘快出現救援，有些心急不可待。
沉默了會，小丸子忽然幽幽說：「其實呢，人都會變的，經歷能改變一個人。」
郭子豪一怔，不明所以「哦」了一聲。
小丸子又說：「早些年，周公子年輕氣盛也是桀驁不馴，叛逆家道的事做過不少。有一次，甚至跟隨反捕鯨組織人士駕船出海，在南極海域與日本捕鯨船發生衝突，遭對方高壓水槍襲擊，落海差點喪命。後來，周老爺子拿他實在沒法，就叫他去打理家族慈善基金會，因此認識一個女孩，那女孩是個普通的職員，卻影響改變了周公子。」
郭子豪聽得驚訝，問說：「他跟那女孩相愛？」
小丸子說：「是的，愛得很深。周公子為她可以放棄一切，一起過普通人的生活，兩人形影不離，坐火車走遍整個歐洲，到每處做慈善活動，是世上最讓人羨慕幸福的一對。六年前，他們去了東南亞，在緬甸建立一個種植基地，為當地人提供農業技術援助，住在緬甸的克欽邦，從史迪威公路往西走二十公里附近的一個農場。在那裡，周公子什麼粗活都做，我陪周小姐去探望，見他和那女孩在一起雖然條件艱苦，但很快樂滿足，成熟穩重的樣子。」
郭子豪問：「後來呢？」
小丸子說：「那女孩叫阿雅，溫溫柔柔的，性格脾氣十分好，讓人容易親近。第二年的夏天很熱，六月份大旱，農場裡的橡膠林成片乾枯，阿雅去一座水庫洽談水源的事，路上，她被一夥土匪綁票……殘忍殺害了……混蛋！」
小丸子說到這裡，神情轉為悲憤難受。
郭子豪「啊」地驚呼一聲。
小丸子的身子微微顫動，眼圈發紅，隨後說：「那些混蛋拿了兩次贖金，還折磨她，強暴……砍了她的手……阿雅被送到醫院搶救，第二個星期的早晨走了，顱腔大出血。周公子一直陪著她，在她身邊，眼睜睜看著她走。」
郭子豪倒吸一口氣，深感震驚。
想不到周公子從事慈善公益活動，援助當地人，愛人卻反遭遇不幸。
小丸子說起這事經過簡短，但僅從隻言片語，也能讓人體會到這事件的可怕。
過了一會，小丸子漸漸平靜下來，說：「事情過去了五年零七個月，周公子看上去平靜許多。但我相信，阿雅永遠在他心裡，半點不模糊。他經常抽空前往克欽邦的農場，在那裡一待就是一兩個月。前幾天的慈善宴會籌款，就是捐給那地方的缺水山區，啟動『淨水計劃』，幫助當地人渡過旱災。」
郭子豪難以置信說：「他的愛人被那裡的土匪害死，怎麼還去援助？」
小丸子說：「我後來聽周小姐講，阿雅在醫院臨終前，清醒過一會，講了些話，很微弱，要湊近她的嘴唇，才能聽清她的聲音。她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不停地安慰著大家……」
說到這裡，小丸子猛地難受，停頓一下，眼睛裡閃著淚光，接著說：「走前最後一刻，阿雅對周公子講了一句話，這是她最後的遺願，她說：安德魯?馬修斯……寬容之心……」
小丸子捂住嘴，眼淚落下來。
郭子豪震驚問：「寬容？」
小丸子點頭說：「『寬容之心』是一本書，阿雅很喜歡，書里寫過一句話：『一隻腳踩踏了紫羅蘭，它卻把香味留在那腳跟上，這就是寬容。』阿雅希望周公子忘記怨恨，懂得寬恕，繼續寬厚友善待人，開始新的生活。」
郭子豪感到強烈震撼，又難於理解。這是怎樣一種胸懷，至善的心境？
小丸子嘆口氣說：「到現在，周公子做到了阿雅的遺願，只不過，他再也沒重新再找伴侶，將慈善基金會改名為『紫羅蘭』。我想，他一直都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