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新婦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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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陽微微撫在面頰上,我從極靜謐極舒沉的睡眠中醒來,仿佛自一個夢境中破土而出。

  武者少有入夢,但憶及昨夜良宵,比真正的夢境還讓我沉醉滿足。

  我睜目一望,枕衾被褥略微凌亂,橫伸的手似乎還殘留著餘溫,那是來自自孕育了我的原初卻又曾徹底拒絕我的軀體,屬於……

  「娘親!」我一掃茫然,掙起上半身,蓋在胸口的白袍滑落。

  「霄兒醒啦?」冰雪融化的清音如天籟般響起,撥動了我的心弦。

  我循聲望去,只見窗欞噴出來的暖芒中,一位仙子回眸相望。

  她坐於鏡妝檯前,身著素綢衫褲,微側美眸,柔唇含笑,雪靨融光,握著簡撲木梳,輕理如瀑青絲。

  「嗯。」這絕色仙顏,哪怕傾盡世間所有辭藻也不能描繪萬一,卻沒有讓我升起綺念,反而瞬間平靜下來,輕輕應了一聲。

  「霄兒乖乖的,娘梳會兒頭髮便來。」娘親溫柔囑咐一句,回身繼續梳發,動作輕柔優雅,神情專注。

  我掀開白袍,下床幾步,不顧渾身赤裸,來到娘親背後。

  專心梳妝的仙子,雖是穿著寬鬆內衫,但明光照透的影廓中,絕妙身段風韻多姿而又不失玲瓏,那香肩玉背、軟腰豐臀,猶如一隻端放的羊脂玉淨瓶,撩人至極。

  我半身蹲下,雙手環住娘親的腰肢,臉頰隔著綢衫貼上挺拔脊背,嗅著她發間的清香,舒服得不願分離,只想這般緊挨一生一世。

  娘親素手梳妝,毫無停頓,卻輕柔寵溺地打趣:「一起床就這麼黏著娘啊?」

  「嗯。」我毫不害羞地點頭承認,在娘親背上摩挲了幾下,「十幾年來,孩兒每日起床,都找不到娘親。」

  仙子的動作微微一滯,溫柔回應:「娘知道,每晨甦醒,霄兒都會迷茫些許時候。」

  我心頭微微一酸,輕聲呢喃:「娘親一直都知道嗎?」

  「娘說過,娘一直在『看著』霄兒呢。」

  娘親微微頷首,溫柔安慰,「放心,娘以後不會再讓霄兒找不到了。」

  「嗯。」我貪婪地享受著娘親的承諾,雙手箍緊一分,手臂感受著小腹的呼吸起伏,軟腴玉腿的柔彈,更讓我不想動彈。

  娘親並不介意,任我臉貼手抱,輕輕緩緩梳完左邊一攏長發,直到改梳右側時才柔聲道:「霄兒既已起床,便將衣物穿好吧,小心風寒。」

  「嗯。」我雖應了聲,但仍是貪婪地呼吸了幾下體香之後,才鬆開腰肢,依言而行。

  雖然我功體破碎,但著涼亦是無稽之談,只是原因並不在我,而在娘親——她修習的太陰遺世篇、凝練的冰雪元炁,可保持室內溫涼舒怡,哪怕昨夜雨後悶熱、洞房花燭時,我也是一直感覺涼爽宜人,否則母子二人行雲布雨之後必然大汗淋漓、便體狼藉。

  不過此際赤身裸體,著實不不太習慣。

  不知何時,昨夜被猴急的我扔在地上的內衫綢褲已被娘親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堆疊在床頭柜上,我滿懷感動地穿上之後,又回到原地,卻是靜靜地站在身後欣賞。

  與娘親蜜裡調油地親熱固然快樂無比,但仙子如此對鏡梳妝的姿態,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如畫風景,不由凝神細觀。

