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愛德迪爾家的侍女
「翱翔於天穹的小鳥呀～～飛向那湛藍的彼端啊～～如夢般的冒險就此～～開始……無邊無際～～自由自在～～～…」
跟著青澀的歌聲穿過氣派的長廊，在一處高窗之下，有一名少女駐足。
身穿樸素的女僕服的少女打掃著諾大的房子，與在這裡工作的七十餘名侍女一樣，將愛德迪爾家的宅邸清潔到不負其主人之名的模樣是每一天的工作。
用掃帚推砌著灰塵，再用畚盆承起倒掉，撒上一些清水將無法聚攏的輕塵弄濕，然後下一輪甩動拖把拖去。
少女時不時停下工作直起腰，看向高高的窗外藍藍的天空。
她嚮往自由，嚮往外面的生活。
從懂事開始，祈就被分配到了下女的行列。
不是家族領外的混亂之都，而是更遠的天空的那一邊。
出生於獸人領，或者又被其中的人們嘲稱為「雜種區」的土地上的女孩們都會被當地的教會劃分出三六九等。
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篩選出數十年一見的聖女，被認定為聖女的女性所在的家族則會在聖女就位的期間得到至高無上的地位。
哪怕是在這雜亂無序的地帶，聖女所屬的家族也往往成為了規則的制定一方。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些年來的戰爭也好、紛亂也好，這片曾經多種族和諧共存的地域不知何時起變成了所有種族中無可救藥的人最終的刑場（樂園）。
聖女，不再降臨了……
即使聖女不再降臨到這片土地上，但教會中「聖女」的一職卻不允許空缺。
聖女象徵著希望，象徵著未來的方向，教會不會讓侍奉的信徒迷失方向，因此聖女是不可或缺的產物。
久而久之，聖女開始成為雜種區中頗有聲望的家族之間爭奪的寶座，每年都會有極多的少女被派遣往聖女降臨之地接受試煉。
而今年，已經是試煉開始的第十三個年頭了。
「祈！你又在發呆嗎？待會兒老婆子可要拿著木條來抽你了。」
祈的同伴打掃完了自己負責的區域，看見祈望著窗外發呆的樣子便過來提醒。
「啊！是、是！我這就打掃！」
從無端的聯想中回過神來，祈賣力地拖動厚重的拖把。
愛德迪爾家，今年也將作為種子家族派遣出家族中被認定為上女的女孩們去往試煉之地。
打掃完自己負責的區域，祈收好清理的道具，放置在倉庫之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準備進行下一項的工作。
「嘭！」
「呀——……」
轉身的動作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祈戰戰兢兢地看向身前。
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黑色的頭髮在這個地區還是挺少見的，而且也沒有看到表徵，是人族血緣偏多的人種麼。
他雙眼無神，腿上擺著一把很大的大劍。
「非常抱歉！我剛放完東西沒有注意到身後，一不小心……」
祈連忙走到青年的身前道歉，在這個家族中的不管是誰，地位一定要比身為下女的她要高，要是惹到了什麼麻煩，祈一定會遭殃。
對於祈的道歉，青年置若罔聞，少女只好不斷地點頭彎腰，然後幫他整理好衣服。
「我、我還有其他工作，如果完不成的話要被女僕長揍的，非常抱歉撞到您了，還請原諒我……」
時間上不再允許祈的逗留，她匆匆地離開倉庫。
青年的目光微微偏移，注視著少女離開的背影。
……
「祈。今天輪到你去接受祝福了，給我好好做啊。」
「是！我……會努力的……」
從女僕長那裡拿到一張類似令牌一樣的東西，祈將它揣在懷中不安地朝主屋走去。
在獸人領出生的女性會在教會接受一次認定，根據其體內含有的魔力量來作為評判的標準，傳說中的聖女所擁有的魔力能夠引發世間所有的奇蹟，甚至在久遠的過去，神話時代的戰爭中還曾有過接下魔王全力一擊的記載。
作為現如今的聖女，魔力的保有量便成了非常重要的指標之一。
當然除了這個，身材啊容貌啊氣質方面的要求也是會有，不過這都是後天的，市井中的評論而已。
在一般人中討論的最多的無非是三大家族中那寥寥無幾的幾名上女，無一不是會令男性沉淪的天女之姿。
聖女的評價系統的產生，也推動了另一項工程的興起。
既然教會的評定會直接影響女性的地位，那麼後天地改造，或者說是增強評定相關的指標也就成為改變命運的行為。
這也就是祈接下來要去接受的事物——「祝福」。
「唔呃……」
對著戒備森嚴，表情很可怕的門衛，祈表現得有些支支吾吾，她拿起手中的令牌給他們看。
「接受祝福麼，可以進入！」
「謝謝……」
快速地點頭後，祈趕緊穿過大門。
如果說外屋的日常維護交由下女來負責的話，那麼這個愛德迪爾家族的主屋便是由更高一個層級的次女來負責。
雖說同樣是侍女的工作，因為其所擁有的社會地位截然不同，穿著打扮與行動方針上也有著明顯的區別。
