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血罪,龍眾歸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五日前,洛清詩習以為常的失眠,翻來覆去到五更天都無法入睡,她所幸起身梳洗,又趁著星夜趕至一座古剎,當年她的兄長離奇失蹤後,父母曾帶她過來祈福,希望能獲得些許線索,最終尋得一件血衣,從結局來說也算是靈驗了。如今再臨古剎,希望愛兒在外一切安康,更盼他早日歸家。說來矛盾,洛清詩一生要強,自信人定勝天,從不信神佛,此時此刻卻願長跪觀音腳下,仿佛只要涉及到他,原則也可以沒有。她站在石階前靜靜地注視著廟門,仿佛一名虔誠的朝聖者,期冀得到神明的眷顧。不多時,睡眼惺忪的小沙彌打著哈欠開啟廟門,轉身拿起掃帚準備灑掃,迎接今日將要到來的香客,突地,他猛然回頭,又揉了揉睡眼,這才確信不是看錯。天還是全黑,這般光景說清晨都勉強,眼前這名美麗的女子看起來已經等候有一會了。小沙彌疑有些惑,他雙手合十道:「這般早,施主您……」洛清詩螓首微垂,雙手亦合十,道:「弟子前來禮佛,有勞小師傅接引。」「卯時還沒到,大師傅們還沒起,這……」小沙彌撓著光頭,似有些犯難。可這名美麗的女施主看起來一片佛心虔誠,待人更是謙和有禮,讓人家乾等著好似不太合適。轉念過後他已下定決心,想來住持不會怪罪,他道:「施主請隨小僧來。」二人來到香堂,小沙彌為洛清詩送上香燭,剛欲離開前往山門灑掃便撞見一名老僧,他正是此廟住持。他今日起的早了些,遠遠見著香堂燈火通明便來看看。小沙彌見是住持,登時不知所措道:「住持師傅,這位施主很早就等在室外了,弟子……」不待老僧開口說話,洛清詩取出一錠銀子放入功德箱中,動作輕快自然,不帶丁點菸火氣息。見此,老僧笑得慈眉善目,揮手示意小沙彌去干該幹的事,隨即對洛清詩施以佛禮,道:「阿彌陀佛,施主宅心仁厚,老衲在此謝過。不知您此來是許願還是還願呢?」洛清詩點著燃香,捧在手中,恭敬的對著佛像行禮後將燃香插入香爐,隨後小步退回跪在蒲團上,雙目緊閉雙手合十。「我的至愛遠行在外,我希望他能遠離災厄,平安健康。」老僧聽聞後,對著佛像朝拜道:「阿彌陀佛。」他又看向洛清詩,道:「施主少憂,佛祖會保佑他的。」「希望佛祖也能保佑我。」空靈的聲音入耳,老僧回首看去,又是一名香客,同樣是女子,同樣美得不可方物。區別是前者高貴清冷,後者明媚靈動。那女子亦將一錠銀子放入功德箱,行禮上香後跪落蒲團虔誠的拜著。老僧又道:「不知施主所求為何?」「尋人。」老僧如法炮製的朝拜佛像,喊過念了無數次的佛號,對那女子道:「佛祖保佑,施主會找到的。」隨後他便離開了。「既是至愛,現今為何遠行?」洛清詩睜開眼睛,疑惑的看身側,對方的美貌令她有些驚異。或許因為她的美麗,或許是因為她明媚的氣質讓人感到親和,更或許是洛清詩自己想要傾吐平日無法喧諸於口的思緒。這莫名的一問,洛清詩沒有責怪其無禮。她回過首再閉目,語氣中帶著些許惆悵,輕聲道:「男兒志在四方,他滿腦子都是兄弟江湖。我自以為能給他最好的一切,一直以來將他束縛在自己身邊。也許是我錯了,不該為一己之私強行挽留。」沉默良久,那女子溫聲細語道:「漂泊久了,總是會想找尋一個佇足之處,也許你便是風棲的竹林,千帆過盡,他會願意為你停留。」他會停留嗎?或者說他能停留嗎?洛清詩沒有答案。但這番話已令她心中舒暢不少,她真誠道:「多謝姑娘了。」「姑娘,客氣了。」話畢,那女子轉身離去了。她叫自己姑娘?洛清詩疑惑了瞬間,轉念又釋然,出門匆忙,一頭鬢髮並未盤起,令她看不出自己已為人母。隨著朝陽初生,洛清詩結束了祈福,亦下山了。五日後,青州,蕭晨端詳手中的寶刀若有所思,這是他十八歲那年闖過宗門「刀路」後掌門恩師賜予他的禮物,刀名本曰:「英雄斬」。後蕭母得知覺其殺氣過重,常伴愛子恐有不妥,強行為「英雄斬」改名為「春暉」,彼時的蕭晨對此無奈一笑,便依從了她。誅魔之戰後,蕭晨淡出江湖近十五載,「春暉」卻霸占名刀榜榜首至今。「真是一口好刀。」語調斯理,音色綿柔,來人應是一名美麗的女子,蕭晨卻顧不得回味,他驚疑回首喝道:「誰?」蕭晨陷入了最美好最深刻的回憶,難以自拔,這不假,可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能近在咫尺卻不讓他發覺,來者必是世間罕見的強者,甚至強過武林公認的那些絕世高手一籌!驚疑只是驚疑,也只有一瞬,無論來人是誰都不重要了,因為他是蕭晨。沉寂十數載,除了他自己和洛清詩還有死去的假判官劉乘風以外,沒人知道他如今的實力到了何等驚人的程度,來者是何方神聖有何目的,他或許只會有少許好奇。見來者緘默,蕭晨不復觀刀時的神情,他將玩世不恭的笑掛在臉上,道:「原來是個大美人,小爺在這麼個犄角旮旯都能被尋到,美人一番深情叫我何以為報?