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21~122
哈迪與諾艾爾所說的往事,讓另外三個女孩子不得不花上一些時間來消化和理解,靈魔兩界近半個世紀以來之間的衝突與暗流,也讓她們不得不感到咋舌。
諾艾爾在說完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就只是安靜的靠在哈迪的懷裡掉眼淚,哈迪也跟著沉默不語,神情若有所思。
至於布萊迪,她依舊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樣,只是偶爾望向哈迪和諾艾爾的時候,會露出些許的欣慰,以及隱隱的擔憂。
一時間,洋館裡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有諾艾爾小聲的啜泣聲在餐廳里低低的迴響。
直到她再次平復下情緒之後,哈迪才忍不住問道:「說起來,你是什麼時候到布萊迪家裡的?」
被這麼一問,諾艾爾的小臉突然就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嗚……諾艾爾……其實和蕾拉姐姐告別後,就直接回到布萊迪姐姐這裡了。」
哈迪奇道:「那你為什麼一開始要離開?既然本來就要回到這裡的話……」
「你這呆子,諾艾爾剛才說的那些事情,你都白聽了是不是?」沒等哈迪說完,布萊迪就沒好氣的打斷道。
哈迪先是一愣,然後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的驚恐。他低頭看向了諾艾爾,而對方的眼神也確認了他心中的猜想。
「你居然……真的會這麼打算……」明白自己真的是只差毫釐就要失去了懷中小東西,哈迪倒吸了一口涼氣,愈發將她用力摟緊,仿佛稍有鬆手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似的。
「什麼意思?所以諾艾爾為什麼會離開?」安德莉亞仍是不解的問道。
蕾拉抿了抿嘴,看著布萊迪,試探性的回答道:「理事長,諾艾爾原本的打算……是犧牲自己,好成全老師的復仇計劃,是嗎?」
布萊迪輕閉上眼,點了點頭。
安德莉亞頓時輕「啊」了一聲,秋葉也忍不住雙手捂住了小嘴。
「……因為自己是德古拉獲取龐大魔力的載體,所以,只要自己不在了的話,德古拉就會失去這個機會,無法進一步變得更強。」蕾拉繼續道,「這樣的話,老師復仇成功的可能性就又高了一分……」
「也就是說,如果剛才老師在選擇執意復仇和保護諾艾爾之間,依舊選擇了復仇這條路的話,諾艾爾恐怕就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而是會選擇默默地離開……不管以何種形式……」
說到這兒,蕾拉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極為苦澀卻又滿是欽佩的表情說道:「諾艾爾,你對老師的感情,我是真的甘拜下風……原以為老師對你寵愛有加多少帶著些偏愛,現在我才明白,真的情到深處的那個,其實是你才是……」
「因為,諾艾爾只為哥哥而活呀……」諾艾爾對著蕾拉笑了笑,用最為平淡的語氣說出了這份最深情的告白,「只要是為了哥哥,諾艾爾什麼都可以放棄……包括自己的性命……」
哈迪直接捂住了她的小嘴,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諾艾爾便乖巧的閉上了嘴,靠在了哈迪的懷裡。
「等一下,這只是解釋了為什麼諾艾爾會離開,卻還是沒解釋諾艾爾為什麼會回到布萊迪姐姐這裡吧?」秋葉突然開口問道。
「啊,這個……」諾艾爾拉開哈迪的大手答道,「因為,在出發之前,諾艾爾答應了布萊迪姐姐的……我們約好了,不管諾艾爾之後做什麼決定,都會先回到這裡來。」
「那倒是要多虧了你是個信守約定的小東西了。」哈迪莞爾道,表情顯得輕鬆了一些。
諾艾爾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一聲,小臉蹭了蹭哈迪的胸口。
「總之,回來了就是好的……」哈迪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里滿是慶幸和寵溺。
兩個人此時已然徹底解開了彼此的心結,即使在他人面前膩歪也並不在意,何況此時這裡的幾位都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安德莉亞看著哈迪與諾艾爾彼此之間親昵的小動作,表情里滿是開心和欣喜。
她向來性格簡單直白,見到諾艾爾不僅回到了她們的身邊,還和哈迪的感情又進一步,非但沒有心中吃醋,反而只覺得高興還來不及。
突然,她像是想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諾艾爾既然和那個大帝有著一樣的血脈,那肯定很厲害吧?」
諾艾爾卻搖了搖頭:「雖然諾艾爾有德古拉的血脈,但是四族的魔法卻完全不會。而且,諾艾爾並沒有收到過淫瘴源氣的洗禮,沒法將血脈中四族的專屬力量發揮出來。」
「淫瘴源氣?那又是什麼?」安德莉亞又問道。
「魔界誕生原初之點上,會不斷湧出未經稀釋的高濃度淫瘴氣。那裡也是魔界第一縷淫瘴氣出現的地方。」諾艾爾回答道,「也就是諾艾爾先前和你們說的,當初讓德古拉·皮特斯誕生的儀式所在地。德古拉稱帝之後就將那裡設為了魔界的禁地,並且在最中心的位置建造了淫瘴祭壇。哥哥方才提到的全屬性魔力的奪取儀式,也同樣是在那裡進行的。」
「那,這種所謂的淫瘴源氣,應該和普通的淫瘴氣區別很大吧?」秋葉問道。
「嗯,可以說是有本質的區別了。」諾艾爾點了點頭,「淫瘴源氣不但更加的精純,而且還是孕育了大部分魔界生物的源頭。如今魔界的四大魔族,其實就是最早從淫瘴源氣里誕生的四種生命。」
「而且,魔物們雖然大多都能通過普通的淫瘴氣來補充自身的魔力或是體力,但能夠激發甚至改良魔界生物血脈的,就只有淫瘴源氣。」
聽到安德莉亞和諾艾爾提到血脈一事,哈迪突然想到一個疑點,當即向諾艾爾問道:「說起來,為何你的體內的血脈全來自德古拉,卻與他長得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因為諾艾爾在媽媽身體裡的時候,完全是靠著媽媽的魔力長大的呀。」諾艾爾笑著答道,「受到媽媽魔力影響的緣故,諾艾爾的發色和媽媽一樣是栗子色的,連眼睛也是一模一樣的水藍色。反倒是哥哥你,從來沒有往這方面去懷疑過諾艾爾的身份……明明諾艾爾長得和媽媽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即使在魔界的時候,我與小姨也是聚少離多,所以我印象里的小姨一直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她小時候的相貌我幾乎沒怎麼見過……」哈迪說著,神色突然一黯,又道:「而且,我一直以為自己逃出來之後,小姨肯定被德古拉遷怒處死了……即便還活著,至少也是囚禁於冷宮之中……我怎麼也沒能想到,德古拉還會讓她孕育出你這麼一個孩子……」
