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逆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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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個時辰前 八月二十三 寅時 平旦。

  閻香又做了那個夢。

  拂曉時分的空氣凍得人肺管子直抽抽,她像條狗一樣四肢著地,被人拽著頸上粗重的鐵鏈子一路爬行。

  整座縣城影影綽綽,街兩旁那些房子好像死人大張著嘴,令她心慌膽戰,想不起自己在做什麼,或是何以淪落至此。

  「就是這咯,給本官滾進去!」

  寬展火辣的虎背上鞭痕森森,舊傷不等結痂就再遭抽打,翻卷出嫩粉新肉。

  扯著她爬過一道門檻後,牽引者便迫不及待扯著她的頭髮,迫她昂頭欣賞早已預備的「驚喜」。

  那是怎樣一幅慘澹的光景呵——足足五具艷屍被齊整吊在屋樑上,年紀相貌各異,她們卻不約而同定格於同一種驚恐憤恨的表情。

  雖已不可能反抗,但鎖在這些女屍身上的連頸全身鐐並未除去,而是隨寒風與屍體的轉動叮叮作響,宛如一排鐵打的風鈴。

  「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喏,閻母狗,本官便送你那些個好姐妹前來團聚了!」

  得意走進幾步,捏著一具女屍耷拉下的冰涼小舌來回搖晃。

  名為元邇的縣官感嘆中也帶了幾分戲謔:「藏得真好呀…若沒你這頭蠻牛,我等再尋十年也捉不住這些女匪。」

  「你道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滑稽的麼——你手下這幫悍妞個頂個的忠心,沒一人肯信自己是被大姐頭出賣,直到見本官拿出你的耳墜子,她們才紛紛癱成爛泥,騷茓也軟乎乎地泄勁兒了……」

  狂怒悔恨幾乎化作實質,咬著口銜鐵條,女匪首爆發出一聲沉悶怒吼。

  在被眾人踢打掀翻戴上口籠頭箍前,閻香分明還能看到那五雙死也不肯瞑起的美目轉動著,悲戚地向她發問。

  「老大…寨主…閻姊姊…為什麼……為什麼?」

  她驚醒了——只不過是從地獄落進另一個地獄。

  手腳仍被結實銬在通條上,埋著毒針的肥大肉腳絲絲抽痛,時刻提醒著這頭被拔了爪牙的矯健肉畜,任她怎麼耍性子也好,從前那個強橫灑脫的翻山狼閻香早就死透了。

  「肏你媽的張老狗…銀樣鑞槍頭…跟老娘抖什麼威風…」

  倔犟咒罵著,閻香這才發現身旁的衛家姑娘已換成了她不認識的婦人。

  監牢就是這樣,永遠人滿為患,永遠有下一個悲慘靈魂存在,用於頂替她殞命前輩的位置。

  心如菩薩善,命卻比紙薄——只可憐了那衛妮子…閻香晃晃腦袋,想起前者剛入死監那會兒還不肯服罪,時常被人屈打一番,架著丟回牢房,那時她便伏在自己懷裡抽泣嗚咽。

  或許不知不覺間,我已將她視作另一位義妹了罷?

  「都是些豬玀…淨會欺辱善人…換作姑奶奶就是掰著茓請他們來干,這些豬也未必有膽……」

  用咒罵掩飾著痛心,可再這麼嘟囔幾句,閻香終於意識到情況有異:若女犯們是因為睏倦無暇理她也就罷了,可為何自己挑釁許久,卻還不見巡夜獄卒被吸引過來,如往常無數次一般請她吃鞭子?

  莫非他們都死了不成?