擁有一定量的魔力，清潔對於她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更多的是起到一種護衛，又或者是作為上女的襯托這樣的作用。
當然，如果得到祝福的質量上乘，也有可能逆天改命，步入上女的階級。
「啊啦啦……下女怎麼也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呢，明明體內的魔力量少的可憐，也想要通過祝福一步登天嗎？」
「你看她那貧酸樣，所以說為什麼家主要給下女也安排祝福呢，都把機會讓給我們多好……」
祈低著頭快速通過零零散散站著人的走廊，這樣的話語已經聽到耳朵都起繭了，因此她不會在意。
而低著頭的動作，自然看不清眼前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的霉頭作祟，祈撞到了某個人。
「呀！」
糟糕了……
祈突然想起來能夠在主屋的走廊中在正中間行走的只能是家族中高位的人，自己會被刻意刁鑽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撞到了，又搞砸了。
這下子要被逐出家族了嗎？
祈沒有離開過這個諾大的領地，但她知道外面的的小巷子比起這裡，對自己這種沒有生存能力的女孩來講等同於永遠爬不出來的深淵。
「對……對不起……我、我沒有遵守……」
不敢抬頭。
祈看著面前潔白的長裙，裙擺上高貴的花瓣裝飾顯示著來者的身份。
「嗚……」
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抓住。
哪怕被直接殺死都沒有任何人會替她說話，因為是祈壞了規矩在先，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沒有別的說辭。
在這死去，可能也是一種解脫吧……
帶著無法抑制的惶恐，祈認命般閉上眼睛。
「咦？……沒有撞疼你吧。」
那雙帶著輕微清潔水氣味的軟軟的手輕輕撫摸著祈的臉蛋，溫柔地擦去因恐懼溢出的淚滴。
祈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脫俗般的仙女容貌，純澈的黑曜石般的眼瞳注視著自己。
是一名有著順長銀髮的女性，化著淡妝，身上散發著好聞的太陽般的香氣。
「嗚……唔……」
因為緊張，祈說不出話來。
本來她就是寡言的類型，在這種時候更擠不出半個字。
「是嗎。下次不要這麼不小心了，今天是你接受祝福的日子是吧，快去吧，祝你能夠得到庇佑。」
對著祈微微一笑，銀髮的少女摸了摸祈的腦袋，帶著她身後惡狠狠瞪著這邊的侍女離開了。
「……謝……謝……」
祈在嘴巴中擠出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強撐起顫抖不已的身體，靠著走廊邊緣，小心翼翼地往祝福的房間走去。
……
祝福之間。
「接受祝福者，上前。下女，祈…嗯？……愛德迪爾。」
查看著祈的個人信息的神父挑起一根眉毛，對這個名字感到詫異。
要說也難怪，作為愛德迪爾本家出生的女性，再次也有次女的水準，祈的兩個姐姐更是上女的資質，唯有她，就仿佛是夫人出軌生的孩子一般，祈一度還因為這個原因差點被丟棄在路邊。
「是……」
最大限度地褪去衣物，只穿著單薄的內衣的祈站在場地中突起的圓台上。若非四下無人，祈覺得自己恐怕受不了這樣的暴露。
「那麼，願神靈祝福於你……」
隨著神父念叨起一長串的銘文，一些古代的字符具象化般出現在圓台周圍，從房間的頂層也落下漸漸發光的光束，將祈全身都是包裹其中。
「唔嗚嗚……」
祈緊皺著眉頭，令人不適的燥熱與膨脹感讓她發出苦悶的哼聲。仿佛是往已經漲到極限的肚子裡灌入涼水，腫痛從身體全方傳來。
祝福沒有持續多久，在神父的嘆氣聲中結束。
「神父……結果是……」
早已預料到了結果，祈還是象徵性地詢問。
「下女。魔力存量沒有任何提升。」
「是嗎……感謝您，神父。」
祈默默地穿上外服，對著神父微微彎腰後離開了。
「可憐的女娃。偏偏出生在愛德迪爾家族，一定經歷了很多吧……」
神父再三確認自己施展的術式無誤，對著無端不起作用的祝福台方向連連搖頭。
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夠增強的神化術式對於這個女孩來講卻絲毫沒有作用，而那一般人感受到溫暖的聖光，對於她來說卻是負擔。
這種情況只出現在一種場合之中，那就是利用聖屬性魔法攻擊魔族的場合。
但很顯然，這個女孩並不是魔族。
恐怕，是不被祝福的，受詛咒的某個種族的後代吧。
偏偏在她的這一代遺傳因子顯現了出來。
