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艮謙於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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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穿好外裳,環顧一眼娘親的廂房,深吸一口淡雅香氣,才依依不捨地來到了正堂。

  娘親的居室里,梳妝檯前的圓凳不禁是唯一的坐具,而且只可供一人堪坐,否則我當時不會放過和娘親耳鬢廝磨的大好機會。

  此時門扉大開,朝陽漸熾,約是辰時過半,晨風自竹林間灌入廳堂,透著一股清涼的竹葉淡香。

  我恰恰伸完一個懶腰,娘親便端著兩碗米粥進來了,袍襟扇開,內衫寬鬆,但傲人雙峰隨著蓮步輕輕跳動,教人口乾舌燥。

  「來了霄兒,用早食吧。」娘親將兩碗米粥放在方桌同側,優雅坐下,將其中一碗稍稍推開,玉手招徠。

  「是。」我自然地坐到娘親的身旁,一股清香怡人非常,更被皎然的側顏吸引得如痴如醉。

  「看娘幹什麼?用早食呀,別餓著了。」娘親一拂鬢邊垂髮,玉手掂起瓷勺,輕輕舀了些白粥,微啟朱唇,送入檀口。

  雖是見慣了娘親的素雅悠然,此刻又全無一絲春情,卻偏偏教我心中有些火熱。

  我不由得靠近了一些,伸手摟住了娘親的腰肢,即使隔著袍服,也是柔軟萬分。

  「霄兒快些吃吧。」娘親飄來滿目柔情,似懇還嗔,「可不許做其他的壞事。」

  「嗯。」我強抑激動,摟著仙子,單手吃起米粥來。

  以娘親的靈敏知覺,連風馳電掣的機括弩箭都能避開,我伸手的小動作當然不可能瞞過她,這番舉動與說辭代表娘親已是默許。

  我一邊摟著溫軟香玉,一邊慢慢享用粥食,偶爾看看娘親輕啜米粥,笑得痴了。

  不多時,娘親已然結束了用食,反倒是玉手撐頷,笑吟吟地看著我。

  如此笑靨如花,自然是極美的,也無一絲威嚴,但我卻收不住這般凝視,莫名有些心虛,趕緊低頭,大口大口吃起米粥來。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之後,我將瓷碗一推,趕忙道:「吃完了。」

  「瞧你,丟三落四的。」娘親微微責備一句,手挽袍袖將我嘴邊殘餘的粥米擦去。

  「娘親你真好。」娘親自然能夠看出來我是倉促為之,但依然無微不至地關照,這份寵愛怎能教我不感動?

  「娘不好誰好?」娘親似是嗔怪,卻以玉手為我整理起來被香肩擠皺的衣襟。

  「是是是,娘親最好了。」待仙子忙完了手中活計,我抱住了娘親的腰肢,兩人順勢依偎。

  溫軟香玉在懷,自是無比受用,但我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感受著柔順青絲、軟腴腰肢。

  娘親十幾年如一日的看護讓我有些躊躇,但更重要的是,除了男歡女愛,我尊敬娘親,也珍惜這份母子之情。

  如今仙子在懷,已經比什麼都滿足。

  望著桌上的兩個瓷碗,娘親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輕笑道:「霄兒小時候也是這般,吃飯都不安生,糊得滿臉都是。」