「可正是因為他選擇了媽媽,諾艾爾才得以和哥哥相見不是嗎?」諾艾爾小手蹭著哈迪的掌心,柔聲說道。
兩人彼此四目對視,然後都露出了溫暖安心的神色。
「對了,我想到了!」蕾拉忽然開心的笑了起來,「老師和諾艾爾不是都很討厭自己『皮特斯』的姓氏嗎?」
哈迪和諾艾爾看著蕾拉興奮的模樣,同時疑惑的點了點頭,不知道蕾拉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那麼,老師和諾艾爾就都將姓氏改成『菲特』不就好了!」蕾拉拍了拍手道,「畢竟你們兩個人都是菲特姐妹的孩子。」
哈迪頓時愣住了。
諾艾爾的眼睛則亮了起來。
「菲特……諾艾爾……菲特……諾艾爾·菲特……嗯,真好聽!」諾艾爾開心的笑道。
「……哈迪·菲特……總覺得有些奇怪。」哈迪撓了撓頭,表情顯得十分微妙,「不過……的確比哈迪·皮特斯讓人更容易接受。」
正當兩人考慮著蕾拉的提議時,布萊迪的臉色卻一下子沉如死水,她猛地站起身,毫不猶豫的展開了一道球形的護盾,將餐廳里所有的人全部保護在內。
緊接著,如同天崩地裂般的震動和轟鳴聲響起,眾人頭頂的天花板——不如,應該說是整個洋館都瞬間被徹底炸成了齏粉,僅剩下護盾里的一隅安然無恙。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除去布萊迪外的所有人都是猛地一呆,但緊接著,哈迪和諾艾爾就抬頭雙雙望向了不知何時已經陰雲密布的天空。
他們的面前,一道身形魁梧,銀髮紫瞳,面容冷傲的男性正憑空佇立,手中艷紫色的魔力不斷流轉,噼啪作響。
只是見到對面那副無數次刻在自己噩夢中的面容,哈迪就差點把一口銀牙咬的崩碎:「德古拉——皮特斯!!!」
皮特斯大帝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睥睨著護盾里反應各異的眾人,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模樣,直到看到了諾艾爾,神色才終於微微發生了一些變化。
看著諾艾爾那原本可愛的小臉變成了與哈迪一樣滿是仇恨的表情,他冷笑了一聲,不急不緩的說道:「一個罪子,一個人偶,區區兩個不成器的廢物,居然也敢妄圖更改朕賜下的御名?」
「你——!」哈迪聽得這話,頓時就站起了身,一揮手召出了自己的手杖。
不過還沒等他做出行動,布萊迪就一把拉住了他:「不要自亂了陣腳!這不是德古拉的本尊!」
說著,布萊迪轉過身看向了天空中的人影,沉聲道:「護界大陣仍在運作,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進入靈界的手段。雖然我依舊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能將分身投影至此處,但以你一個分身的能力,還沒有資格在我眼前放肆。」
話語之間,一絲絲黑色的霧氣就開始在布萊迪的手中聚集,匯聚成了一團不斷纏繞旋轉的漩渦。
而緊挨著布萊迪的蕾拉詫異的發現,她感覺不到這團霧氣里包含著任何的魔力,卻本能的頭皮發麻了起來。
「布萊迪·斯特洛奇斯……久仰大名,今日終於得以一見。蝸居靈界千年之久的滋味兒可還好?」 皮特斯大帝沒有露出絲毫的慌張,反倒是饒有興致的說道,「想不到堂堂的黑帝龍母,居然會被自己布下的『寂滅絕陣』限制住自由。曾經的幻界三帝做到你現在這個份兒上,也算是個笑話了吧?」
這話一出,布萊迪的臉色頓時更加陰沉了,手中的霧氣漩渦也變得愈發激烈。
然而皮特斯大帝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反倒是看向了布萊迪身邊的蕾拉:「呵呵,蕾拉·艾絲蒂爾,你這丫頭倒也算是個角色。能讓朕記下名號的魔法少女可不多,你算得上一個。三年前你帶領著諸多小鬼,搗毀朕位居格雷布魯姆城附近據點一事的帳,今日朕先不與你清算。難得今日朕的兩個血骨坦誠相見,朕理應也給你該送上一份大禮。既然他們倆兄妹相認,不如你也與同門會晤一番吧。」
「葉妮絲!」皮特斯大帝將手中的紫色魔力虛握一下,低聲喝道。
聽到自己學生的名字,哈迪一下子怔住了,接著表情變得恍然,之後就是極端的苦楚——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初被擄走的葉妮絲,竟是被德古拉給控制住,淪落成了他的犬牙。
而且聽德古拉的意思,他竟是要讓葉妮絲和蕾拉同門操戈,彼此爭鬥。
可就在這時,極為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準確的說,是根本沒有事情發生——在皮特斯大帝召喚了葉妮絲之後,什麼也沒有改變。
既沒有攻擊襲來,也沒有人影現身,甚至連任何的響動都沒有。
皮特斯大帝微微一愣,眉頭頓時緊鎖,又略帶不耐的喝了一聲:「葉妮絲!速來見朕!」
然而……依舊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這份尷尬的境地終於讓皮特斯大帝的表情變得惱怒起來,可就在他準備第三次召喚葉妮絲的時候,一道略帶著輕快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如果這位什麼什麼大帝是在找我家學姐的話,她現在已經睡得很香了哦。」不遠處,不知何時到來的巨大白犬上,艾萊婭露出一個調皮的表情,笑嘻嘻的說道。
「艾萊婭!」
「艾萊婭姐姐!」
「前輩!」
看到熟悉的同伴,幾個女孩子又驚又喜,不約而同的喊道。
「哎呀,看來總算是趕上了。」艾萊婭微微鬆了一口氣,朝著大家俏皮的眨了眨眼,「這麼熱鬧的聚會,居然不通知我一聲嗎?」
沒有心思和她玩笑,哈迪急切的問道:「艾萊婭,你的意思是,葉妮絲現在在你那裡?」
「準確的說,是在茜和柯奈爾老師那裡。」艾萊婭不動聲色的摸了摸達奇背上染著淡淡血跡的毛髮,回答道,「雖然過程相當兇險,茜更是差一點就受了致命重傷,但我們好歹是控制住葉妮絲學姐啦。現在她正昏睡在一所補給站里,有茜和柯奈爾老師,以及足足兩個小隊的魔法少女監視著她,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真是可惜,看來即便貴為魔界的至尊皇帝,也不能事事如你所願。」布萊迪輕笑了一聲,從護盾中走出緩緩升空,面對面與德古拉對峙道。
