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狩若葉群妖受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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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致:八部寺出現元化門的探子,帶去若葉城,若葉城裡遇到龍化的敖風,妖饗,點名塗山家和夏商人皇的關係,(後續引出更為久遠的劇情)大量各個門派的修士過來攻打若葉城,天鯤崛起,若葉城戰事難以招架,宮羅出現幫忙。卻說計都自得知張洛靈官缺陷,真元遭奪,只覺心如鋼刀銼剜,擰著勁兒的一股悽惶,綿延不絕地自心底升起,悲從中來,大哭半日,眼淚也要把張洛淹了,哭啞了嗓子,猶自一顫一顫地抽泣。「誒,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我……我不是沒什麼不妥嘛,你放寬心,放寬心好不好?你這樣哭,我心底也不好受了,再說了,你我不還有師父的嘛,總有解決辦法的嘛,現在哭,也解決不了問題的嘛,好啦,別哭了嘛……哎,你餓不餓呀?……」計都聞言,悲聲漸息,嘟著嘴,一對秀眼噙淚,亮晶晶盯著張洛,半晌擦了擦鼻涕眼淚,小聲溫柔道:「我……我想吃雞湯嘛……」「我這便給你去煮,你別哭,任你那般強橫,也要哭壞身子的……」張洛捏了捏計都的臉頰,柔聲笑道:「多好看的娘子,哭花了臉就不好了,你看,鼻涕都掛在下巴上了……」計都聞言,猛抽了兩下鼻子,慌張抹了抹臉,委屈幽怨道:「我,我哭得哪裡有那麼難看,你又使壞,我……我才不心疼你!你活著也好,死了也罷,與我無關!……哼……嗚……你活著,我做你婆娘……你……你要是不好了,我大不了隨你到地下去,你……你欠我生生世世的丈夫,你……你要拿你自己還!」那少年聞言,動情摟住少女,一面輕撫她肩膀頭髮,一面柔聲道:「乖,不要緊的,你我都要好好的……好姐姐,我就回來,你歇一歇……」「噯!你去哪裡!」「我去與你煮些雞湯來,八部寺里有廚房吧?……」「那我和你一起去,唔……哼……我還是想哭……嗚……」二人穿戴整齊,修羅女意念催開蓮苞,錚錚鳴動,金綻蓮開,便聽一清脆少年聲裊裊笑道:「二哥二嫂,我已等了你們半日了!」但見六尺少年白衣白髮,搖扇而立,見張洛計都相攜走下蓮台,便合扇調侃道:「裡面下了雨嗎?端的要把我淹沒了!」定睛觀瞧,卻是塗山明,換了身漢家服飾,白衣淺繡,佩翠攜玉,俏皮地施了一禮,頂著計都戒備的目光,泰然自若道:「好二哥,好二嫂,真真許久不見!可曾思念小弟?」計都聞言不答,暗自嘟囔道:「聽人家床根。」「明明是二哥嫂子在道場裡歡愛,怎好怪我無禮?」「你!」張洛見計都神色惱怒,忙把住計都手腕,正色問道:「明弟此來,可有要事相商?」「此事說來話長,請來道場茶室內細敘。」檀木小桌,列餅盛饌,泥爐盛木,湯沸汩汩,斗室煮香茶,氤氳自成氣,煎好了一水,盈碧三盅,便見那狐仙執起一盅茶,輕輕抿了一口,慢悠悠放下茶盅,又去拿一塊糕點,放在口邊,小小咬了一口。「有事說事!沒來由吊人家胃口!」計都神色不快,正欲起身,卻見張洛忙抓住計都手,輕輕拽她入座,坐定少頃,見塗山明不喜不怒,只是慢悠悠地啄茶,便笑道:「明弟莫怪你嫂子生氣,她的性子天生就急,心裡裝著事,難免有頂撞,還請賢弟莫怪。」「這是自然,對了,嫂子今早哭了?」「我沒!你!……」「都賴我四處勾搭女人,惹你嫂子吃醋了,這不哄好了不是?」張洛便自桌上撿起一隻藕糕,一盅香茶遞與計都道:「你吃點東西,消消氣。」「誰生氣了!」那魔女一把奪過茶杯點心,端盅仰頭,「咕」一聲吞了一整盅熱茶,掂起手中點心,「倏」地擲進嘴裡。「嫂子變的戲法好!」塗山明歡喜鼓掌,便聽張洛無奈道:「你嫂子吃相其實挺可愛的,倒是賢弟找我有什麼事?」「唔……燈玉師姐的占卜,你覺得准還是不准?」「哦?」張洛狐疑道:「師姐的卦,不能說不準,只是聽不懂……」「我覺得也是。」塗山明點頭道:「我近日欲成就一番大事,與燈玉師姐占卜,令我去尋『有母無父,有殘無缺』之人,方能成就此番大事,還說此人與我有盟,莫非是要我去尋敖風大哥幫我?」張洛一聽「有父無母,有殘無缺」,心下登時大驚,分明是燈玉在那日判下的卦辭,念念不忘,終不能解其中深意,「騰」地起身激動道:「燈玉師姐與我的判詞,正是『有母無父,有殘無缺』!」「哦?莫非二哥也有需要人家成就之事?」「我應是那『有母無父,有殘無缺』之人!」那狐仙心下早已揣得分明,面上卻裝起糊塗道:「兄長四肢健全,我看並不是什麼『有殘無缺』之人。」「洛郎的靈官,隨如里沒了真元,面上看卻是個完人,豈非『有殘無缺』?」計都急忙道。「哦?兄長怎麼會沒有真元?嫂子莫要與我玩笑。」「你若不信,自去檢看!」塗山明遂在張洛腦後摸了兩摸,亦驚詫道:「果真沒有,真是奇怪!」那狐仙連忙拽過張洛胳膊,擔指把脈,屏息凝神,半晌問道:「洛二哥最近可曾教人打通過氣脈?」計都聞言臉紅道:「你不是都聽見了?明知故問做什麼!」塗山明聞言笑道:「慚愧,我就今早聽了那麼一會兒,方才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知道了。」「如此,真有性命之虞?」塗山明聞言,囁嚅半晌,方才沉重道:「洛二哥的真元似乎自他很小時就被奪走了,這麼說吧,真元奪走,隨如便長死了,如果氣脈不通,這輩子就這樣了,隨如下的氣脈堵死,不會有大事,只是因為靈官不通,氣脈不順,靈官六髒,必有一衰,或智殘,或體弱,或……」「那奪了洛二哥真元的人,似乎刻意留存其性命,致使繁苗不旺,行房雖可,只是不能生育後代而已。」「啊……」計都失望神色,溢於言表,半晌方問道:「那打通了氣脈,又會怎樣?」「嗯……通了氣脈,生育雖然難了些,也並非不可,但缺了真元,命定之日,也就這近前了,八月十五已經過完,能挺到重陽節已經不錯了。」