  「啊?這……」雖是毫無印象的陳年舊事,但依之前的印象看來,完全是「我」會做的事,不禁問道,「那孩兒是什麼時候肯好好吃飯的呢?」

  「當然是斷乳以後啊。」

  娘親微微一笑,「雖然還對娘的……那裡心心念念,但餓了只能吃飯,就不敢浪費了。不過霄兒有一副好的吃相,還是費了娘一番功夫的……」

  「什麼功夫?」我嗅嗅近在咫尺的清香,隨意接口。

  「先禮後兵——先哄再教,實在不行就打屁屁咯~」娘親捂嘴輕笑,竟有些得意。

  「啊?孩兒完全沒印象啊。」

  時隔十數年,我幾乎將斷乳時期的童蒙記憶忘得一乾二淨,自記事起,我似乎就是一個言聽計從、自得其樂的小孩。

  未及練功讀書前,在竹林里玩得不亦樂乎,牛嬸那時候會在谷里得久些,偶爾陪我玩耍,講講故事。

  待五六歲啟蒙後,記憶最多的便是讀書識字、背經誦典,有些枯燥不說,偶爾還會被娘親訓誡,總會向牛嬸訴苦。

  元炁自發之後,每日又多了練功的安排,雖然苦累,但娘親安排得極好,循序漸進,再加上武俠傳奇江湖夢的激勵,反倒有幾分樂在其中。

  「不記得好啊,免得夫君現在找娘的麻煩。」娘親嫣然一笑,玉手捏捏我的鼻子。

  「怎麼會呢?」

  此話聽得我慾火上竄,但還是勉強控制住了,「孩兒不記得,那便是沒發生過,娘親一直都是孩兒心中完美無瑕的天仙愛母啊。」

  娘親美目一挑,輕輕嗔道:「油嘴滑舌。」

  「滑不滑娘親還不知道嗎?」終究是娘親的曲線太過玲瓏丰韻,讓我出言輕佻,但說完立刻有些懊悔,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嗯。」娘親卻恍若未聞,低頭應了一聲,若有所思。

  娘親沒有追究,我也不會自投羅網,趕忙正襟危坐,只規規矩矩地擁著柔腰,靜靜享受溫情流動。

  畢竟功體破碎,昨日身心消耗甚巨,是以晨起頗有些晚遲,與娘親笑談一番,天光照日晷,時影移乾坤。

  午時將近,代表著胡大嫂就要來此幽宅了。

  「娘親。」二人世界的溫存固然讓我戀戀不捨,但即使在葳蕤谷中也會有第三人前來,終究無法自欺欺人,不可能與世隔絕。

  「嗯。」娘親半靠我的臂膀,輕聲回應。

  我忍不住提醒:「胡大嫂……要來了。」

  「霄兒怕了?」娘親未見動作,語氣也淡然。

  「不怕,」我輕輕搖頭,語氣堅決,「孩兒只是不想其他人對娘親指指點點。」

  古往今來,世道時移,光怪陸離,不一而足,但有史載以來,重男輕女卻是貫穿了始終的:無論世俗道德還是問刑判罪,對於女子都有不公,如前朝男女通姦罪,男犯判罰為流徙千里,而女犯則是當街斬首;甚至於民間私刑,也不會對男子施以死手——即使他是罪魁禍首——反而認為女子品行不端、萬死莫恕。

  當今武林凋敝、俠義難行,宗門大派淪為朝廷機構的鷹犬附庸、達官貴人的馴奴私地,少有為民除害、劫富濟貧的行俠仗義之佳話,武林中人也不再有傳奇故事中那般崇高聲譽。

  娘親雖是累世難逢的先天高手,又曾消弭了一場天地傾覆的大劫,但當年本就是受朝廷之託暗中行事,再加上銷聲匿跡近二十年,除當年親歷的武林人士與擒風衛之外,世人知之甚少——所知者還以「以身飼魔」等惡言污衊——如今自不會娘親對有多少尊敬,也不可能對於母子亂倫這等世所不容的大不韙口下留情。

  「娘不怕,隨他們去吧。」娘親依舊淡然,但堅決萬分。

  「可是孩兒聽了會難受。」與娘親的關係,我當然願意公之於眾,但這樣必然會讓娘親受千夫所指——我實在難以忍受外人一絲一毫的惡言。

  「也好,看來我們母子確實是心意相通。」

  娘親微微頷首,美眸柔情,撫上我的面頰,「娘也擔憂外人對霄兒橫加謾罵,更何況霄兒欲行大事,不可受聲譽之累。」

  「嗯。」我復住了面上玉手,輕輕點頭,堅定地望著舉世無雙的仙顏。

  娘親稍一遲疑,柔柔決斷道:「那我們母子二人結為鴛侶之事,權且……稍作隱瞞。」

  「好。」我應聲點頭,只是事到臨頭又有些失落,不禁疑問,「娘親,何時才能讓世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呢?」

