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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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康六年,八月初,兗州。富甲一方的四海山莊迎來兩位客人,一個是身軀粗長面帶虬須的中年漢子,一個是面色黝黑枯瘦精悍的負刀少年。

  中年人拳骨上一層厚繭,少年小臂上的肌肉如鐵條擰巴而成,俱是武藝不俗之人。

  聞訊而來的莊主馬正明向中年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說道:「盛堡主,老夫向九人去了書信,只有您願意相助!真乃患難見真章!」語中幾乎帶著抽噎,而後他看了眼少年,對盛堡主疑惑道:「不知這位小英雄如何稱呼?」

  盛堡主驚道:「咦?我還道這位少俠是受莊主之邀前來,這……」說罷他打量起少年來。

  少年先是拱手向二人行禮,而後說道:「晚輩姓狄,上千下秋,乃是神刀闕三代弟子。」

  話畢他擼下袖管,亮出袖口處的金刀繡紋以證出身。

  聽到神刀闕,馬正明眉毛一擰,忐忑道:「老夫前日去神刀闕求助過,當時不是說……」狄千秋接過馬正明的話說道:「當時宗主說:馬莊主平日不結善緣,出事了帶著銀票前來,當我神刀闕是做生意的嗎?」

  此話一出馬正明的臉色登時黑上三分,有些不悅道:「狄少俠此番前來就是為了重複你們宗主的話羞辱於馬某麼?」

  那盛堡主聞言突地雙拳緊握,怒視狄千秋,一幅隨時發難的狀態。

  狄千秋見狀目光一寒,問道:「盛家堡可是對神刀闕有所不滿?」盛堡主聞言冷哼一聲,道:「盛某此行為馬莊主助拳,性命早已拋卻腦後!不滿你神刀闕又如何?橫豎不就是一死?你們是名門大派是武林的北斗,不予相助也就罷了,此刻還要專程上門折辱!盛家堡雖弱小,卻未必看得上貴派門風!」

  少年聞言朗聲笑道:「好極!好極!好個橫豎一死!哈哈哈……」突地,笑聲止住,他看向馬莊主說道:「能得此義士肝膽相照,馬莊主夫復何求啊!」

  馬正明和盛堡主四目相對,狄千秋先抑後揚,究竟是何意?

  狄千秋見狀微笑著說道:「與盛堡主一樣,晚輩此行亦是來幫助莊主度過死劫!況且宗主說的也無錯,還望二位勿怪!」

  見二人沉默,狄千秋又解釋道:「莊主是生意人,生意場有生意場的規矩,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江湖講究義字當先也講究師出有名。莊主平日與我神刀闕無甚來往,而今遭劫卻攜銀錢拜訪,宗主若相幫,此事傳揚出去,武林同道如何看待?莫非神刀闕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場所?是見錢眼開的財迷?今日替您平了事,明日後日他人也尋上門來也見面送錢,神刀闕是幫還是不幫?」話罷少年見盛堡主仍若有所思,問道:「盛堡主,倘若平日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去到貴堡,攜金銀求你與他人相殺,你幹麼?」盛堡主嘿嘿一笑,說道:「自然是不睬的……」馬正明卻問了:「那狄少俠何以與師門背道而馳?」狄千秋又是一笑:「宗門有宗門的態度,而晚輩是代表自己。況且我曾與貴莊少主結過一段善緣,我助莊主既是義字當先又是師出有名啊!」馬正明聞言眼眶一酸連連稱謝。

  狄千秋再行一禮,問道:「請問莊主,您收到的追魂令是什麼顏色的?」馬正明不解道:「紅色,怎麼了?有講究?」

  狄盛二人聞言大駭,異口同聲驚呼道:「紅色!」隨後盛堡主長嘆一口氣,說道:「霧中閣有三色追魂令,黑色殺一人,白色滅一家,紅色屠……滿門……」

  馬正明身軀一個踉蹌,險些沒有摔倒,虧得狄千秋手快將他扶住,而後他問道:「馬莊主可知究竟得罪了何人?他竟買了紅色追魂令!」馬正明雙目有些渙散,他吞吐道:「上月1八,犬子見有人當街欺凌百姓,仗著有些拳勇便教訓了那廝,沒成想卻牽動了他的頑疾,結果他沒挨過兩日便死了。仵作驗屍後明言死者是病亡,再加上老夫上下打點,趕緊把人燒了後又送犬子外出避風頭,這事也就算翻了篇。誰知……誰知竟遭來滅門的禍端。」狄千秋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可惜我蕭晨小師叔不在,若得他相助,霧中閣閣主親至又如何?」

