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復命
當被奴隸帶到王宮的正殿時，萊狄李婭就看到了端坐於王座之上、捧著一本大書、面色沉得和老橡樹皮一樣的父親。
給她帶路的奴隸見主人這幅樣子，乖乖地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拉米達提六世的眼珠緩緩轉動，掃過大殿的每一處。
那雙眼睛好像兩顆碧色的星辰，璀璨奪目，閃爍的光輝令一切陰影中的東西都無所遁形。
這雙眼睛讓觸手怪想到了萊狄李婭，她的眼睛也像這樣閃爍。
相比之下，她的母親的眼睛反而沒有這麼明亮。
但這目光現在讓觸手怪不寒而慄。
那是像夜梟、豹子一樣犀利的眼神，好像能把影子都從黑暗中硬生生拽出來一樣。
浮汞已經是凡人無法想像的領域，拉米達提六世全神貫注的凝視，可能比普通的偵測魔法都要強力。
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別人以後，拉米達提六世才放鬆下來。
「萊狄李婭，快過來！」他顯得很急切，「有很重要的東西需要你看看！」
眼尖的萊狄李婭已經看到了他捧著的那本石殼大書，便問：「是有預言麼，父親？」
「什麼都瞞不過你。」拉米達提六世笑著點了點頭，但神情馬上又變得嚴肅，「是非常神聖而且至關重要的預言，你快上來吧。」
見父親這樣，萊狄李婭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她鄭重其事地走到王座前，從拉米達提六世手中接過了那本《達蘇朗預言書》。
她才剛剛抓住書，那書竟然就自行擺正了位置，隨後無風自動，書頁一頁頁翻過。
萊狄李婭和觸手怪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直到翻動戛然而止。
觸手怪好奇地想要看看到底有什麼預言會給萊狄李婭，卻感到一股強光直朝自己刺來。
那光就好像無數根冰針，狠狠扎進他的皮膚，融化，他的視力幾乎瞬間失去。
隨之而來的是久違疼痛和酸脹，就像在地球上被強光晃了眼睛的感覺，只是更痛、更漲，而且他並沒有眼睛，所以難受的是整個皮膚。
這痛苦差點讓他解除附體落到地上哀嚎著打滾。還好僅存的一絲理智讓他忍住了，不然拉米達提六世可能就要變成錯殺女兒男朋友的兇手了。
但萊狄李婭卻面露驚愕之色，好像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東西。她看向拉米達提六世，張口欲問。但她的父親卻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疑問。
「這是先祖達蘇朗賜予你的指引與啟示，僅屬於你一人。」他道，「這條預言被神力覆蓋，除你以外無人可以看到它真實的內容。我想這也是先祖的意思，英雄的預言，只屬於英雄就好，其他人沒有資格得知，更沒有資格替英雄解讀。」
觸手怪聽得迷迷糊糊，什麼英雄，什麼啟示？但萊狄李婭卻好像理解了，沉默地點了點頭。
拉米達提六世來到萊狄李婭跟前，輕輕撫摸著附有神力的書頁，目光仿佛已經投向了遙遠的過去：「你還記得這一頁麼，萊狄李婭？你小時候我給你看過的。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若是生為男兒，這一頁就一定會是為你而留的。只是沒有想到啊……」他看著萊狄李婭，感慨萬千：「命運給了你錯誤的性別，卻又給了你更加精彩的人生。」說到這裡，他又驕傲了起來：「我就說，我的女兒一定是最棒的！」
「父親……」當著觸手怪的面被親爹這樣一頓夸，萊狄李婭臉都有點紅了。
「害羞什麼？先祖達蘇朗都認可了你，稱你一句最強不過分吧？」拉米達提六世對她的反應不以為然，「這條預言幾千年都沒人揭得開呢！」
聽到這裡觸手怪也大概懂了，萊狄李婭應該是應驗了某個古老的預言，成了一個被達尼契斯人的神達蘇朗認可的未來之星什麼的。
「有這條預言，接下來我們也可以大刀闊斧地辦事了。」拉米達提六世欣慰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雖然不能明說你就是達蘇朗選中的豪傑，但說你得到了神明的肯定就夠了。到時候有神殿背書，誰敢不為你做事？」
「父親，也不必這樣，還是全憑大家自願……」萊狄李婭忙道。
「到時候，我會安排你二哥做將軍。有先祖的神諭，他肯定會服從安排的。」拉米達提六世又道。
「二哥……他並不喜歡戰爭吧？」萊狄李婭猶豫道。
「但是他敬神。你忘了麼？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努馬。」拉米達提六世笑道，「有神諭在，他一定會聽你的話的。別的地方，也不用多擔心了，反正實際指揮軍團的人是你，他只要服從命令就行。」
觸手怪為萊狄李婭的二哥感到由衷的悲哀。
他現在是看出來了，至少拉米達提六世對待子女是絕對偏心眼的，對萊狄李婭就寵愛備至，對萊狄李婭的這個二哥，純純是當工具人在看。
不過，至少對萊狄李婭來說，這是好事。
「我覺得二哥還是更適合去神殿。」萊狄李婭嘟噥道。