「……帝王之家,向來都是不如意的事多,順心的事能有那麼兩三件,就足夠讓人欣慰一陣子了。」德古拉的語氣里竟是帶著些自嘲,但幾乎是立刻,他就又換回了輕蔑的態度,「不過,與你這個敗走之後就躲藏在靈界的廢物不同。朕能走到今天一步,就是因為朕明白,帝王之術中極為重要的一點,便是永遠算無遺策。」
德古拉的雙目中閃過一絲精光道:「你剛才說,只要寂滅絕陣仍在運轉,朕就永遠無法進入靈界……對吧?」
還沒等布萊迪做出反應,他便用魔力纏繞的那隻手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而這一次,非常不幸的,事情按照德古拉預定的那樣如約發生了——遠遠地一道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然後便是足以將天空中的陰雲映的血紅一般的刺眼火光——那是斯洛城的方向。
直至這一刻,布萊迪終於露出了今日最為詫異的神色,而這份詫異僅僅在一個呼吸之間,就徹底轉變為了恐懼。
而她上一次有這種感情,已經是五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布萊迪姐姐,貓頭鷹圖書館!」在其餘人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時候,諾艾爾率先一步喊道,「這兒的分身是個幌子!德古拉的真正目標是斯洛城的護界大陣核心!」
到了這時,布萊迪又何嘗不明白自己是被算計了。
可她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孩子們,又望了望遠處斯洛城受襲的模樣,竟是頭一次的拿不定主意。
「布萊迪姐姐……」諾艾爾又叫一聲,隨後她搖了搖頭,用更加鄭重的語氣繼續說道,「不,巨龍長老,請您快去斯洛城吧。這裡……請交給諾艾爾和大家。」
原本還在猶豫的布萊迪聽到諾艾爾如此提醒自己,只得狠下心來對著她點了點頭。
的確,諾艾爾固然重要,但若是護界大陣被破壞,那靈界數千年以來所依仗的最強也是最終防線就會徹底消失。
到了那時,面對無數魔界大軍的入侵,靈界的結局只能是覆滅——甚至更糟。
帶著無比割捨與糾結的心緒,布萊迪猛地一咬牙,轉身就朝著斯洛城疾馳而去。
緊接著,在目送著她離去的孩子們瞠目結舌的眼光里,布萊迪化作了一條數百米之長的黑色巨龍,張開鋪天蓋地的漆黑雙翼,飛向了自己發誓守護的城都。
隨著布萊迪的離開,眾人周圍的那面球形護盾也逐漸碎裂,化作了點點的星光消失不見。
「真不愧是朕的女兒,臨危不亂,當機立斷,可惜終究只是個人偶,不然就以你這份天資,朕的皇儲怕是都有了著落。」見到眾人失去了庇護後,德古拉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而是用假惺惺到讓人作嘔的語氣拍手稱讚道。
諾艾爾冷冷的看著德古拉,右手輕輕一揮,便將白鳶尾法杖喚在了手裡。
安德莉亞和秋葉雖然還對如此快速發展的事態感到有些不適應,但同伴的舉動已經讓她們明白了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
「諾艾爾……聽你指揮。」秋葉從背後取下寒緋,手指輕輕勾住了弓弦。
安德莉亞也握住了長槍柄,往地上重重的一頓,凝聚出了至今最為熾熱的火焰槍身。
令兩人感到意外的是,諾艾爾輕輕搖了搖頭。
「……對方是整個魔界最為可怕的敵人,即使是一個分身的實力,也絕對遠超以往我們經歷過的任何戰鬥……沒有預案,沒有對策,也沒有指揮——因為等諾艾爾真的發出指令的時候,就已經全晚了。」
「我們能靠的,就是到目前為止一年裡,在無數次的戰鬥和訓練里積累下來的技藝……靠直覺去判斷,靠本能去配合,靠對彼此的信任做出每一步的行動!」
說罷,諾艾爾看了一眼蕾拉,對方只是衝著她笑了一下。
「安心吧,大膽的放手去戰鬥。」蕾拉晃了晃一早就準備就緒的拳套,「我來負責應對任何突發情況。」
「我也是!」艾萊婭拍了拍達奇,應聲道,「怎麼說也不能讓你們幾個小傢伙……」
可沒等她說完,諾艾爾就搖頭打斷道,「不,艾萊婭姐姐……請你去學園裡聯繫老師們,驅散還留在這裡的學生。之後的戰鬥,諾艾爾應該是沒有能力分心保護誤入這裡的人的,更別說火力全開的時候會波及到周圍的事物。」
「可是……」
「艾萊婭姐姐還負著傷,不是嗎?雖然姐姐壓制的很好,但呼吸之間還是有紊亂的痕跡……而且,就算姐姐還能勉強自己,達奇的前左爪和右後腿可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發抖,再強行進行戰鬥的話,可就不光是實力發揮不出來,反而變成累贅那麼簡單了。」
艾萊婭輕咬著嘴唇,她自然知道,諾艾爾這番話說的重了些,卻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她和達奇的安全乃至性命考慮。
而且,她的確傷的不輕。
雖然比茜要好不少,但她的右臂仍然抬不起來,左腰的位置也被葉妮絲劍上的那股詭異紫氣侵蝕了一小塊,這會兒正劇烈的刺痛著。
「我明白了……但是,如果情況不對,一定要發信號,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沉吟片刻後,艾萊婭無奈的點了點頭,騎著達奇向著學園中心跑去。
看到艾萊婭能被自己說服,諾艾爾微微鬆了一口氣,扭頭看向哈迪道:「至於哥哥……諾艾爾就不自作主張替哥哥安排了,哥哥在戰鬥方面比諾艾爾有經驗的多。」
見到當初光是因為不能留宿在自己的工作室就會哭鼻子的諾艾爾,短短一年就成長到了如此獨當一面的程度,哈迪的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他點了點頭,站定在了諾艾爾的面前,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後。
德古拉譏誚的看著眾人擺好的架勢,眉毛輕抬道:「哦?終於討論完了?沒有什麼別的要交代的了?」
望著哈迪和女孩子們如臨大敵的模樣,他輕哼了一聲,然後便手掌虛握——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哈迪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二話不說就立刻轉身,無數的白色布條纏繞住了諾艾爾的腰,將她向著相反的方向甩去。
下一刻,諾艾爾原本站著的地方,德古拉的身形突然出現,只差毫釐就逮住了被哈迪救下的小東西。
然而,一擊不成的魔界帝王並未就此放棄,而是乾脆將目標改成了哈迪。
只是一個箭步,德古拉就衝到了哈迪的面前,用寬大的手掌一把掐住哈迪的脖子,帶著他飛到了半空中。