  現在 八月二十三 酉時 日入。

  驗明正身,打道回府前還要繞道去城隍廟上香——待回了縣衙還得噼里啪啦放上幾掛爆竹驅邪。

  待這天的「慶典」流程走完時,殘陽已懨懨半沉入地平下之下。

  元邇遣散聽差,當他將鑰匙插進門鎖中扭動第一圈時,有什麼尖利硬物頂在了他後心。

  「把門開開。」身後那人吩咐。

  沒有第一時間動手殺我,他想談判——這樣判斷著,元邇擰下第二圈。

  他立刻被推搡進自己內衙的小院,來人在他身後重重將門摔上,然後撩起斗篷,露出隱藏其下的袖珍手弩。

  依然是惜字如金:「去坐下。」

  屋內的火盆被搬出點燃,將小院中央多出的酒案小凳照得分明。

  元邇思慮再三,仍是不願在這距離用命去測試軟甲質量。

  於是他哂笑著,意圖用鎮靜將來人鎮住:「少勞兄,何至於此?」

  來人便只會是安得閒,然而在這位年輕上差臉上找不到憤怒、仇恨,這實在出乎知縣的意料。

  「八月二十一,元兄邀我飲酒賞月,之後更是以奇書美人相贈,」安得閒一邊淡淡陳述著,一邊扯開礙事斗篷扔地,露出一身烏亮鎖子甲,「無功受祿,小弟實在慚愧得緊,於是斗膽於貴衙設薄席回請——畢竟朋友間也得講究個你往我往不是?」

  元邇點點頭,上前將酒案蒙布掀開——哪有什麼「菜」?

  擺在兩盅黃酒旁的,是三顆瞠目結舌,七竅流血的首級。

  失蹤近一日的刑房書吏、主簿與縣丞被從平整的切下頭顱,擺上盛蒸魚的大瓷盤,為這場宴席平添七分血腥之氣。

  早有預感會是如此,可真正看到下屬變成下酒菜時,元邇還是幾乎按捺不住腿肚的顫抖:「宴請便宴請,少勞兄無故傷我衙屬性命又是何意?」

  回應他的是記直衝面門的拳,根本看不清對方如何出手,元邇只感覺那包著鎖甲的「鐵手」直直打中他鼻樑,力道將它掀翻在地時鼻血也跟著竄了出來。

  饒是如此,鈞陰知縣仍是笑著,那是一種陰毒快意,獨屬於小人的奸笑。

  「姓元的。」安得閒面無表情地收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敬酒?罰酒?哈哈哈哈哈哈哈!」

  料定對方不敢殺自己,元邇沒有第一時間起身,而是仰面朝天有恃無恐地狂笑起來:「都到這份上了,你安少勞還擺什麼譜?」

  「不錯,那些殺手都是我派去,被你肏出感情來的那小婊子也是被我設計陷害,然後活生生絞死的——就是承認你又能拿我如何?人死不能復生,任你告到州府還是湖庭,那姓衛的小婊子從此都是只會是一坨爛肉!」

  「不忿麼,後悔麼?他媽的軟蛋王八,眼看自己姘頭在全縣人面前哀嚎失禁也不敢營救——你這條狗若還有點膽氣,便趁護衛還沒趕來把我砍了,然後去停屍房找你那衛姑娘哭個痛快。而我亦不怕提醒你,一個時辰前我還抱著她沒冷透的小腰射了幾發,你若現在趕去,這婊子應當還來不及生蛆!」

  「不去?枉我還覺得你有幾分膽氣,那不如等到護衛前來,把咱哥倆一併射作篩子。」儒雅蕩然無存,眼下披著官袍的便只是一隻瘋獸,「別以為你挾著我他們便會手軟,少勞兄,眼下你若還想活命,就該夾起尾巴逃走——而你可知若這樣會發生什麼?」

  「我會好好炮製你那三位欽犯禁臠……尤其那個姓藺的賤婢,嘿嘿嘿,那是你師姐罷?」

  「管她什麼天下第幾,切去四肢穿著琵琶骨吊在籠里餵幾年散功藥,都她娘的是老子洩慾的肉壺!若是朝廷怪罪下來,便把罪責推到你這逆賊身上,我這兒可連你私放欽犯的罪證都預備好了,屆時甚至不消我出手——誰會跟一袋行走的賞銀過不去呢?」

  越說越快,表情更是由興奮轉至癲狂。

  可反觀安得閒,哪怕被句句「戳中痛處」,他俊朗臉龐上亦是找不出半分惱怒,這反而使表面占盡主動的元邇困惑,緊張乃至擔憂起來。

  他怎可能還在強撐的?不對,不對!