對女兒的話，拉米達提六世裝作沒有聽到，反而提高聲音道：「啊，對了，昨天你要我查的那兩件事，我已經派人查完了。」
「是關於民意的那兩件麼？」聽到這話，萊狄李婭立即來了精神。
「民意？也能這麼說吧。」拉米達提六世點了點頭，「首先，價格方面……雖然我們這很少有人靠工錢吃飯，但是二百二十五個路穆大銀幣（就是第納爾）要是全買糧食的話，也差不多是一家人兩年多的收成了。而且錢肯定是要比糧食受歡迎的。」
「然後，公民們對路穆人的態度……」他悻悻地哼了一聲，「哼，算皮里蓋烏斯那小子走運！之前那場戰爭對我們幾乎沒有影響，今年秋天還是個豐年。幾次慶典以後，已經沒有人還記得當初皮里蓋烏斯威脅我們的時候那種人心惶惶的日子了。」
萊狄李婭等著他的下文，卻發現他好像已經把話說完了。
「父親……」她只能主動開口問道，「那錫諾普那邊的反應呢？」
「啊？」拉米達提六世瞪大了眼，「啊，啊，那個啊！我，我……嗯，我已經派人去問了，但是這個回信肯定得等幾天，是不是？」
觸手怪覺得他肯定是把這事忘了。
「要等幾天麼……」萊狄李婭的表情有點小糾結。
「就算現在就知道了錫諾普那邊的表態，募集軍團也得花很多時間的。」拉米達提六世安慰道，「這段時間你正好可以陪陪你媽嘛，這一年可苦了她了。」
「嗯……」萊狄李婭輕輕點了點頭，又為難道，「但是父親，你知道的，我現在有一整個軍團需要管理，而我已經快半年沒有見過他們了。如果只是在伯羅尼撒待幾天，那應該沒有問題。但要是時間拖太久，我怕他們上戰場時會沒有狀態。」
「那等錫諾普那邊消息來了，你就回去吧。」拉米達提六世對女兒從善如流。
觸手怪在心裡嘆了口氣。
萊狄李婭在這事上確實很難做。
不留對不起家人，尤其是為了她把頭髮都愁白了的簡妮婭；但要是留到軍團募集好再走，那很可能就沒時間訓練「雲雀翎」的人了。
別的不說，「雲雀翎」上次大大小小几仗打下來損傷近半，這次肯定補了不少新人。
要是不好好操練一番，到時候肯定指揮不動。
還好家人能理解，沒泛起什麼波瀾。
接下來的幾天，萊狄李婭過得格外悠閒和……彆扭。
觸手怪發現她好像更喜歡那種大家庭團聚的感覺，然而現在她單獨見自己父母都要躲躲藏藏，這讓她一點沒有回家的感覺。
好在，在信使的努力下，這種生活只持續了四天。
隨後就是不出所料的消息，錫諾普國王同意了伯羅尼撒的要求，願意和伯羅尼撒各出兩千人組成一支軍團。
但是也有要求，就是陣亡及殘疾者必須能拿到相當於四年軍餉的補償。
那邊對此的解釋是，對一個失去頂樑柱的家庭來說，這樣的補償是合理而且實際上遠遠不夠的。
拉米達提六世覺得這個要求合理而且非常有參考價值，就決定不僅要答應，而且要給伯羅尼撒的軍隊也安排上。
反正都是皮里蓋烏斯出錢，又能給國民實惠又能坑冤家，這種贏兩次的事肯定得狠狠來兩下。
事情敲定，萊狄李婭就先回去復命了。
匯報以後，皮里蓋烏斯對新軍團的指揮權倒是毫無異議，反而在撫恤金上面糾結起來。
「要九百，這都和我們自己的士兵差不多檔次了。」他遲疑道，「給這個價，我都能迴路穆自己再招募一個軍團了。」
萊狄李婭對他的猶豫感到很無語。她是真有點受不了自己這個婆婆媽媽的上司。
她剛想開口爭辯，就聽觸手怪道：「你不用和他扯什麼，就和他說，你要是回去繼續談判，至少又得五天時間。考慮到推諉扯皮，十天以上不是沒有可能。」
「？」萊狄李婭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將軍閣下，這件事不是不可以談，但是恐怕達尼契斯那邊會很不願意。我這次是以最快的速度談判，才能五天就回來復命。如果這次再去，反覆的討價還價之下，要的時間可能就不是五天，十天了。」
「嘶……」皮里蓋烏斯登時肉疼得齜牙咧嘴。
他在帳篷里來回踱步，長吁短嘆，做了不知道多久思想鬥爭，才下定決心般道：「行吧，那就這樣！」但立即又補充道：「但是你得把這些消息在塔盧斯普萊斯散布出去……嗯，我也會派人去的……」
萊狄李婭完全不懂皮里蓋烏斯想做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這事很麻煩，於是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是。」
「達尼契斯那邊什麼時候能到？」皮里蓋烏斯又問。
「那邊表現得很積極，我估計半個月時間就行。」萊狄李婭道。
「行，那這事就這樣吧。」皮里蓋烏斯有點煩躁地擺了擺手，「幾個月沒見，你也要熟悉熟悉自己的軍團吧。抓緊時間把他們練練吧。」
「是。」萊狄李婭輕輕點頭，便走出了營帳。
剛走出去，她就迫不及待地用魂觸問觸手怪：「特雷迪烏斯，你怎麼知道提時間就能說服皮里蓋烏斯的？」
提到這個，觸手怪就感到樂不可支。
他感覺自己真的在一點點學會拿捏人心，而且學得很成功。
他忍著笑說明道：「你有沒有發現，平常皮里蓋烏斯都挺豪邁的，提到錢就開始扭扭捏捏？」
「是的，他那副樣子真讓人受不了。」萊狄李婭抱怨道。
「大概是窮怕了吧。」觸手怪小小地損了皮里蓋烏斯一句，「所以錢上的事，你要以毒攻毒。他嫌貴，你就讓他覺得換個方案會虧更多。就像這次，我們拿時間說事就行。軍隊滯留在玫德李長城，該做的事沒做，但軍餉還得發，十天下來他能虧好幾個塔倫特。撫恤金是鈍刀子割肉，但軍隊滯留浪費一眼就能望得見。所以他肯定就不想扯撫恤金的事了。」
