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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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鵲橋會,風就變成了金色,魏凌波的肩頭也多了一件披風。

  儘管他其實並沒有那麼荏弱,但當司空每天早晨鄭重其事地給他系上帶子時,他也沒法拂逆這份好意,便乖順地由他去了。

  兩人一路走來,從初夏一直到了金秋,顯得格外地漫無目的。

  他們路過的地方自然挺多,也有不少風景佳好之地,然而他們都沒有在那些地方安居,仍是並轡而行,毫不在意。

  其實他們對新家的要求也不是那麼奢侈。

  像司空,好像就只希望能夠在房屋周圍種上一片桃花林。

  不過近來他的想法更加具體,那就是家中活計一應都由自己承擔,絕不要僱傭什麼僕人幫忙。

  當他這麼說的時候,魏凌波很是懷疑他到底會不會幹活兒。

  然而司空態度堅決,他又想到目前還沒有真正安居下來,料想無礙,便沒有對此多作反對。

  反正他們並不缺乏銀錢,就算真的不會幹活兒,應該也不至餓死。

  魏凌波考慮得比司空就要細緻多了,畢竟他曾經有過一個家,而且經營得實在不錯。

  他自然想到離市集的遠近,人煙的多少,工事的安排等等各種問題。

  和以往不一樣,新的居所是將來與司空長相廝守之地,離人煙遠一些應該也不打緊。

  只有兩個人住著,地方也不必很大,大約就與一般農家院落差不多,修建起來也並不費事。

  陣法的布置不便假手他人,果然這活兒需要司空來做呢。

  時間久一些,也可以在房屋周圍種上些果樹菜蔬,躬耕田園,怡然自樂。

  一面聽著馬蹄敲在草上的沙沙聲響,一面在心裡細細地盤算著這些事情,魏凌波只覺那不是會什麼難事,因為他們將把剩下的所有時間都用在這上面,就算一開始不會,慢慢地總會學著做好。

  因此他不禁露出一點甜蜜的笑意,探手過去,輕輕牽住了司空的衣袖。

  司空回過頭瞧見他的神情,便道:「怎麼,這裡很合你的意?」

  魏凌波道:「你在哪裡,哪裡便合我的意了。」

  其實這一路走來他一直這樣想的,不過此刻才說出口來。

  司空聞言笑道:「這是我的話才對。不過我到底還是希望……有你的地方除了我,最好就沒有任何其他人打擾,所以找個長久落腳的地方很要緊。」

  這小子的心思總是放在某些事情上,魏凌波自然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面上微微一熱,卻也沒有駁斥他的話。

  他雙目已盲,本來就習慣安靜獨處,倒是應該擔心司空那跳脫的性子耐不耐得住寂寞才對。既然司空都這麼說了,他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司空覷著四野無人,將手在他嬌嫩泛紅的面頰上輕輕一捏,便要捉過來親吻。

  魏凌波覺著他老記掛著這回事的習慣很是不妥,正要推開他,額頭上驀地一涼,落了一滴雨點下來。

  司空面頰上亦被滴中,只得中斷了計劃,抬頭看一看天空,無奈地道:「下雨了。」

  「我們趕快一點,找個能避雨的地方躲一躲。」

  「其實我帶著傘……」

  魏凌波一怔,才要說話,司空已撲哧一口笑出來,把傘取出來撐在他頭頂,道:「不過一把傘總沒有房屋更好遮風避雨,你要是喜歡這兒,我們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來?」

  兩匹馬蹄下不停,片刻間已經又將大片山野拋於身後。

  風裡不知從何處攜來了幾縷桂花香,幽然馥郁地在鼻端浮動著。

  魏凌波呼吸著有些清寒的空氣,不知是想到了即將來臨的冬季,還是顧慮起司空忍耐了許久的旖想,便點頭道:「好。」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魏凌波並不知曉那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好在司空也沒有草率行事,在附近落腳之後,又到山野中跑了數天,尋著一處依山傍水的荒野,也不嫌那裡草深樹雜,亂石累累,買下那座山頭,連帶著一潭一溪與大片長著雜樹的原野。

  敲定地方之後又興致勃勃地拉著魏凌波到那邊跑來跑去,興致勃勃地商量著房屋修在哪裡,院子要有多大,何處闢作菜園,何處設置陣法。

  難為他真正為此花費偌大精力,居然也沒有再起太多的壞心思。

  魏凌波頗為欣慰,一一將這些細節都商量好了,便請來匠人刈除繁蕪草樹,剷平地皮,修建房屋。

  這當然就不能起什麼亭台樓閣,不過正如前人所歌,「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何況青磚小瓦,花格雕窗的五六間大房,比起草屋又要舒適多了。