不若就在此讓我以身相許?」話畢蕭晨思及自己將要逢九的年紀,覺得有些不妥,又自嘲道:「不是小爺,是老爺咯!」被此番調戲,女子繡眉微蹙,有些不悅,隨即她嘆了口氣,幽幽道:「江湖傳聞『縱橫刀』蕭晨是個孟浪的登徒子,可你方才的深情我看得真切,收起你的偽裝,對我你無需如此,義兄。」蕭晨雙眼眯緊而後圓睜,他大驚道:「什麼?你說什麼?誰是你義兄?」女子問道:「敢問貴庚?」「將要三十六了,不是……我幾歲你也不能叫我義兄啊?」「聞聽蕭大俠尊我大哥為兄,小妹今年將三十五,不叫義兄莫非要叫義弟?」看著滿臉戲謔的女子,蕭晨語無倫次道:「你你你!風大哥?妹妹?」見狀,風雲夢背過身無聲輕笑著,旋即她自顧道:「原本欲北上邊城尋找嫂嫂和侄兒,可出發不多時便得知他們業已不在邊城近十載。這兩日兜兜轉轉終於覓得他們在江湖中留下的行跡。又幾番打聽,原來你正是我那侄兒的師父,想來你是知道如何尋到他們的,這才有今日的拜會。」蕭晨還是有些不信,他覺得便是洛清詩應也不知自己還有個小姑子,遂問道:「等等等!你真是風大哥的妹子?尋親?現在費這麼大勁,早幹嘛了?」風雲夢轉過身,目光幾轉後,她道:「門外的狗在叫。」「狗叫和你現在才尋親有什麼關係?」「那我現在尋親和你有什麼關係?」沉默,二人耳中只余門外犬吠。這女子精滑簡直賽過狐狸!被噎得臉色青白的蕭晨如是想著,卻見他仍不服道:「如何沒關係?沒關係你跑來找我問路?」聞言風雲夢面現失落,再不見方才揶揄蕭晨時的狡黠,她有些悵然若失,低聲道:「原也不需尋你,前日我便遇到了勝雪,造化弄人之下卻未能相認,若是早兩日知道他的名字,我何須來此?」蕭晨滿臉玩味之色,調侃道:「你是說你遇到過叫作風勝雪的人,可同名之人何其多?你能篤定就是你家的風勝雪?」「一定是他!」……風勝雪服下「閻王錯」後的次日終於是醒轉過來,甦醒剎那映入眼中的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母親的絕美面容,她竟一直注視著昏迷中的自己,美中不足的是曾經瑩潤泛中著血色白皙面頰此刻卻是病態的蒼白。風勝雪的心擰成一團,他又令母親擔憂了。見愛兒掙扎著想要起身,洛清詩趕忙跪上床沿攙扶,嘴裡還念叨著:「老天保佑,菩薩保佑……」兩行清淚亦隨之淌落。風勝雪見狀心中更難忍,有氣無力說道:「兒不孝,又惹得您傷心流淚。」洛清詩急忙擦去淚水,笑著說道:「啊?沒有沒有!為娘這是高興,不是傷心。」話畢她轉身出門,很快又回到榻前,手裡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麵。風勝雪有些疑惑,莫非母親算準了自己什麼時辰會醒?這碗面也太及時了些。他哪裡知道,等待他甦醒的這段時間,他的母親每隔一會便去廚房做一碗麵條,面坨了就重新再做,周而復始,這端來的一碗恰好是撞對了時辰罷了。看愛兒遲疑,洛清詩還以為是他不喜,遂解釋道:「勝雪乖,你現在身子骨虛,受不得油葷,先將就著清淡幾天,過後娘親再給你好好補補。」餓極了的風勝雪囫圇幾口就將整碗面吃了個乾淨,隨後又被母親拉著去沐浴。儘管昏迷期間洛清詩已將愛兒的身子擦拭的乾乾淨淨,此時的浴桶中她仍舊像是精心打理珍寶般小心細緻的為他洗淨每一處角落,連他撒尿的屌兒和拉屎的屁眼兒都沒有遺漏。母親這一次的服侍,風勝雪難得沒有抗拒,更難得的是即便被母親的玉手搓洗下體,他也沒有抬頭行禮,不知是太累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將愛兒洗淨,洛清詩又將被褥換了一套,此時不過傍晚,母子二人便依偎在床榻上。洛清詩柔聲道:「勝雪,身體可還有不適?」風勝雪仍舊有些無力道:「感覺渾身使不上勁,腦子昏昏的。」洛清詩心一驚,趕忙搭上愛兒手腕,琢磨片刻後她心道不好,他的體內竟無一絲內力流轉的跡象,這究竟……風勝雪翹首以盼,希望母親能有個定論,洛清詩見此趕忙寬慰道:「你睡了一天,頭昏也正常,使不上勁也是因為你傷體初愈。」無論愛兒因何如此,洛清詩都不能告訴他事實,來日方長總有解決之法,眼下她可不想寶貝兒子再受打擊,畢竟他一身武學來之不易,那可是數載寒暑勤學不輟得來的。月愈高,夜漸深,風勝雪向母親訴說這段時日的經歷,有江聽濤告誡在先,他不敢隱瞞,原原本本的將一切告訴母親。「君天宮這群該死的東西,只要他們敢冒頭,為娘一定將他們和跟他們有關聯的人統統殺光!為我的勝雪報仇!至於你血液的秘密,你那義兄也提起過,為娘委實不知,但八九不離十就是你父親的緣故。」「大哥他幾時走的?」「把你背回來當天就走了。」「啊?娘親怎麼不留他作客?」「留?怎麼留?他一身血污,咱家裡連合適他換洗的衣服也沒,即便為娘買來現成的,家裡的還得特地收拾一間房出來,這一收拾不就讓他知道我們娘倆天天睡一張床嗎?