  「唉……」

  表情,元邇拼命也要尋找的表情出現了,但那不是怒、恨、悔,而是憐憫,一種正常人面對蠢貨癲狗的憐憫!

  「元兄,騙哥們可以,別把你自己也騙到了就行…」

  「你說的這些話,哥們信一下沒什麼的,也不會少塊肉,但是你別搞得自己也當真了就行。」

  「你也莫嫌小弟說話難聽,擦擦眼淚好生尋思下,除了兄弟,誰還會信你這些話?」

  風嗚嗚地吹過,天地仿佛被按下暫停鍵,一秒,兩秒,三秒。

  元邇的笑如同一張揉皺的紙,展開之後比哭都難看:「入你八輩子祖宗……姓安的…你以為我在詐你?」

  安得閒根本懶得理他,他只是大馬金刀地落座,甲環晃動發出「鎩鎩」嘲笑聲。湖庭上差幾乎是以從容到慵懶的態度回答道:

  「孰真孰假,並不由此刻的你我決定。姓元的,咱們今夜只談玄論道,別因公事壞了雅趣。」

  他自斟盅黃酒一飲而盡,對上伏地縣官驚怒交加的雙眼。

  「……而若你不喜歡這菜餚,我這還有樁陳年往事,足以佐酒……」

  十個時辰前 八月二十二 戌時 入定。

  今日當值的魏麻子連帶他守衛的那半截正門一併倒砸進來時,餘下四十六名守衛正三三兩兩散在檐下躲雨。

  虧得他們隨自家縣爺幹了多年「營生」,絕非那種俠義話本里被抹了脖子還後知後覺的木人——甲衣披掛,弓弩上弦,更有手腳麻利的好手執刀衝出武備庫時,連護喉都綁好了。

  這幫惡漢便絕對與關內那些個廂軍軟腳蝦沒得比,若要硬說,也只有在外戍守的節度鎮兵才能有這般素養——而這就更是反常。

  踩著另外半截正門款款進入的藺識玄若有所思,再咬一口手中雞子,將透紅流油的蛋黃壓作食糜,和著嫩碎蛋清統統咽下,她終於感到一絲久違的滿足。

  想想她這幾日品嘗的「美食」吧:除去白粥便是生猛淫藥,至於精液雖足以裹腹,但念及那腥臊黏臭的口感,武曲星小姐早打定主意,以後寧可餓死也敬謝不敏,就是那小淫蟲也休想把他的「蟲毒」強灌進來!

  「兀那尋晦氣的朋友,莫不是有何誤會?」

  穩健克制的抉擇,沒因她是女子便心存輕視,反倒想儘可能控制事態升級。

  然而聽著雨幕那邊傳來的呼喝,藺識玄心中愈發鐵定,這地方準是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小淫蟲,腦子轉的挺快嘛!

  位於城西八里,掩在林間的建築群便是「這地方」。出發已三刻鐘,師弟那信心十足的分析依舊縈繞耳畔:

  「……是硃砂,破綻就是硃砂!以它殺人固然萬無一失,但元邇這狗種偏偏忘了,製作四人份的錯誤『蟾酥丸』需要近一斤硃砂,如此巨大份額不可能事前從慈林藥局中偷取,便只可能來自他自己手中的元氏藥局。」

  「自然,以他那點小聰明不太可能疏漏至此:因此師姐你若探查藥局無果也莫心急,以我觀察,每日傍晚城外都會有補貨驢車進入元氏藥局,然後趕在西門封閉前離去,藥材嬌貴不可長久保鮮,因此我估計,城西不遠必有一處存儲藥材的庫房,師姐你順藤摸瓜跟上去便是。」

  「為何我這般肯定?呵,因為以知縣權力,他自然可以從命人從臨近市鎮購買硃砂,然後夾帶入鈞陰,但朝廷對這毒物管控嚴格,本縣帳案他修改便也罷了,可外縣開採製備運輸記錄他卻絕對無力參考或染指。一旦刑部巡司統核各縣上繳報告時發現增減有異帳目不平,那便大為不妙!」

  「因此,這狗種要一切天衣無縫,便只好不走明帳,自行於暗中囤積硃砂。若我猜的不錯,那城外庫房必定還承擔著製藥功用——不僅硃砂,師姐你見識過的那些淫藥也應當一併有份。」

  那麼此行定是兇險……師弟,你就真捨得放我孤身前去,不怕你最愛的師姐被麻翻擒住?