  盛堡主驚呼:「縱橫刀蕭晨!據傳他一身刀法不輸貴派宗主!他在何處?能否設法邀他相助?」

  狄千秋搖頭道:「小師叔三日前慘遭喪母之痛,扶棺回鄉去了,他與小祖師母感情深厚,此刻已是三魂去二……」

  馬正明無奈搖頭道:「罷了,都是命,老夫下午去一趟李總兵府上吧,要是能求得幾百兵士護衛,興許把握大些。」

  狄千秋搖頭道:「的確,就算是面對武林中頂尖高手,有得百名甲士手搭配百名弓手便無懼。可那些殺手專修暗行之術,來去無蹤防不勝防,行伍中人若非是拔尖的好手,實在無從應對。」

  馬正明質疑道:「照這麼說,霧中閣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狄千秋說道:「其實就算是李總兵,霧中閣也不是殺不了,只是他背後有朝廷,即便朝廷的兵馬尋不到他們,朝廷也可以驅使各大門派將他們趕盡殺絕,他們承擔不起代價。歷朝以來廟堂江湖之間一直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官家處理江湖事多尋江湖人相助,官家對於守規矩的名門正派也相對「法外開恩」。這回恐怕只能江湖事,江湖了了。」

  「好個江湖事江湖了!鄙人也來湊個熱鬧!」

  一個三十出頭的褐衣男子迎面而來,他模樣一般,身材一般,整個人都很一般,除卻衣袖異常寬大有些惹眼。

  盛堡主搶先說道:「好漢也是來相助四海山莊的?」那男子爽快道:「然也!」馬正明卻蒙了,問道:「老夫似乎不曾認得過這位好漢,您到底……」男子解釋道:「莊主一生多做善事,記不得鄙人,可鄙人無論如何卻要償這份恩情!」

  馬正明驚喜問道:「好漢可否提點一二?」

  那人卻說:「二十年前,家父病危,是您康概相救。」馬正明眼珠轉過幾圈卻怎麼都記不起,只得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拍了一把腦殼說道:「哦!是這麼回事!想起來了,哈哈……只是忘了好漢高姓大名?」男子誠懇道:「不敢,鄙人郝士鄉!」

  狄千秋打量郝士鄉一番,說道:「兄台俠肝義膽令人敬佩,但可知此次險惡?」郝士鄉玩味一笑,突地眼神一凜,雙臂一抖,那寬大袖口中落出一對兵器,原來他袖口中藏著一對卜字拐!

  但見他右手一擰,單拐轉動迅疾如電,隨即猛然一步縱出,口中一聲清嘯未了,拐端倏沉,他身前一塊三尺見方的石桌立刻碎為裂片!

  此等力道令狄盛二人刮目相看,狄千秋說道:「霧中閣的規矩,一單生意失敗三次便會放棄,有郝兄相助,合我三人之力撐過第二波殺手應是無虞,至於第三波,看命了。」

  與此同時兗州東平郡中的一處茶館中,說書人唾沫橫飛的講述的武林中的所謂秘辛軼事,只聽他說道:「當今武林有七大名門,其中稱尊者乃是劍宗!」

  劍宗一門七強,七強中最優秀三人並稱為三傑,分別是老大方洲白,號九州劍王;老四張子敬,號行雲劍客;老五燕沖霄,號怒劍震江。

  但是,鄙人要說的卻不是他們三個。

  那三傑中的張子敬乃是現今劍宗掌門,鄙人要說的正是張大俠的關門弟子洛清詩!台下有見多識廣者脫口而出:「清詩仙子!」

  見茶客議論紛紛,說書人抖開摺扇搖著,自顧說道:「清詩仙子十三歲出道,走遍南北挑戰各路高手,三個月前她更是打敗了斷魂刀孫千絕!那可是整個武林排得上號的高手,卻被二八年華的清詩仙子戰敗。這位仙子人美武藝高,就是性子傲脾氣沖,據說她在打敗孫千絕後沖對方說道:絕世高手,不過爾爾……」

  口若懸河的說書人信誓旦旦的作態,好像他親眼目睹了那一戰。

  角落一名茶客聞聽他越說越起勁,掩於帷帽下的眉頭微皺,暗忖道:「當初說的分明是承讓!」巧了,正主在此!

  罷了,一百個人一百張嘴,哪裡管得過來?