沒……沒別的意思,為娘……為娘是怕他知道你這麼大還和我睡一起,臊你的臉面。」洛清詩極力掩飾的樣子看起來很窘迫,若是從前風勝雪一定順杆子往上爬,少不了要逗逗母親,眼下他沒這想法,心中暗嘆過後他岔開話題,道:「孩兒大哥多年苦尋殺父仇人未果,若有朝一日他得償所願卻又無力手刃仇人,孩兒希望能得到娘親臂助,若是您肯出手,怎樣的敵手都不足為懼了。」江聽濤的殺父仇人?洛清詩心一沉,遲疑片刻後,但她還是肯定道:「只要勝雪想,為娘就去做。」愛兒沒有回覆,洛清詩側目看去,原來他在自己懷裡已經耷拉著腦袋睡著了,奇怪,睡了一整天這麼快又困了?她帶著疑惑小心翼翼令愛兒躺好,自己也摟著他躺下了,雖然時辰尚早,雖然註定難眠,但擁兒在懷總是一件美事。甦醒後接連兩日,風勝雪除卻進食排泄外的時間幾乎都在睡覺,有時候吃完飯就伏在飯桌上睡著,有時候同母親說著話便哈欠連天。這不,剛用完早飯,半個時辰的功夫,風勝雪又鑽進了被窩。頭先洛清詩還能認為是愛兒身體虛弱,目下著實慌了神,她急在心裡,不知道多少次探過愛兒的脈象,卻都無跡可尋,就在她下定決心要背著愛兒外出尋醫時,院外傳來了異動,是她設下的劍陣觸發了。風雲夢此刻立身劍陣中,霞光道道逼得她疲於應對,她奏響竹笛以內力催動音波削弱凌厲的劍氣,同時心裡也在暗罵著蕭晨,怨他只告訴了穿越外圍迷陣的方法,卻對這要命的劍陣隻字未提。突地,漫天劍光一瞬消散,洛清詩已立身風雲夢眼前,用森寒的目光打量著她。四目交接瞬間,她二人異口同聲道:「竟然是你!」二人心思各不相同,風雲夢覺得這輩子的湊巧和不巧都被自己撞見了。五天前她途經雲州在一處古剎求佛曾遇到過洛清詩,此刻才知道她是自己的嫂子。三天前她又在荊州救下了風勝雪,昨日才知道他是自己的侄兒。兩次偶遇兩次錯過,若否她何至於又要費盡周折尋到蕭晨?她第一次充分理解了捨近求遠的意思。洛清詩的情緒則有些複雜,對於這陌生女子,她原本是有些好感的,萬料不到她竟是君天宮的人!那日她拜佛說要尋人,原來尋的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不怪她誤會,一切太過巧合,愛兒被取血之後便有人強闖劍陣,舍君天宮外不做他想。思及此處,洛清詩將一丁點的惋惜之情撇下,殺意立時凝結空間,她怒喝道:「賊子好膽!我正愁找不到你們呢!不過你能抗衡劍陣,有這份功力卻令我看不出師承,君天宮的水比我想的更深,說出關於君天宮的一切,留你全屍!若否叫你求死不能!」她心裡也泛起嘀咕,對方是如何尋來?莫非他們順藤摸瓜找到了管家劉叔?那劉叔是否已遭不測?冰冷的殺意刺骨寒,風雲夢怔住了,原本準備說出口的話此刻死死堵在了喉頭,而在洛清詩看來對方顯然是在畏懼,於是她收起殺意,淡淡道:「現在知道怕已經遲了,卿本佳人,奈何要害我的勝雪。若是你老實交代,我可以讓你死得沒有痛苦。」風雲夢緩過神來,對著洛清詩盈盈一拜,道:「這其中定有誤會,我姓風名雲夢,平生從不知什麼君天宮。」風雲夢?這個名字有點耳熟,莫非她就是江聽濤所說從君天宮手下救下勝雪的那名女子?她怎麼找到這來了?來討人情嗎?洛清詩如是想著,但無論如何,不是君天宮就好,這樣她也不用殺死這個令自己頗有好感的女子。「前幾日在荊州的長江邊,是你救了我的勝雪?」眼見誤會解開,風雲夢鬆了口氣,她露出恬淡的笑容,道:「說起來,這也算是我和勝雪命中注定的緣分,只可惜當時沒能……」「我的勝雪青春年少,花蕊一樣的年紀,她這麼大個人好不知羞!竟敢當著我說出這種話!她還可惜?可惜當時沒能騙到我的勝雪,所以挖空心思甚至求神拜佛也想找來……」洛清詩想著想著,心中對風雲夢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試問那個母親能夠容忍自己青春年少的兒子被一個年長他許多的女子拐走?風雲夢話未說完,洛清詩已經一個閃身躍入小院中,不多時她又出現,對風雲夢遞出一張銀票,上面寫的是三萬兩!「小小敬意權當是我報答姑娘對勝雪的救命之恩,如此便兩不相欠,請姑娘就此離開吧。」洛清詩淡漠的注視著對方,希望她能爽快的拿錢走人。見對方不為所動,又追問道:「嫌少?你想要多少?」這都哪跟哪?風雲夢的腦中飛速思考,排除一切可能性後,她得到了唯一可能的答案,眼前的嫂子壓根不知道有她這個小姑子,以至於她再度誤會自己。但她轉念一想便釋然了,若是嫂子知道她,那麼侄兒勝雪也該知道她,早在當初自報家門時姑侄二人就會相認。理清思緒後風雲夢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問道:「我是風雲夢啊!風玉陽的妹子!嫂嫂不知道我?大哥從沒和你說過嗎?」