「他說要向塔盧斯普萊斯散布消息，估計也是想利用撫恤金這事宣傳以後，方便以後在塔盧斯募兵。」觸手怪繼續猜測道，「有達尼契斯人的例子在，塔盧斯人肯定會很樂意投靠這麼一位慷慨的將軍的。這樣他花的撫恤金也算有點值當了。」
其實還有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皮里蓋烏斯應該從來沒有把萊狄李婭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放在眼裡。
所以萊狄李婭不著痕跡地耍點小心機，他是絕不會懷疑的，只會順著觸手怪給的思路走。
「原來如此。」萊狄李婭恍然大悟。
他們一邊閒聊，一邊走向「雲雀翎」的軍營。那裡並不難認，因為已經有一面繡著金色雲雀翎羽的旗幟立在那了。
走到半路，就看到有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是克里圖媞婭和露西妲。
見到萊狄李婭，露西妲立即面露激動之色，克里圖媞婭也高興地揮起了手：「萊希亞！你回來啦！」她一邊加快腳步，一邊笑道：「剛剛聽巡邏的人說有人從外面回來，直接去了將軍的大帳，我就猜到一定是你！」
露西妲連忙跑到萊狄李婭身邊，輕聲問道：「一切都順利麼？」
「很順利。」萊狄李婭也笑了起來，「再過幾天，我就是兩個軍團的軍團長了。」
「恭喜你。」露西妲由衷祝賀道。
「太厲害啦。」克里圖媞婭滿臉羨慕，「雖然都只是輔兵軍團，但是那可是兩個軍團呢！很多出身高貴的貴族三十四歲也沒有這樣的成就。」
閨蜜們的恭維讓萊狄李婭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只能含混道：「單說數量沒有意義，還是要戰場上見真章。」
「怎麼這麼嚴肅呀！」克里圖媞婭掩嘴笑道。她的笑容甜美而且帶著一種無拘無束的樂觀，讓萊狄李婭略微放鬆。
「因為接下來要去看看「雲雀翎」呢。」萊狄李婭苦惱道，「我已經快半年沒有見過他們了，他們又補了將近一半的新兵，也不知道現在成什麼樣了。」
克里圖媞婭的笑容越發得意：「我和露西妲可都幫你看好啦，「雲雀翎」現在可好得很呢。老兵們都說跟著萊希亞軍團長肯定能打勝仗，搞得新兵們也都對你很崇拜呢。」
「是的，萊希亞真的很受歡迎。」露西妲重重點頭，但又皺起了眉，「只是，只是……」
「露西妲，你但說無妨。」萊狄李婭溫和地說道。
「只是……」露西妲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們還沒有見過真正的你。萊希亞你的形象，有點不夠威嚴。」
「是這個道理。」觸手怪用魂觸悄悄說道，「對新兵而言你還只是一個抽象的形象，肯定都是往高大威嚴的方向想。但要是看到你是這樣一個小姑娘，難免會看輕你。所以不能過分樂觀。」
萊狄李婭點頭道：「我明白了。看來還是要表現得嚴厲一點。」
露西妲微微點頭。
克里圖媞婭鬱悶道：「你們都好懂行伍中間的事呢。我就只能看看熱鬧。」
「克里圖媞婭有自己擅長的東西。」萊狄李婭笑著安慰她道，「你的魔法總是能幫到我們。」
「啊，說起這個……」克里圖媞婭好像想到了什麼，鬼鬼祟祟地湊到了萊狄李婭耳邊，「萊希亞，如果你這幾天有時間的話，能不能來我帳篷一趟？最好把觸手也帶上，我有個東西想給你們看看……」
「是麼？」萊狄李婭驚訝地看著她，「好的，我會去的。」
觸手怪也很好奇，這個小妮子有什麼東西要給他們看？只可惜克里圖媞婭現在正賣著關子，只能等萊狄李婭檢閱完「雲雀翎」再去揭曉答案了。
在露西妲的幫助下，萊狄李婭很快找到了傳令兵，並發出了集合的指令。很快，整個雲雀翎都知道他們的軍團長回來了。
接到命令的眾人便熙熙攘攘地聚集，在指定的地點擺好了陣勢。
中城要塞是為大軍長期駐紮設計的，有不止一個供軍團展開進行檢閱和訓練的廣場。
不過這些廣場多少都有點擠，配合上一堆不懂列陣的新兵蛋子，更是一場災難。
幾千個人就好像被大水沖了的螞蟻一樣到處亂竄，還有人交頭接耳，整個廣場頓時亂成一鍋粥。
萊狄李婭等人都在高處觀察，將這亂象盡收眼底。
露西妲忍不住嘆了口氣，克里圖媞婭卻被這些亂鬨鬨的大兵逗得「咯咯咯」笑了起來。
觸手怪也感覺這場景有點辣眼睛，但是平下心去看，又感覺確實很滑稽。
但萊狄李婭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一張小臉憋得鐵青，眼神仿佛要殺人。
一番喧鬧之後，隊可算是排好了。
看得出皮里蓋烏斯這幾個月也不是什麼事都沒幹，至少這些兵在站定以後隊排得還是有模有樣的。
隊形勉強整齊，也沒有人喧譁，倒也不像是上不了戰場的樣子。
見此，萊狄李婭神色稍霽。
觸手怪放眼望了望，就看到「雲雀翎」的軍容已經有了些不同。
很多新兵都沒有那種路穆步兵標誌性的大方盾，轉而用起了圓盾和短劍，背著箭筒和弓，看起來更像是蠻族軍隊了。
許多老兵也都改成了這幅行頭，只有靠前排的士兵還在用長槍大盾。
篤里安一向是路穆對抗瑞特人的最前線，習慣於這樣的裝備倒也合理。
「我看他們的裝備都變了很多啊。」他隨便和萊狄李婭提了一嘴，「以後你的指揮思路可能得變一變了。」