神父翻看著這個名為祈的少女的家族歷，其母親與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都是高貴的上女資質。
神父思索片刻，還是放棄了追根究底。
他只不過是神父的職位，而非真正的神父。
救世濟人什麼的，還是另尋他人吧。
「下一個……」
……
「咚咚咚咚咚……！」
一大早，愛德迪爾家上上下下都傳來叮咚不停的響聲。
「祈！祈！怎麼這個時候還在睡懶覺，快點給我起——床——！」
被同宿舍的室友自上而下的一記肘擊，感覺小腹被擠壓的祈從睡夢中清醒。
「咳嗚——！」
「啊……啊——……」
捂著肚子從床上坐起，祈帶著淚水看著這邊。
室友的侍女正盡全力地在打扮著自己的外貌，對著桌上的圓鏡不斷調整著衣領與髮型。
「可不要怪我啊，因為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如果沒有參加的話，你知道會是什麼下場。舞踏會的早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抓緊準備吧。雖說我們都是下女，但畢竟是愛德迪爾家的侍女，如果被物色上，說不定能成為一些賢士的小妾甚至是妻子，待遇方面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優越，快，這個潔淨粉借你用，祈你沒有這方面的準備吧？」
對於下女，並沒有什麼渠道能夠提前知曉行程的安排，祈的室友之所以能夠提前知道是因為她懂得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給女僕長送了一些禮物，時不時去跟老婆子聊天拉近感情後，方才在昨晚得到了準確的消息。
而就在室友打理完了自身，在鏡子前狠狠地臭美了一番之後，她們所在的寢室門被重重地敲響。
「今天要開展各家族間的舞踏會，十五分鐘之後，中庭集合！遲到的人，後果自負。」
「啊呀……只有五分鐘了，祈，快坐過來，我幫你稍微打理一下。」
半睡半醒的祈被硬拉著坐在妝檯前，開始了不習慣的化妝。
在試煉之日前，幾乎每半個月就會舉行一次舞踏會，由當勢的三個家族以及零星的擁有次女乃至上女評級的女性參加的大型宴會。
舞踏會從早晨一直辦到晚上，不僅對精神，更是對體力的一種考驗。
不論是遊園還是歌舞，女孩們就如同被牽著線的木偶不斷表演。
儘管美名其曰這個活動的目的是為了各家族間的聖女候補互相學習，談論交流，實際上不過是刺探與顯示彼此之間的實力，另外便是對下女與次女來說，是另一條出路。
也就是賣身。
等到祈兩人來到中庭，這裡已經站滿了人。
數量最多的就是祈這樣的下女侍女，稍微多一些的則是主屋的次女侍女，而站在最前端的寥寥三人，便是這一屆愛德迪爾家族最具競爭力的聖女候補。
本家的上女兩人，以及從外家近期趕來的一人。
隨著主屋大門被打開，愛德迪爾家的家主，亞伯·愛德迪爾走到眾人面前，威嚴十足的目光在一派女孩的身上掃過。
「想必在場的諸位已經經歷過複數的舞踏會了，我相信負責你們的女僕長們的調教，複雜的話便不再複述。去展現吧，去折服眾人吧，我的女孩們，願你們的身姿不負愛德迪爾家族的榮光！」
「嚓…」
眾女整齊地微俯身做禮，以表自身準備完畢之意。
馬車還有數分鐘到達宅邸，在家主的允許下，等待期間女孩們都紛紛將目光投向身邊的人。
這也是一場無形的競爭，只為自己能夠得到更好的待遇。
在眾女的竊竊私語中，祈踮起腳尖眺望著隊伍前列的某個身影。
「啊，有了有了……」
那名銀髮的少女今天穿著青墨色的旗袍式裙，頭髮盤出一團繞圈，剩餘的青絲自然垂下。
只是看著背影，就仿佛仙女下凡，散播著古墨水香的韻味。
這種由內而外的氣質與一旁的兩名身穿暴露抹胸短裙的上女顯得截然不同，如果讓祈在這三者中只憑氣質挑選一位聖女出來的話，她毫無疑問會選擇前者。
當然，因為有過祝福前的那件事，祈對這個近期才出現在家族中的女性抱有好感。
「好美……」
銀髮少女跟身旁的侍女聊著天，側臉方向的掩嘴微笑被祈盡數捕捉在眼中。
下一刻，銀髮少女的視線與祈相撞。
這麼遠的距離，而且在茫茫人海中還能夠準確定位到祈的方向，銀髮少女儒雅微笑，向著祈點頭致意。
「！」
祈被這一個動作嚇得不輕，連忙偏開視線低下頭去。
等到再次抬頭偷瞄那邊，銀髮上女似乎被身旁的侍女說著什麼，從後者那說一句往這邊看一眼的模樣，多半是「大小姐不要跟下女有太多接觸」的話之類的吧。
只是被看了一眼，祈的心臟就像是要蹦出來一般，在緊張的氛圍中，馬車悄然而至……
……
獸人領可以簡單地分為兩個大的區域，祝福之都與混亂之都。
從名字上就能夠看出，兩個區域各自的特色。
當然這畢竟是近年來以無惡不作出名的雜種區，與人族領那樣將領地用高牆圍起，日常有騎士團巡邏的高度治安沒法比，充其量不過是在三大家族的鎮壓下，祝福之都不論是生活質量還是士兵的實力都會有一個大的提升。