此話一出,換洛清詩思考了,聽這話,她以為的打兒子主意的不知羞恥的女人好像是亡夫親妹子來著?是她的姑妹?愛兒的姑母?洛清詩尷尬又疑惑的問道:「你是先夫的妹妹?」「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一番交流過後,洛清詩終於確信風雲夢的身份。她接過風雲夢遞來的一張紙端詳其中內容,這是一封信,寫於萬康八年二月廿六,算算時間正好是她懷胎足月之時,信中委託風雲夢十五年後找到她們母子,似是預知了什麼事情將要發生,而今正是萬康二十二年九月。她知道亡夫真龍寶體神通莫測常理難以揣度,可預知十五年後的事情也太過玄奇。「得見乃侄,便知因果。」信中一句話引起了洛清詩的注意,她揣摩片刻後問到:「妹妹因為這封信跋山涉水尋來,是因為勝雪?這因果又是?」「請嫂嫂帶我去見勝雪,見過便知。」「你們不是前幾日剛見過……」洛清詩小聲嘀咕著。「嫂嫂說什麼?」「沒……沒什麼,快請進吧。」進入居室後,風雲夢的雙眼就不曾離開過安睡中的少年。得知亡兄遺子名喚風勝雪時,她已確信之前救下的少年便是自己的侄兒,方才和洛清詩對峙更是證明了她的判斷,可親眼再見到那張俊美的睡顏時,為何心潮翻湧?明明已經知道就是他,為何還……空間的阻隔,時間的跨越,無法淡化的血濃於水,反而在相聚的那一刻爆發出最激烈的情感,眼眶不由得酸楚,淚水很自然的滑落。洛清詩上前輕輕搖醒愛兒,道:「勝雪快看,是誰來了?」風勝雪半夢半醒著起身,眼睛都沒睜開,嘴裡嘟囔著:「誰呀……」「乖孩兒,是我,你父親的親妹妹,你的親姑姑。」風雲夢按奈不住心中的情感,還沒等風勝雪看清她的臉便衝上去又親又抱,明艷紅唇在少年吹彈可破的嫩白臉蛋上起起落落,發出一聲聲「啵」的脆響。洛清詩的手抬起又放下,打消了阻止的念頭,姑姑疼侄兒,她實在想不出理由攔著風雲夢。突地風雲夢停下親昵侄兒的動作,神色有些凝重,她摸了一把他的後頸,原本不知所措的風勝雪便又睡著了。洛清詩不解道:「這是……」風雲夢沉吟片刻,道:「不對。」「什麼不對?」「他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這……有何不妥?」洛清詩聲音發顫,雖不明所以,但不好的預感已盤踞心頭。但見風雲夢坐上一把椅子,從竹籃中取出幾根銀針,而後她解開外衫褪去肚兜,和洛清詩坦誠相見。隨後在洛清詩驚愕的目光中她十指翻飛迅疾如電,銀針在她身前的穴位上閃轉騰挪。不過瞬息而已,十一處穴道已經施針完畢,洛清詩看得分明,風雲夢對自己施針並不是簡單刺入再拔出,每個穴道或多或少都會捻動幾圈,這種手法著實驚了她,料不到小姑子竟身懷高明醫術。風雲夢遞出四根銀針,道:「背後尚有四處穴位,有勞嫂嫂幫手,只插不抽即可。」「你說。」「懸樞入半寸三厘,靈台六分九厘,神堂半寸,魂門九分一厘。」語住銀針止,一連串穴位數字報出,洛清詩下針無論是位置還是深度都不差分毫,風雲夢微微點頭,心中對於洛清詩多了一分敬佩。「妹妹,這到底是……」施針完成,洛清詩提出心中疑惑。「此法可以提高我的感知,讓我作出萬無一失的判斷,事關勝雪,不容半分差池。」風雲夢再度坐上床沿,從被窩裡拉出風勝雪的手臂,兩根蔥指搭上他的脈門,閉目感知起來。以她的醫術任何脈象一觸即知,這一次卻遲遲不肯撤手,她的神色愈發凝重,半盞茶後她才幽幽一嘆,道:「哥哥,這就是你所擔憂的嗎?近來我那一直縈繞不去的噩夢……勝雪終究還是沒能躲過。」洛清詩聞言,登時花容失色,原本有些病態的臉更加慘白,她眼泛淚花哀戚道:「勝雪到底怎麼了?」「勝雪體內有股強大的藥力為他續命,若否他恐已……但現在這個狀況也難以長久,可能挨不到冬天。」洛清詩嘗試著理解風雲夢的話,她一遍遍揣摩後,驚覺對方是在說她的寶貝兒子很快就會死,這不啻於一道驚雷炸響腦海,迴響久久不散。她強撐著心神,步履蹣跚的走向一個木匣,從中取出一個小盒,打開後顫巍巍的遞向風雲夢。「藥,有藥,快……快……」洛清詩失魂落魄念叨著同一句話,風雲夢心中酸澀,嫂嫂這樣一個震古爍今的奇女子,在愛兒危亡之際,一身武膽英魂不復,只余軟弱驚懼。眼見她這個樣子,風雲夢本欲為她施針助她平定心神,但湧入鼻腔的奇特藥香打斷了她的想法,她不可置信的接過小盒,驚呼道:「閻王錯!好極!勝雪無險矣!」風雲夢難抑狂喜,拍手叫好,尚且赤裸的挺翹乳房隨著動作激起肉浪。但她很快便察覺不妥,迅速反手取下背後銀針,重新穿好衣服。見洛清詩嚇得亡魂皆冒,渾身都在發顫,她趕忙捧起嫂嫂的手,柔聲笑道:「嫂嫂勿慮,原本沒有『閻王錯』我也有八成把握救回勝雪,只是他會功力盡失淪為廢人,但現在我可以向你保證,勝雪絕對會安然無恙!」洛清詩聞言精神瞬間抖擻,渙散的雙目再度綻放光彩,雖還有些驚魂未定,但也不需要風雲夢施針相助了,她深呼吸幾口,讓心緒再穩定了些。