  「師姐這節骨眼上你就別鬧啦…」那時面對她的調戲,御女無數的樊籠捕奴者竟緊張地像個雛兒,「元邇他雖蠢,卻也沒蠢到過分地步,若咱們不做出些無謂舉動混淆他的判斷,他反倒會緊張起來,令事態惡化也不無可能……」

  「眼下咱們最大的優勢,便是他不知你這欽犯已然脫籠,還跟我是一條心。若要保持這優勢,我便需與你分頭行動,用這八月二十二這半天時間擇幾條狗腿子做掉,戳瞎他耳目的同時又不斬去他四肢,確保接下來他的縣衙通訊處於接近癱瘓的狀態才是……換句話說,你是奇兵,我便是正兵啦。」

  以正合,以奇勝,師弟這臨危不亂揮斥方遒的儒將氣派當真令藺識玄喜愛得緊。

  那聲「一條心」更是哄得她吃了蜜般舒坦:「哼……說得輕巧,那你又何不立刻動身了?」

  「我總得給你備些糧草不是?」

  說罷便獻上三個剛煮好的雞蛋,藺識玄眯縫起星眸:這小滑頭不會以為如此便可賠罪過關吧——還有呢,我的安統帥?

  這話真不該講,因為小淫蟲對此的回應便是將她抵在餐桌捉著腕子,故技重施索了一記情意綿綿的長吻。

  食髓知味的宗師美人哪能抵抗,頓時半推半就地輕哼起來,火氣亦一掃而空。

  「公廨已不安全,師姐你若尋得罪證,便在子時前來城外與我碰頭!」

  享受完自家師姐元氣滿滿的舌侍奉,安得閒這才如犯錯的少年般倏得溜出門去,只留她哭笑不得留在原地,呆了半晌,這才學行伍之人,有模有樣遙遙抱上一拳。

  呵……末將遵命!

  雨幕彼端的守衛們,此時可看不見來人唇角勾出的驚心笑意。他們只知道這娘們杵著半天也沒動靜,莫非嚇傻了不成?

  管她的,擒下拔她幾根指甲,便什麼都樂意交代了。那時交給老爺還是扣下把玩,還不是弟兄幾個說了算!

  打著這種算盤,惡漢們立刻三人一組,結成尖刀隊形包圍上來。

  只是未等接敵,「飛刀」中一位壓陣的面白漢子突然嘶聲慘叫:「藺…藺劍君!」

  哦?

  吞下最後一口,舔舔指尖的食物碎末,藺識玄意外大於敵意地揚起黛眉:「你是,遼東那個什麼燕三手?」

  漢子橫亘臉頰的猙獰傷痕像條恐懼的蛇般翻捲起來,那是懷塵的手筆。

  在對上藺識玄前,遼東淫賊燕三手稱得上一句臭名昭著,從朱牆內身份尊崇的丰韻熟婦到關外戴狍皮小帽的肅慎漁獵少女,這位採花聖手都來者不拒——然後他就被當時聲名鵲起的快雨劍君找上門去割壞皮相,還削了四根指頭。

  「嘖……當時我分明說過,若怙惡不悛,下次見面便把你的腦仁一併收走——莫不是我記性出了岔子罷?」

  內心不知早把這首桑派美人從額頭到趾間姦淫過多少遍,可碰上本人,燕三手,不對,應該說是燕一又五分之一手還是連個響屁也放不出來:「藺劍君饒命……」

  饒你媽的狗屁。

  不欲和這條狗糾纏下去,快雨劍君只是冷眼捏起食指拇指一彈,便強行將一滴下落雨水更改方向,在十數步外淫賊的眉心爆開血洞。

  守衛們爆發出一陣騷動,片刻之後,一位面覆鐵甲的高壯大漢被選舉出來,煞是客氣地交涉:

  「不知藺大家當面,有失遠迎……只是這燕兄弟早已悔悟,如今只是如我等一般做個護院餬口。劍君不問青紅皂白便取他性命,實非英雄所為……」

  到這地步,這幫人想的還是儘量避免戰鬥,這便使藺識玄對他們身後庫房更感幾分興趣。

  藺識玄掰掰指節,隨後恍若未聞般旋身下腰,將腳尖短幫鹿皮白靴儘可能向前抻出,就這麼單腿立著,伸手扳住靴尖把自己捲成一個寬矮的「尺」字。

  感覺時機成熟,她便提氣使力。

  從風池到尾撓骨的整條脊椎此時都爆出炒黃豆般連綿的「咔咔」脆響。

  對肢體掌控力再上一個台階,美人宗師便感覺被自己刻意壓制的爆發力涌動全身,仿佛打開了三十三節脊椎骨間的小鎖——當日在天鈞峰安得閒見識的仍非她的最快速度,也只有這般開了「龍脊」,大趙第一高手藺識玄才稱得上「完全」和「歸真」。

  「呼……咕……」

  絲毫不在意敵人想法,藺識玄將周身濁氣化作白霧一吐為快。

  她順勢拽脫白靴,絲足大趾踩住另一襪尖,竟是「唰唰」兩下將襪袋也褪了下來,兩隻凝脂足掌舒著十瓣趾頭,大大方方蹅進院內青石水窪中。

  殘廢前的燕三手境界約莫在險岸天圓滿——第六重境界,比自家師弟略低。

  而跟他為伍,這些「護院」絕不會低於五重天,如此武力放在名門大派也該是中堅弟子,怎會委身在這小縣官手下——管他的!

  既終於有「識貨」的江湖好手出現,她正好酣暢淋漓拼殺一番,出出「被擒」以來攢下的惡氣。

  「誰是英雄?」她黛眉倒豎成劍,「本劍君這遭就是揍你們來的!」

  左前足掌深深拓進青石,她竟是不躲不避朝著眼前四十五倍於她的敵群射去。

  俯瞰整場戰局,黑沉沉的札甲浪潮呈半包圍狀僵在原地,反倒是那塊白色「礁石」主動前撲,誓要將這些他媽的什麼高手撞個粉碎。

  「哈哈哈哈!」

  沒帶懷塵——但那又如何?

  挾著排山倒海的氣勢,藺識玄雙臂大展,第一記白鶴亮翅就把刀陣尖鋒生生撅斷,中招的三人肺內空氣被擠得乾淨,連慘叫也不及發出便被她攬倒在地。

  爽利!收著打了這麼久,終於能痛快鬧上一場了!

  兩口朴刀一左一右同時落下,為取她脖頸而來。

  藺識玄星眸中精光爆現,提起左足前踏入水,進步撐肘格開兩人,緊接右足趕上,並步下頂肘將他們持刀雙臂砸脫肩臼。

  動作簡單粗暴,出拳則極富力量感地挾卷勁風撞破雨簾,這赫然不是更適合女子的南派聽春,反更像北拳中的八打架勢。

  要宰你們這些肉沙包,八打拳最合適不過!

  大趙江湖,北拳以剛猛著稱,而開門八打更是此中佼佼者:管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強行突中,逮著你空門死打便是。

  面對接連補上的敵手,美人宗師也不變招,乾脆趁雙足平行扎出一個馬步,曲右肘胯於那飽滿胸乳側下,玉拳虛握頂出,兩儀樁!

  頜骨破裂的脆響中,沖得最急那人翻著白眼原地升天。

  落後兩人亦非庸手,見此慘狀竟也來勢不減地夾上來,吃定了要把握這小娘皮變招時機。

  只可惜他們註定徒勞無功,藺識玄只兩記貼身短靠便將他們「啪啪」撞飛出去,內臟在變形的札甲衣下砰砰爆開,想必是活不成了。

  「呼……」

  好險,若方才換作一般女俠,定會繼續以肘去「靠」,但肘臂畢竟太長,實戰中不及向支點發力,頂多撞開一人便無以為繼。

  情急之下她選擇的是用肩去完成這兩招,雖失於標準,卻速度更勝一籌,這才令她堪堪避過中招被擒的悲慘結局。

  似乎察覺她上肢犀利,敵群很快變換攻勢,分出兩人前後夾攻,意圖將那對香肩鎖死。

  可這微末技倆怎能逃過天下第一的法眼?