  「等到天下大亂,等到霄兒與娘同境,等到他們……離不開霄兒的力量。」娘親美眸左右靈動,溫柔凝視,朱唇微啟,描繪了一幅藍圖。

  「先天高手,孩兒真的有機會嗎?」

  隱於世間大幕的武學極境,自古以來,未知有多少驚才絕艷的天驕人傑求之而不得,資質平平的我實在沒有信心。

  「當然了,娘幾時騙過霄兒?」

  娘親溫言婉語,卻仿佛看破了一角未來一般信心十足,「待霄兒凝成了聖心,少則一年,多則三年,便能達到元炁與體魄渾然一體之瓶頸,屆時再輔以純粹的先天之息,當可破境。」

  「嗯。」娘親話已至此,我也拾起了一絲信心,再不濟重回葳蕤谷便是了,外人對我而言不值一提。

  只是待聖心凝成、功體重鑄,若要回葳蕤谷,還需完成改朝換代的大業,否則聖心反成累贅,終日不得安寧。

  但如此「謀逆造反」大事,范從陽積蓄了一教之力、等待了二十年之久,仍未覓到一絲良機,或許我終其一生都無法完成,甚至發端開頭都無法掀起。

  思慮及此,我不禁開口問道:「娘親,再造乾坤,時機何在啊?」

  「……不會太遠了。」

  娘親沉默了一會兒,古井無波,卻如批命讖語般肯定,「太寧炿不思朝政,仇道玉獨攬權綱。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驛站小吏,窮奢極欲,鋪張浪費;為民做主者少,剝民脂膏者多。玄武王朝腐朽積弊,藏污納垢,已是烈火烹油、江河懸瀑,天地傾覆、乾坤逆轉,大勢所趨、難挽狂瀾,義旗義舉,一觸即發,俱在一瞬,時機近在眼前,說不定……今年便是系千鈞之一線崩斷之時。」

  娘親語氣雖無比淡然,我卻聽得出那悲憫之心,如今朝制國體千瘡百孔,百姓黎民任人魚肉,無論興替與否,皆是最痛苦的階段。

  若麻木不仁,不過是坐以待斃,彼死我隨、爭先恐後;若替天行道、伐暴誅昏,再起兵燹烽火、戰甲鐵蹄,百姓亦是難得安生。

  我也稍稍明白了當年父母所面臨的艱難抉擇,倘若有一線希望,誰也不願掀起滔天血海。

  然而袖手旁觀,又並非為民取利,反而是眼睜睜看著他們淪為達官貴人、擁田地主的奴役,徒作他們的賤仆養料……

  我知娘親心中難免悲傷,只淡淡地應了一聲,不再多談此事,靜靜相擁。

  過了一會兒,娘親微微直起胸背,輕聲道:「胡大姐要來了。」

  我適時地收手,見娘親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娘親,那些……要孩兒清理一下嗎?」

  「不必了,霄兒的壞東西已經洗乾淨了。」娘親低眸一瞟,卻是早有對策,「房裡的痕跡……反正胡大姐也不會進去。」

  我不禁撫掌誇讚:「娘親真是算無遺策,孩兒佩服得五體投地。」

  「貧嘴。」娘親一點我的額頭,微微勾出一個笑容,「霄兒昨晚消耗甚巨,今日且先不要勞神費心,好生休養,待用過晚食,再行凝練聖心。」

  「是。」娘親口中所言「消耗」讓我心頭一跳,趕忙應下,不敢多說。

  「嗯。」娘親微微頷首,便端起兩個瓷碗走出門去。

  才出了廳堂,就聽得不遠處傳來胡大嫂質樸的聲音:「哎呀,仙子,放著讓我來吧。」

  「不用,些許小事。」娘親淡淡一笑,毫無異狀地說道,「胡大姐,今日多做些好菜,昨天吃得太早,霄兒喊餓了。」

  「行,柳兄弟的身體剛剛才好,是得多吃點好的。」

  胡大嫂也不疑有他,乾脆答應,「前幾天大雨,魚蝦都冒出來了,當家的昨兒從山溪里抓來幾條,今天特地讓我帶了條最肥的。」

  「如此就多謝胡大姐了。」娘親微微道謝。

  說著,胡大嫂已經出現在了堂屋前坪,與我打了個招呼,便和娘親一起去廚房了。

  註:本章標題取自《謙卦》,艮(山)下坤(地)上,為高山隱藏於地中之表象,這裡用的是隱藏事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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