萊狄李婭輕輕點頭。
「這麼做是對的。」她道，「我們現在有的全都是重步兵軍團，面對瑞特人的騎兵實在太吃虧了。有大規模的弓箭手和輕步兵，就不用怕側翼受到騷擾和埋伏。」
「還有這事？」這下觸手怪對皮里蓋烏斯刮目相看了。他還以為人家是要省錢，沒想到真是考慮過軍隊配置以後的結果。
「但是輕步兵必須要靈活，像今天這樣的事是絕對不能在戰場上發生的。不然的話，敵人都不需要做什麼，只要我們自己變幾次陣，就自亂陣腳了。」萊狄李婭蹙眉道。
「你按你的想法來，這方面我一竅不通。」這種專業領域，觸手怪還是更信任萊狄李婭的直覺。
萊狄李婭微微點頭，便看向高台下仰望著自己的士兵們，開口想要發令。然而，話還沒出口，她卻先僵住了。
「怎麼了？」在有人反應過來以前，觸手怪就發現了她的不對。
「我……不懂這個。」萊狄李婭有點尷尬地用魂觸答道，「變陣的時候，他們的跑法、路徑應該都有講究的吧？但是這些太細了，我不懂。」
觸手怪不由得啞然失笑，趕緊出主意道：「你先隨便訓個話，讓克里圖媞婭和露西妲趕緊去找幾個其他軍團的老兵來教教他們吧。最好是拔岳者軍團的，他們對各種細節肯定很熟悉。」
「對，對。」萊狄李婭忙轉過頭，偷偷吩咐露西妲。接到命令的露西妲沒有絲毫遲疑，立馬拉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克里圖媞婭走了。
萊狄李婭則只能硬著頭皮面對幾千個大兵，絞盡腦汁編道：「「雲雀翎」的士兵們！既然加入了這個軍團，我相信你們肯定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萊希亞，是你們的軍團長，也是給這個軍團屢次帶來奇蹟的人……」
不得不說她在演講上確實有天賦，沒有腹稿依舊能硬扯半天。而且看下面人的表情，好像並沒有聽出她在硬拖時間。
克里圖媞婭和露西妲花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才回來。她們還真的帶來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中年男人，看起來都是久經沙場了。
這些老兵大概以前也教過不少新人，在萊狄李婭的指揮下很快代入了角色。
「雲雀翎」的眾人表現得很聽話，或者說，比觸手怪想像的聽話不少。只是小小地懲戒了幾個刺頭，大家就開始老老實實地訓練了。練了小半天，看上去竟然有點像模像樣的意思。
見這些大頭兵都如此識相，觸手怪也就放下了心。
操練結束後，萊狄李婭便讓軍團原地解散了。觸手怪抓住這個機會，悄悄用魂觸問道：「明天你還練麼？」
「必須要練的。」萊狄李婭看起來心情有點沉重，「他們現在的體力和靈活性都還不達標，這樣上戰場只會給人添亂。」
「之前他們也沒經受過多少訓練，不也表現得挺好麼？」觸手怪指的是一年前的老「雲雀翎」軍團。
「你忘了麼？他們將整個側翼都暴露給了韋德人的騎兵……」提到這個，萊狄李婭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的，而且我要讓他們做得比那更好！」
「加油吧。」觸手怪在軍事上也只能給她點精神支持了，「對了，明天你還要練的話，要不要把亞爾蘭娜和蒂耶塔也帶在身邊？」
「為什麼要帶她們？」萊狄李婭有點詫異。
「主要是為了嚇嚇她們。」觸手怪笑道，「她們看你幾句話就能讓幾千個大老爺們跑來跑去的，肯定會對你敬畏得不行。而且，有兩個奴隸在身邊，你這邊氣勢也能足一點嘛。」
「你不是已經把她們治得服服帖帖了麼？」
「服服帖帖也有不同的呀。」觸手怪嘆道，「亞爾蘭娜的話，我是真的挺放心她。她一看就是那種沒什麼腦子的人，現在已經完全死心塌地了。但蒂耶塔就不一樣，她還有自己的心思。要打個比方的話，如果我把她們派到很遠的地方做一年事，亞爾蘭娜肯定會在一年後老老實實回來，而蒂耶塔，多半是要一去不復返了。」
這也是他頭疼的地方。
人心難測，即便有系統的幫助，他也只能模模糊糊把握住奴隸們的想法。
蒂耶塔的韌性有點超乎他的預料，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調教這個奴隸了。
有的時候他也會想，會不會人的性格就是如此，有的人用常規手段就是永遠也馴服不了。
你可以讓他們做牛做馬，但他們絕不會在心裡把自己當作牛馬。
雖然觸手怪自信，如果他使出全力，帶來的快感絕不遜色於吸毒，但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
到時候能得到的不過是個沒有思想的肉玩偶罷了。
而他想要的，是一個絕對忠誠於自己，又有自己想法，能獨立處置事務的完美心腹。
「那就讓她們來吧。」萊狄李婭挑了挑眉，「但我不覺得那會有什麼用。」
「有總比沒有好。」觸手怪笑道，「那我今晚就去給她們來個下馬威，讓她們明天聽話一點。」
「你就是想找個機會去見她們吧，特雷迪烏斯？」萊狄李婭似笑非笑地問道。
「那倒沒有，我現在興奮勁已經過去了。」觸手怪坦然道，「感覺想讓她們真有點用，我必須得再變強一些，讓她們有成體系的能力才行。現在的話，也只能慢慢攢本錢了。」