  洛清詩失了興致,結了茶錢離去了。

  她出了城又走了半個時辰,已是午時,四下人煙稀疏,唯有一座氣派的莊子聳立,門匾上刻著「四海山莊」。

  她敲響大門,管事前來開門,見洛清詩掩頭蓋面腰懸寶劍,不由得起疑,遂探問道:「您也是莊主請來的俠客?」洛清詩答道:「我不認得你家莊主,只是四下無村無店,想來此吃頓飯,不會少你家銀錢。」

  管事聽得出來者是名年輕女子,戒備心放下些許,他說道:「姑娘,咱們這是四海山莊,又不是四海客棧,您來錯地兒啦!」說罷他便要關門。

  「且慢!」

  管事循聲看去,原來是莊主夫人于氏,她上前說道:「你去讓廚房再辦一桌酒菜,我要招待這位女俠。」

  管事有些費解,便道:「夫人,此人來路不明,這……」于氏不耐的揮袖打斷管事,面帶不悅道:「休要多言!是四海山莊容不下一個過路女子?還是我當不了這個家?」

  管事聞言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垂頭小聲道:「小的不敢,這就去辦。」見管事依言告退,她又上前小聲囑咐道:「撿好的弄,別辦了事還落個寒酸!」洛清詩兀自沉默,她深知江湖險惡,沒有無緣故的好。

  于氏見狀,猜到她的心思,和顏悅色道:「看姑娘這幅打扮就曉得是謹小慎微的性子,老身曉得你的疑慮,請先移步西廳,咱們邊等邊聊。」

  話畢不由分說的挽住洛清詩的胳膊便走。

  接過夫人親自斟滿的茶,洛清詩客套道:「豈敢勞夫人大駕?真叫晚輩受寵若驚。」于氏笑呵呵的說道:「你一定好奇我為何對你這樣好,是吧?」洛清詩點頭示意,于氏娓娓道來,原來她年幼時因貪玩落水,得一俠女所救,自此勵志要成為一名不讓鬚眉的女俠客,只是天下的事有幾件能遂人願?

  「後來啊我就和尋常女子一樣嫁人相夫教子,過著日復一日的寡淡生活,今日見到你,令我又想起未竟之夢……」

  嚮往、欣喜、失落,看著對方的情緒變化,洛清詩寬慰道:「人入江湖便身不由己,等你倦了累了想要退出,屆時發現因果纏身抽身不得。或許,平平淡淡才是真呢?」

  于氏附和道:「是極,想我這半生富貴安樂,兒子孝順,夫妻和睦,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一炷香時間的家常後,各式精美菜餚一一上桌,隨著最後一道湯品呈來,這頓午餐才算齊活。

  如此待遇令洛清詩有些羞愧,這桌菜餚連出身富貴的她都覺得奢華,心中對於和善的夫人又多幾分好感。

  洛清詩取下帷帽,準備用餐,仙顏乍現驚了于氏的眼球,她嘆道:「嘖嘖嘖!怪不得姑娘要掩蓋容貌,若否不知招來多少是非,縱你武藝高強都能打發,恐也煩不勝煩。」

  聽膩了的褒獎,洛清詩熟練地應對道:「夫人謬讚,我看夫人年少時亦是天姿國色,如今依舊風韻不減。」

  于氏顯然很受用,她樂呵呵道:「姑娘真會說話,只是光景催人老啊……」洛清詩不喜嘮婆娘家常,但難卻于氏盛情,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聊到洛清詩婚配與否時,洛清詩肯定的表示已有婚約,來年元宵就會完婚,這讓于氏非常失落。

  她原想著自家兒子才貌人品出身皆是上佳,配這麼個仙女般的姑娘不是正正好好?

  她卻不知洛清詩除卻容貌,家世同樣富貴顯赫,亦不知清詩仙子在武林中的分量,更不知她的未婚夫乃是被尊為「一代真龍」的風玉陽。

  另一邊馬正明聽說夫人接待了一個陌生客人,以為是霧中閣來客,急匆匆的帶著三個幫手來到了西廳,見夫人安好頓鬆一口氣。

  四人同時瞥見到洛清詩絕世容顏,均被驚得呼吸一滯,被洛清詩視線掃過,三名江湖人均偏過頭不願與之對視,唯有馬正明乾咳兩聲迎著目光說道:「姑娘既吃好了,便請離去吧。」

  洛清詩仿若充耳不聞,自顧打量著三人中的郝士鄉,自他進門她便察覺到對方身上若隱若現的殺氣。

  于氏則怒道:「老爺!人姑娘吃了頓飯而已,凳子都沒焐熱!你就這麼對待我的客人?」

  馬正明無奈長嘆一口氣道:「夫人誤會我了,不是我要趕姑娘走,是我四海山莊有大禍臨頭啊!姑娘留在山莊,恐遭牽連!」于氏茫然道:「大禍?什麼大禍?」

  馬正明取出紅色追魂令,洛清詩心中暗驚,她本想自報身份留下,但想到三人中郝士鄉,她一言不發便離去了。

  她走後馬正明這才向夫人解釋原由,于氏喃喃道:「難怪你這些時日愁悶苦臉,這可如何是好……」

  盛堡主寬慰道:「夫人放心,我等豁出性命也要保山莊周全!」是夜,明月高懸如玉盤,再有片刻便是八月十五了,四海山莊內除了四個值夜犯困的家丁,其他人都早早就寢。

  此時五條大漢摸近山莊,他們均身著夜行衣,為首那名負刀大漢率先縱起丈高穩穩立上牆檐,炯炯雙目借著月光一眼便看見了昏昏欲睡的家丁們。

  他比了個手勢,隨後一躍而入,手下四人即刻跟上。

  腳步落地一瞬,卻見三名家丁困意頓消,他三人猛的睜眼,隨後飛身撲向不速之客,原來這三人正是狄千秋他們!