至於這些得到精良裝備，經歷過祝福的士兵是為了保護民眾而行動，還是為了滿足私慾而徇私枉法就不得而知了。
「情況如何？」
「今天的舞踏會會在城西的歌舞町舉辦，大概率就是最高最大的那棟紫苑閣了。目前已經偵測到了愛德迪爾家與萊納布拉特家的行徑車隊，比嘉由家的人也在準備著了。」
「教會方面呢？」
「一切照常，安排了不少兵力在巡邏。倒是這邊的舞踏會，完全不擔心的樣子。」
祝福之都的一家小酒館中，幾個平民打扮的人物在交談著。
有刻意使用了隔音加擾亂術式，在路人耳中聽起來，他們只是在聊著家常而已。
「說什麼聖女，我看不過是一幫賣淫女！」
「不要急，這一次的聖女選拔比以往都要久的多，不僅是我們，幾個家族內部估計也有言語，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是教會搞的什麼把戲。你們不妨回想一下之前聖女在任時的情況，那個家族一家獨大，雜種區里幾乎所有的資源都向那邊傾斜。而現在，三大家族互相牽制，得到利益的反而是中立方。」
「你是說教會在有意營造現在的局面？偏偏教會周圍的戒備一天比一天森嚴，如果能夠進入其中調查說不定會有發現。」
「哼，我是不知道什麼聖女不聖女，只是不趕緊整治一下現在的制度，混亂之都那邊都不是人待的地方。若不是其他領地都不接納我們這種雜種出身的人，鬼才希望待在這裡！」
「要麼顛覆教會與三大家族的聯合統治，要麼由我們來控制聖女，不管是哪條路都困難重重。本家那邊怎麼說？」
「姑且派了一位大人去參加了，但是你知道的，那些上女一個比一個囂張跋扈，要從這些人中挑選出一名聖女，倒不如直接從路邊拉一個女孩來要好得多。」
「距離試煉的日子不多了，如果這邊不行的話，要考慮偏激的手段了。」
「哦！終於可以大幹一場了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有過多的犧牲……」
祝福之都，紫苑閣。
被舞踏會的活動包場，這個大型花樓早在前幾天就開始清理場地，布置起高雅而華麗的裝飾。
以三大家族的家主輪番表態而開篇的晨會，雖然沒有比較重要的活動，但對於早起到現在一直為次女與上女服務的祈來說，還是顯得有些勞累。
明明沒有捲入其中，但眾女之間陰柔怪氣，明爭暗鬥的對話讓祈的腦袋如同漿糊般搖搖晃晃。
「祈，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裡先交給我。」
從祈的手中拿去餐盤與酒盅，室友倒是表現得很輕鬆。
在場地中的並不只有數量繁多的聖女候補，對於下女來講，哪怕是站在晨會兩旁駐守的護衛都是非常好的搭訕目標。
在入會前，女性可以領取到自己休息房間的鑰匙，男性則是帶有魔力印記的子母髮髻，只要交給中意的異性，如果對方同意的場合，兩人輕而易舉就能夠找到彼此的位置。
這種隱形的交流，哪怕是在活動之中也是被容許退場且不會有任何人怪罪的。
鑰匙可以送出去複數，而只有最後一把才會生效，髮髻也是同理，如果順著微微發熱的子髮髻去往的地方已經有匹配的男性存在，即可以尋找下一個目標。
但是這種場合，對於祈來說還是負擔太大了。
拖著累趴的身體，祈趴在休息室中的桌子上短暫歇息。
晨會應該是舞踏會中最勞累的階段，鋒芒的初步對爭，心儀之人的複雜篩選，加上後續活動的設備布置。
但對於侍女來說，每一次的工作相當於一次出席。
舉手投足之間若是能用魅力捕捉到獵物，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唔……」
感覺有人給自己蓋上了毛毯。
祈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之前在倉庫里碰見的那個青年正坐在自己身前。
「啊！這個……那個……我絕對不是在偷懶還是什麼，只是有點太累了……」
青年無神的眼睛沒有在意，目光在祈的身上略帶疑惑地掃視一圈後，他推動身下的輪椅移動到休息室的一角，腦袋半靠在牆壁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奇怪的人……」
祈在心中念叨。
跟那名銀髮少女一樣，這個古怪的，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黑髮青年是唯二對自己釋放善意的人。
「黑色的頭髮……跟我一樣呢。」
只是因為有相同顏色的頭髮，祈開心地微笑起來。
長時間的打量自然引起了青年的注意，四目相對，滾燙的熱流在祈的胸口散開，她趕緊收回目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方前的痴態，不由得紅了臉龐。
偏開視線後，青年也沒有說什麼，感知到房間中的氣氛逐漸冷靜後，祈縮著身子，恨不得鑽進毛毯里。
「我在想什麼啊……但是……好暖和……」