「明明都是些色色的事情，你倒是能說得一本正經。」萊狄李婭嗔怪道。
給她帶路的奴隸見主人這幅樣子，乖乖地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拉米達提六世的眼珠緩緩轉動，掃過大殿的每一處。
那雙眼睛好像兩顆碧色的星辰，璀璨奪目，閃爍的光輝令一切陰影中的東西都無所遁形。
這雙眼睛讓觸手怪想到了萊狄李婭，她的眼睛也像這樣閃爍。
相比之下，她的母親的眼睛反而沒有這麼明亮。
但這目光現在讓觸手怪不寒而慄。
那是像夜梟、豹子一樣犀利的眼神，好像能把影子都從黑暗中硬生生拽出來一樣。
浮汞已經是凡人無法想像的領域，拉米達提六世全神貫注的凝視，可能比普通的偵測魔法都要強力。
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別人以後，拉米達提六世才放鬆下來。
「萊狄李婭，快過來！」他顯得很急切，「有很重要的東西需要你看看！」
眼尖的萊狄李婭已經看到了他捧著的那本石殼大書，便問：「是有預言麼，父親？」
「什麼都瞞不過你。」拉米達提六世笑著點了點頭，但神情馬上又變得嚴肅，「是非常神聖而且至關重要的預言，你快上來吧。」
見父親這樣，萊狄李婭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她鄭重其事地走到王座前，從拉米達提六世手中接過了那本《達蘇朗預言書》。
她才剛剛抓住書，那書竟然就自行擺正了位置，隨後無風自動，書頁一頁頁翻過。
萊狄李婭和觸手怪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直到翻動戛然而止。
觸手怪好奇地想要看看到底有什麼預言會給萊狄李婭，卻感到一股強光直朝自己刺來。
那光就好像無數根冰針，狠狠扎進他的皮膚，融化，他的視力幾乎瞬間失去。
隨之而來的是久違疼痛和酸脹，就像在地球上被強光晃了眼睛的感覺，只是更痛、更漲，而且他並沒有眼睛，所以難受的是整個皮膚。
這痛苦差點讓他解除附體落到地上哀嚎著打滾。還好僅存的一絲理智讓他忍住了，不然拉米達提六世可能就要變成錯殺女兒男朋友的兇手了。
但萊狄李婭卻面露驚愕之色，好像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東西。她看向拉米達提六世，張口欲問。但她的父親卻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疑問。
「這是先祖達蘇朗賜予你的指引與啟示，僅屬於你一人。」他道，「這條預言被神力覆蓋，除你以外無人可以看到它真實的內容。我想這也是先祖的意思，英雄的預言，只屬於英雄就好，其他人沒有資格得知，更沒有資格替英雄解讀。」
觸手怪聽得迷迷糊糊，什麼英雄，什麼啟示？但萊狄李婭卻好像理解了，沉默地點了點頭。
拉米達提六世來到萊狄李婭跟前，輕輕撫摸著附有神力的書頁，目光仿佛已經投向了遙遠的過去：「你還記得這一頁麼，萊狄李婭？你小時候我給你看過的。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若是生為男兒，這一頁就一定會是為你而留的。只是沒有想到啊……」他看著萊狄李婭，感慨萬千：「命運給了你錯誤的性別，卻又給了你更加精彩的人生。」說到這裡，他又驕傲了起來：「我就說，我的女兒一定是最棒的！」
「父親……」當著觸手怪的面被親爹這樣一頓夸，萊狄李婭臉都有點紅了。
「害羞什麼？先祖達蘇朗都認可了你，稱你一句最強不過分吧？」拉米達提六世對她的反應不以為然，「這條預言幾千年都沒人揭得開呢！」
聽到這裡觸手怪也大概懂了，萊狄李婭應該是應驗了某個古老的預言，成了一個被達尼契斯人的神達蘇朗認可的未來之星什麼的。
「有這條預言，接下來我們也可以大刀闊斧地辦事了。」拉米達提六世欣慰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雖然不能明說你就是達蘇朗選中的豪傑，但說你得到了神明的肯定就夠了。到時候有神殿背書，誰敢不為你做事？」
「父親，也不必這樣，還是全憑大家自願……」萊狄李婭忙道。
「到時候，我會安排你二哥做將軍。有先祖的神諭，他肯定會服從安排的。」拉米達提六世又道。
「二哥……他並不喜歡戰爭吧？」萊狄李婭猶豫道。
「但是他敬神。你忘了麼？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努馬。」拉米達提六世笑道，「有神諭在，他一定會聽你的話的。別的地方，也不用多擔心了，反正實際指揮軍團的人是你，他只要服從命令就行。」
觸手怪為萊狄李婭的二哥感到由衷的悲哀。
他現在是看出來了，至少拉米達提六世對待子女是絕對偏心眼的，對萊狄李婭就寵愛備至，對萊狄李婭的這個二哥，純純是當工具人在看。
不過，至少對萊狄李婭來說，這是好事。
「我覺得二哥還是更適合去神殿。」萊狄李婭嘟噥道。
對女兒的話，拉米達提六世裝作沒有聽到，反而提高聲音道：「啊，對了，昨天你要我查的那兩件事，我已經派人查完了。」
「是關於民意的那兩件麼？」聽到這話，萊狄李婭立即來了精神。