「啊!」計都聞言,只覺五雷轟頂,便是那天人五劫再強十番,照著她天靈蓋轟上去,也不似此刻摧人心神,萬般強橫的魔女,登時自椅子上滑跪在地,愣神半晌,放聲大哭道:「苦啊!我的郎啊!我的男人!天殺的惡賊!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啊!……」張洛見計都哭得滿地打滾,心下不禁心疼起來,又覺頗為幸運卻道因何?「想這世上,真有個牽掛我,心疼我的人,雖是個暴躁魔女,卻也是個率真嬌娘,比仙修行,如今已無法,若真箇天命不久,也不算白來世間一回了……」那少年長嘆一聲,無意間一瞥,卻見那狐仙泰然自若地斟茶吃,任計都如何哭鬧,也只在嘴角掛著一絲似忍非忍的微笑,慢悠悠地啄茶吃餅。「那狐仙一副模樣,若非事不關己,定是事不要緊,他要個有母無父,有殘無缺的人幫他成就大事,我的安危,他豈能不在乎?如此,這事定是有緩兒。」「嘖……這狐狸真不夠朋友,立了盟誓,拜了弟兄,猶要耍我等,想來他有許多事提防著我們,有朝一日叫他誆騙了,也不是沒有可能,須是提防些才好。」張洛壓著一肚子官司計較,不易察覺地捩一眼塗山明,忙湊上前問道:「賢弟莫與愚兄說笑,賢弟胸有成竹,定是有法子叫愚兄化險為夷,如此,萬請賢弟莫要賣關子,他日成就賢弟大事,必將盡心盡力。」「嗯……」那狐仙再憋不住笑,捂著肚子,咯咯樂了起來,卻又不大聲,只想看那魔女多哭一陣,那少年見塗山明不正經,忙去攙扶計都道:「好了,別哭了,賢弟與你開個玩笑,夫君這遭,端的有法子治的……」計都聞言,暫緩悲聲抽泣道:「誰……誰知道這小騷狐狸是不是在騙人?」塗山明聞言,皺眉擠笑道:「我可是個誠實的人欸,沒了真元還敢貿然打通氣脈,到了日子,真便該吹打了。」那魔女聞言,復起嚎啕,張洛見狀,頻以目見責,卻見那狐仙打開玲瓏摺扇,不慌不忙搖道:「作為一個嚴謹的……妖,仙?哦,妖仙,我可沒說過我對這境況沒法子……」「你……你既有法,何不救你二哥一救……我一少力氣短手段的弱女子,攤上這事……我……我能怎麼辦嘛……」計都再言,語氣已軟和許多,塗山明抬眼看了看院中日影,復不慌不忙喝了口茶道:「自然是群策群力嘍,二哥的事,就是小弟的事嘛,唔……不過……」「不過什麼?你說!」「嘿嘿……」塗山明笑道:「到了午飯的口兒了,更何況手上當用的傢伙都不在八部寺里,急也沒用,我已讓下人……唔,叫下妖更貼切一些吧,總之已在中庭備了些酒菜,我素來飲食素淨,委屈二哥嫂子陪我一道用些齋飯吧。」「唔,也好,計都姐姐也莫急,干著急急壞了身子,肚子也要餓壞了。」「嗚……那你扶我起來……」張洛無奈一笑,拽住魔女玉手一提,便把那高了張洛些許的嬌娘攬在身側,相敬全禮,過院步庭,原是那狐仙重建八部寺時,除卻地上一應設施,另憑依地勢建了幾處平台,橫樑豎柱,取天丈六,為一高台,長寬二丈,中設一桌素宴,除卻新瓜好果,糕點擺盤,亦有素菜肉作,兼鮮筍,松茸,香蕈,銀耳,珍蔬為饌,不一而足,另有千吃磨的豆腐,萬段絲的清湯,粗糧細造,別有一番考究。「你這狐狸倒會享受的緊。」計都端起一大碗千絲豆腐,頃刻間吃了個乾淨,便好似變了個搬運騰挪的戲法,更無半點邋遢灑落,那嬌娘抹了抹嘴,撂下湯碗,又去捉糕點吃,張洛見狀,不禁笑道:「姐姐慢些吃,莫要傷著胃口便是。」塗山明端起碗,夾了一塊素肉,放在嘴裡,細嚼慢咽,半晌笑道:「二哥忙活一宿,不用一些吃食?」張洛遂笑道:「先伺候你嫂子吃飽吧,小孩子似的,來……」計都聞張洛招呼,鼓著腮幫子湊到張洛身邊,少年執帕,對著計都嘴邊的水痕擦了擦,塗山明見狀,便在一旁笑道:「你雖是個風流的,對女人倒算真心,嗯……也好,你現在不吃,待會吐得也就少了。」不待張洛狐疑,便見東南方斜著飛來一物,夾著金風,金電般錚然迫至切近,原是個八尺長的大銅矛,未及大驚,便見塗山明猛地一展摺扇,對著那利害輕描淡寫地一扇,回過神時,便見那本應刺來的銅矛倏忽間化作赤紅的金粉,呼啦啦撒了滿地。「我的親娘!你要做什麼?」「你不如問問他們要做什麼吧。」塗山明話音未落,便見中庭台下站著兩個古衣古冠的修士,一人白髮蒼髯,身形高大,手執青劍,一人黑髮針須,虬臂敦實,一手捏著一隻大銅矛,衣氅顏色,儘是赤地金紋,金冠巍峨,燦然有度。那二修士站立當下,怒目而視,卻見塗山明頭也不回,倚在椅子上,伸了懶腰道:「唔……又是不入流的傢伙,元化門盡逐舊部眾,廣納凡人,真可謂墮法落道之始,好在我走得早喲……」那黑須客聞言,目眥怒張,正欲搏殺,卻叫那白髮公阻道:「莫要妄動,妖主狡猾得緊。」又上前一步道:「我知你雖是宗門叛部,卻是玉門師尊舊日愛徒,也知你手段極高,否則師尊也不會派我耀鑠宗烹銅閣正副掌門前來,今日捉你伏法,你若束手就擒,兩家和悅,暴起發難,我等也不會手下留情。」塗山明的眸子驟然一凜。「嘖……家庭聚餐,趁我剛吃飽心情好,煩勞二位有多遠滾多遠,省得我玷污道場……」「這麼說是非打不可了?」黑須客掄起臂膊,一對銅矛呼啦啦水輪般轉成一片,直似銅牆一般,張洛見狀,不禁驚呼道:「乖乖!人家可真有膀子力氣!」「嗯,我聽見了,雜技耍得不錯,哎,老小子,你要起飛是怎的?」塗山明偏頭一瞥,千百斤重的兵刃,「嗡」地脫手,好似自掌心擊發赤雷,其間之力,少說五千斤,張洛在旁,不禁心驚卻見那妖仙躲也不躲,抬扇隨意一擋,「呼啦」一聲,眼瞅著到了切近的兵刃,登時化作塵埃無形。「嗯……我總算看清了,你那扇子裡有玄機的,『榮枯之術』,可令腕木合抱,又可使金石作埃,本不是什麼稀罕法門,卻暗藏奧妙,非靈力深厚者不能觸發,可以你身上的靈力,絕不可能連續催發兩次,能把此間法門融在法器之中,你雖不是靈修的巨擘,卻是法門與煉器的大家,不愧是塗山玉的後人。」計都撂下空盤,不動聲色讚許道。「這話中肯,饒是如此,當初也叫你挫敗了,阿修羅准王殿下,亦有些斤兩。」那妖仙長嘆一氣,萬般不甘道:「可惜元化門容不下阿修羅,也容不下妖怪,夜叉,龍……八部之眾者,唯天人雜處元化門中矣……」塗山明言罷,側過身來,放聲道:「你兩個拿出點真本事!