風雲夢見她冷靜下來又說道:「這閻王錯只有一半,想來勝雪體內那股藥力正是另外一半,還好嫂嫂先前只給勝雪服了半粒,若否還真有些棘手。」洛清詩將風雲夢的話前後串聯,心中已經透徹幾分,但她仍然有些不解,遂問道:「按說閻王錯能夠生死人肉白骨,可你卻說那半粒只能吊住勝雪的性命,甚至到不了冬天,那這剩下的一半又有何不同?勝雪的脈象我也探過許多次,分明正常得不能在正常,我雖只略通岐黃之道,總不至於如此不濟,察覺不出分毫異樣。」風雲夢莞爾一笑,道:「哥哥一定沒有告訴過嫂嫂我們的母親是誰。」洛清詩的表情有些微妙,說起來的確有些離譜,她身為媳婦卻對婆婆沒有絲毫了解,姓甚名誰是哪方人氏都一無所知。但漫說是她,從風玉陽橫空出世到名震神州,再到他身死道消,無一人知曉他的由來根底,他就像是突然來到這個世間般,一代真龍的身上太多神秘。見洛清詩沉默,風雲夢自顧道:「母親複姓端木,尊諱驚鳳。」「醫聖端木經鳳!醫聖一脈最後的傳人!」洛清詩趕緊掩嘴,對風雲夢道歉:「妹妹勿怪,我不是有意直呼她老人家的名諱。」風雲夢微微搖頭道:「無妨。」她轉過身斟上一杯茶奉給洛清詩接著道:「誠然,聞道有先後,術業有深淺,但醫藥一途總是萬變不離其宗。但勝雪的體質不同於凡俗,當今世上能夠透徹他脈象的也只有我和母親,而當下能救他性命的獨我一人。」說到這裡風雲夢落寞一嘆,道:「神血遺族只剩下我和他了……」神血遺族?那是什麼?事關愛兒洛清詩難免好奇,她可從來沒聽過這個說法,但現在她只想看到風勝雪立刻變得活蹦亂跳,故而沒有多問,只是催促道:「妹妹何時能夠施救?」「請嫂嫂剝去勝雪的衣物。」洛清詩依言脫去愛兒上衣,少年白皙水潤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美中不足的是有幾道大小不一的傷痕。她向風雲夢投去詢問的眼神,想知道妥當與否。「褲子也脫,脫光,然後把他扶起來坐穩。」雖萬般不願愛兒的私處被其他女人瞧見,但事急從權,也只能如此了。脫完風勝雪最後一片遮羞布後,洛清詩居然鬼使神差的曲指彈了一下他的屌兒,大概是因為寶貝兒子的私處即將呈現給風雲夢,心中有些許怨氣。當洛清詩讓開身形的那刻,風勝雪不著片縷的軀體被風雲夢盡收眼底,她暗嘆道:「好大!」上一次見到男人那裡還是她和風玉陽幼年之時,因為好奇男孩撒尿的東西,趁著哥哥午睡扒了他的褲子偷看。彼時的風玉陽不過八歲孩童,手指粗細罷了,和如今的風勝雪那根粗長白肉條自是不可同日而語。洛清詩見風雲夢目不轉睛的呆愣樣,暗自埋怨道:「還在盯著看!」正當她準備催促時風雲夢從衣襟中摸出九枚金針,隨即她信手一擲,那九枚金針分別從風勝雪的雙肩和氣海沒入他的肌膚,接著風雲夢蹬掉布鞋盤膝與風勝雪對坐,伸出右臂雙指點在風勝雪的眉心,一股細微卻精純的內力透過指間渡入少年體內,隨後那股內力一分為九向金針所在處而去,九枚金針如遭牽引,在風勝雪的各條經絡中勻速遊走。九枚金針時而浮於體表,遊走時顯現出清晰的痕跡,這等神乎其技令洛清詩杏目圓睜,她並非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不知天能這麼高!風雲夢所使乃是銷聲匿跡千餘年的九妙針灸,是針灸術里最不可思議的手法,前破后里針到病除。然縱是如此超絕手段也不過是風雲夢救治侄兒的敲門磚,風勝雪經脈堵塞幾乎盡廢,此針法的作用不過算是個藥引。足足半個時辰過去,風雲夢才撤手收功,她縴手按住風勝雪的氣海,九枚金針立時破體而出被她收回。她舒了口氣,抹去額頭汗液,又下床飲幾口茶水,方才半個時辰全神貫注的入微施針,耗去她許多精力。心系侄兒安慰,風雲夢不敢多歇,匆匆放下茶盞便從竹籃中取出一把娟秀小刀,她以內力點燃燭火將小刀炙烤過後又讓洛清詩盛來一碗酒,將一方白巾在酒碗中浸透,擰乾後將火灼過的小刀細心擦拭乾淨。洛清詩見風雲夢舉著小刀靠近愛兒,心裡突突直跳,難不成救人還要動刀子?一想到那明晃晃的刀子要在寶貝兒子的身上劃拉,她的呼吸變得越來越重。但見風雲夢重新盤坐床頭與風勝雪相對,她將侄兒的雙手朝上擱在自己的雙膝上,眨眼間三刀揮出,第一刀切開了侄兒的雙腕,後兩刀切開的是自己的雙腕,細看之下四條傷口深淺長寬完全一致!接著她不等血液流出,迅疾的把自己的雙腕疊上侄兒的雙腕。就在方才小刀划過風勝雪手腕時,洛清詩的心跟著抽痛了一下,可風雲夢接下來的動作又令她如墜雲霧。兩個人傷口交疊,這是什麼診法?她走上前去靜心感知,驚覺姑侄二人的血液以手腕傷處為出入口在他們體內循環不息。旁觀診治到現在,洛清詩心中又驚又後怕。驚的是姑妹這一手駭人聽聞的醫術,九枚金針入體遊走尚且能夠看出一是一種醫術,而眼下所見又要如何跟治病行醫關聯在一起?後怕的是若非先夫當年心有所感去信一封給姑妹;若非姑妹提前半年來尋他們;若非她及時尋來,她的寶貝兒子要怎樣活命?