「嘖嘖嘖,我還以為你這罪子躲了這麼些年,能力會有些什麼長進,沒想到如此的不堪一擊……不過居然能從朕的手裡救下人,倒也不是不能稍微誇獎一番。」德古拉看著哈迪因為呼吸困難而脹紅的臉,眼神不屑和嘲諷到了極致。
「墮精靈的『移形換影』!!!」諾艾爾落地的那一刻才堪堪反應過來,但顯然為時已晚。
眼看著哈迪居然連一個回合都不到就被德古拉控制住,她一邊心中痛斥著自己的蠢笨,一邊急切的在腦海里思索著自己所知的魔法、戰術、手段,飛快的尋找著任何對眼前的狀況有利的辦法,盤算著要如何從德古拉手裡奪回哈迪。
但,即使她在常規的對魔獸戰鬥中出類拔萃,面對著魔界的至高統治者,她的戰鬥經驗和技巧實在是連微末都算不上,想要將自己的主人奪回來又談何容易。
一邊的安德莉亞、秋葉和蕾拉也呆住了,她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能做出任何的行動,就已然一敗塗地。
「老師!」蕾拉看著哈迪在空中不斷掙扎的模樣,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
可若是她貿然進行攻擊,德古拉是否會對哈迪下死手仍猶未可知,一時間投鼠忌器的她也只能站在原地干著急。
「也罷,朕不成器的子嗣也不止你一個,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朕倒是很樂意。」德古拉毫不掩飾自己語氣里的殘忍,看著哈迪的表情竟是有些興奮,「當年你這罪子從朕手裡偷走的,也該差不多還回來了。」
下一刻,哈迪就驚駭的發現體內的魔力正在被德古拉不斷地抽走。
但轉瞬之間,他就冷靜了下來,甚至……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
「你笑什麼?」德古拉察覺到哈迪的變化,眉頭微皺道。
「……我在笑,你這具分身居然想要吸收掉我的魔力,來奪回全屬性魔力的操控權。」即使哈迪被掐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還是用力的出聲解釋道,「常規的分身法術可沒這麼多手段,更不可能成為魔力的容器……你既然想要奪取我的魔力,然後用這具分身帶回去,這具分身……想來沒那麼簡單吧?至少,你應該分了不少核心魔力在其中吧?」
德古拉眼睛虛眯,掐著哈迪的手又用力了幾分,抽取魔力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布萊迪……還真是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和諾艾爾……終究是……一模一樣的……」哈迪斷斷續續的擠出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
隨後,德古拉的表情剎那間轉變成了驚愕,地面上的幾個女孩子也目睹了她們終生難忘的一幕——十色光華的光焰從哈迪的體內迸發而出,將他的身體整個兒籠罩在內。
「你……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德古拉自出現以來,臉色頭一次失去了雲淡風輕的模樣,變得無比的猙獰和暴戾。
「哥哥——!」諾艾爾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快停下!哥哥!不要——!」
然而哈迪非但沒有停下,反而雙手死死的絞住了德古拉掐住他的胳膊,身上的光焰也變得更加熾烈。
「給朕住手!你這瘋子!鬆開,趕緊鬆開——」德古拉失態的將哈迪在半空中甩的來回亂晃,卻怎麼也無法掙脫。
「老師在做什麼?!」秋葉意識到哈迪的行為恐怕相當的不妙,忍不住轉頭對著諾艾爾問道。
「哥哥——哥哥他……在燃燒自己的魔力本源……」幾個呼吸之間,諾艾爾已是成了淚人。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剛剛才與哈迪團聚和相認,卻在頃刻間就要再次體驗如同三年前母親救下自己時如出一轍的景象,「哥哥……求你了……不要……諾艾爾不要連你也這樣……」
「什麼?!」
「怎麼會!」
秋葉和安德莉亞齊聲驚呼,表情也由驚慌變成了焦急。可還沒等她們行動,哈迪就大喊著阻止了她們。
「不要過來!會被波及的!」
短短的數息,絢爛的光焰就從哈迪的身上蔓延到了德古拉的整條手臂,這位魔界的君主此時的行為已經毫無帝王的尊派,反而和路邊賣藝娛人的小丑差不多——所謂「氣的跳腳」四個字,用來形容他現在的模樣,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你們一個個!永遠都只會這一個法子嗎?!莉莉絲那個賤婢是這樣!莉莉婭那個賤婢也是這樣!你這廢物到頭來還是這樣!」德古拉發狂似的怒吼著,將已經是被灼燒的鑽心疼痛的手臂甩的如風車一般,卻還是無法擺脫哈迪。
他倒不是不想乾脆殺了哈迪了事,但對著燃燒魔力本源的哈迪進行攻擊,其本質與「引爆炸彈」無異,非但不能讓哈迪停止魔力的燃燒,反而會讓哈迪死亡時爆裂出來的光焰沾染自己的全身。
可若是叫他乾脆自斷一臂,貴為魔界至尊的他更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的——因為那就等於承認哈迪不管以何種形式,逼得他到了不得不低頭認輸的地步。
看著德古拉氣急敗壞的表情,哈迪自出生一來,頭一次在打心底里感到了一絲痛快。
「原來……你這個雜種也並非什麼都無所謂的……你也會露出這幅無能狂怒的模樣……也會因為害怕失去而恐懼和忌憚……」
如此想著的哈迪開心的笑了起來,也為能夠保護到諾艾爾感到了滿足——全屬性魔力燃燒的破壞力可以說是無可比擬的,只要將德古拉的這具分身毀掉,核心魔力受損的他的實力必然受創,將來諾艾爾對付他的時候勝算便也大了一分。
雖然由內至外迸發而出的光焰將他的臟腑和肉體燒的無比劇痛,哈迪的心境卻異常的平靜,他張了張已然開裂脫皮的嘴,輕噴出一口鮮血後,用嘶啞的聲音說道:「……諾艾爾……我的小母狗……好好地活下去……哥哥……永遠都愛著你……」
已是被絕望瀰漫了小臉的諾艾爾聽到這句話,怔怔的看著哈迪安然赴死的模樣,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毫不猶豫的拉起了水手服,露出了自己嬌小的酥胸。
「哥哥!你看!你答應了諾艾爾的!你快看!!!」近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的諾艾爾大喊道,看著半空中那個為了她而燃燒了一切的摯愛。
被呼喊聲吸引了注意力的德古拉微微一愣,也就是這時,哈迪用餘光瞥見了諾艾爾。
他的雙目瞬間睜大,一絲血淚從眼角無聲的滑落,消失在升騰的光焰里。
嬌小的少女正不顧一切的掀起衣服,將原本僅為他而袒露的肉體示於人前,只為了讓他看清她左胸前的那個圖案。