  負刀大漢見三人殺至,右手往懷裡一掏再往身外一擲,一蓬光雨暴射而出,數十道銀芒帶著尖銳的風聲,直擊三人身子方圓丈余處。

  狄千秋倒竄而起凌空急轉了三次,只聽「叮叮」一串輕響,那一蓬銀雨竟都是作弧形飛來,到最後便聚到一處,凌空互擊一次,四散飛激而出,力道不絕再次擊向他,狄千秋長刀出鞘,寒光閃爍間刀風激盪,終於將光雨一起震落,卻是數十根細如絲線的銀針。

  盛堡主雙掌齊揮,掌風打落不少銀針,但他身形碩大敏捷稍欠,腿上和腰側還是中了幾根。

  刺痛傳來瞬間,他內息一沉一聲悶哼,扎入皮肉的銀針被震出體外,饒是如此他也覺得四肢有些酸麻,真氣流轉亦不暢快。

  他回過頭,卻見郝士鄉滿身銀針躺在地上抽搐,而他連雙拐都不及亮出,至於那名一同值夜的真正家丁更加不堪,眼看就要不活了。

  交手一合,己方一人負傷,一人失去戰力,此等慘狀令狄千秋悲從心起,他持刀戒備前方問道:「玲瓏妙手,三弄梅花!這樣的手法,閣下是天地人中的地字殺手?」

  對方的答覆是沉默和看屍體的眼神,狄千秋又小聲問道:「盛堡主,你傷得如何?」

  「不樂觀,我已經感覺有些使不出力了。當下唯有用田忌賽馬的路子了!由我這個下等馬拖住那個領頭的上等馬,若你能在我身死之前斬殺他身後四人,那便成了一半!」

  狄千秋知道另一半便是自己和負刀大漢之間的勝負,他心中迅速盤算著,若要速殺那四名大漢,自己勢必負傷,若穩紮穩打,盛堡主則危矣!

  即便做到速殺四人,負傷後的自己對上負刀大漢勝負又是幾何?

  老實講,他沒把握。

  十數個吐息的時間,思慮已過萬千,狄千秋額前滲出汗水,握刀的手也有些濕,一滴汗珠從他臉頰滑落,汗滴落土的瞬間異變陡生!

  倒地抽搐的郝士鄉和瀕死的家丁不知何時竟站了起來,他們一人持雙拐一人握匕首似幽靈般靠近狄盛二人,原來他們也是霧中閣的殺手!

  霧中閣何以被稱為天下第一殺手組織?

  如此周密的布置,由此可見一斑!

  狄千秋將體內真氣運轉到極致,他要出手了!

  他身後兩個索命鬼也要出手了!

  就在狄盛二人即將頃命的瞬間,一劍天來,白芒如匹練劃破無聲的夜!

  一柄寶劍直挺挺插入地面,沒有金鐵錚鳴,沒有塵土飛揚,仿佛它刺入的不是堅硬的石板,而是柔嫩的豆腐!

  偷襲的二人被這一劍震懾,當即繞過狄盛二人與那五名殺手並立,此刻霧中閣七名殺手齊聚,均凝神戒備看著一個方向。

  屋上月下,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帶風聲,一道妙曼身姿卓然凌立,她身形高挑;她姿容艷世;她清冷如霜;她美得不似凡塵中人;她一身白衣飄飄,唯有腰帶嫣紅。

  驀的,她動了!

  在場九人皆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白色仙影點染一抹嫣紅飄然而落。

  二丈多高的屋頂,她不是「噌」的落下,而是真的飄下來,直至她蓮足觸地,眾人才曉得何謂九天玄女落紅塵。

  「是你!竟還未走!」

  郝士鄉驚覺,眼前仙子竟是兩日前短暫做客山莊的少女!

  「三個地字,四個人字,陣仗不錯。」

  話畢洛清詩瞥向郝士鄉和那假家丁又說道:「你們的無聲步也不錯。」狄盛二人心中一驚,難怪方才無知無覺,他們竟使用的無聲步!

  好恐怖的地字殺手!

  好恐怖的霧中閣!