連我的『榮枯折』也奈何不得的庸才,不配站在昔日至高道場之上!」「潑妖休得放肆!正法高懸,豈容汝放肆,看來今日,不得不除了你!」塗山明聞言,摺扇起身,不以為然道:「唯強權與真理不可撼動,你自稱正法,卻連光明正大攻破我的若葉城的膽魄也沒有,倒來這裡斬首,咯咯咯……你真殺得了我,倒不算元化門後繼無人了。」黑面客聞言,捏住銅矛正要上前,又教那白髮公攔阻道:「玄沖老弟,莫要受他蠱惑,也看看我的本事吧……」白髮老者言罷,一轉手中青劍,劍鋒過處,無數道劍影浮現,但見那老者立劍身前,猛地向前刺去,青劍四周,登時溢出磅礴成形劍氣,帶著那無數道劍影,暴雨般向塗山明衝去。卻見那狐仙微笑道:「好,你的法術俊俏,除了不當用些,余的毛病沒有。」正說話間,便見那劍氣夾雜無邊寒意,風叫烈烈,卷藉而起,呼嘯著盡數攢刺在塗山明鼻尖前三寸的一點,萬千劍影,刺蝟般扎在一點,張洛見狀,不禁大驚道:「仙人鬥法,我今日才見!塗山賢弟,你可真真有手段!」「不,是來的人太弱了。」修羅女波瀾不驚,抓起一隻素雞填在嘴裡。那老者聞言心下一驚,忙用雙手執劍,催動內力,緊踩著向前猛地一刺,卻見那一道道劍氣攢刺的一點非但不向前進,反倒向後退了一尺,白髮老者額上,登時生出一片冷汗,反觀那妖仙,非但面不改色,口中亦不慌不忙道:「你是個鍊氣的好手,只是兵刃與鍊氣一樣,具差了火候,你那柄『青霄劍』,郁彌山青霜閣里藏著真品,你這柄是仿品吧,可惜了,你要是拿著真品對付我,我或許還會吃力些,哦,順便一提,那青霄劍是我送給炎黃門媧嫘派青霜閣閣主的禮物,那是我……三百歲,不……二百歲時候的事吧……」「就算是仿品,也足以擊殺汝,玄沖老弟,快來助我!……」十萬火急!那黑須客不由分說,忙掐決捻咒,雙手結印,猛地向白髮公身後推去,只見那老者「噗」地一咳,劍氣聚合之處,竟不上不下。「哎……法決不熟就不要捻得那麼快啊,看給他激得,再撐一會兒,他非吐血不可,哎,為了殺我搭上同伴的性命,值不值呀?」那黑須客聞言,神情似有動搖,卻見那白髮老者掙扎吼道:「不要聽他蠱惑!妖主已是強弩之末,便是真犧牲了我,又有何妨?」「哎,誰說我是強弩之末了?不要逗傻子玩好吧?我是不成器了點,但來殺我的,少說也是一宗之主,或是護法……可你們兩個掌門,體術,靈修,煉器,樣樣都這麼差的,我真是第一次見,哎,夠了,不要鬧了……」塗山明不慌不忙掐指結印,飄飄然向那劍心一點,白髮老人手中青霄仿劍,登時爆碎作樹葉大小,呼啦啦落在地上,震得那老者帶著身後黑須客猛地向後飛去,「轟」地摔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塗山明。「你那仿劍功夫不到家,青霄劍者,乃取青鼎坑之銅,並波冽鋼,若然金,五齊三齊二,天雷引火,續頑骨烏明燒三年,陰燒三年,劍成之日,取鳴泉蛇之中首蛇酸沸淬,方成青霄劍,你這把莫說材料,連功夫也下得不到家,你以為取幾個人祭劍就可以仿代真?不過徒有其表而已。」那妖仙抖了抖身上衣服,素擺若鴻,翩然翻飛,折射陽光,隱有五彩,好衣好扇,更稱得塗山明姿色絕美,若非眉宇間說不出的妖艷,真可謂天仙臨凡,那二人倒在地上,相繼吐出鮮血,掙扎之際,便聽塗山明冷冷嘲諷道:「別費力起來了,哪裡壞了自己清楚。」便見那黑須客掙紮起身,掣銅矛叫囂道:「本座今日縱使如飛蛾投火,也要與你同歸於盡!」那修士話音未落,手中銅矛,嗡然舉起,卻好似不受控制一般,任黑須客使出全身力氣按扳那銅矛,卻好似抓著樹幹的螞蚱一般無可奈何。「啊!」黑須客大驚,嘴卻再合不上,手腕上鬼使神差調轉矛頭,對準黑須客口中「嗡」地慢慢扎進去。「唔!」半尺徑的槍頭,脹得那修士下顎脫臼,口爛唇脫,青齒崩碎,舌腮外翻,嗓子肚腸,不急不慢,一寸寸撐脹開,八尺長的銅矛,從上到下,嘴入肛出,烤魚似的穿了個通,屎尿血漿,「噗」地順著銅矛激瀉而出。「玄沖老弟!」白髮公大驚失色,便見那黑須客尚未死透,手腳猶自垂死地活動,雙手亂揮,緊緊抓住白髮老者手腕,直把那老者嚇得顫身瞪眼,癱在當場,下體溫濕一片,胡亂掙扎之際,竟叫那黑須客拼著餘下最後一絲掙扎的力氣,生生把整條胳膊也拽了下來,骨響裂帛之際,鮮紅血水,自那斷臂上暴涌而出,片刻之間,那老者亦倒地氣絕。「我……我的老天爺呀……」物傷其類,張洛下意識摸了摸褲襠,索性體面,猶潮乎乎地泄了一褲襠的汗,那妖仙見狀,輕描淡寫道:「這就是我之所以為妖……是你們做下的,我原樣奉還……」「狐族幻術,攝人心魄,我算領略了……」計都見那二人慘狀,亦不禁動容道。「妲雅稚不會只派兩個草包來擊殺妖主,可這兩個傢伙也太讓人失望了些……」那妖仙言罷張臂大笑,向天狂呼道:「元化門自有周一代後,竟無一人敢挑戰妖主嗎!」塗山明話音未落,又見天邊飛來數個頑牛大的光團,落在中庭,現出本相,原是幾個銅鑄的金力士,造型古樸,面容莊嚴,手執各色法器,凜然成陣。「唔……這個還行,雖是我祖母時便有的玩意兒,仿得好歹下功夫。」計都見銅人列陣,亦奇道:「這不是元化門的護教金剛?看來方才兩個閣主,確實是小嘍囉罷了。」「這幾個破銅爛鐵只是玩意兒罷了,不過勝在工本低,可以以量取勝,元化門派來的斬首部眾,大抵也是如此。」塗山明言罷,自腰間掣下一枚亮銀牌,擲在空中,懸浮漂轉,錚錚鳴動,便見八部寺四面八方現出無數鋼像,但見那些鋼像皆一丈高下,人身怪首,周身光滑若溶冰,日光之下,爍爍閃著銀光,說不出的優雅詭異,各自手中,皆持亮銀般精鋼戰刀,並橫持一根或長或短的黑鐵峨眉棍一般的怪異兵器。「這峨眉棍似的兵器弔詭,尋常持法,皆是帶在肘下,它卻與臂上相貼,莫非是一種怪異武功?」張洛見那銀鋼巨像,一時間思索出神,不覺那無數鋼像早已在八部寺四周列成戰陣,中庭之內,三四個鋼像協同,未及回神的功夫,便將那幾個銅像拆得一塊塊七零八落,待不多時,便見中庭外奔來一兔頭斥候報導:「元化門,炎黃門,上君門,有蘇家,有徒眾,聚集者,六千眾。」