明明應該在外頭盡力展現自己的時間，祈卻在休息室中沉沉地睡去。
跟著青澀的歌聲穿過氣派的長廊，在一處高窗之下，有一名少女駐足。
身穿樸素的女僕服的少女打掃著諾大的房子，與在這裡工作的七十餘名侍女一樣，將愛德迪爾家的宅邸清潔到不負其主人之名的模樣是每一天的工作。
用掃帚推砌著灰塵，再用畚盆承起倒掉，撒上一些清水將無法聚攏的輕塵弄濕，然後下一輪甩動拖把拖去。
少女時不時停下工作直起腰，看向高高的窗外藍藍的天空。
她嚮往自由，嚮往外面的生活。
從懂事開始，祈就被分配到了下女的行列。
不是家族領外的混亂之都，而是更遠的天空的那一邊。
出生於獸人領，或者又被其中的人們嘲稱為「雜種區」的土地上的女孩們都會被當地的教會劃分出三六九等。
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篩選出數十年一見的聖女，被認定為聖女的女性所在的家族則會在聖女就位的期間得到至高無上的地位。
哪怕是在這雜亂無序的地帶，聖女所屬的家族也往往成為了規則的制定一方。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些年來的戰爭也好、紛亂也好，這片曾經多種族和諧共存的地域不知何時起變成了所有種族中無可救藥的人最終的刑場（樂園）。
聖女，不再降臨了……
即使聖女不再降臨到這片土地上，但教會中「聖女」的一職卻不允許空缺。
聖女象徵著希望，象徵著未來的方向，教會不會讓侍奉的信徒迷失方向，因此聖女是不可或缺的產物。
久而久之，聖女開始成為雜種區中頗有聲望的家族之間爭奪的寶座，每年都會有極多的少女被派遣往聖女降臨之地接受試煉。
而今年，已經是試煉開始的第十三個年頭了。
「祈！你又在發呆嗎？待會兒老婆子可要拿著木條來抽你了。」
祈的同伴打掃完了自己負責的區域，看見祈望著窗外發呆的樣子便過來提醒。
「啊！是、是！我這就打掃！」
從無端的聯想中回過神來，祈賣力地拖動厚重的拖把。
愛德迪爾家，今年也將作為種子家族派遣出家族中被認定為上女的女孩們去往試煉之地。
打掃完自己負責的區域，祈收好清理的道具，放置在倉庫之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準備進行下一項的工作。
「嘭！」
「呀——……」
轉身的動作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祈戰戰兢兢地看向身前。
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黑色的頭髮在這個地區還是挺少見的，而且也沒有看到表徵，是人族血緣偏多的人種麼。
他雙眼無神，腿上擺著一把很大的大劍。
「非常抱歉！我剛放完東西沒有注意到身後，一不小心……」
祈連忙走到青年的身前道歉，在這個家族中的不管是誰，地位一定要比身為下女的她要高，要是惹到了什麼麻煩，祈一定會遭殃。
對於祈的道歉，青年置若罔聞，少女只好不斷地點頭彎腰，然後幫他整理好衣服。
「我、我還有其他工作，如果完不成的話要被女僕長揍的，非常抱歉撞到您了，還請原諒我……」
時間上不再允許祈的逗留，她匆匆地離開倉庫。
青年的目光微微偏移，注視著少女離開的背影。
……
「祈。今天輪到你去接受祝福了，給我好好做啊。」
「是！我……會努力的……」
從女僕長那裡拿到一張類似令牌一樣的東西，祈將它揣在懷中不安地朝主屋走去。
在獸人領出生的女性會在教會接受一次認定，根據其體內含有的魔力量來作為評判的標準，傳說中的聖女所擁有的魔力能夠引發世間所有的奇蹟，甚至在久遠的過去，神話時代的戰爭中還曾有過接下魔王全力一擊的記載。
作為現如今的聖女，魔力的保有量便成了非常重要的指標之一。
當然除了這個，身材啊容貌啊氣質方面的要求也是會有，不過這都是後天的，市井中的評論而已。
在一般人中討論的最多的無非是三大家族中那寥寥無幾的幾名上女，無一不是會令男性沉淪的天女之姿。
聖女的評價系統的產生，也推動了另一項工程的興起。
既然教會的評定會直接影響女性的地位，那麼後天地改造，或者說是增強評定相關的指標也就成為改變命運的行為。
這也就是祈接下來要去接受的事物——「祝福」。
「唔呃……」
對著戒備森嚴，表情很可怕的門衛，祈表現得有些支支吾吾，她拿起手中的令牌給他們看。
「接受祝福麼，可以進入！」
「謝謝……」
快速地點頭後，祈趕緊穿過大門。
如果說外屋的日常維護交由下女來負責的話，那麼這個愛德迪爾家族的主屋便是由更高一個層級的次女來負責。
雖說同樣是侍女的工作，因為其所擁有的社會地位截然不同，穿著打扮與行動方針上也有著明顯的區別。
擁有一定量的魔力，清潔對於她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更多的是起到一種護衛，又或者是作為上女的襯托這樣的作用。