  若非這仙子似的少女出手,他二人恐怕……狄千秋上前抱拳說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先前是我等眼拙不識泰山!神刀闕三代弟子狄千秋斗膽請教女俠名號!」

  洛清詩沒有睬他,而是扔出一個小瓶,對盛堡主道:「吃了它。」盛堡主不疑有他取出一枚藥丸服下,片刻後便絕身子舒坦許多,他不解道:

  「這解藥?」

  洛清詩淡淡道:「他二人被紮成了刺蝟都沒事,解藥自然是他們的。」郝士鄉聞言瞳孔猛縮,他摸向衣衽,卻見褐色外衣不知何時開了個豁口,他暗道:「是方才那一劍!」

  思及此處背後冷汗涔涔冒出,一劍阻敵還順手取了解藥,若是她有殺心……滅門任務被強敵干預,領頭負刀大漢開口說道:「霧中閣不過是拿錢買命的生意場,從不樹敵,女俠何故阻撓?還是說您與四海山莊有什麼親故?」洛清詩聞言頓生不耐,森寒殺氣直逼眾殺手,她冷言道:「囉嗦,滾回去告訴你們危老鬼,四海山莊洛清詩保了!」

  「清詩仙子!」

  在場九人異口同聲驚呼!

  難怪此等天人之姿!

  難怪此等神乎其技!

  除了清詩仙子有誰能對號入座?

  尤其負刀大漢,被殺氣一激,像是開了竅,此前他還以為對方不動手是有所忌憚,原來她是想徹底斷了四海山莊的麻煩,所以留命給他們回去通報閣主。

  負刀大漢沉思片刻後面露祈求之色說道:「仙子劍法通神,小人們萬難相敵,只是國有國法,閣有閣規。霧中閣沒有怯戰而逃的殺手,還望成全。」洛清詩聞言若有所思的捏著下巴,須臾後說道:「好!」隨即雄渾內力涌動四肢百骸,插在地上的映雪劍憑空飛回主人手心,接著洛清詩揚臂一拋,映雪劍縱上十數丈的高空,一化作七,落雷般迅疾射向七名殺手,隨後七名殺手左手食指齊刷刷落地,斷處均在第二處指關節。

  不同的人,不同的手,同樣的劍傷,洛清詩自信他們能夠回去交差了,便道:「滾吧!」

  負刀漢忍著斷指劇痛擠出一抹微笑道:「多謝!」而後一揮手示意手下離開。

  清詩仙子到底看懂了他的祈求,如此一來既能保命又能和閣主交差,畢竟閣主他老人家自己都敵不過清詩仙子,又何來立場懲罰他們?

  只可惜了這好大一樁生意,若事成他作為領頭可以分到一千兩銀子的酬勞。

  就在眾殺手準備退走之時,郝士鄉扯下右臂一截袖管包住傷口,就是這麼一個尋常舉動卻引來洛清詩的注意,她瞬間出現在郝士鄉身側,死死盯著他小臂上的一道傷痕。

  郝士鄉見狀心中竊喜,暗道:「清詩仙子求敵若渴的傳聞果然不假!江山如畫!這次看你怎麼死!」

  負刀大漢見洛清詩閃身而來,頓時忐忑,他小心翼翼問道:「未知仙子還有何指教?」

  而洛清詩依舊死死盯著郝士鄉小臂上的傷痕。

  「你的傷拜誰所賜!」

  見洛清詩追問,郝士鄉心中更喜,他裝作茫然道:「仙子問這幹嘛?」

  「鏘」的一聲劍鳴,映雪出鞘已架在郝士鄉的脖子上,洛清詩喝道:「他是誰?說!」郝士鄉連忙作揖討饒:「仙子莫怒,小人說便是了,他姓江,名山,號如畫先生,劍技冠絕荊楚一帶,又被稱之為劍雅……」……

  朝陽初生,透過竹林映下斑駁的光點,林中一男子身著青衫布履,閉目持劍負於身後,劍尖越過發冠三寸三分,毫釐不差。

  他年約二十六七,面容清俊斯文,蓄著短須,散發著濃厚的書卷氣息。

  風來了,拂過質樸的劍身,他睜眼,劍亦出鞘。

  劍光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周身,時而輕盈如燕,時而驟如閃電。

  他不像是劍客,更像是舞者,林間片片落葉受劍風牽引游離在他數丈方圓,好似在為他伴舞。

  風停、劍止、舞終、竹葉不再飄動,它們靜靜地凝滯在男子周遭,男子又閉目紋絲不動,也不知是在構想什麼。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看起來就仿佛是他周身數丈空間中的時間停止了。

  突地,他靈光乍現,像是想到了什麼,睜眼間劍光又起,確是截然不同的劍勢,質樸鐵劍似筆,漫天竹葉為彩,欲繪一頁江湖!