今日風雲夢所展現的種種神技,有哪個名醫能夠復刻?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風雲夢收手上藥一氣呵成,姑侄手腕的傷處始終沒有溢出一滴血,現下看著就是一道細細的紅線。洛清詩緊繃的心弦舒緩許多,她輕聲問道:「如此便行了吧?」「尚未,我只是暫且疏通了他的經脈,然後恢復了他血液的部分活性,都是為了接下來入藥做準備。」風雲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見姑妹勞神虛耗,洛清詩客套道:「妹妹損耗甚劇,要不暫歇一會?」話一說出她便後悔了,她自問並非虛與委蛇之輩,但比起姑妹是否勞累,她更想愛兒立刻康復。心中對風雲夢道過歉後,洛清詩略帶緊張的看向她,希望她把客套當了真。風雲夢沒有令她失望,她果斷擺手拒絕,旋即又從竹籃取出一張針墊,其上別著許多牛毛銀針。她再施神技指掌翻飛間連刺風勝雪二十八處穴道,銀針停留數息時間後她又迅速一一取回,她將銀針信手仍在一邊顧不上歸整,又取出先前施展九妙的金針分別刺入風勝雪身體的不同位置。「這九針的位置不是穴位?」洛清詩揉了揉眼睛,她懷疑是長久的失眠令她昏眼。風雲夢回了一句:「勝雪比常人多十六處穴位。」同時她凌空一抓,半粒閻王錯被她攝入手心,隨著內力匯聚她的手掌,藥丸被化成了藥液,靜靜地懸在她的手心。整團藥液被她一一通過金針引入風勝雪的專門穴道上,繁複細密的操作令得風雲夢頗為吃力,她整個人不復來時的風姿煥發,此刻顯得有些萎靡,但她絲毫不肯耽擱,僅是說了句:「入藥成功了,只差最後一步化藥了。」便再運玄功匯聚雙掌撫在風勝雪的胸口,以性命相修的內力催化,助侄兒吸收藥力。如此又過了兩個時辰,日頭已經開始西斜,風雲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洛清詩的手越纂越緊。突地,風雲夢身影一晃,幾乎坐不穩了,她的嘴角也溢出一縷鮮紅,她艱難吐字:「不行,勝雪體內有一股阻力,藥力無法消化,我快要撐……不住了……」洛清詩當機立斷運功,海量內力瞬息充斥她的四肢百骸,她雙掌按在風雲夢背心,為她提供源源不斷的助力,風雲夢近乎枯竭的氣海瞬間充盈。她臉色一變,一是因為突來強援,二是因為她通過洛清詩的臂助察覺到了某些情況,不過當務之急是趕緊化去侄兒體內的藥力讓他吸收,她遂不做他想專心施救。兩個絕美女子,一個神秀少年,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時間與無知無覺中過去,天黑了洛清詩便一掌劈著燭火,隨著夜深,萬物沉寂,再不聞蟲鳴鳥叫,時間更加沒有流逝的痕跡。直到一縷光亮射入居室,風雲夢這才驚覺已經過了快一整天了!風雲夢趕忙回頭查看洛清詩的狀況,見她也是細汗布滿額頭,雖損耗許多但應尚有餘力。風雲夢心中驚駭萬分,要知道替侄兒化藥每時每刻都是巨大的消耗,絕不是尋常的運功療傷這麼簡單,過去了一天,嫂嫂居然只是初現疲態,好恐怖的修為!縱然如此,風雲夢還是不樂觀,化藥到現在她清楚此刻侄兒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準確來說更像是一個破木桶,任你如何傾倒,始終也不得圓滿。她不解,自己明明已經以九妙針灸替他通經脈,又以同根同源的「神血遺族」肉身作為容器活化他沉寂的血液,為何一整天了,丁點藥力都不見他吸收?究竟出了什麼差錯?或者少了哪個環節?時間一晃又到了夜晚,洛清詩的身形已經有些微顫,強如她畢竟是人,人力就會有窮盡之時。風雲夢急在心裡,卻又騎虎難下,若是此刻收手再探病灶,則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九妙針灸可以在施,「洗血」也可以再來,可這閻王錯確要去哪裡再尋?此刻幾乎已是絕境,縱然洛清詩還能再堅持,她們不累死也會餓死了。時間不斷流逝,就在風雲夢絕望之際,就在洛清詩心焦之際,風勝雪模糊的意識中乍現一道偉岸身影,接著一道嘹亮聲音同時出現在他和風雲夢的腦海中。「龍眾歸位!」身影和聲音,宛如幻覺一閃而逝,風勝雪體內那股被排斥的藥力也於頃刻間被鯨吸化納。風雲夢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喃喃自語道:「哥哥……」淚水難以自抑的滑落。風勝雪命中注定的劫難,度過了,這本是源自血脈根源的無解死局。功力通神的母親;醫聖一脈的醫術;一脈相承的姑姑;世上僅存的神藥「閻王錯」,還有來自亡父的神秘偉力,種種因素任意一項都是無法復刻的奇蹟!缺一不可!正是這麼多個不可能造就了惟一的可能。風勝雪很快便甦醒了過來,但見母親幾乎是軟在椅子上,她腦袋耷拉著,雙腿攤開,雙臂無力的垂落,他從沒見過如此沒有坐相的母親。