那是一年前,自己剛剛與她相遇之時,就因為一見鍾情而對她許下的終生誓約——
暗紅色的永結血紋,此刻正被璀璨的十色光焰照耀的熠熠生輝。
諾艾爾在說完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就只是安靜的靠在哈迪的懷裡掉眼淚,哈迪也跟著沉默不語,神情若有所思。
至於布萊迪,她依舊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樣,只是偶爾望向哈迪和諾艾爾的時候,會露出些許的欣慰,以及隱隱的擔憂。
一時間,洋館裡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有諾艾爾小聲的啜泣聲在餐廳里低低的迴響。
直到她再次平復下情緒之後,哈迪才忍不住問道:「說起來,你是什麼時候到布萊迪家裡的?」
被這麼一問,諾艾爾的小臉突然就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嗚……諾艾爾……其實和蕾拉姐姐告別後,就直接回到布萊迪姐姐這裡了。」
哈迪奇道:「那你為什麼一開始要離開?既然本來就要回到這裡的話……」
「你這呆子,諾艾爾剛才說的那些事情,你都白聽了是不是?」沒等哈迪說完,布萊迪就沒好氣的打斷道。
哈迪先是一愣,然後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的驚恐。他低頭看向了諾艾爾,而對方的眼神也確認了他心中的猜想。
「你居然……真的會這麼打算……」明白自己真的是只差毫釐就要失去了懷中小東西,哈迪倒吸了一口涼氣,愈發將她用力摟緊,仿佛稍有鬆手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似的。
「什麼意思?所以諾艾爾為什麼會離開?」安德莉亞仍是不解的問道。
蕾拉抿了抿嘴,看著布萊迪,試探性的回答道:「理事長,諾艾爾原本的打算……是犧牲自己,好成全老師的復仇計劃,是嗎?」
布萊迪輕閉上眼,點了點頭。
安德莉亞頓時輕「啊」了一聲,秋葉也忍不住雙手捂住了小嘴。
「……因為自己是德古拉獲取龐大魔力的載體,所以,只要自己不在了的話,德古拉就會失去這個機會,無法進一步變得更強。」蕾拉繼續道,「這樣的話,老師復仇成功的可能性就又高了一分……」
「也就是說,如果剛才老師在選擇執意復仇和保護諾艾爾之間,依舊選擇了復仇這條路的話,諾艾爾恐怕就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而是會選擇默默地離開……不管以何種形式……」
說到這兒,蕾拉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極為苦澀卻又滿是欽佩的表情說道:「諾艾爾,你對老師的感情,我是真的甘拜下風……原以為老師對你寵愛有加多少帶著些偏愛,現在我才明白,真的情到深處的那個,其實是你才是……」
「因為,諾艾爾只為哥哥而活呀……」諾艾爾對著蕾拉笑了笑,用最為平淡的語氣說出了這份最深情的告白,「只要是為了哥哥,諾艾爾什麼都可以放棄……包括自己的性命……」
哈迪直接捂住了她的小嘴,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諾艾爾便乖巧的閉上了嘴,靠在了哈迪的懷裡。
「等一下,這只是解釋了為什麼諾艾爾會離開,卻還是沒解釋諾艾爾為什麼會回到布萊迪姐姐這裡吧?」秋葉突然開口問道。
「啊,這個……」諾艾爾拉開哈迪的大手答道,「因為,在出發之前,諾艾爾答應了布萊迪姐姐的……我們約好了,不管諾艾爾之後做什麼決定,都會先回到這裡來。」
「那倒是要多虧了你是個信守約定的小東西了。」哈迪莞爾道,表情顯得輕鬆了一些。
諾艾爾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一聲,小臉蹭了蹭哈迪的胸口。
「總之,回來了就是好的……」哈迪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里滿是慶幸和寵溺。
兩個人此時已然徹底解開了彼此的心結,即使在他人面前膩歪也並不在意,何況此時這裡的幾位都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安德莉亞看著哈迪與諾艾爾彼此之間親昵的小動作,表情里滿是開心和欣喜。
她向來性格簡單直白,見到諾艾爾不僅回到了她們的身邊,還和哈迪的感情又進一步,非但沒有心中吃醋,反而只覺得高興還來不及。
突然,她像是想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諾艾爾既然和那個大帝有著一樣的血脈,那肯定很厲害吧?」
諾艾爾卻搖了搖頭:「雖然諾艾爾有德古拉的血脈,但是四族的魔法卻完全不會。而且,諾艾爾並沒有收到過淫瘴源氣的洗禮,沒法將血脈中四族的專屬力量發揮出來。」
「淫瘴源氣?那又是什麼?」安德莉亞又問道。
「魔界誕生原初之點上,會不斷湧出未經稀釋的高濃度淫瘴氣。那裡也是魔界第一縷淫瘴氣出現的地方。」諾艾爾回答道,「也就是諾艾爾先前和你們說的,當初讓德古拉·皮特斯誕生的儀式所在地。德古拉稱帝之後就將那裡設為了魔界的禁地,並且在最中心的位置建造了淫瘴祭壇。哥哥方才提到的全屬性魔力的奪取儀式,也同樣是在那裡進行的。」
「那,這種所謂的淫瘴源氣,應該和普通的淫瘴氣區別很大吧?」秋葉問道。
「嗯,可以說是有本質的區別了。」諾艾爾點了點頭,「淫瘴源氣不但更加的精純,而且還是孕育了大部分魔界生物的源頭。如今魔界的四大魔族,其實就是最早從淫瘴源氣里誕生的四種生命。」
「而且,魔物們雖然大多都能通過普通的淫瘴氣來補充自身的魔力或是體力,但能夠激發甚至改良魔界生物血脈的,就只有淫瘴源氣。」
聽到安德莉亞和諾艾爾提到血脈一事,哈迪突然想到一個疑點,當即向諾艾爾問道:「說起來,為何你的體內的血脈全來自德古拉,卻與他長得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因為諾艾爾在媽媽身體裡的時候,完全是靠著媽媽的魔力長大的呀。」諾艾爾笑著答道,「受到媽媽魔力影響的緣故,諾艾爾的發色和媽媽一樣是栗子色的,連眼睛也是一模一樣的水藍色。反倒是哥哥你,從來沒有往這方面去懷疑過諾艾爾的身份……明明諾艾爾長得和媽媽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即使在魔界的時候,我與小姨也是聚少離多,所以我印象里的小姨一直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她小時候的相貌我幾乎沒怎麼見過……」哈迪說著,神色突然一黯,又道:「而且,我一直以為自己逃出來之後,小姨肯定被德古拉遷怒處死了……即便還活著,至少也是囚禁於冷宮之中……我怎麼也沒能想到,德古拉還會讓她孕育出你這麼一個孩子……」