「民意？也能這麼說吧。」拉米達提六世點了點頭，「首先，價格方面……雖然我們這很少有人靠工錢吃飯，但是二百二十五個路穆大銀幣（就是第納爾）要是全買糧食的話，也差不多是一家人兩年多的收成了。而且錢肯定是要比糧食受歡迎的。」
「然後，公民們對路穆人的態度……」他悻悻地哼了一聲，「哼，算皮里蓋烏斯那小子走運！之前那場戰爭對我們幾乎沒有影響，今年秋天還是個豐年。幾次慶典以後，已經沒有人還記得當初皮里蓋烏斯威脅我們的時候那種人心惶惶的日子了。」
萊狄李婭等著他的下文，卻發現他好像已經把話說完了。
「父親……」她只能主動開口問道，「那錫諾普那邊的反應呢？」
「啊？」拉米達提六世瞪大了眼，「啊，啊，那個啊！我，我……嗯，我已經派人去問了，但是這個回信肯定得等幾天，是不是？」
觸手怪覺得他肯定是把這事忘了。
「要等幾天麼……」萊狄李婭的表情有點小糾結。
「就算現在就知道了錫諾普那邊的表態，募集軍團也得花很多時間的。」拉米達提六世安慰道，「這段時間你正好可以陪陪你媽嘛，這一年可苦了她了。」
「嗯……」萊狄李婭輕輕點了點頭，又為難道，「但是父親，你知道的，我現在有一整個軍團需要管理，而我已經快半年沒有見過他們了。如果只是在伯羅尼撒待幾天，那應該沒有問題。但要是時間拖太久，我怕他們上戰場時會沒有狀態。」
「那等錫諾普那邊消息來了，你就回去吧。」拉米達提六世對女兒從善如流。
觸手怪在心裡嘆了口氣。
萊狄李婭在這事上確實很難做。
不留對不起家人，尤其是為了她把頭髮都愁白了的簡妮婭；但要是留到軍團募集好再走，那很可能就沒時間訓練「雲雀翎」的人了。
別的不說，「雲雀翎」上次大大小小几仗打下來損傷近半，這次肯定補了不少新人。
要是不好好操練一番，到時候肯定指揮不動。
還好家人能理解，沒泛起什麼波瀾。
接下來的幾天，萊狄李婭過得格外悠閒和……彆扭。
觸手怪發現她好像更喜歡那種大家庭團聚的感覺，然而現在她單獨見自己父母都要躲躲藏藏，這讓她一點沒有回家的感覺。
好在，在信使的努力下，這種生活只持續了四天。
隨後就是不出所料的消息，錫諾普國王同意了伯羅尼撒的要求，願意和伯羅尼撒各出兩千人組成一支軍團。
但是也有要求，就是陣亡及殘疾者必須能拿到相當於四年軍餉的補償。
那邊對此的解釋是，對一個失去頂樑柱的家庭來說，這樣的補償是合理而且實際上遠遠不夠的。
拉米達提六世覺得這個要求合理而且非常有參考價值，就決定不僅要答應，而且要給伯羅尼撒的軍隊也安排上。
反正都是皮里蓋烏斯出錢，又能給國民實惠又能坑冤家，這種贏兩次的事肯定得狠狠來兩下。
事情敲定，萊狄李婭就先回去復命了。
匯報以後，皮里蓋烏斯對新軍團的指揮權倒是毫無異議，反而在撫恤金上面糾結起來。
「要九百，這都和我們自己的士兵差不多檔次了。」他遲疑道，「給這個價，我都能迴路穆自己再招募一個軍團了。」
萊狄李婭對他的猶豫感到很無語。她是真有點受不了自己這個婆婆媽媽的上司。
她剛想開口爭辯，就聽觸手怪道：「你不用和他扯什麼，就和他說，你要是回去繼續談判，至少又得五天時間。考慮到推諉扯皮，十天以上不是沒有可能。」
「？」萊狄李婭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將軍閣下，這件事不是不可以談，但是恐怕達尼契斯那邊會很不願意。我這次是以最快的速度談判，才能五天就回來復命。如果這次再去，反覆的討價還價之下，要的時間可能就不是五天，十天了。」
「嘶……」皮里蓋烏斯登時肉疼得齜牙咧嘴。
他在帳篷里來回踱步，長吁短嘆，做了不知道多久思想鬥爭，才下定決心般道：「行吧，那就這樣！」但立即又補充道：「但是你得把這些消息在塔盧斯普萊斯散布出去……嗯，我也會派人去的……」
萊狄李婭完全不懂皮里蓋烏斯想做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這事很麻煩，於是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是。」
「達尼契斯那邊什麼時候能到？」皮里蓋烏斯又問。
「那邊表現得很積極，我估計半個月時間就行。」萊狄李婭道。
「行，那這事就這樣吧。」皮里蓋烏斯有點煩躁地擺了擺手，「幾個月沒見，你也要熟悉熟悉自己的軍團吧。抓緊時間把他們練練吧。」
「是。」萊狄李婭輕輕點頭，便走出了營帳。
剛走出去，她就迫不及待地用魂觸問觸手怪：「特雷迪烏斯，你怎麼知道提時間就能說服皮里蓋烏斯的？」
提到這個，觸手怪就感到樂不可支。
他感覺自己真的在一點點學會拿捏人心，而且學得很成功。
他忍著笑說明道：「你有沒有發現，平常皮里蓋烏斯都挺豪邁的，提到錢就開始扭扭捏捏？」
「是的，他那副樣子真讓人受不了。」萊狄李婭抱怨道。
「大概是窮怕了吧。」觸手怪小小地損了皮里蓋烏斯一句，「所以錢上的事，你要以毒攻毒。他嫌貴，你就讓他覺得換個方案會虧更多。就像這次，我們拿時間說事就行。軍隊滯留在玫德李長城，該做的事沒做，但軍餉還得發，十天下來他能虧好幾個塔倫特。撫恤金是鈍刀子割肉，但軍隊滯留浪費一眼就能望得見。所以他肯定就不想扯撫恤金的事了。」