還有一個女子,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身旁,緊閉著雙眼。他疑惑著湊近看了眼,驚呼道:「前輩!」「傻乖乖,睡糊塗了嗎?前什麼輩,那是你親姑姑。昨個兒晌午時你們那麼親熱,都忘了?」洛清詩有氣無力的說著,疲憊中好似還有些別的意味。風雲夢掙扎的動了動眼皮,勉強起身看了眼可愛的侄兒,她又癱倒在床上,聲若蚊蠅道:「餓……飯……」洛清詩聞言起身,一個踉蹌幾乎沒站穩,她苦笑著看向愛兒,道:「勝雪,養你這麼大,該是你盡孝一回了。」「哦哦,孩兒這就去。」雖心中有千般疑惑,風勝雪仍是飛奔去了廚房,看兩位長輩的樣子,再不進食怕是要餓出事了。風勝雪擀了三斤面,切了一斤臘肉絲,都下鍋後又敲了十個雞蛋進去同煮。這是目前最快能趕製出來的吃食,也是風勝雪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不多時後,風勝雪端著面還沒進屋,香味已經飄入,軟泥般的洛清詩雙眼登時一亮,癱在床上的風雲夢也垂死驚坐起,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單純了。一炷香時間後,所有的麵條都沒了,麵湯都沒剩下。風勝雪張成圓形的口遲遲合不攏,他捏了自己一把,這難道是夢?母親和說是自己姑姑的前輩,哪個不是姿容妍世的翩翩仙女?怎麼都變成了餓死鬼投胎?方才母親還搶人家碗裡的雞蛋吃,這不是夢是什麼?「爽快……」「舒坦……」「嗝……第一次覺得吃麵這麼幸福……」「我也是……」「睡吧……」「就一張床吧,妹妹睡裡頭,勝雪睡外頭。」「我想挨著勝雪。」「算了吧,這小子睡覺鬧騰,你受不住。」「哦……嗯?」風雲夢覺得有點奇怪,但實在懶得去想了。日曬三竿,洛清詩躺著伸了個懶腰,她很久沒睡過這麼踏實的覺了,這是接連數日不休不眠的全力運功輸出換來的。她身側的風雲夢翻了翻身,眼看也要醒了。風勝雪早早便醒了,此刻在院子裡練刀。他聞聽房門開啟,見是母親起了,遂收刀入鞘去井邊打水給長輩們洗漱。「咦?」風勝雪提溜著剛打滿水的木桶上下左右搖晃,他不解,為何這般輕?連桶帶水六十多斤的重量在他感覺就像是拎著一個破麻袋。天地良心,誰家好孩子打水還用內力的?把水送進居室後他又跑進廚房,對著米缸一蹲一抱一起,二百多斤的東西幾乎沒怎麼費力就抬起來了。「勝雪平日就是這樣打熬力氣嗎?」風勝雪循聲回首,見是風雲夢笑盈盈的看著他,頓覺有些失態,他放下米缸,憨笑著說:「晚輩方才打水,感覺水桶變輕了許多,就跑這裡來試試別的東西。」風雲夢聞言,眼中驚色一閃而過,她柔聲道:「傻孩子,你這個年齡,力氣一天一長,哪是水桶變輕了。」她上前愛憐的撫摸著侄兒的側臉,又道:「我是你的親姑姑,你怎麼還一口一個前輩晚輩的?」「姑姑莫怪,這幾天的事情太過巧合離奇,令人如墜雲霧,侄兒一時……」風勝雪兩手互掐,將頭埋低了些。「有些事就是這麼巧合,但巧合往往是命中注定的,就如同你我之間剪不斷的血脈親情,雖在茫茫人海中錯過了你一次,現在不還是站在你的眼前嗎?」風雲夢捧起侄兒的頭,目中儘是愛憐。想到初見時姑姑對自己的莫名親近,自己當初何嘗不是對她抱有同樣的情感?若否又怎麼會說出她像母親一樣的話來?這便是血脈相連的默契。世上又多了一個在乎自己愛自己的人,風勝雪眼眶漸紅,帶著哭腔說道:「真好,勝雪有姑姑了……」門內的姑侄二人相擁而泣,門外的洛清詩痴痴站著,此刻的她有一種錯覺,自己是多餘的那個人。良久後風雲夢注意到了呆立的洛清詩,她這才輕輕鬆開侄兒。洛清詩對風勝雪說道:「一會我和你姑姑要沐浴,你迴避一下,出去玩一會。」「哦,好。」「等等,你乾脆去城裡買些菜回來。」洛清詩喚回愛兒,給了他一錠銀子。打發走愛兒,洛清詩終於問出了心中疑惑:「妹妹前日說你和勝雪是最後的神血遺族,這是何意?」「神血起源已無從考證,後世有這種血脈的人被稱為神血遺族。先秦時期遺族不斷凋零,到三百年前就只剩下風氏一脈了,而今只有我和勝雪了。」風雲夢緩緩道來,平靜的面龐沒有任何情緒。洛清詩追問道:「那所謂真龍?還有勝雪的身體?」「神血遺族在不同的方面皆有超凡的力量,遠勝常人,有的力大無窮;有的智可通天;有的壽數綿長;有的能見過去未來……有古老的傳言說正是因此,他們為天所妒,被降下懲罰,懲罰亦隨能力區別,有的白晝寸步難行;有的黑夜僵如死屍;有代代都是怪胎;有的代代先天疾病……獲得超凡的力量同時,亦承受著巨大的代價。」神話!完全就是神話!洛清詩越聽越是震撼,原來在時間的長河中曾經逝去過這樣一個超凡入聖的族群。但她心中疑惑未解,又問道:「那你和勝雪這一脈的代價是什麼?」風雲夢雙目緊閉,面現痛苦神色,她嘆道:「我們這一脈,無論男女代代早夭。」