「可正是因為他選擇了媽媽,諾艾爾才得以和哥哥相見不是嗎?」諾艾爾小手蹭著哈迪的掌心,柔聲說道。
兩人彼此四目對視,然後都露出了溫暖安心的神色。
「對了,我想到了!」蕾拉忽然開心的笑了起來,「老師和諾艾爾不是都很討厭自己『皮特斯』的姓氏嗎?」
哈迪和諾艾爾看著蕾拉興奮的模樣,同時疑惑的點了點頭,不知道蕾拉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那麼,老師和諾艾爾就都將姓氏改成『菲特』不就好了!」蕾拉拍了拍手道,「畢竟你們兩個人都是菲特姐妹的孩子。」
哈迪頓時愣住了。
諾艾爾的眼睛則亮了起來。
「菲特……諾艾爾……菲特……諾艾爾·菲特……嗯,真好聽!」諾艾爾開心的笑道。
「……哈迪·菲特……總覺得有些奇怪。」哈迪撓了撓頭,表情顯得十分微妙,「不過……的確比哈迪·皮特斯讓人更容易接受。」
正當兩人考慮著蕾拉的提議時,布萊迪的臉色卻一下子沉如死水,她猛地站起身,毫不猶豫的展開了一道球形的護盾,將餐廳里所有的人全部保護在內。
緊接著,如同天崩地裂般的震動和轟鳴聲響起,眾人頭頂的天花板——不如,應該說是整個洋館都瞬間被徹底炸成了齏粉,僅剩下護盾里的一隅安然無恙。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除去布萊迪外的所有人都是猛地一呆,但緊接著,哈迪和諾艾爾就抬頭雙雙望向了不知何時已經陰雲密布的天空。
他們的面前,一道身形魁梧,銀髮紫瞳,面容冷傲的男性正憑空佇立,手中艷紫色的魔力不斷流轉,噼啪作響。
只是見到對面那副無數次刻在自己噩夢中的面容,哈迪就差點把一口銀牙咬的崩碎:「德古拉——皮特斯!!!」
皮特斯大帝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睥睨著護盾里反應各異的眾人,目光一一掃過他們的模樣,直到看到了諾艾爾,神色才終於微微發生了一些變化。
看著諾艾爾那原本可愛的小臉變成了與哈迪一樣滿是仇恨的表情,他冷笑了一聲,不急不緩的說道:「一個罪子,一個人偶,區區兩個不成器的廢物,居然也敢妄圖更改朕賜下的御名?」
「你——!」哈迪聽得這話,頓時就站起了身,一揮手召出了自己的手杖。
不過還沒等他做出行動,布萊迪就一把拉住了他:「不要自亂了陣腳!這不是德古拉的本尊!」
說著,布萊迪轉過身看向了天空中的人影,沉聲道:「護界大陣仍在運作,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進入靈界的手段。雖然我依舊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能將分身投影至此處,但以你一個分身的能力,還沒有資格在我眼前放肆。」
話語之間,一絲絲黑色的霧氣就開始在布萊迪的手中聚集,匯聚成了一團不斷纏繞旋轉的漩渦。
而緊挨著布萊迪的蕾拉詫異的發現,她感覺不到這團霧氣里包含著任何的魔力,卻本能的頭皮發麻了起來。
「布萊迪·斯特洛奇斯……久仰大名,今日終於得以一見。蝸居靈界千年之久的滋味兒可還好?」 皮特斯大帝沒有露出絲毫的慌張,反倒是饒有興致的說道,「想不到堂堂的黑帝龍母,居然會被自己布下的『寂滅絕陣』限制住自由。曾經的幻界三帝做到你現在這個份兒上,也算是個笑話了吧?」
這話一出,布萊迪的臉色頓時更加陰沉了,手中的霧氣漩渦也變得愈發激烈。
然而皮特斯大帝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反倒是看向了布萊迪身邊的蕾拉:「呵呵,蕾拉·艾絲蒂爾,你這丫頭倒也算是個角色。能讓朕記下名號的魔法少女可不多,你算得上一個。三年前你帶領著諸多小鬼,搗毀朕位居格雷布魯姆城附近據點一事的帳,今日朕先不與你清算。難得今日朕的兩個血骨坦誠相見,朕理應也給你該送上一份大禮。既然他們倆兄妹相認,不如你也與同門會晤一番吧。」
「葉妮絲!」皮特斯大帝將手中的紫色魔力虛握一下,低聲喝道。
聽到自己學生的名字,哈迪一下子怔住了,接著表情變得恍然,之後就是極端的苦楚——他萬萬沒有想到,當初被擄走的葉妮絲,竟是被德古拉給控制住,淪落成了他的犬牙。
而且聽德古拉的意思,他竟是要讓葉妮絲和蕾拉同門操戈,彼此爭鬥。
可就在這時,極為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準確的說,是根本沒有事情發生——在皮特斯大帝召喚了葉妮絲之後,什麼也沒有改變。
既沒有攻擊襲來,也沒有人影現身,甚至連任何的響動都沒有。
皮特斯大帝微微一愣,眉頭頓時緊鎖,又略帶不耐的喝了一聲:「葉妮絲!速來見朕!」
然而……依舊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這份尷尬的境地終於讓皮特斯大帝的表情變得惱怒起來,可就在他準備第三次召喚葉妮絲的時候,一道略帶著輕快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如果這位什麼什麼大帝是在找我家學姐的話,她現在已經睡得很香了哦。」不遠處,不知何時到來的巨大白犬上,艾萊婭露出一個調皮的表情,笑嘻嘻的說道。
「艾萊婭!」
「艾萊婭姐姐!」
「前輩!」
看到熟悉的同伴,幾個女孩子又驚又喜,不約而同的喊道。
「哎呀,看來總算是趕上了。」艾萊婭微微鬆了一口氣,朝著大家俏皮的眨了眨眼,「這麼熱鬧的聚會,居然不通知我一聲嗎?」
沒有心思和她玩笑,哈迪急切的問道:「艾萊婭,你的意思是,葉妮絲現在在你那裡?」
「準確的說,是在茜和柯奈爾老師那裡。」艾萊婭不動聲色的摸了摸達奇背上染著淡淡血跡的毛髮,回答道,「雖然過程相當兇險,茜更是差一點就受了致命重傷,但我們好歹是控制住葉妮絲學姐啦。現在她正昏睡在一所補給站里,有茜和柯奈爾老師,以及足足兩個小隊的魔法少女監視著她,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真是可惜,看來即便貴為魔界的至尊皇帝,也不能事事如你所願。」布萊迪輕笑了一聲,從護盾中走出緩緩升空,面對面與德古拉對峙道。
「……帝王之家,向來都是不如意的事多,順心的事能有那麼兩三件,就足夠讓人欣慰一陣子了。」德古拉的語氣里竟是帶著些自嘲,但幾乎是立刻,他就又換回了輕蔑的態度,「不過,與你這個敗走之後就躲藏在靈界的廢物不同。朕能走到今天一步,就是因為朕明白,帝王之術中極為重要的一點,便是永遠算無遺策。」