  此時,一攏青絲正居於右側,攀過雪峰,落在腿上,娘親以木梳理順,自上而下,玉手輕巧,恍若劃撥銀河,攪碎朝日暖芒。

  鏡中仙容依舊絕美,比暖陽更加光彩照人、和煦溫潤,同樣古井無波,卻不再似往常那般冰清雪冷。

  娘親明明並未展顏微笑,但那眼端眉梢、唇線嘴角莫名柔和了些許,細辨之下恍若不存,卻又讓那傾城容顏明顯多了一絲溫婉潤意。

  我忍不住問出聲:「娘親,孩兒怎麼感覺你眉宇間多了一絲……」

  我想了半天也無法準確描述,正有些抓耳撓腮,娘親卻微微一笑,一語道破:「春意是吧?」

  「呃?」這個詞確實一下子抓住了神韻,但我總感覺有些冒犯褻瀆,可是沒有更好的詞代替,只得附和,「……是的。」

  「若非知道霄兒痴痴傻傻,娘都要懷疑是故意笑話來的了。」

  娘親輕笑幾聲,將梳子放在鏡前,以玉手將那攏長發撩至身後,這番風情教我心跳漏了半拍。

  只是這話更讓我摸不著頭腦,不由問道:「啊?此話怎講?」

  「還能為何?娘此番變化,與霄兒脫不了干係呀~」娘親美目微彎,淺笑輕嗔,「世間女子,但凡受了情郎滋潤,便會有細微的變化,或眉眼柔順或情婉神嬌,謂之春意、媚意——其實是陰陽相諧、二元相蘊,天地至理,娘自然也不例外。」

  「天地至理?只要男女行了房事就會如此嗎?」我聽得心頭一熱,雙手不禁搭在娘親的頸側,順著衣衫撫摸至香肩。

  「那倒也不是。」

  娘親一手摸在我手背上,輕輕撫摸,莞爾一笑,「須得滿足兩個要件,一是男女情投意合,二是陰陽二元——尤其是陽身——不可輕泄,否則陰陽尚未勾連觸動便已結束,妙蘊就不會自生。」

  「這麼說來,孩兒表現還不算差咯?嘿嘿……」說完,我俯身在娘親玉頰輕輕一吻,如觸凝脂,卻沒有多留。

  娘親一笑受之,眯著美目打趣道:「不知是誰,昨晚還說自己『尚屬初次』呢。」

  「那更說明孩兒天賦異稟,嗯,對。」我雖然面帶自豪,但自知昨夜神勇全賴「囚龍鎖」,心裡有些發虛。

  娘親似乎沒有察覺,妙目一轉,反而寵溺道:「是是是,霄兒天賦異稟,常人難及……」

  這言過其實的誇獎之言卻未能滿足我的虛榮心,反而教我心裡沒底、難以承受——我心下頓時明了,娘親定是故意揶揄,卻束手無策,只得羞赧道:「娘親你就別擠兌孩兒了,再神勇還不是差點在娘親身上脫陽而死——娘親雖是仙子神女一般,卻比妖精魔女還吸人魂魄……」