當然，如果得到祝福的質量上乘，也有可能逆天改命，步入上女的階級。
「啊啦啦……下女怎麼也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呢，明明體內的魔力量少的可憐，也想要通過祝福一步登天嗎？」
「你看她那貧酸樣，所以說為什麼家主要給下女也安排祝福呢，都把機會讓給我們多好……」
祈低著頭快速通過零零散散站著人的走廊，這樣的話語已經聽到耳朵都起繭了，因此她不會在意。
而低著頭的動作，自然看不清眼前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的霉頭作祟，祈撞到了某個人。
「呀！」
糟糕了……
祈突然想起來能夠在主屋的走廊中在正中間行走的只能是家族中高位的人，自己會被刻意刁鑽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撞到了，又搞砸了。
這下子要被逐出家族了嗎？
祈沒有離開過這個諾大的領地，但她知道外面的的小巷子比起這裡，對自己這種沒有生存能力的女孩來講等同於永遠爬不出來的深淵。
「對……對不起……我、我沒有遵守……」
不敢抬頭。
祈看著面前潔白的長裙，裙擺上高貴的花瓣裝飾顯示著來者的身份。
「嗚……」
她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抓住。
哪怕被直接殺死都沒有任何人會替她說話，因為是祈壞了規矩在先，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沒有別的說辭。
在這死去，可能也是一種解脫吧……
帶著無法抑制的惶恐，祈認命般閉上眼睛。
「咦？……沒有撞疼你吧。」
那雙帶著輕微清潔水氣味的軟軟的手輕輕撫摸著祈的臉蛋，溫柔地擦去因恐懼溢出的淚滴。
祈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脫俗般的仙女容貌，純澈的黑曜石般的眼瞳注視著自己。
是一名有著順長銀髮的女性，化著淡妝，身上散發著好聞的太陽般的香氣。
「嗚……唔……」
因為緊張，祈說不出話來。
本來她就是寡言的類型，在這種時候更擠不出半個字。
「是嗎。下次不要這麼不小心了，今天是你接受祝福的日子是吧，快去吧，祝你能夠得到庇佑。」
對著祈微微一笑，銀髮的少女摸了摸祈的腦袋，帶著她身後惡狠狠瞪著這邊的侍女離開了。
「……謝……謝……」
祈在嘴巴中擠出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強撐起顫抖不已的身體，靠著走廊邊緣，小心翼翼地往祝福的房間走去。
……
祝福之間。
「接受祝福者，上前。下女，祈…嗯？……愛德迪爾。」
查看著祈的個人信息的神父挑起一根眉毛，對這個名字感到詫異。
要說也難怪，作為愛德迪爾本家出生的女性，再次也有次女的水準，祈的兩個姐姐更是上女的資質，唯有她，就仿佛是夫人出軌生的孩子一般，祈一度還因為這個原因差點被丟棄在路邊。
「是……」
最大限度地褪去衣物，只穿著單薄的內衣的祈站在場地中突起的圓台上。若非四下無人，祈覺得自己恐怕受不了這樣的暴露。
「那麼，願神靈祝福於你……」
隨著神父念叨起一長串的銘文，一些古代的字符具象化般出現在圓台周圍，從房間的頂層也落下漸漸發光的光束，將祈全身都是包裹其中。
「唔嗚嗚……」
祈緊皺著眉頭，令人不適的燥熱與膨脹感讓她發出苦悶的哼聲。仿佛是往已經漲到極限的肚子裡灌入涼水，腫痛從身體全方傳來。
祝福沒有持續多久，在神父的嘆氣聲中結束。
「神父……結果是……」
早已預料到了結果，祈還是象徵性地詢問。
「下女。魔力存量沒有任何提升。」
「是嗎……感謝您，神父。」
祈默默地穿上外服，對著神父微微彎腰後離開了。
「可憐的女娃。偏偏出生在愛德迪爾家族，一定經歷了很多吧……」
神父再三確認自己施展的術式無誤，對著無端不起作用的祝福台方向連連搖頭。
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夠增強的神化術式對於這個女孩來講卻絲毫沒有作用，而那一般人感受到溫暖的聖光，對於她來說卻是負擔。
這種情況只出現在一種場合之中，那就是利用聖屬性魔法攻擊魔族的場合。
但很顯然，這個女孩並不是魔族。
恐怕，是不被祝福的，受詛咒的某個種族的後代吧。
偏偏在她的這一代遺傳因子顯現了出來。
神父翻看著這個名為祈的少女的家族歷，其母親與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都是高貴的上女資質。
神父思索片刻，還是放棄了追根究底。
他只不過是神父的職位，而非真正的神父。