  引著溪水半繞屋後而過,既幽然,又方便,每日都會跑去監工的司空對那一點一點建起來的房子可是滿意極了。

  不過到第二年春天,終於可以搬進新房之時,司空所想的桃花人面相映紅的美景仍無半點著落。

  他們選了個諸事皆宜的吉日,駕著載滿米糧谷種衣物棉被等東西的馬車就往新家出發。

  家具一類的笨重器物,修建房屋時已請人就地伐木做了新的,在露天苫著油布還沒放進房中而已。

  兩人搬家也不便請他人幫忙,因此一路無言到了地頭,司空這些日子對那些習俗風氣倒了解得非常清楚,先在院落與屋內各掛一串鞭炮,與魏凌波一外一內同時燃放。

  隨後魏凌波便被像是被鞭炮趕著跳到院子裡的司空一把抱住大笑道:「今天既然是諸事皆宜,我們當然也正好可趁著這會兒拜堂成親,你說好不好?」

  魏凌波一呆道:「這個……」

  「現成的新房等著我們進,不拜堂怎麼行?來來來──」

  司空一面說一面就從馬車上打開一隻箱子,取出一件衣服要給魏凌波換上。

  魏凌波到底看不見,也不知他除了必要物品還準備了些什麼,但聽得環佩叮噹,頭上又被罩上一件沈重的物什,珠玉亂跳的,頓覺不妙,忙拉緊了衣裳道:「說說就好了,這些形式我們又用不著……」

  「誰說用不著,至少我就覺得拜了堂心裡踏實些。」司空死乞白賴地剝掉魏凌波外衣,魏凌波無奈地只好任他亂來。

  他便喜滋滋地將一套描金流彩的鳳冠霞帔給魏凌波穿戴上,當蓋頭蒙下,即使是習慣了目不視物的魏凌波,也不由有些慌亂。

  更糟糕的是緊接著就被司空一把抱起來,雙腳懸空,他整個人更是有些無措,道:「這是幹什麼?」

  「新娘子過門都得這樣,進門以後才能落地。」

  魏凌波自然不知道這些規矩,只覺得莫名地古怪,明明應該很習慣他的胡鬧了,怎知這樣蒙著臉被他抱著,還是不由得紅了臉,心裡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害羞的,隨著他步子的邁動砰砰跳個不停,眼角甚而有些濕潤。

  兩串鞭炮早已燃完,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好聞的火藥味兒。

  司空抱著他邁過堂屋門檻,果然一本正經地將他放了下來,附在他耳邊道:「待我去點了喜燭,就拜一拜天地。」

  魏凌波雙腳落地兀自有些腿軟,原來有些埋怨他的胡鬧,可這會兒想到居然真要和他認認真真地拜一次堂,儘管並無賓客在座,整顆心裡的甜蜜幸福得快要滿溢出來了。

  司空手快腳快,只一忽兒就回來他旁邊,伸手牽著他,走到堂前兩隻蒲團前面,自己道一聲「一拜天地」,便一掀衣袍下擺,拉著他跪下來一起磕頭。

  魏凌波回握著他的手,雖不說話,司空卻也曉得了他的喜悅,一笑再道:「二拜高堂。」

  兩人都無親眷,本來是件憾事,只是這會兒卻並不傷感。

  第二個頭磕完,司空便抓著他的兩臂,相對跪著,瞧著蒙了蓋頭一語不發的魏凌波,不知在想什麼竟而有些發呆,好一會兒才又說:「夫妻交拜。」說著面上也沒有了之前的嬉笑之色,雙手著地,滿臉鄭重地對他叩首下去。

  魏凌波那身被他搗鼓著穿上的吉服實在有些累贅,弓身叩首時便一陣簌簌的珠玉磕碰之聲。

  他小心翼翼地磕完這三個頭,手心背心裡已緊張得滿是熱汗。

  司空也略有些緊張,抬起頭來又望了魏凌波一會兒,才記得與他一道站起身,隨後忍不住地直接將那蓋頭揭開來,捧著他面孔便吻了下去。

  魏凌波臉孔熱得發燙,被他嘴唇一碰,便忍不住呻吟出聲,也顧不得矜持地緊抱住他,纏綿熾熱地回吻。

  司空細細品嘗了這一番滋味之後,長舒一口氣笑道:「我就說拜堂之後要開心得多,是不是?」

  魏凌波「嗯」了一聲,輕聲道:「以後我們便真的一直在一起,絕不分開。」

  司空連連點頭,看一眼空蕩蕩的房間,又無奈苦嘆道:「可惜床鋪還沒鋪好,否則這會兒就與你洞房去了,誰還等得了晚上!」

  魏凌波仍在他懷中倚靠了一陣,方心滿意足地微笑道:「搬家就搬家,誰叫你弄這許多花樣出來。事情做完了,這就將東西都搬進來布置好吧。」

  司空又將他抱起來放到一張椅子上,道:「新娘子剛過門,哪能讓你做這些事。你就在這兒歇著,等我收拾好了再繼續洞房。」

  魏凌波這會兒對他真是百依百順,乖乖地坐在那裡道一聲「好」,又將司空的手拉起來在唇邊親了一親,惹得司空差點就挪不動腳。

  他一步三回頭好容易才走出門外,瞧著院落里堆放的各式家具,長嘆一聲,趕緊活動身體跑去搬進房間,力爭能在天黑之前幹完這些活兒,真的與魏凌波洞房花燭一夜。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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