「玉陽他可不是……還有你!難道勝雪就是因為……」見嫂嫂語無倫次,風雲夢抓著她的手輕拍寬慰,接著述說:「我是遺腹子,從沒見過父親,哥哥是個意外,他不曾受影響。母親按照父親留下的古書做了一個推測,哥哥是返祖的純正神血,所以無恙。而像哥哥這樣的純血,歷史上亦有出現,真龍說的就是他們。其實我八歲那年就該死了,是母親無意中發現哥哥血液中旺盛的生機,她嘗試過了多配方以血入藥,最終斬斷了我原有的命運。至於勝雪的情況就比較複雜了,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反正他不會再有事,活上百歲也不一定。但有一點可以推斷,他能長這麼大,應該和哥哥的純血有莫大關聯。」洛清詩聽完不勝唏噓:「竟有這樣的淵源……」「哎,所謂純血還不是一樣英年早逝,哥哥他還是沒有走出命運。」「那不同,他不是暴斃橫死,他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心中的信念!」「對於我和母親而言沒有區別,結局都是失去最愛的親人。」二人沉默,氛圍有些凝重,須臾後風雲夢突地想起件事,她抓住洛清詩的脈搏道:「勝雪的問題解決了,再是嫂嫂的問題了,你有多久不曾睡個囫圇覺了?」「你……看出來了?」洛清詩面現喜色,失眠的問題的確困擾她許久了。風雲夢驚道:「難怪!難怪!難怪!」洛清詩小心翼翼問道:「怎麼了?很棘手嗎?」「嘿嘿,不棘手,只是有點難堪。」見姑妹不懷好意的笑著,洛清詩黛眉微蹙,輕喝道:「那妹妹難怪什麼?」「嫂嫂竟是先天武脈!難怪哥哥要娶你為妻!難怪你肉體凡胎能夠承受哥哥的功力!也難怪你的內力源源不絕!」風雲夢見嫂嫂仍舊疑惑,遂又解釋道:「歷史上擁有這種經脈的人寥寥無幾,真想不到現世居然還會出現!」隨口她又落寞嘆息:「哎!嫂嫂能承受這麼多年已是神跡,你終究肉體凡胎。」洛清詩心一沉,她已經聽出姑妹的意思了,她抱著僥倖忐忑道:「請妹妹明言。」風雲夢鄭重道:「我族力量非常人能夠承受,嫂嫂縱有先天武脈也將到極限了,只剩下兩條路:散功或死!」「不!我不能死!我死了我的勝雪誰來照顧?我也不能散功!散了功誰來保護我的勝雪?」洛清詩沒有驚恐,只有對愛兒的依戀和不舍。風雲夢突然露出狡黠的笑,說道:「嫂嫂既要又要,令妹妹很為難啊!既然如此妹妹也為難為難你吧。」洛清詩何等聰慧,已看出姑妹是拿她尋開心,遂喜上眉梢,柔聲道:「妹妹是說有兩全之法?」「然也。」「還請妹妹別賣關子尋我開心了。」風雲夢舌綻驚雷:「只有勝雪的處子元陽能夠救得嫂嫂性命。」驚雷之後是死一樣的沉默,良久之後洛清詩踉蹌著踏出一步,她背過身不使風雲夢看見她的表情,強自鎮定道:「雲夢,玩笑不是這麼開的。」風雲夢語調斯理,說道:「性命關天,妹妹豈有心思開玩笑?」洛清詩聞言心一橫牙一咬:「即便如此也不能!我是他的生身之母,我們不能……這是亂倫!」「噗嗤!哈哈哈哈……」洛清詩聞聲回首,見風雲夢笑的前仰後合花枝亂顫,俏臉頓時一紅,她羞怒道:「有什麼好笑的!」風雲夢擦乾笑出來的眼淚,憋著笑,斷斷續續說道:「嫂嫂想什麼呢……那東西……那是給你吃的!想哪裡去了……」洞?哪有洞?洛清詩滿地找洞想要鑽進去,活了三十幾年沒有比現在更丟人的時候了。她尷尬咳嗽幾聲,質疑道:「為何……為何是他的……元陽,血不行嗎?」她就算再心疼寶貝兒子出血,也想要得到肯定的答覆。風雲夢正色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嫂嫂是因為承受哥哥的功力垂危不假,但能夠解鈴的卻不是血,而是我說的東西。即便他的血有些許助益,但他畢竟不是純血,恐怕流幹了也於事無補,嫂嫂也不想看到勝雪乖乖的血流干吧?」洛清詩臉上一陣青紅,她羞怯道:「方才妹妹誰的難堪就是這個?」「然也!」「這種事我這個當娘的要怎麼跟他說呢?哎!真是荒唐……」風雲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無所謂道:「嫂嫂趁他睡著了自己想辦法不就成了。」洛清詩的臉更紅了,她嬌喝道:「辦法?什麼辦法?哪有那種辦法?」「妹妹哪裡知道?我又沒嫁過人。」「你……」洛清詩被噎得無話可說。風雲夢內心坦然,她所言無半分虛假,至於嫂嫂的難堪就不是她該操心的,橫不能讓她去取藥吧?想到此她亦是俏臉微紅,還好此時嫂嫂背對著她。她對洛清詩盈盈一拜,道:「嫂嫂和勝雪善自珍重,此間事已了,我該回了。」她轉身就走,陷入矛盾的洛清詩並沒有挽留,她走時的身影帶著些許落寞,此生不知何時能在相見了。她不知道的是,她方才一席話,揭開了洛清詩心中隱藏的想像。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