救世濟人什麼的，還是另尋他人吧。
「下一個……」
……
「咚咚咚咚咚……！」
一大早，愛德迪爾家上上下下都傳來叮咚不停的響聲。
「祈！祈！怎麼這個時候還在睡懶覺，快點給我起——床——！」
被同宿舍的室友自上而下的一記肘擊，感覺小腹被擠壓的祈從睡夢中清醒。
「咳嗚——！」
「啊……啊——……」
捂著肚子從床上坐起，祈帶著淚水看著這邊。
室友的侍女正盡全力地在打扮著自己的外貌，對著桌上的圓鏡不斷調整著衣領與髮型。
「可不要怪我啊，因為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如果沒有參加的話，你知道會是什麼下場。舞踏會的早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抓緊準備吧。雖說我們都是下女，但畢竟是愛德迪爾家的侍女，如果被物色上，說不定能成為一些賢士的小妾甚至是妻子，待遇方面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優越，快，這個潔淨粉借你用，祈你沒有這方面的準備吧？」
對於下女，並沒有什麼渠道能夠提前知曉行程的安排，祈的室友之所以能夠提前知道是因為她懂得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給女僕長送了一些禮物，時不時去跟老婆子聊天拉近感情後，方才在昨晚得到了準確的消息。
而就在室友打理完了自身，在鏡子前狠狠地臭美了一番之後，她們所在的寢室門被重重地敲響。
「今天要開展各家族間的舞踏會，十五分鐘之後，中庭集合！遲到的人，後果自負。」
「啊呀……只有五分鐘了，祈，快坐過來，我幫你稍微打理一下。」
半睡半醒的祈被硬拉著坐在妝檯前，開始了不習慣的化妝。
在試煉之日前，幾乎每半個月就會舉行一次舞踏會，由當勢的三個家族以及零星的擁有次女乃至上女評級的女性參加的大型宴會。
舞踏會從早晨一直辦到晚上，不僅對精神，更是對體力的一種考驗。
不論是遊園還是歌舞，女孩們就如同被牽著線的木偶不斷表演。
儘管美名其曰這個活動的目的是為了各家族間的聖女候補互相學習，談論交流，實際上不過是刺探與顯示彼此之間的實力，另外便是對下女與次女來說，是另一條出路。
也就是賣身。
等到祈兩人來到中庭，這裡已經站滿了人。
數量最多的就是祈這樣的下女侍女，稍微多一些的則是主屋的次女侍女，而站在最前端的寥寥三人，便是這一屆愛德迪爾家族最具競爭力的聖女候補。
本家的上女兩人，以及從外家近期趕來的一人。
隨著主屋大門被打開，愛德迪爾家的家主，亞伯·愛德迪爾走到眾人面前，威嚴十足的目光在一派女孩的身上掃過。
「想必在場的諸位已經經歷過複數的舞踏會了，我相信負責你們的女僕長們的調教，複雜的話便不再複述。去展現吧，去折服眾人吧，我的女孩們，願你們的身姿不負愛德迪爾家族的榮光！」
「嚓…」
眾女整齊地微俯身做禮，以表自身準備完畢之意。
馬車還有數分鐘到達宅邸，在家主的允許下，等待期間女孩們都紛紛將目光投向身邊的人。
這也是一場無形的競爭，只為自己能夠得到更好的待遇。
在眾女的竊竊私語中，祈踮起腳尖眺望著隊伍前列的某個身影。
「啊，有了有了……」
那名銀髮的少女今天穿著青墨色的旗袍式裙，頭髮盤出一團繞圈，剩餘的青絲自然垂下。
只是看著背影，就仿佛仙女下凡，散播著古墨水香的韻味。
這種由內而外的氣質與一旁的兩名身穿暴露抹胸短裙的上女顯得截然不同，如果讓祈在這三者中只憑氣質挑選一位聖女出來的話，她毫無疑問會選擇前者。
當然，因為有過祝福前的那件事，祈對這個近期才出現在家族中的女性抱有好感。
「好美……」
銀髮少女跟身旁的侍女聊著天，側臉方向的掩嘴微笑被祈盡數捕捉在眼中。
下一刻，銀髮少女的視線與祈相撞。
這麼遠的距離，而且在茫茫人海中還能夠準確定位到祈的方向，銀髮少女儒雅微笑，向著祈點頭致意。
「！」
祈被這一個動作嚇得不輕，連忙偏開視線低下頭去。
等到再次抬頭偷瞄那邊，銀髮上女似乎被身旁的侍女說著什麼，從後者那說一句往這邊看一眼的模樣，多半是「大小姐不要跟下女有太多接觸」的話之類的吧。
只是被看了一眼，祈的心臟就像是要蹦出來一般，在緊張的氛圍中，馬車悄然而至……
……
獸人領可以簡單地分為兩個大的區域，祝福之都與混亂之都。
從名字上就能夠看出，兩個區域各自的特色。
當然這畢竟是近年來以無惡不作出名的雜種區，與人族領那樣將領地用高牆圍起，日常有騎士團巡邏的高度治安沒法比，充其量不過是在三大家族的鎮壓下，祝福之都不論是生活質量還是士兵的實力都會有一個大的提升。
至於這些得到精良裝備，經歷過祝福的士兵是為了保護民眾而行動，還是為了滿足私慾而徇私枉法就不得而知了。
「情況如何？」