「陣仗夠大……這些年欠下的債,是時候一道里了結了,省得到了北冥,這幫傻子還要追過來送死耽誤事。」那妖仙冷冷言罷,便吩咐斥候道:「令除守備外的眾妖四散而退,令眾守備者裝備『阿羅金剛』,與『恆沙像』協同禦敵,務要拖住一旬日。」「若葉城還需要我坐鎮,請跟我一起來吧。」塗山明復自袖間拿出一枚白玉牌,對著那枚玉牌說道:「鐵連環,開啟八部寺到若葉城的宇門。」言罷半晌,便見中庭里璇明殿緊閉的殿門緩緩打開,殿內陳設,早已看不清,只透出一片深邃如夜空般的光,不知通往何處。「不知道哪對該死的男女玷污了璇明殿,等我抓著他們,定要把他們……」將要踏進門內,不知塗山明又想到了什麼,對著中庭外吩咐道:「把青蓮道場的蓮台帶走,它……哎……畢竟屬於一位,曾經值得我尊敬的老師……」塗山明言罷,走入深邃之內,不多時便聽中庭外喊殺之聲震天,金石相交之聲,不絕於耳,隱隱見牆四周黑壓壓一眾人,不斷衝擊恆沙鋼像的戰陣,計都見狀,小聲嘟囔道:「讓沒能耐的徒子徒孫送死,真不仁義。」計都見張洛跟著塗山明進入宇門,忙跟了上去。「哎!你膽子怎麼這麼大呀!」計都沿著深邃走到盡頭,便見張洛正扶著柱子吐著。「哎喲……這宇門……怎麼?……」「你是未經修煉的肉體凡胎,自然有點反應,不過就凡人來說,你還是有兩下子的。」塗山明站在大理石階上,扇著手中摺扇道:「妖之都城若葉,歡迎二位大駕光臨。」二人回過神,方知斗轉星移,幾步方寸之間,已至千里之外,方才還在八部寺,此刻卻站在一座巍峨古殿之前,俯瞰方圓百里之城,夕陽之下,閻閭井然,城中建築,皆青烏二色,城牆伏合,直若白山,那妖都南憑萬丈群峰,北面茫茫荒原,草波如碧海,萬里無崖岸,襯得那百里之城好似草海與群山間一片葉子,「若葉」之名,故而不虛。「好一座城!好一座宮殿!只是形制上與今人宮殿相去甚遠,倒似有夏有商之形……我在古書上見過的。」那古殿長寬十丈上下五十尺,銅柱青瓦,下托百尺高的白石高台,直似建在白山上一般,古殿正面的地上便是個二里徑寬的圓形廣場,廣場地上,皆由通體烏黑的烏曜石磚鋪就,自古殿俯瞰,好似深穴,又好似古井之口,森然寂瑟,引得人通體發毛,廣場四周之兩邊,各立著五座十層百尺的銅塔,恍然之間,竟好似怪獸獠牙一般。「天樞的情況怎麼樣了?」「距離可以支撐本次旅行尚須三天左右時間。」「城上的電弩能否良好運轉?」「晝夜不息,尚可連發五日。」「很好,開啟信標,放出消息,就說妖主已至若葉城,不怕死的,都來這裡吧。」塗山明放下白玉牌,一面緩緩走入殿中,一面不動聲色示意二人進殿。那大殿頗有縱深,兩側殿柱之上,皆雕刻青銅妖蟒,手中握著海碗大的水晶妖珠,青幽地發著冷光,殿柱外側牆上,或靠立著裝滿捲軸古籍的書架,或鑲掛著詭異怪獸的首級,或有一封封水晶匭上下排布,裝著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頭,頭上冠冕,異常華麗,想必生前多是王侯將相。至殿盡頭之處,便見八座森然,左右各四,後另分設大小座十六個,簇擁當中八尺高下的大座,大殿之中,詭異莊嚴,卻非凡人可以久處之所。三人走入殿中,不多時復聽玉牌言語道:「衝擊八部寺的聯軍多數已經撤退,剿滅餘下敵眾只是時間問題。」「好,傳令各部妖帥帶領各部妖將都到若葉城來吧。」塗山明走上殿陛,泰然端坐於詭異妖麗的青銅座上。青銅座下墊著一隻大狐狸的皮毛。「八部寺前的攻勢,看上去都是連騰空法也不會的外門弟子們造成的,只是為何要這麼做?」計都倚著殿門納悶道。「因為妲雅稚的目的是傳聞中若葉城的天鯤,那六千餘人只是試探罷了,更何況還可以藉此機會削弱炎黃門和上君門的實力,何樂而不為呢?」塗山明冷笑道:「她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斬首機會,玄州城天人屍一劫,也正是我實力最虛弱之時,彼時計都殿下大鬧雉舟,重創我身,絕大多數人手,皆用作找尋祖母去向,並籌備北冥之行,故分身乏術,僅有八十一魔充作侍衛,當用的妖將魔帥,亦來不及調度,幸而得洛二哥搭救,才不至功敗垂成。」「現在想想,我已知祖母去向,清玄子和那個什麼不入流的艷香魚水派,絕奈何不得祖母,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做局……」「我本打算同祖母一道去北冥,可為了獲取制衡妲雅稚的力量,不得不將北冥之行提上日程了。」「北冥……你莫非是要去找不周山?」計都問道。「狐族玄祖,少玄,少司,並狐族乃至妖族的振興之道,皆埋於不周之山,更兼無數上古秘辛,亦在彼間,所以,當然。」「不周山?莫非是山海經中的?」塗山明不屑地瞥了眼張洛,半晌道:「其經謬誤甚多,不可盡信,不周山乃上古之戰的遺蹟,爾凡人又何以可知?」那妖仙言罷,轉頭去看計都道:「旋齒先民的事,作為後裔的阿修羅眾,不會不關心吧?」計都沉默半晌,緩緩道:「我聽師父提起過,旋齒先民曾在涿鹿之戰前的一千年前分化出阿修羅,夜叉,羅剎三族,師父便是第一代阿修羅,也是最後一個第一代阿修羅。」「等等!愚兄有些跟不上你們的話頭兒了,還請說的慢些……」「切,誰要你這壞鬼與我兩個插嘴。」計都摟過張洛,嬌嗔道:「你這小子的歲數還沒我兩個活的零頭多,有甚好問的?」張洛依稀記得那日裡宮羅夫人要狎褻自己時,曾偶然提到過它自己有甚麼……天人,蝸虹人,旋齒人,燧安人四族至純血脈,心下狐疑至今故道:「娘子方才提到了旋齒,令我想起來一遭事情,這世界上,可有一眼便看得出別人血統血脈的法術嗎?」計都聞言,一頭霧水笑道:「自然有,遠的不說,阿修羅中便有不少精善於從各色血統中挑選優秀戰士的選良官,我同你說過的羅騫馱,他的家族中的女性皆是如此。」「哦……這便不奇怪了……」「洛郎此嘆又是何故?」「姐姐,你說這世上有沒有天人,蝸虹人,旋齒人,燧安人四股血脈相融的人?」那少年話音剛落,塗山明倒笑道:「真有那十萬之一的族眾衝破彼此間的世仇舊怨,彼此和合生育,真乃天底下最大的稀罕事了!」