  「有你這般說娘的麼?」娘親在我手背輕輕拍了一記,眸中盪起淺嗔,「再說霄兒也沒試過妖女魔魅的手段啊。」

  我聞言一愣,不禁接口道:「那倒也是,未歷其事不可輕言。」

  「好呀,霄兒還真打算試試啊?」

  「孩兒哪有……」我正兀自叫屈,卻瞥見鏡中娘親笑吟吟的仙顏,眼珠一轉,笑嘻嘻地反問,「娘親吃醋生妒了?」

  「娘高興還來不及,生什麼妒啊?」娘親絲毫不為所動,反倒微微一笑,「這樣就會少花些心思在娘身上了。」

  我開玩笑地說道:「那怎麼成,乾脆把娘親作為孩兒的聖心得了。」

  娘親也會意一笑:「那娘就學范從陽,幫霄兒重塑功體。」

  「娘親才捨不得呢。」我拱拱娘親的秀髮,有恃無恐。

  「誰說的?現在就已經這麼黏著娘了,等你鑄成聖心那還得了?」娘親更是一副並無不舍的模樣。

  「嘿嘿,現在還不夠黏,還是昨晚黏……」我嬉皮笑臉地說道,意有所指。

  「沒個正形。」娘親美目微白,而後關切問道,「昨夜休息得可還好?」

  昨晚同床共枕、交頸而眠的怡人之感湧上心頭,我忙不迭地點頭:「抱著娘親睡覺當然好,比練炁還舒服,孩兒都不想動了。」

  「嗯,那就好。」

  娘親微微頷首,又回憶起往事來,「霄兒小時候可難帶了,可不像現在這般安生,滿屋子亂跑,哪怕抱著娘也是睡得晚起得早,半夜爬起來還吵著要『吃奶奶』……」

  「娘親,別說了,我都想打自己一頓了……」如此幼年之事,我根本沒有印象,卻本能地感到了羞恥,捂臉閉目。

  娘親卻是不以為意地搖頭輕笑:「這有什麼,娘都習慣了。」

  「習慣了?」忽然想起娘親從未比我醒得稍晚,我不禁問道,「娘親,難道這十多年你都……」

  「嗯。」娘親螓首輕點,並無隱瞞,「這十多年來,娘都是先『看著』霄兒入睡,再『看著』霄兒起床。」

  我聞言鼻子一酸——若真是如此,在葳蕤谷中還好,除了練功讀書,也沒什麼其他事做,晚眠晨醒都還正常;可出谷以來,有幾回輾轉反側,豈非同時也拖累了娘親?

  我不由歉疚道:「娘親對不起,孩兒不知不覺中又讓您受累了。」

  「哪有此事?娘照看霄兒本就天經地義,只嘆十幾年裡娘除了『看著』什麼沒做。」

  娘親卻並沒這麼想,輕柔搖頭,反倒安慰起我來,「況且娘已是先天極境,打坐與睡眠幾乎無異,何來受累之說?」

  如此安慰反倒讓我更加自責:「娘親為孩兒做了那麼多,孩兒卻一無所知,先前還那般斥責娘親……」娘親十幾年如一日地看我入眠後才安心睡去,又要在我起床之前先醒,這份默默守護的母愛,讓我心中無比難受,不禁流下淚水。

  「不哭了,不怪霄兒。」

  娘親起身迴轉,捧著我的臉頰,以玉指抹去淚珠,柔聲安慰,「是娘沒有好好和霄兒溝通,才鑄成了母子之間的隔閡。」

  此番緣由確實不假,但一時間我也難以自如地接受,況且此事娘親仍舊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淚水不由更加迅疾。

  眼見如此,娘親也不再自責,而是開解道:「好了霄兒,過去了的就過去了,如想補償,將來才最重要。」

  此言如同孤燈照亮前路,我才抹抹淚水,點頭應承:「娘親說得是……」

  見我釋然,娘親嫣然一笑道:「這才對,娘去拿米粥來。」

  「嗯。」

  娘親蓮步裊裊,走到床邊,拾起在我身上蓋了一夜的白袍,毫不嫌棄它曾在赤身裸體的愛子身上蓋了一夜,飄然合身,又將長發挽出,垂在袍外。

  此時宅中沒有外人,娘親並未束系腰帶,只攏了攏衣襟,對我溫柔一笑,施然出了房門。

  見娘親出去,我才鬆了口氣,心下卻有些黯然。

  我寧願不知道娘親十幾年如一日的看護,好讓自己的斥責更加理直氣壯,好對自己一手造成的母子亂倫心安理得。

  只是念頭百轉千回後又明白過來,如果娘親真如所想的那般冰冷,對我形同陌路、漠不關心,恐怕我再怎麼費盡心思,也不會有母子喜結連理、共效於飛之事。

  是非因果,難以論說。

  還是娘親說得對,往事俱已矣,來者方可追。

  我一掃陰霾,重新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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