「他說要向塔盧斯普萊斯散布消息，估計也是想利用撫恤金這事宣傳以後，方便以後在塔盧斯募兵。」觸手怪繼續猜測道，「有達尼契斯人的例子在，塔盧斯人肯定會很樂意投靠這麼一位慷慨的將軍的。這樣他花的撫恤金也算有點值當了。」
其實還有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皮里蓋烏斯應該從來沒有把萊狄李婭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放在眼裡。
所以萊狄李婭不著痕跡地耍點小心機，他是絕不會懷疑的，只會順著觸手怪給的思路走。
「原來如此。」萊狄李婭恍然大悟。
他們一邊閒聊，一邊走向「雲雀翎」的軍營。那裡並不難認，因為已經有一面繡著金色雲雀翎羽的旗幟立在那了。
走到半路，就看到有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是克里圖媞婭和露西妲。
見到萊狄李婭，露西妲立即面露激動之色，克里圖媞婭也高興地揮起了手：「萊希亞！你回來啦！」她一邊加快腳步，一邊笑道：「剛剛聽巡邏的人說有人從外面回來，直接去了將軍的大帳，我就猜到一定是你！」
露西妲連忙跑到萊狄李婭身邊，輕聲問道：「一切都順利麼？」
「很順利。」萊狄李婭也笑了起來，「再過幾天，我就是兩個軍團的軍團長了。」
「恭喜你。」露西妲由衷祝賀道。
「太厲害啦。」克里圖媞婭滿臉羨慕，「雖然都只是輔兵軍團，但是那可是兩個軍團呢！很多出身高貴的貴族三十四歲也沒有這樣的成就。」
閨蜜們的恭維讓萊狄李婭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只能含混道：「單說數量沒有意義，還是要戰場上見真章。」
「怎麼這麼嚴肅呀！」克里圖媞婭掩嘴笑道。她的笑容甜美而且帶著一種無拘無束的樂觀，讓萊狄李婭略微放鬆。
「因為接下來要去看看「雲雀翎」呢。」萊狄李婭苦惱道，「我已經快半年沒有見過他們了，他們又補了將近一半的新兵，也不知道現在成什麼樣了。」
克里圖媞婭的笑容越發得意：「我和露西妲可都幫你看好啦，「雲雀翎」現在可好得很呢。老兵們都說跟著萊希亞軍團長肯定能打勝仗，搞得新兵們也都對你很崇拜呢。」
「是的，萊希亞真的很受歡迎。」露西妲重重點頭，但又皺起了眉，「只是，只是……」
「露西妲，你但說無妨。」萊狄李婭溫和地說道。
「只是……」露西妲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們還沒有見過真正的你。萊希亞你的形象，有點不夠威嚴。」
「是這個道理。」觸手怪用魂觸悄悄說道，「對新兵而言你還只是一個抽象的形象，肯定都是往高大威嚴的方向想。但要是看到你是這樣一個小姑娘，難免會看輕你。所以不能過分樂觀。」
萊狄李婭點頭道：「我明白了。看來還是要表現得嚴厲一點。」
露西妲微微點頭。
克里圖媞婭鬱悶道：「你們都好懂行伍中間的事呢。我就只能看看熱鬧。」
「克里圖媞婭有自己擅長的東西。」萊狄李婭笑著安慰她道，「你的魔法總是能幫到我們。」
「啊，說起這個……」克里圖媞婭好像想到了什麼，鬼鬼祟祟地湊到了萊狄李婭耳邊，「萊希亞，如果你這幾天有時間的話，能不能來我帳篷一趟？最好把觸手也帶上，我有個東西想給你們看看……」
「是麼？」萊狄李婭驚訝地看著她，「好的，我會去的。」
觸手怪也很好奇，這個小妮子有什麼東西要給他們看？只可惜克里圖媞婭現在正賣著關子，只能等萊狄李婭檢閱完「雲雀翎」再去揭曉答案了。
在露西妲的幫助下，萊狄李婭很快找到了傳令兵，並發出了集合的指令。很快，整個雲雀翎都知道他們的軍團長回來了。
接到命令的眾人便熙熙攘攘地聚集，在指定的地點擺好了陣勢。
中城要塞是為大軍長期駐紮設計的，有不止一個供軍團展開進行檢閱和訓練的廣場。
不過這些廣場多少都有點擠，配合上一堆不懂列陣的新兵蛋子，更是一場災難。
幾千個人就好像被大水沖了的螞蟻一樣到處亂竄，還有人交頭接耳，整個廣場頓時亂成一鍋粥。
萊狄李婭等人都在高處觀察，將這亂象盡收眼底。
露西妲忍不住嘆了口氣，克里圖媞婭卻被這些亂鬨鬨的大兵逗得「咯咯咯」笑了起來。
觸手怪也感覺這場景有點辣眼睛，但是平下心去看，又感覺確實很滑稽。
但萊狄李婭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一張小臉憋得鐵青，眼神仿佛要殺人。
一番喧鬧之後，隊可算是排好了。
看得出皮里蓋烏斯這幾個月也不是什麼事都沒幹，至少這些兵在站定以後隊排得還是有模有樣的。
隊形勉強整齊，也沒有人喧譁，倒也不像是上不了戰場的樣子。
見此，萊狄李婭神色稍霽。
觸手怪放眼望了望，就看到「雲雀翎」的軍容已經有了些不同。
很多新兵都沒有那種路穆步兵標誌性的大方盾，轉而用起了圓盾和短劍，背著箭筒和弓，看起來更像是蠻族軍隊了。
許多老兵也都改成了這幅行頭，只有靠前排的士兵還在用長槍大盾。
篤里安一向是路穆對抗瑞特人的最前線，習慣於這樣的裝備倒也合理。
「我看他們的裝備都變了很多啊。」他隨便和萊狄李婭提了一嘴，「以後你的指揮思路可能得變一變了。」
萊狄李婭輕輕點頭。
「這麼做是對的。」她道，「我們現在有的全都是重步兵軍團，面對瑞特人的騎兵實在太吃虧了。有大規模的弓箭手和輕步兵，就不用怕側翼受到騷擾和埋伏。」