  他肆意揮灑,劍尖過處葉片停留,劍不停葉不絕,劍法變幻之中,一幅畫卷憑空逐漸展開。

  風又起,畫亦成,畫中有江有月有人,尤其是竹葉構築的江水隨著微風拂過像極了月下江面的波光粼粼。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詩聲入耳如銀鈴清脆似春水甜美,男子循聲回首,見一名帶著帷帽的高挑少女拍手叫好道:「若非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樣的劍法,果真優美如畫。」

  江山收劍入鞘,抱拳道:「一口道出畫中意境,姑娘雅量高致,不知姑娘……」洛清詩摘下帷帽隨手掛在竹上,亦拱手鄭重道:「晚輩洛清詩,師承劍宗掌門張子敬,門中行末,特來領教「劍雅」前輩的高招!還望不吝賜教!」

  少女現出絕美真容,江山卻無心讚嘆,他料不到洛清詩說話做事竟這樣直接,三句話沒到就表明了來意,更是連架勢都擺好了。

  江山性子寧靜不好爭鬥,面對滿眼戰意的少女他略顯尷尬的撫須客套道:「原來是行雲劍客張大俠的高足,名動武林的清詩仙子,失敬失敬!」洛清詩見對方未置可否,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樣,又問道:「如何?晚輩可有資格做您的對手?」

  這一問無疑是把江山推到了懸崖邊上,說有資格那就是接受挑戰,說沒資格便是狂妄自大。

  他也不是怯戰之人,只是家中幼子還等著他回去做飯,他面露難色道:「這……非是江某自大,若與仙子切磋,恐怕一時難見勝負,此時犬子已經起床,等著我回家弄飯呢……」

  洛清詩玩味一笑,道:「令郎倒是勤勉,雞鳴便起床讀書,前輩好福氣啊!」江山聞言驚道:「你是如何……」

  洛清詩將鬢髮繞指,自顧盤弄著,她漫不經心道:「麒麟街尾的宅子是貴府吧?那個七八歲的白淨男孩想必就是令郎嘍?」江山眉頭一擰,生硬的蹦出幾個字:「這話什麼意思?」

  「晚輩見令郎小小年紀讀書如此刻苦,心生憐惜便買了一張油餅兩個肉包予他,想來應是能吃飽。不過若有下次,就不知是不是送早飯了。」

  「用犬子威脅!此舉非是君子所為!你……你簡直卑鄙!」見江山氣的吹鬍子瞪眼,面龐漲得通紅,洛清詩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她心道這位劍雅倒也太雅了些,臉憋紅了卻只憋出卑鄙一詞。

  她繼續挑釁道:「前輩說笑了,清詩是女子不是君子,威脅更是無稽之談,只不過我有一個壞習慣,恐怕需要前輩包涵了。」

  江山疑惑道:「什麼壞習慣?」

  洛清詩答道:「強人所難!」

  「呼~」

  江山長出了一口氣,面上赤紅緩緩褪去,他淡淡道:「強人所難……強人所難……看來此戰是避無可避了。」

  洛清詩聞言面現喜色,江山又道:「犬子可有說謝?」洛清詩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江山說的是先前給他兒子送早飯的事,讀書人的想法令她費解,這樣緊張的關頭他竟還在意這個,她無奈解釋道:「令郎並未瞧見我。」

  「江某替他謝過仙子了。」

  「客氣。」

  隨後江山脫去長衫挽起袖管,洛清詩解下披風緊了緊綁腿,二人心知這種級別的較量任何細節都有可能左右成敗。

  一切就緒後洛清詩率先道:「晚輩在此請招了!」

  話語甫落,二人同時出劍,第一招意在試探,二人的劍勢並不快,他們之間的距離尚有十數丈,他們的劍鋒並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變動,人移動得不快,劍鋒的變動卻迅疾如電,因為他們一招還未使出,就已身隨心變。

  這試探的第一招在旁人看來或許並不激烈更談不上精彩,但交手雙方俱是當世最強的劍客之一,他們能看出對方劍法中的變化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

  也就是棋逢對手,換做旁人,他們掌中的劍每一個變化都是必殺勝利之劍!

  江山心驚之下不敢大意,洛清詩竊喜之餘戰意更濃。

  數息之後「砰」的一聲巨響,雙劍縱橫交擊,樸實無華的表象背後是數十上百次的博弈,江山身後的竹林慘遭池魚之殃,被洛清詩揮出的劍風成片斬斷。

  試探過後二人默契分開。

  「映雪,好一柄利劍!」

  「利劍無威,劍利才是殺人器。」

  「方才的變化,你的劍法毫無守勢,全然不留餘地。」

  「破釜沉舟方可死而後生,再來!」

  試探過後彼此的修為心知肚明,二人不再遮掩,江山主動搶攻,只見他周身真氣鼓盪,質樸鐵劍繪出西湖八景之一「斷橋殘雪」起手,霎時間道道白色劍氣化作斷橋飄雪的奇觀,點點飄雪中是無限殺機!