「你休聽她說,這樣的血脈不是沒有可能存在,那四眾雖彼此仇恨,血脈卻可相通,生下來的孩子還能生育,並非驢馬成騾之事,只是旋齒人早在涿鹿之戰中盡數滅絕,蝸虹人族內大劫之後,亦早已不知去向,天人雖還剩下一些,因旋齒人的封印,大抵到不了南洲,燧安人即現在的各色凡人,倒是不稀罕,只是……若真如洛郎所說,那樣的血脈,早在一萬多年之前便不存在了……」「哦,或許是她看走了眼吧……」「這些人種間的恩怨,又自何處起,自何處滅?」張洛話音剛落,便見塗山明驅動念力,遞上一卷青銅軸道:「此乃狐族玄祖手記中編年故事,這裡記載著一些你或許會感興趣的事情,我只用炭筆做了編年批註,若你看得懂上面的文字,根據我和祖母的經歷從旁加以印證,我想,這大抵便是最精準的。」張洛結過銅軸,展開一看,竟是極韌的銅,滾壓成紙一般薄的銅張,銅紙四周,皆已泛青,只有當間記敘文字的半尺寬燦然奪目,上面刻的,竟是與蝸虹文七八分相近的文字,雋在銅紙上,摸上去竟格外平整,似不加刀鑿。「我識得些蝸虹文字,只是這字與蝸虹文又有些不像。」塗山明聞言,眉間一跳道:「你莫吹牛,蝸虹人早便滅絕了。」「可我就是認識,『涿鹿七百年歲,天魔墮,墜南波海,即娑婆洲。』這上面寫的,是這樣嗎?」「正是,呵呵……你師父的底細,愈發令我感興趣了。」塗山明端坐寶座之上,拄腮點指道:「你盡力去讀,有什麼疑問,我便答與你。」計都除「八」「部」「寺」三字外,餘下的蝸虹文,一概不知,故在張洛讀卷之時,她便在旁托著捲軸一側,徐徐展開,寶卷橫釋,似無際涯,銅紙上所述,些許遭了歲月,故張洛一面看,塗山明便在一面答,寶卷之上,故事大致可作言道:涿鹿初定,朕為妖主,與燧安人帝姬軒轅盟,撰此長卷,以為編年盟證。寰宇有靈,化而成獸,故朕及天,地,海之獸,皆自稱「有靈族」,其間妖怪者甚多,亦作「妖族」,朕之生年,已不可考,蒙眾舉為「妖主」,至今已五千年有餘。朕為妖主,凡一千年,寰宇清澈,靈質浩然,生靈放蕩其間,汪洋恣意,朕遊蕩寰宇,終查世界大概,後遊歷不止,遂瞭若指掌。朕及萬靈所居地上界有四大洲,除此,復有諸島,並極咸之水,托攏覆蓋,無邊無涯,不可飲用,南洲東,有中庭海,海底之民碩然,朕遂修習泅水之法,赴海底城與交。海底城之王者名為敖古,雄健豪邁,而年長者,開朗直爽,吾與友之,贈以椿苗,獲贈楗木之枝,相約成盟。敖古自稱「龍」,故其眾號曰「龍眾」,其神號曰「龍神」,古之妻子,謂「蜃姬」,「敖風」者,皆是「龍神之選。」朕問其來歷於敖古,古言其眾乘星逐神,星隕至此,幸而神選尚能蒙神感召,有朝一日,或可起復隨神,然其眾不願再追隨神者甚多,尤以虺族為甚,故古為團結族眾,納其族女,是曰「敖虺氏」。(追神派和固守派)。龍眾極善冶金,朕得龍眾龍火,自悟炎,冷二「狐火」,分與狐眾,以流傳後世,然族眾中有不善此道者,亦不必氣餒。朕為妖主,凡兩千年,天空異變,有天陸盤踞於崑崙諸雪山之中,是為「維摩隆仁」,其中之眾,儀容極美,自稱「天人」。朕想,天外來人,卻也貼切。另有天陸盤旋中庭海附近,其中民剽悍詭異,大致與天人相似,因其以獠牙為美,故號「旋齒」,天人,旋齒人相爭,極悚懼,每逢交戰,天若裂,地若陷,血灌若雨。旋齒天陸之中,棲息天鯤,不可名狀,極若大鯤,能噴雷火,交鋒於莽原,墜者,天眾甚多。天人旋齒人為仇,擄雌殺雄,竟可世通繁衍,或為本源異枝,竟相恨至此,朕不解,然大震。維摩隆仁之天陸中,有摩迦羅,人上獸下,得讖曰:帝子現,族類盛,朕與其首領,曰「白山夫人」者訂盟,得化形秘法傳承諸靈,確可以輔助靈修,朕得化形之術,竟可與萬靈交合繁衍,乃至與諸人種和合。有靈之族,無論原身,始化形雜處。朕為妖主,凡三千年,天人旋齒人殆盡,遂有天人以萬靈之基,造衍燧安,蝸虹二種,旋齒族內,衍阿修羅,夜叉,羅剎三種,天地血戰,殘酷更甚,精靈失所,任其魚肉,朕感悲愴深矣,遂求助龍眾,得諸秘術,變化身形,委蛇於諸天旋齒之眾,得諸天人、旋齒造物圖樣,殖金,並造諸武兵之術。朕以殖金造諸像及兵武,拱衛靈原,萬物生長,並以地脈諸金,合天眾之術造天矛,終能與諸人種抗衡,然寰宇靈氣因爭鬥而泄,終不能進步靈修。同年,朕娶妻曰少玄,少司,衍塗山,有蘇,青丘三氏。朕為妖主,凡四千年,涿鹿之戰始,田崩地壞,諸人種散布四洲,無方寸安身,遂造不周山於北冥,以容納萬靈,移大椿,栽楗木,擋蓄海水而成地,與龍眾議罷,遂投殖金與地角,倒灌中庭海淹與陸上,並與龍眾,抗擊諸人種討伐,尤與旋齒鏖戰。天與旋齒世仇,所衍蝸虹,燧安,阿修羅,夜叉,羅剎諸人種,亦互相攻伐,然天人及旋齒人欺壓衍種後裔,以至於燧安,蝸虹,阿修羅,夜叉,羅剎眾倒反,各自為戰。蝸虹之人,舉族靈修通達,朕嘗化人形與之雜處,其間精英者,乃蝸虹與燧安混血後人,自稱曰「媧」,朕名其曰「璇明」,與之交遊,裨益良多,後為天眾首領之妻,與有育一女。旋齒人中,有主名曰「蚩尤」,極剛強善武,旋齒霸邪,幾入維摩隆仁,天人首領戰死,璇明及其女,皆遭蚩尤血裔之親霸占。旋齒人幾欲得勝,然其猖獗暴虐,欺壓阿修羅,夜叉,羅剎,故阿修羅以勇武剛烈之軀,奮然反抗,隕身者極多。蝸虹人得秘術,舉族盡滅,其間究竟,不得而知。朕及龍眾得旋齒天鯤,造「轟沖」於其上,以隳旋齒之天陸,涿鹿七百年歲,天魔墮,墜南波海,即娑婆洲,諸人種振奮,蚩尤與燧安炎黃二帝決戰涿鹿,身死,血染楓紅,旋齒人由是衰微,後遭阿修羅,夜叉,羅剎清算。朕為妖主,凡五千年,寰宇澄清,遂盡釋靈眾於四洲,封不周山以作今後埋骨之處,並待後世妖主於靈族危難之際,進入其中,獲取先啟。旋齒既滅,寰宇動盪不止,朕心有餘,力卻不足,為萬靈所念,故與燧安人皇結盟,共衍生息,互為照應。朕老矣,然為妖主五千載,不負萬靈推舉,幸甚。「玄祖是祖母的祖父,我想,現在已到了我不得不擔當的時候了……」「璇明……莫非是璇明道尊?那八部寺又是何處來的?玄祖手記到八部寺之間,又發生了什麼?……」張洛釋卷,心下大悟卻又大疑,只覺「璇明」二字分外親切,感懷莫名之間,抬頭望向那妖主,長嘆一口氣道:「明弟又經歷過什麼?」