「今天的舞踏會會在城西的歌舞町舉辦，大概率就是最高最大的那棟紫苑閣了。目前已經偵測到了愛德迪爾家與萊納布拉特家的行徑車隊，比嘉由家的人也在準備著了。」
「教會方面呢？」
「一切照常，安排了不少兵力在巡邏。倒是這邊的舞踏會，完全不擔心的樣子。」
祝福之都的一家小酒館中，幾個平民打扮的人物在交談著。
有刻意使用了隔音加擾亂術式，在路人耳中聽起來，他們只是在聊著家常而已。
「說什麼聖女，我看不過是一幫賣淫女！」
「不要急，這一次的聖女選拔比以往都要久的多，不僅是我們，幾個家族內部估計也有言語，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是教會搞的什麼把戲。你們不妨回想一下之前聖女在任時的情況，那個家族一家獨大，雜種區里幾乎所有的資源都向那邊傾斜。而現在，三大家族互相牽制，得到利益的反而是中立方。」
「你是說教會在有意營造現在的局面？偏偏教會周圍的戒備一天比一天森嚴，如果能夠進入其中調查說不定會有發現。」
「哼，我是不知道什麼聖女不聖女，只是不趕緊整治一下現在的制度，混亂之都那邊都不是人待的地方。若不是其他領地都不接納我們這種雜種出身的人，鬼才希望待在這裡！」
「要麼顛覆教會與三大家族的聯合統治，要麼由我們來控制聖女，不管是哪條路都困難重重。本家那邊怎麼說？」
「姑且派了一位大人去參加了，但是你知道的，那些上女一個比一個囂張跋扈，要從這些人中挑選出一名聖女，倒不如直接從路邊拉一個女孩來要好得多。」
「距離試煉的日子不多了，如果這邊不行的話，要考慮偏激的手段了。」
「哦！終於可以大幹一場了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有過多的犧牲……」
祝福之都，紫苑閣。
被舞踏會的活動包場，這個大型花樓早在前幾天就開始清理場地，布置起高雅而華麗的裝飾。
以三大家族的家主輪番表態而開篇的晨會，雖然沒有比較重要的活動，但對於早起到現在一直為次女與上女服務的祈來說，還是顯得有些勞累。
明明沒有捲入其中，但眾女之間陰柔怪氣，明爭暗鬥的對話讓祈的腦袋如同漿糊般搖搖晃晃。
「祈，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裡先交給我。」
從祈的手中拿去餐盤與酒盅，室友倒是表現得很輕鬆。
在場地中的並不只有數量繁多的聖女候補，對於下女來講，哪怕是站在晨會兩旁駐守的護衛都是非常好的搭訕目標。
在入會前，女性可以領取到自己休息房間的鑰匙，男性則是帶有魔力印記的子母髮髻，只要交給中意的異性，如果對方同意的場合，兩人輕而易舉就能夠找到彼此的位置。
這種隱形的交流，哪怕是在活動之中也是被容許退場且不會有任何人怪罪的。
鑰匙可以送出去複數，而只有最後一把才會生效，髮髻也是同理，如果順著微微發熱的子髮髻去往的地方已經有匹配的男性存在，即可以尋找下一個目標。
但是這種場合，對於祈來說還是負擔太大了。
拖著累趴的身體，祈趴在休息室中的桌子上短暫歇息。
晨會應該是舞踏會中最勞累的階段，鋒芒的初步對爭，心儀之人的複雜篩選，加上後續活動的設備布置。
但對於侍女來說，每一次的工作相當於一次出席。
舉手投足之間若是能用魅力捕捉到獵物，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唔……」
感覺有人給自己蓋上了毛毯。
祈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之前在倉庫里碰見的那個青年正坐在自己身前。
「啊！這個……那個……我絕對不是在偷懶還是什麼，只是有點太累了……」
青年無神的眼睛沒有在意，目光在祈的身上略帶疑惑地掃視一圈後，他推動身下的輪椅移動到休息室的一角，腦袋半靠在牆壁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奇怪的人……」
祈在心中念叨。
跟那名銀髮少女一樣，這個古怪的，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黑髮青年是唯二對自己釋放善意的人。
「黑色的頭髮……跟我一樣呢。」
只是因為有相同顏色的頭髮，祈開心地微笑起來。
長時間的打量自然引起了青年的注意，四目相對，滾燙的熱流在祈的胸口散開，她趕緊收回目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方前的痴態，不由得紅了臉龐。
偏開視線後，青年也沒有說什麼，感知到房間中的氣氛逐漸冷靜後，祈縮著身子，恨不得鑽進毛毯里。
「我在想什麼啊……但是……好暖和……」
明明應該在外頭盡力展現自己的時間，祈卻在休息室中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