  快雨劍君只一記虎尾腿,便將背後襲擊者遠遠撩飛,那條纖長美腿也不追擊,只是以更快速度收回身前提膝攔擋,將正面之敵也送回人堆。

  「點子扎手,大家快退呀!」

  終於意識到這娘們頭頂那個「天下第一」不是捧出來的,守衛們立刻變陣,命準頭更好者退到階上,準備居高臨下來輪齊射。

  這決策自然是最優解,只是對面如此強大對手時,「變陣」就成了「散陣」。

  只見藺識玄得勢不饒人的一路踢打進去,每一拳都擰著玉臂上濡濕布料的水分「嚓嚓」勁響,每一頂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聲。

  煉意天,險岸天,偶爾還有幾個止水天——但那又如何?

  莫說「中三境」與「上三境」間鴻溝不可逾越,就是李月嫻、鹿瑤珊之流實打實的無漏八境高手,不也被她收著力正反手暴打麼?

  第九重天通神本就少有人能涉足,藺識玄這般早早將其征服者更是已強到無法理論的境界——以至於後世武家為表尊崇,更是將「神」改為這前輩名諱中的「玄」字。

  「放箭,放箭!」

  手忙腳亂搖動著弩機柄擴,鋼矢不要錢似的潑灑下來。

  只可惜這時頂在前方的守衛早倒個七七八八,美人宗師只一擰秀足,整個人便壁畫中飛仙般騰身而起,躲過第一波鋼雨,玉趾再輕點第二波鋼雨中的矢杆借力止住下落頹勢,這反而令檐下弩手們興高采烈:「再射,這婊子躲不過第三輪的!」

  確實躲不過,而看那些出膛兇器尖端都閃著綠光,藺識玄便心知只消被擦出一道血痕,那些「俠女恨」便會直接瓦解她眼下的凜凜威風。

  但,她在半空展出一個動魄謔笑,我又何必要躲?

  身上薄衫已被雨水淋得死沉,酥胸、腰臀和下腹那誘人採擷的白虎肉饅頭都被半透明細布勾出輪廓。

  面對第三輪飛矢,咱們藺師姐的對策是調整角度發力旋腰,利用飛甩的衣衫下擺、寬袖將它們或彈開,或裹挾著繞身轉一圈原路奉還——消力,是極高水準的消力!

  還來不及發出上頭那句驚嘆,檐下弩手便被自己弩箭傷殘大半。

  餘下幾個未死的,也被藺識玄虎入羊群般吞噬。

  這時她的拳法已不限於八打,聽春拳的陰柔、合意拳的走步、太儀拳的扭轉、食朧拳的靈動全部融匯一收一放中。

  招招致命瞄準要害,式式不拘於形只求用身體強勢部位突破攻敵:武德?

  只有庸才才會在意這種東西,武技是殺人術!

  用最快速高效的手法處決敵人,剔除一切不必要的雜質與憐憫,以此表達對彼此實力的絕對尊重,這才他媽的叫他媽的武德!

  閻王三點手立地通天炮猛虎硬爬山,殺殺殺殺殺!

  翻雲覆手間撂翻最後幾人,她這才剎住去勢。

  腳掌已被敵人鮮血浸得慘紅,拳、肘、肩、胯、膝處筋骨都為這久違舒活而歡呼雀躍,甚至要求她再來一輪。

  快雨劍君悠長地吐納著,感受腎上腺素逐漸散去——直到有什麼東西「遑啷」一聲飛來,精準無誤的纏上她的脖頸。

  「喔!嗚嗚嗚嗯?」

  下意識再想運氣抵擋,可越是掙動那東西便收得越緊。

  就是這心驚瞬間,藺識玄已錯過了脫縛的最後機會,不過她終於扭頭看清楚了,絞著她脖頸的東西是根鐵鏈,一端掛有配重小球,另一段則握在先前那鐵面壯漢手中。

  糟,大意了!