塗山明聞言默然,那少年又欲再問,卻聽殿門外侍者報導:「殿下,來了。」「哦……」塗山明輕描淡寫道:「都來了嗎?」「八位大人已在殿外等候。」「都來了嗎?」「聯軍這次的陣勢,似乎比以往……」「寒震槊和霜離劍,昨日便應打造妥當了吧。」侍者不言,輕輕頷首。「那我們開始吧……」塗山明臉上掠過一絲振奮,幾乎是同時刻的,天空躁動起來。殿門外恭敬地站著十幾個高高矮矮,年齡不同的妖將,形姿各異,皆不過凡人模樣,若不是出現在若葉城,張洛一定不會覺得他們就是塗山明口中勇武犀利的百戰大妖。妖帥看上去竟只是個剛滿十歲的孩子。陰森昏蒙的殿中,妖主若熾耀般迫近,眾妖將妖帥見塗山明走下王座,皆推山倒柱而拜,塗山明略略抬了抬左手,那一眾妖便忙起身恭敬侍立。塗山明將左手略略向前疑問地輕攤,眾妖不言,皆微微頷首。塗山明亦不言,略略揮了揮手,眾妖拱手而退。塗山明偏頭,早見一旁侍立著五六個妖魔,簇擁著一長一短兩封朱紫色的大匣,妖主走上前,對著較短的匣攤開手,眾妖施禮罷,便見兩隻長毛妖魔打開短匣,兩雙大手,奉上一柄四尺長的寶劍。張洛未及打量那寶劍,便覺一股極寒之氣撲得他睜不開眼睛。那柄寶劍周身遍布有形無質的火紋,劍身好似星夜,黑幽幽地閃爍異彩。天空愈發不安地躁動起來。「需要我作幫手嗎?」計都下意識伸手去撩戰裙下的錘柄。「私人恩怨,請勿插手。」塗山明立起寶劍,頭也不回地縱身躍上天空。躁動靜止,四周安靜得可怕。不多時。「來了。」計都話音剛落,便見若葉城西南方向集結了黑壓壓一片遮天蔽日的雲,幾乎是如影隨形般地,地上不知何時集結了漫山遍野的修士,自東北方向狂風般向若葉城湧來。「好大的陣仗,她真的搞得定嗎?」計都話音未落,便見數道白光若電,四面八方地自若葉城城牆各處射向西南天邊,那灼眼的白光似萬道閃電攢作一束,又像萬仞沖天大火盡數灼在方寸大的一處,二人站在大殿外,尤覺一股似燒的麻痹撲面而來。那數道白光擊中黑雲,「嗡」地鳴響,好像把天邊一併撕開一道數千里長的口子,遮天蔽日的黑雲,登時如黑帛般被裁作兩段。天空中微微飄下牛毛般細雨,打在臉上,用手一抹,竟是微微偏紅的粉色。眨眼之間,那七八道強光便如剪刀般裁得黑雲七零八落,雲銷天明,殘陽如血,便見雲頭上無數各色道袍的修士手持法器兵刃,飛雪般沖向若葉城,壯士有志,刀兵無情,強光奔走,如霜若電,照耀之處,數不清的修士登時化作埃影,還不過半炷香的功夫,迫近若葉城的修士,曾不及前來修士的二十之一。「若我當初並非去鬼市雉舟,而是強攻若葉城,恐怕……嗯……塗山明真當得了『妖主』的名號……」計都神情肅穆道。那黑雲中的修士,如今只剩下孤軍作戰的幾百人,或閃轉於白光之間,直衝若葉城內撲來,或按落雲頭,隨地上的人潮黑風般沿著荒原挺進,若葉城外,妖魔軍全副武裝,恆沙鋼像,銀樹般列成戰陣,柄甲一接,殺生震天,不見血流成河,但見一片片妖冶綻放的血花,游龍般漲滿荒原。「這是一場尚未擂鼓,便鳴金了的戰爭。」張洛站在殿前,看著城外彼此蠶食的戰鬥狂潮,不禁喃喃道。泡影殘雲,又如曇花一現,天地間討伐妖主的聯軍,眨眼間便遭斬殺殆盡,只有殘火般數片頑強的修士在妖魔軍潮中抵抗,隱隱間卻有燎原之勢,飛入城中的修士,亦有近千數,法度凜然,皆是道行高深之眾。「戰場變化,瞬息之間,未到最後,不宜妄下斷論。」計都言語間,便見城外修士深入妖陣,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恆沙鋼像,霎時崩解,直作朽泥,大妖頑魔,不出一合,化為齏粉,此間之士,亦有數百人,一刻有餘,打破城門,引導聯軍,魚貫而入,若葉堅城,竟叫聯軍攻破了。「果然有好手段的人!尋常縱有幾萬個,也抵不過攻來的這近一千個,然城破,此間經營,豈非功虧一簣?」張洛大驚,心下又暗自盤算道:「壞了,這些人要殺妖主,我和他走得這麼近,八成也要讓他們當作妖人殺了,莫不如現在趁早走,或許還免得一死。」心念及此,便要拉著計都逃,卻見她泰然自若,心便又穩了下來,不免又暗自責怪自己道:「張洛呀張洛,你還說人家不夠朋友,危難到頭,也不見你有多義氣,可……那狐狸與計都不同,阿修羅脾氣差了點,作惡卻少,可那狐狸畢竟是妖主,殘害生靈,魚肉凡人之事,恐怕也做過不少,他若遭滅,於黎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可他又是我的結拜兄弟……罷了罷了,若他真頂不住,我便求計都帶他一道走,大不了還了義氣,以後不來往了便是……」張洛正自權衡間,便聽計都笑道:「眼珠子轉得比車軲轆還快,又動甚麼鬼心思?」張洛忙搖頭。「你當我想不出你有甚麼心思?小壞鬼……你莫不是……」計都湊上前,俯在少年耳邊悄聲道:「你莫不是……要和我弄一弄……小騷貨,別裝了……你怎麼知道激烈的戰事,最能讓我興奮?……現在試試……我沒準還能給你懷個娃娃呢……」計都不待張洛分說,一把打橫兒抱在懷裡,轉頭瞥向殿外侍者道:「借你殿下個地方休息一會,可否?」「請自便。」那魔女進了大殿,拽得大殿銅門冒著火星子閉住,按倒少年,急吼吼剝他衣衫道:「阿修羅族不會在危險中交歡,你要對妖主有信心……」若葉城中埋伏的妖魔,潮水般湧出,霎時間吞沒了攻入城中的修士。「哎呀,好久了,私自進別人的房間做這種事情不好的……」「她不是你三弟?再說了……那個小騷狐狸,我不信她那麼檢點……嗯……再來一次,就一次好不?哎……搞不好這回真能懷上……」「外面沒聲音了,出去看看吧,人家待會進來,看見我兩個光著身子,不好的……」「那晚上多來幾回……」「好,我依你,快穿衣服吧……」「晚上一定要多說幾回『我愛你』……」「嗯,你要是穿好衣服的話,我愛你。」「嗯,好相公,我也愛你……」偷歡半晌,意猶未盡,計都裝束罷,攜著張洛,「吱呀」一聲推開殿門,沒來由臉竟紅了。但見殿前圓場,八方懸架著八面六尺徑的大鼓,並號角,篁竹,箜篌,琵琶,敲彈打吹之器,不一而足,廣場當中,架著一口四尺高的巨大青銅方鼎,戰敗的一眾修士,得勝的一眾妖魔,黑壓壓圍著銅鼎聚在一塊兒,卻都面向坐在白階上的塗山明。