  洛清詩心道妙極,當使出師傳「流雲劍法」

  之中的「擊水三千」,磅礴劍勢如浪濤,席捲過後雪融水靜,又是五分平手的結局。

  江山眼底閃過驚色,「斷橋殘雪」就這麼被破了?

  然,由不得他思慮,洛清詩已再度殺至,電光火石間他迅速變招,正是「南屏晚鐘」!

  倏聞悠悠鐘鳴盪開,再見劍影盤桓,形如古樸銅鐘籠罩江山全身。

  洛清詩見對方守勢既成,果斷撤招退後,將全身真氣湧入右臂,隨即傾力擲出映雪,震耳音爆中,飛劍極速旋轉瞬間突破十丈距離刺向江山。

  一聲沉悶響聲過後,鐘形隱約渙散,而映雪也餘力漸消轉速變慢。

  僵持之際洛清詩飛掠而來一掌擊向劍柄,鐘形隨即遍布裂紋,接著,破!

  所有發生的一切,從第二招開始到破招僅僅只在兩個呼吸之間!

  洛清詩不容對手喘息,趁著破招的間隙,右掌執劍連刺江山十五道穴位,江山倉促應招,先以「平湖秋月」

  遲緩映雪劍勢再化「雙峰插雲」

  招架,兩式前赴後繼堪堪化解對手的極端攻勢。

  江山握劍的手被震得酸麻,他暗嘆道:好霸道的力量!

  這少女到底是什麼怪胎?

  居然每一次攻擊都能調動如此巨量的真元!

  洛清詩的戰意自交戰初節節攀升,好似沒有盡頭,她平素淡漠的仙顏展露出的是近乎癲狂的神態,令對手暗自叫苦的戰鬥於她而言是最甜美的甘露。

  反觀江山,交手來多以防禦,處處留有餘地,可換來的確是少女愈加猛烈地進攻,他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了!

  他心一橫「三潭印月」、「平湖秋光」、「花港觀魚」三式齊出,逼退洛清詩同時再化八景中最後也是最強之招——「雷峰夕照」,只見漫天劍光化作一塔一山,觀其形正是雷峰塔與夕照山!

  雷峰塔困洛清詩於方丈之間,江山攜夕照山鎮壓而下,面對避無可避的一招,交戰至今洛清詩首度感受到威脅。

  危急關頭她凌空躍起聚氣指間點向眉心,霎時間她整個人光華大作,妙曼身姿飛速旋轉,全身穴道不斷射出劍氣,成百上千的劍氣瞬間將雷峰塔徹底粉碎,夕照山被無休止的劍氣衝擊不斷變小直到消散。

  此招過後竹林滿目瘡痍,十數丈高的竹子成片傾倒折斷,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凹坑,煙塵過後兩名劍者遙相對立,洛清詩的唇角掛著一抹嫣紅,她捂著胸口喘著粗氣,畢竟是以肉體為容器回灌內力再釋放,方才那招對身體損傷不輕。

  即便稍顯狼狽,她面上笑意卻不減,甚至有些癲狂。

  刺激!

  這就是逼命的刺激!

  愉悅!

  這就是戰局未定時競逐勝負的快感!她如是想著。

  單論表象無疑是江山更狼狽,方才洛清詩的劍氣對招之後尚有餘力,突破了江山的護身真氣,將他的貼身內衫劃出十數道豁口,血已染紅了小半身,但他總歸受的皮外傷。

  江山不解,少女何以要用如此極端方式應對?

  她應該有更穩妥的方式,這樣做的結果除了看起了光亮一點,實則討不到半點好處。

  兩人不僅對峙提防對手的下一招,也在暗自運氣回氣,先前一番激烈交戰已是損耗不少,難得的短暫寧靜,洛清詩沒由來的說了句:「明年我就要成親了。」江山聞言一怔,登時摸不著頭腦,這當口說這幹嘛?

  猜不透的他只得客套道:

  「恭喜。」

  洛清詩道:「多謝你能讓我在成親前酣暢一戰。」江山不明就裡,洛清詩繼續說道:「成親後我要生孩子,我要對他好,很好很好,我要他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兒,他的母親要時刻看顧他,不該像只鬥雞一樣到處找人比武。」

  鬥雞?