  扯扯鎖鏈,確定藺識玄似乎無力掙脫後,前者便從她背後不遠一水缸中起身,面具下漏出聲聲奸笑。

  「哈哈哈哈哈——藺大家,蠢婊子,你的記性果然差了,怎會把你老子我給忘下的?」

  「咕呃呃呃呃呃呃!」

  這傢伙先前定是躲了起來,也虧他人高馬大,竟能想出藏身水缸這辦法。

  被偷襲制住的女宗師發出一陣惱怒不甘的哼唧聲,見她雙手欲動,那壯漢也不給機會,直截發力將其拽倒。

  「給我過來吧藺大婊子!重新認識一下,你老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更姓,瓦窯山人稱金錘鐵塔牛吉便是!」

  被仰躺拖著一路滑過水坑,藺識玄驚怒交加甩動起白花花兩條長腿,死命想要阻礙自己被「收穫」的進程,真氣流動停滯,千萬個念頭卻電光火石閃爍在她心頭。

  他剛才說——瓦窯山?好熟悉的名字……定是在哪…哦哦哦哦哦……聽過……

  想起來了……該死,懷裡……那東西……要碎了……不行!

  「想不到你的罩門竟在脖子——舌骨還是會厭?管她的,等我把你這淫奴擰碎手腳玩上幾年,還怕找不出你的死穴麼——」

  牛吉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拳,一記最簡單不過的直拳被拖至足夠距離的藺識玄反仰著向上轟出,如鋼錐一般穿過鐵面,打落牙齒掀飛舌頭絞爛血肉,牛吉短小的哽骨被這一擊直接頂破皮膚從後頸飛出,隨後便是他「俘虜」的沾血玉拳。

  轟出這記八打拳的終極殺招梅花大煞,藺識玄長出一口氣,抽拳,翻身,解開鐵鏈。

  牛吉屍體帶著他的鐵面具,推金山倒玉柱向後栽去。

  好險…幸好肺經里還留了真氣……

  她疲憊地攤開拳,安得閒為她煮好的最後一枚渾圓雞子現在手心。

  怕它被壓破,藺識玄在倒地第一時間就將它取出攥在掌中,而以她誇張到嚇人的力道控制,即便被帶著打穿一層鐵皮外加一個腦袋,這雞子外殼仍完好無缺。

  小淫蟲如此喚我也便罷了——淫奴……那也是你配叫的?

  現在 八月二十三 酉時 日入。

  「我們的故事要從一個叫牛吉的人講起。」斟滿第二盅,安得閒淺淺嘬了一口,「元兄你有所不知,這牛吉多年之前曾在瓦窯山落草,憑一身橫練功夫和鎖錘,他很受上頭賞識,後來更是坐到山寨二當家的位置。我記得那時他的海捕文書便懸賞……唔……應當是九百兩。」

  火盆噼啪響,照著元邇臉上陰晴不定。

  「俗話說得好,水往低處走人往高處流,老牛自是不滿意屈居次席的,若不是大當家實在強悍,他早就反水了——不過這麼左等右等,還真讓他等來個機會。」

  「那時的瓦窯山遠沒有後來興旺,只能靠著個人武勇打家劫舍,或是攔截過路客商——某年某月某日,他們就攔下了一位獨自進京趕考的秀才。」

  「連書童都沒有,這秀才窮酸可想而知——按說榨不出啥油水的傢伙是該砍了拉倒,可不知是這位秀才口齒聆辯,還是大當家起了愛才之心——總之秀才保住了性命,只是科舉是考不成了,他被安排著當了山寨的帳房。」

  「那時候的靳東,讀書人本就不多,沒讀傻的更是金貴。於是不消一年,山寨就讓這秀才治理得井井有條,很快他就不再是帳房,升遷成了大當家貼身的軍師。」

  「但是你也知道,元邇兄,讀書人是講究威武不能屈的。窩在山上飢一頓飽一頓,哪比得了魚肉百姓舒坦?於是深思之後,這秀才做出了影響自己一生的重大決定:他不知用什麼手段說服大當家,竟將他放走去繼續參加京考。」