「好多的人,早知道晚些出來……」那魔女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躲到少年身後,好像那少年是面滑稽的盾牌,半推半靠之間,一步步走下白階,便見那妖主正一面拄著霜離寶劍,一面對著白階下圍坐的一群修士打扮的人說著話。「你們的靈修水平甚強,體術卻不濟,更兼法寶不犀利,飛在天上入城於凡人而言固然猝不及防,但我亦有手段應對,汝等戰不過金剛守備,故更不該硬碰硬,下次可試試斬首戰術,這樣的話,突破若葉城的逆靈結界,便是你等須專攻的功課……」那妖主正自講著,便聽一修士問道:「塗山先生所言甚是,然我等尋便經閣典籍,亦找不見更犀利的法門了,塗山先生能布下超脫典籍的結界,想必定是得高人指點,外學生斗膽,想請塗山先生指點一二。」「你之修行,不可為不刻苦,然至於困頓,此乃囿於一隅,長此以往,輕則著相,重則入魔,實不相瞞,若葉城之結界,卻非高人指點,乃我治學之餘,通達諸經法門,融會貫通而偶得。」又見一修士起身長揖道:「塗山先生治學之法如何?」那妖仙遂回禮道:「我生平治學有三,一曰通學,二曰遊學,三曰辯學,炎黃門妙法派者,多易在治學中咬文嚼字,以至於斷章取義,汝天門閣治學之風,嚴謹有餘,通達不足,故天門閣經卷甚廣,但我不建議你困頓於藏經閣中,遇到瓶頸,可多與同門交流,若礙於門戶,可遊歷與妙法派諸閣,如滄州浪天閣,亳州礪墨閣,天犁伊斯閣,南海定波閣等,遊學之後,仍需時常分辨,思辨,乃至與同門相辯,聖人無常師,聞道有先後,汝若學成,亦可歸來與我坐辯。」「所以,諸位同學尚有疑問?」那群修士目示彼此,禮讓半晌,起身共作揖道:「我等已無他疑,多謝塗山先生賜教。」塗山明執扇回禮罷,示意侍者代言道:「炎黃門諸徒生前來,以躬身證道,此役之中,突入內庭,與我交鋒,十合之外者,特等列,突入內庭者,甲等列,突入城而未入內庭者,乙等列,未入城而毫髮無傷者,丙等列,未入城而傷者,丁等列,請諸徒生隨有司領取相關憑證,各自散去。」那妖仙待侍者言罷,喚住其中二人,復令侍者向二人呈上信函道:「你兩個的師父與我是至交,你二人之修為,果真不負汝師所教,茲以此函,一則帶我問候二位的師長,二則證明汝二人可提前六十年出徒,往汝二人今後勤勉發奮,繼絕學於往聖,開太平於萬世。」那二人恭敬接過信函,便聽其中一人恭敬道:「家師聞先生將往北冥,不知先生可須家師助力?」那妖仙聞言,長嘆一氣道:「安伏閣守望天下,汝師亦任重道遠,替我轉告汝師,莫以朋友小義,絕天下大義,汝之今後,亦要以蒼生大義為重。」眾人聞言,諾諾而退,待走遠時,各自銜耳,竊語暗生道:「妖主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啊,我還以為他是個兇惡妖魔,沒想到是個俊美仙子,談吐舉止,亦如此得當,真當得上飽學先賢了。」「我倒覺得,他不過在惺惺作態,妖人不兩立,我見過的妖,跟文明可毫無關係。」「妖之性情,譬如人之個性,千人千面,千妖千面,他或許是個好的……至少就我知道的事來說,關於他的惡劣傳聞,多數是與元化門及諸道門間的私人恩怨,可從未波及過凡人,門派相爭,譬如兩軍對壘,如此說來,今日之傷亡,也只能算是頗多,能讓凡人不受波及,真算得上有德了。」「唔……至少我師父說他和別的妖是不一樣的……哎,你師父不也這樣說過?」「正是,我師父特意交代我把握分寸,不過就算我使出全力,也與他本人差得遠,可他是什麼人,不,妖,還有待考證……」塗山明微笑送別炎黃門眾弟子,霎時面若冰霜,走入妖群,審視那群押在鼎前的修士半晌,冷冷開口問道:「上君門,元化門和有蘇家的,都在這裡了嗎?」「有些死在沙場裡,有些不知所蹤,這是本次俘虜的活的……」妖主聞言,沉吟半晌,自憑空中拿出一白一青兩封捲軸,授與刑官道:「有蘇家的,按照宗族譜系,框在紅線紅圈裡的,盡殺其族裔,非是其中者,盡數釋之,上君門的,有夏一代徒眾師長,及其後衍之輩可釋,余皆充妖饗,元化門之眾,無赦。」「對了,有些自稱有甚麼『稀銅加持』的,煩也要叫他們煩死,把他們腦子活剜出來煉丹,有些自稱甚麼『荒天級大能,封天級大帝』的,重點照顧一下。」「我最討厭自說自話,傲慢自大,本事還不高強的,挨過幾次不值當的雷劈火燒,便真以為自己得道了的,若這此俘虜來了,別讓他們死得太舒服,還有,仗著一點靈力,霸凌諸妖,魚肉蒼生,奪天地造化而私有,敗寰宇靈氣而自養的,可令眾妖皆使出本性來,隨意折磨取樂。」塗山明言罷,眾妖緘默,神采奕奕,一發期待地盯著妖主,便見那妖主面帶微笑,走上大殿,歡愉地抬起雙手。「饗!」「萬歲!」眾妖沸騰,炸銅鑿鐵般嘶聲附和,一眾妖魔,無論大小,皆伏首跪拜,三叩九拜畢,便見大魔手持鼓槌,八方巨鼓,動地轟然,張洛站在一旁,猶覺五臟六腑翻騰般煎熬摧殘。低沉的號角聲,好像自遠古先民驅趕獵物的狩獵場中迴蕩至今,叫不上名字的樂器鳴響,好像在喚起張洛靈魂深處的恐懼。漆黑的廣場周圍燃起刺眼的火焰,一眾妖魔圍著大鼎,整齊而詭秘地跟隨節拍跳起舞蹈,一眾修士被押在一旁,恐懼,絕望,終只是無能為力地沉默著,似乎是捆在他們身上的鐵索正施展著什麼魔力,令他們只能等待迫近的一切。眾妖魔的舞蹈漸漸張狂,高聲低語,跟隨鼓樂,一齊唱起歌來:「列沸烹兮鼎臑,投椒實藥。列如麻兮仙人,俎若美只。受澧牲兮高台,有君塗山。動鼙鼓兮殿下,奉祭加胙。游寰宇兮反覆,妖主功勳。古君加兮恩德,甘味安身。奉苗裔兮長侍,小人所願。投身體兮寒烈,九摶不悔。……」妖魔間的歡愉,篝火般轟然騰躍,帶著面具的魅影,對著青銅大鼎不住地禱告,猛地轉過身,高聲大呼,眾妖魔齊聲嘶吼應喝。「啊!我……我不想死!我是青冥帝君的徒弟!是年輕一輩中最有天賦的女弟子!我是金丹期仙人!我是上君門最強的仙人!」被俘的修士中,衣衫襤褸的女人近乎癲狂地嘶吼著,華麗而破碎的衣,偏歪卻華麗的冠,作為仙子的體面,早在被俘後的凌辱中蕩然無存,面對妖魔的饗宴,作為人的最後一絲理智,霧一般消弭於無形。