「還有這事？」這下觸手怪對皮里蓋烏斯刮目相看了。他還以為人家是要省錢，沒想到真是考慮過軍隊配置以後的結果。
「但是輕步兵必須要靈活，像今天這樣的事是絕對不能在戰場上發生的。不然的話，敵人都不需要做什麼，只要我們自己變幾次陣，就自亂陣腳了。」萊狄李婭蹙眉道。
「你按你的想法來，這方面我一竅不通。」這種專業領域，觸手怪還是更信任萊狄李婭的直覺。
萊狄李婭微微點頭，便看向高台下仰望著自己的士兵們，開口想要發令。然而，話還沒出口，她卻先僵住了。
「怎麼了？」在有人反應過來以前，觸手怪就發現了她的不對。
「我……不懂這個。」萊狄李婭有點尷尬地用魂觸答道，「變陣的時候，他們的跑法、路徑應該都有講究的吧？但是這些太細了，我不懂。」
觸手怪不由得啞然失笑，趕緊出主意道：「你先隨便訓個話，讓克里圖媞婭和露西妲趕緊去找幾個其他軍團的老兵來教教他們吧。最好是拔岳者軍團的，他們對各種細節肯定很熟悉。」
「對，對。」萊狄李婭忙轉過頭，偷偷吩咐露西妲。接到命令的露西妲沒有絲毫遲疑，立馬拉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克里圖媞婭走了。
萊狄李婭則只能硬著頭皮面對幾千個大兵，絞盡腦汁編道：「「雲雀翎」的士兵們！既然加入了這個軍團，我相信你們肯定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萊希亞，是你們的軍團長，也是給這個軍團屢次帶來奇蹟的人……」
不得不說她在演講上確實有天賦，沒有腹稿依舊能硬扯半天。而且看下面人的表情，好像並沒有聽出她在硬拖時間。
克里圖媞婭和露西妲花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才回來。她們還真的帶來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中年男人，看起來都是久經沙場了。
這些老兵大概以前也教過不少新人，在萊狄李婭的指揮下很快代入了角色。
「雲雀翎」的眾人表現得很聽話，或者說，比觸手怪想像的聽話不少。只是小小地懲戒了幾個刺頭，大家就開始老老實實地訓練了。練了小半天，看上去竟然有點像模像樣的意思。
見這些大頭兵都如此識相，觸手怪也就放下了心。
操練結束後，萊狄李婭便讓軍團原地解散了。觸手怪抓住這個機會，悄悄用魂觸問道：「明天你還練麼？」
「必須要練的。」萊狄李婭看起來心情有點沉重，「他們現在的體力和靈活性都還不達標，這樣上戰場只會給人添亂。」
「之前他們也沒經受過多少訓練，不也表現得挺好麼？」觸手怪指的是一年前的老「雲雀翎」軍團。
「你忘了麼？他們將整個側翼都暴露給了韋德人的騎兵……」提到這個，萊狄李婭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的，而且我要讓他們做得比那更好！」
「加油吧。」觸手怪在軍事上也只能給她點精神支持了，「對了，明天你還要練的話，要不要把亞爾蘭娜和蒂耶塔也帶在身邊？」
「為什麼要帶她們？」萊狄李婭有點詫異。
「主要是為了嚇嚇她們。」觸手怪笑道，「她們看你幾句話就能讓幾千個大老爺們跑來跑去的，肯定會對你敬畏得不行。而且，有兩個奴隸在身邊，你這邊氣勢也能足一點嘛。」
「你不是已經把她們治得服服帖帖了麼？」
「服服帖帖也有不同的呀。」觸手怪嘆道，「亞爾蘭娜的話，我是真的挺放心她。她一看就是那種沒什麼腦子的人，現在已經完全死心塌地了。但蒂耶塔就不一樣，她還有自己的心思。要打個比方的話，如果我把她們派到很遠的地方做一年事，亞爾蘭娜肯定會在一年後老老實實回來，而蒂耶塔，多半是要一去不復返了。」
這也是他頭疼的地方。
人心難測，即便有系統的幫助，他也只能模模糊糊把握住奴隸們的想法。
蒂耶塔的韌性有點超乎他的預料，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調教這個奴隸了。
有的時候他也會想，會不會人的性格就是如此，有的人用常規手段就是永遠也馴服不了。
你可以讓他們做牛做馬，但他們絕不會在心裡把自己當作牛馬。
雖然觸手怪自信，如果他使出全力，帶來的快感絕不遜色於吸毒，但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
到時候能得到的不過是個沒有思想的肉玩偶罷了。
而他想要的，是一個絕對忠誠於自己，又有自己想法，能獨立處置事務的完美心腹。
「那就讓她們來吧。」萊狄李婭挑了挑眉，「但我不覺得那會有什麼用。」
「有總比沒有好。」觸手怪笑道，「那我今晚就去給她們來個下馬威，讓她們明天聽話一點。」
「你就是想找個機會去見她們吧，特雷迪烏斯？」萊狄李婭似笑非笑地問道。
「那倒沒有，我現在興奮勁已經過去了。」觸手怪坦然道，「感覺想讓她們真有點用，我必須得再變強一些，讓她們有成體系的能力才行。現在的話，也只能慢慢攢本錢了。」
「明明都是些色色的事情，你倒是能說得一本正經。」萊狄李婭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