德古拉的雙目中閃過一絲精光道:「你剛才說,只要寂滅絕陣仍在運轉,朕就永遠無法進入靈界……對吧?」
還沒等布萊迪做出反應,他便用魔力纏繞的那隻手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而這一次,非常不幸的,事情按照德古拉預定的那樣如約發生了——遠遠地一道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然後便是足以將天空中的陰雲映的血紅一般的刺眼火光——那是斯洛城的方向。
直至這一刻,布萊迪終於露出了今日最為詫異的神色,而這份詫異僅僅在一個呼吸之間,就徹底轉變為了恐懼。
而她上一次有這種感情,已經是五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布萊迪姐姐,貓頭鷹圖書館!」在其餘人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時候,諾艾爾率先一步喊道,「這兒的分身是個幌子!德古拉的真正目標是斯洛城的護界大陣核心!」
到了這時,布萊迪又何嘗不明白自己是被算計了。
可她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孩子們,又望了望遠處斯洛城受襲的模樣,竟是頭一次的拿不定主意。
「布萊迪姐姐……」諾艾爾又叫一聲,隨後她搖了搖頭,用更加鄭重的語氣繼續說道,「不,巨龍長老,請您快去斯洛城吧。這裡……請交給諾艾爾和大家。」
原本還在猶豫的布萊迪聽到諾艾爾如此提醒自己,只得狠下心來對著她點了點頭。
的確,諾艾爾固然重要,但若是護界大陣被破壞,那靈界數千年以來所依仗的最強也是最終防線就會徹底消失。
到了那時,面對無數魔界大軍的入侵,靈界的結局只能是覆滅——甚至更糟。
帶著無比割捨與糾結的心緒,布萊迪猛地一咬牙,轉身就朝著斯洛城疾馳而去。
緊接著,在目送著她離去的孩子們瞠目結舌的眼光里,布萊迪化作了一條數百米之長的黑色巨龍,張開鋪天蓋地的漆黑雙翼,飛向了自己發誓守護的城都。
隨著布萊迪的離開,眾人周圍的那面球形護盾也逐漸碎裂,化作了點點的星光消失不見。
「真不愧是朕的女兒,臨危不亂,當機立斷,可惜終究只是個人偶,不然就以你這份天資,朕的皇儲怕是都有了著落。」見到眾人失去了庇護後,德古拉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而是用假惺惺到讓人作嘔的語氣拍手稱讚道。
諾艾爾冷冷的看著德古拉,右手輕輕一揮,便將白鳶尾法杖喚在了手裡。
安德莉亞和秋葉雖然還對如此快速發展的事態感到有些不適應,但同伴的舉動已經讓她們明白了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
「諾艾爾……聽你指揮。」秋葉從背後取下寒緋,手指輕輕勾住了弓弦。
安德莉亞也握住了長槍柄,往地上重重的一頓,凝聚出了至今最為熾熱的火焰槍身。
令兩人感到意外的是,諾艾爾輕輕搖了搖頭。
「……對方是整個魔界最為可怕的敵人,即使是一個分身的實力,也絕對遠超以往我們經歷過的任何戰鬥……沒有預案,沒有對策,也沒有指揮——因為等諾艾爾真的發出指令的時候,就已經全晚了。」
「我們能靠的,就是到目前為止一年裡,在無數次的戰鬥和訓練里積累下來的技藝……靠直覺去判斷,靠本能去配合,靠對彼此的信任做出每一步的行動!」
說罷,諾艾爾看了一眼蕾拉,對方只是衝著她笑了一下。
「安心吧,大膽的放手去戰鬥。」蕾拉晃了晃一早就準備就緒的拳套,「我來負責應對任何突發情況。」
「我也是!」艾萊婭拍了拍達奇,應聲道,「怎麼說也不能讓你們幾個小傢伙……」
可沒等她說完,諾艾爾就搖頭打斷道,「不,艾萊婭姐姐……請你去學園裡聯繫老師們,驅散還留在這裡的學生。之後的戰鬥,諾艾爾應該是沒有能力分心保護誤入這裡的人的,更別說火力全開的時候會波及到周圍的事物。」
「可是……」
「艾萊婭姐姐還負著傷,不是嗎?雖然姐姐壓制的很好,但呼吸之間還是有紊亂的痕跡……而且,就算姐姐還能勉強自己,達奇的前左爪和右後腿可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發抖,再強行進行戰鬥的話,可就不光是實力發揮不出來,反而變成累贅那麼簡單了。」
艾萊婭輕咬著嘴唇,她自然知道,諾艾爾這番話說的重了些,卻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她和達奇的安全乃至性命考慮。
而且,她的確傷的不輕。
雖然比茜要好不少,但她的右臂仍然抬不起來,左腰的位置也被葉妮絲劍上的那股詭異紫氣侵蝕了一小塊,這會兒正劇烈的刺痛著。
「我明白了……但是,如果情況不對,一定要發信號,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沉吟片刻後,艾萊婭無奈的點了點頭,騎著達奇向著學園中心跑去。
看到艾萊婭能被自己說服,諾艾爾微微鬆了一口氣,扭頭看向哈迪道:「至於哥哥……諾艾爾就不自作主張替哥哥安排了,哥哥在戰鬥方面比諾艾爾有經驗的多。」
見到當初光是因為不能留宿在自己的工作室就會哭鼻子的諾艾爾,短短一年就成長到了如此獨當一面的程度,哈迪的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他點了點頭,站定在了諾艾爾的面前,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後。
德古拉譏誚的看著眾人擺好的架勢,眉毛輕抬道:「哦?終於討論完了?沒有什麼別的要交代的了?」
望著哈迪和女孩子們如臨大敵的模樣,他輕哼了一聲,然後便手掌虛握——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哈迪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二話不說就立刻轉身,無數的白色布條纏繞住了諾艾爾的腰,將她向著相反的方向甩去。
下一刻,諾艾爾原本站著的地方,德古拉的身形突然出現,只差毫釐就逮住了被哈迪救下的小東西。
然而,一擊不成的魔界帝王並未就此放棄,而是乾脆將目標改成了哈迪。
只是一個箭步,德古拉就衝到了哈迪的面前,用寬大的手掌一把掐住哈迪的脖子,帶著他飛到了半空中。
「嘖嘖嘖,我還以為你這罪子躲了這麼些年,能力會有些什麼長進,沒想到如此的不堪一擊……不過居然能從朕的手裡救下人,倒也不是不能稍微誇獎一番。」德古拉看著哈迪因為呼吸困難而脹紅的臉,眼神不屑和嘲諷到了極致。
「墮精靈的『移形換影』!!!」諾艾爾落地的那一刻才堪堪反應過來,但顯然為時已晚。