  這樣貼切滑稽的形容,雅量如江山也忍不住發聲而笑,洛清詩見狀臉色一沉,握劍的手緊了緊,江山趕忙乾咳兩聲轉移注意,他道:「日子尚早,何以視做最後一戰?」

  洛清詩幽幽嘆道:「你這樣的對手太少,我沒信心再能遇到。」

  「無妨,擇日並非不能再戰。」

  此話一出江山登時後悔,跟這不要命的主講什麼客氣,他暗罵自己豬油蒙了心。

  洛清詩卻道:「翻過的山,焉有回頭的道理?」自信甚至狂妄,這是洛清詩給江山的感受,當然她能這麼想是再好不過了,他趕忙錯開話題,道:「想要兒子還是女兒?」洛清詩面露嚮往神色,道:「最好是兒子,女兒總要嫁人,兒子可以永遠陪在我身邊」

  尚未婚育的少女此刻儼然一幅慈母神態,江山甚至能感受到她散發出的母性光輝,強烈的反差令江山疑惑,眼前少女還是之前那個好戰的瘋子嗎?

  只不過她的眼神同樣堅定而執著,對戰鬥是,對成為母親更是。

  少女深深的嚮往勾起江山的經年之痛,他原也有一個兒子,親生的兒子。

  八年前他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妻子武藝雖強卻因產子虛弱,為救友人遺孤他毅然選擇犧牲自己的孩子,最終妻子得知真相後懷恨離去,他如今的兒子正是當初救下的遺孤。

  一人對未來憧憬,一人對過去難釋,時間輕擦,日已上樹梢。

  洛清詩道:「我好了。」

  江山道:「我也好了。」

  話語甫落,洛清詩手中映雪疾沖江山,銀白劍身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只見映雪劍迸發出霞光道道籠罩江山,「劍譴立界」開!

  與其同時洛清詩踏入劍界,她並指凝氣,指尖赫然生出一道三尺劍芒,正是劍指神通的最終形態!

  江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論內功修為他不及洛清詩,更沒有御劍和凝氣成劍的手段,此刻他身處劍界,除卻要應對洛清詩,還要提防那柄仿佛能夠自主攻伐的映雪,似乎敗局已定!

  洛清詩凝劍逼近,映雪同時發難,瑰麗劍氣從江山四周頭頂襲來,卻聞江山輕喝道:「劍抹胭脂繪紅顏,西窗硃砂點絳唇。」劍鋒過處,描繪出一對新婚夫婦的濃情蜜意,劍勢慢而柔,像美人著妝的玉手,偏生這柔美玉手輕描淡寫的撥開了道道強絕劍氣,這世間應沒什麼事物能夠阻止一個正在精心打扮的女子。

  「這是什麼劍法!」

  「倩兮。」

  「何故?」

  「愛妻之名,方才初式,尚有兩式,請留神。」

  「劍挑秋霜冷妝凝,雨打青階淚成行。」

  語調落寞,似有無盡愁思,江山劍勢已成,洛清詩看見了,深秋霜冷,一名女子淚雨成行。

  劍所繪是她,劍即是她,如她一般淒絕!

  若一個人哀若心死,還有什麼可以戰勝她?

  於是映雪被擊退倒飛,被洛清詩握回左手,「劍譴立界」破!

  或許是被劍中意境感染,洛清詩甚至沒用劍指神通合擊對手,「劍譴立界」便遭瓦解,但無論如何這是她技成以來,第一次被人從正面破了「劍譴立界」,就在她錯愕之間,「倩兮」

  終式應聲而出——「劍染愁情離歌苦,青山雪飄現白頭。」但見江山一步以劍,一劍一划,蒼翠山鋒被白雪所覆,那名女子再現,卻已是紅顏白首,她在做著最後的道別,這一招是絕望過後的死寂!

  那女子無喜無悲,洛清詩只能感受到一片虛無,她力雖強卻無所著力,劍雖利卻無所用武,她招招強橫招招失利,極端的壓抑激發她不服輸的意志,刺激著她的精神。

  極端的壓抑換來極端的爆發,洛清詩一手映雪一手凝劍,不顧一切提元,然戰至如今她已消耗太多氣力,尤其是為了破解「倩兮」終式,她一股腦把所會的劍法使了個遍,此刻竟是連指尖「劍芒」都難以維持了。

  突地她控制體內真氣翻騰,隨即對著凝成的劍芒嘔了一口鮮血,有了鮮血作為媒介,原本即將不成型的劍芒再度穩定,隨即她雙手合握,沒有任何招式,最單純的直刺,最快的速度加最純粹的力量。

  一抹嫣紅劃破虛空,隨即映入江山的眼中,洛清詩終於突破「倩兮」最終式,映雪的劍尖被江山的劍格抵住,他的質樸鐵劍整個劍身碎成了齏粉,而那抹嫣紅也在這最終的碰撞中散成一蓬血霧,飄散,蒸發。

  「傷得重嗎?」

  「恐怕要修養一個月,咳咳……」

  「承讓!」

  「客氣,咳咳……」

  江山劍毀傷重,敗,洛清詩時年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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