女人猛地起身,遮蔽不住身子的破爛衣裳,赤裸的下體流淌著腥渾的濁液,縱使雙腿顫抖,亦要拼最後一絲力氣,跌跌撞撞地向廣場外衝去。妖魔獰笑著一擁而上,黑壓壓的妖群中,只能聽見一陣陣悽厲的嚎叫。慘叫聲止,不出半刻,便只剩遠古的,詭秘的樂器交織奏鳴。眾妖散去,只留下一攤淺淺的血跡。一眾修士,終在無盡的精神折磨中,無一例外地步入絕望的癲狂。「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在哪,你在哪!你快出來!快告訴我怎麼逃!快來救我!」「我是上妙閣仙子!師兄!師父!我煉化過你們的骨肉元嬰!你們為什麼拋棄我!」「師妹!師姐!你們不要再糟蹋我的師娘!」「師兄……我……我已經……我已經回不去了……死……無所謂了……」修士們好像蟻穴翻覆下的螞蟻,絕望地四處逃竄,哀嚎之聲,慘叫之語,其中慘相,能令鐵人掩面不忍,張洛見此慘狀,大吐一氣,埋在計都胸前,承受不住地大哭起來。「我曾經歷過無數次修羅場,還從未見過惡鬼在世間橫行。」計都緊皺眉頭,斜斜地捩了眼神色淡然的塗山明。「我只不過給了他們復仇的機會而已。」塗山明冷冷道:「這世上沒有任何種族會像人一樣人無端施加迫害,你所看到的,不過因果罷了。」「歡迎來到妖主的饗宴。」塗山明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轉頭向侍者道:「我今天要不要開開葷?」那侍者瞥了眼一旁的張洛與計都,垂首恭敬道:「殿下的口味,恐怕不適合招待客人,要不要開小灶?」「那就少來幾樣吧,嗯……點幾樣有夏商之時的老菜吧,那時候還很時興吃奴隸,酒池肉林嘛,也不過分,那就……人心拌肚條,粉蒸美人肉,還有蒜齏玉手吧,食材叫眾妖納貢便可,我已經許久不濫殺了……」正自吩咐間,便見幾隻妖魔端上來幾個大方盤,盤中堆疊,滿是狐狸腦袋,塗山明見狀皺眉道:「我讓你們殺了,不是讓你們梟首,他們再怎麼說也是我母族的後裔,體面點下葬吧……」「你再怎麼裝體面,也不過是沒人性的畜牲!」張洛猛地爆發,發瘋似地退倒方盤,拳頭大的狐頭,骨碌碌地滾了一地。塗山明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震驚。計都不動聲色地握住裙下的錘柄。「你……你……」塗山明眼中漸漸燃起憤怒。妖怪們沉浸在妖饗里,竟無一理會白階上的幾人幾妖。「你知道我們為何被稱作『九尾玄狐』嗎?」塗山明的語氣格外平靜,以至於顯得冰冷。張洛沉默,怒目而視。「我問你!你知道我們為何被稱作九尾玄狐嗎?」塗山明暴怒地一喝,震懾得張洛心下猛地一驚,妖饗詭譎的響樂,耳朵里竟聽不見了。張洛瑟索地搖了搖頭。「就是因為我們是他媽九個尾巴的黑狐狸!黑的!你懂嗎?我爹是黑毛,我娘是黑毛,我家一家都是黑毛,你猜猜,我他媽的怎麼就他媽的是個白毛的狐狸!」塗山明憤怒地披開頭髮,一手抓著張洛的腦袋猛地拉至切近,一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塗山明的頭髮,外面看是一塵不染的白髮,撥開浮發,裡頭竟是夾雜著黑色的花白!「看見沒有!我原來也是個黑毛!元化門的人折磨我,侮辱我,我的白髮就是這麼來的,就他媽因為我是妖!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我的祖父跟隨大禹治水,淹死在洪水裡,我的姑姑嫁給大禹,為了中原的安定四處征戰遊說,我的叔叔戰死在抵抗淵魔入侵的戰場上,換來的,是人的背叛!是有蘇家為了妖主之位,對塗山家實施的陰謀!換來的是元化門對我們族眾男人的殺戮,女人的玷污!你懂嗎!」「你們看我們是什麼?是畜生,對嗎?所以你們才會不管我們做過什麼,不管我們的善惡,肆意殺戮欺凌,對嗎?這就是你們為什麼會在某一天毫無預兆地闖進深山老林,屠殺靈獸,做毛皮墊子,還有他媽的百鳥裙,是嗎?我們的妖仙不是沒有為了蒼生獻出過生命,沒有我們,你們他媽早就滅絕了!」「但你們對我們做過什麼?我的妖帥被人仙殺父辱母,我的妖將們,哪個沒失去過家室妻子?就算如此,我們也只是在報仇,而不是濫殺!我已經盡力約束他們,你還想怎麼樣?連我們報仇的權力也要剝奪嗎?」張洛早已愕然,怔怔道:「可這些仇恨,又因何而起呢?」塗山明稍緩辭色,推開張洛,背過身去。「背叛和成見的牧野之戰,哎……是時候給這段恩怨畫上個句號了……」塗山明走上殿去,遠遠地說道:「你考慮清楚,再決定是否加入我的事業吧……」大殿的門,緩緩關上,張洛回過神,渾身竟如落水般汗透,虛弱的雙腿,不住顫抖著,再支撐不住,「咚」地坐在地上。玄祖的手稿,塗山明的隻言片語,妖與人之間刻骨銘心的憎恨,張洛心中的謎團,漸漸籠罩整個心地。廣場上,妖饗到了尾聲,眾妖嘈雜散去,熊熊燃燒的篝火,只剩遍布焦木的火星還在隱隱燃燒。張洛呆呆向廣場前望去,詭秘的響奏,貪婪的饗宴,血腥的人祭,殘忍到戕傷靈魂的場面,卻好似過眼雲煙一般消散。漆黑的廣場,竟好似從未發生過任何事一般的乾淨。「誰還會記得呢……」張洛口中喃喃。「你不願意去就不去,我就算踏遍四洲,也定會找法子醫治你的……」計都見張洛失神,輕輕把手搭在張洛肩膀上,輕輕撫慰。「我……」張洛的喉頭艱澀地動了動,舌尖口腔,滿布乾巴巴的麻痹。「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好嗎……」張洛的眼中滿是令人心疼的憂傷。計都囁嚅半晌,沉默著點了點頭。卻不知妖眾與人之間,恩怨究竟幾端幾何?塗山明與元化門眾人之間,又有著何種不堪回首的過往?張洛缺損靈官的身體,又將支撐他到多久,塗山明口中醫治之法,又能否令他化險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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