眼看著哈迪居然連一個回合都不到就被德古拉控制住,她一邊心中痛斥著自己的蠢笨,一邊急切的在腦海里思索著自己所知的魔法、戰術、手段,飛快的尋找著任何對眼前的狀況有利的辦法,盤算著要如何從德古拉手裡奪回哈迪。
但,即使她在常規的對魔獸戰鬥中出類拔萃,面對著魔界的至高統治者,她的戰鬥經驗和技巧實在是連微末都算不上,想要將自己的主人奪回來又談何容易。
一邊的安德莉亞、秋葉和蕾拉也呆住了,她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能做出任何的行動,就已然一敗塗地。
「老師!」蕾拉看著哈迪在空中不斷掙扎的模樣,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
可若是她貿然進行攻擊,德古拉是否會對哈迪下死手仍猶未可知,一時間投鼠忌器的她也只能站在原地干著急。
「也罷,朕不成器的子嗣也不止你一個,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朕倒是很樂意。」德古拉毫不掩飾自己語氣里的殘忍,看著哈迪的表情竟是有些興奮,「當年你這罪子從朕手裡偷走的,也該差不多還回來了。」
下一刻,哈迪就驚駭的發現體內的魔力正在被德古拉不斷地抽走。
但轉瞬之間,他就冷靜了下來,甚至……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
「你笑什麼?」德古拉察覺到哈迪的變化,眉頭微皺道。
「……我在笑,你這具分身居然想要吸收掉我的魔力,來奪回全屬性魔力的操控權。」即使哈迪被掐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還是用力的出聲解釋道,「常規的分身法術可沒這麼多手段,更不可能成為魔力的容器……你既然想要奪取我的魔力,然後用這具分身帶回去,這具分身……想來沒那麼簡單吧?至少,你應該分了不少核心魔力在其中吧?」
德古拉眼睛虛眯,掐著哈迪的手又用力了幾分,抽取魔力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布萊迪……還真是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和諾艾爾……終究是……一模一樣的……」哈迪斷斷續續的擠出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
隨後,德古拉的表情剎那間轉變成了驚愕,地面上的幾個女孩子也目睹了她們終生難忘的一幕——十色光華的光焰從哈迪的體內迸發而出,將他的身體整個兒籠罩在內。
「你……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德古拉自出現以來,臉色頭一次失去了雲淡風輕的模樣,變得無比的猙獰和暴戾。
「哥哥——!」諾艾爾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快停下!哥哥!不要——!」
然而哈迪非但沒有停下,反而雙手死死的絞住了德古拉掐住他的胳膊,身上的光焰也變得更加熾烈。
「給朕住手!你這瘋子!鬆開,趕緊鬆開——」德古拉失態的將哈迪在半空中甩的來回亂晃,卻怎麼也無法掙脫。
「老師在做什麼?!」秋葉意識到哈迪的行為恐怕相當的不妙,忍不住轉頭對著諾艾爾問道。
「哥哥——哥哥他……在燃燒自己的魔力本源……」幾個呼吸之間,諾艾爾已是成了淚人。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剛剛才與哈迪團聚和相認,卻在頃刻間就要再次體驗如同三年前母親救下自己時如出一轍的景象,「哥哥……求你了……不要……諾艾爾不要連你也這樣……」
「什麼?!」
「怎麼會!」
秋葉和安德莉亞齊聲驚呼,表情也由驚慌變成了焦急。可還沒等她們行動,哈迪就大喊著阻止了她們。
「不要過來!會被波及的!」
短短的數息,絢爛的光焰就從哈迪的身上蔓延到了德古拉的整條手臂,這位魔界的君主此時的行為已經毫無帝王的尊派,反而和路邊賣藝娛人的小丑差不多——所謂「氣的跳腳」四個字,用來形容他現在的模樣,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你們一個個!永遠都只會這一個法子嗎?!莉莉絲那個賤婢是這樣!莉莉婭那個賤婢也是這樣!你這廢物到頭來還是這樣!」德古拉發狂似的怒吼著,將已經是被灼燒的鑽心疼痛的手臂甩的如風車一般,卻還是無法擺脫哈迪。
他倒不是不想乾脆殺了哈迪了事,但對著燃燒魔力本源的哈迪進行攻擊,其本質與「引爆炸彈」無異,非但不能讓哈迪停止魔力的燃燒,反而會讓哈迪死亡時爆裂出來的光焰沾染自己的全身。
可若是叫他乾脆自斷一臂,貴為魔界至尊的他更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的——因為那就等於承認哈迪不管以何種形式,逼得他到了不得不低頭認輸的地步。
看著德古拉氣急敗壞的表情,哈迪自出生一來,頭一次在打心底里感到了一絲痛快。
「原來……你這個雜種也並非什麼都無所謂的……你也會露出這幅無能狂怒的模樣……也會因為害怕失去而恐懼和忌憚……」
如此想著的哈迪開心的笑了起來,也為能夠保護到諾艾爾感到了滿足——全屬性魔力燃燒的破壞力可以說是無可比擬的,只要將德古拉的這具分身毀掉,核心魔力受損的他的實力必然受創,將來諾艾爾對付他的時候勝算便也大了一分。
雖然由內至外迸發而出的光焰將他的臟腑和肉體燒的無比劇痛,哈迪的心境卻異常的平靜,他張了張已然開裂脫皮的嘴,輕噴出一口鮮血後,用嘶啞的聲音說道:「……諾艾爾……我的小母狗……好好地活下去……哥哥……永遠都愛著你……」
已是被絕望瀰漫了小臉的諾艾爾聽到這句話,怔怔的看著哈迪安然赴死的模樣,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毫不猶豫的拉起了水手服,露出了自己嬌小的酥胸。
「哥哥!你看!你答應了諾艾爾的!你快看!!!」近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的諾艾爾大喊道,看著半空中那個為了她而燃燒了一切的摯愛。
被呼喊聲吸引了注意力的德古拉微微一愣,也就是這時,哈迪用餘光瞥見了諾艾爾。
他的雙目瞬間睜大,一絲血淚從眼角無聲的滑落,消失在升騰的光焰里。
嬌小的少女正不顧一切的掀起衣服,將原本僅為他而袒露的肉體示於人前,只為了讓他看清她左胸前的那個圖案。
那是一年前,自己剛剛與她相遇之時,就因為一見鍾情而對她許下的終生誓約——
暗紅色的永結血紋,此刻正被璀璨的十色光焰照耀的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