  「秀才很聰明,元兄,就和你一般聰明。冷落了三年功課,他還是在當年京考中輕鬆中第,雖然名次不怎靠前,但外放任縣官不是更好麼?我很佩服他的眼界,更羨慕他的福氣。」

  「於是他選擇了鈞陰,離瓦窯山只二十八里的一個窮縣。秀才的為官操守並不高潔,不過在他治下,鈞陰的匪患確實消停不少,這倒使督府對他靑眼相看。」

  「你一定好奇為什麼吧,元兄?嘿,不賣關子了,原來這秀才仍和瓦窯山匪沆瀣一氣。那日他便是以此為籌碼,再加上——容我笑一笑——出賣自己肉體,才說服大當家放他離開。」

  元邇的眉擰緊了,好像自走鐘的發條。

  「有他暗中罩護,瓦崗山輕鬆擊敗他們的同行,一躍成為靳東頭號巨寇。為表感謝,大當家很快把他提拔為僅次於自己和牛吉的重要人物,這些年兩人來往甚密,雖無子嗣,但很快有了夫妻之實——喔,我忘講了,這大當家可是位奇巾幗,誰道女子不如男吶。」

  「升任三當家,但秀才卻毫無喜意——男人嘛,你懂,不太可能容忍娘們騎在自己頭上。他早就勾結牛吉,欲把這頭討人厭的肌肉母牛除之後快了。」

  「大奶母牛在山寨還是很得人心,如何辦的十拿九穩?這個自然難不倒咱們聰敏的秀才——先是用好話和銀子分化眾匪,然後便是發動自己官場上的關係網,勸說那位督府出兵剿匪。誰都知道瓦窯寨里屯著海般財貨,剿了他們,督府能得湖庭賞識,自己能跟著沾光,就連底下小兵也能沾些油水,何樂而不為?」

  「多年經營,山寨上下早被他滲透成篩子,一等官軍發難,他便安排牛吉帶著半數匪徒升起寨門撤去擂石,與忠於大當家那半數火併一處。好謀劃,這該是十拿九穩的布置,誰知大當家的厲害還是險些破局。」

  「被誘著喝了寨里散功的酒,咱們這位女英雄還是奮勇頑抗,在官軍上山前,她已經將叛徒殺了個七七八八,只可惜她這人實在太講義氣,為了掩護多數弟兄逃出,居然放棄機會留下來面對秀才。」

  「蠢呦,實在太蠢了。之後究竟發生什麼咱們不得而知,可那夜過去之後,鈞陰縣衙里就多了不少新面孔,而縣牢死監的匣床里也多了一位布袋蒙面的騷浪女匪首——喏,故事到這裡便告一段落了,是否很是跌宕起伏令人想要浮一大白呢?」語氣輕鬆甚至有些輕佻,安得閒捉起酒盅一飲而盡,「喝呀,元兄,怎麼不喝?可是嫌我嘴笨不會講故事麼?」

  元知縣狠狠冷笑著,似乎下了什麼決心般,他起身拍打著自己官服,似乎要拂去一些不存在的灰塵與皺痕:「很好的故事……少勞兄,可故事究竟是故事,哪怕它是真的——這於我今天殺死的衛家婊子又有什麼關係,你能靠故事把她講活麼?」

  「不能。」安得閒的反應再次出乎他意料,「所以我說,故事只是告一段落,元兄你想趁酒還未涼,把下半截聽完麼?」

  十個時辰前 八月二十二 戌時 入定。

  庫房很大,大到即便是藺識玄轉一圈也要花不少力氣。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些穿著奇怪皮圍裙的讀書人「幫助」下,她成功從浩如煙海的帳目中收集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不僅硃砂,雄黃、丁香、茅術、甘草及蟾酥用量也與師弟交代的數據完全吻合。

  無論是制儲毒物,還是枉法陷害生民,這些證據都夠那縣官喝一壺了——更別說私募前山匪為死士這個「意外收穫」。

  但,為何感覺還遺漏了些什麼?

  傷腦筋地敲敲額上金印,藺識玄思考片刻,還是一頭撲在故紙堆里。

  雖然很想立刻躺進師弟溫暖的臂彎間享受溫存,但直覺告訴他,還有什麼東西就藏在這字裡行間呼之欲出。

  「『玉蒸籠』甲字九十三號測試留檔?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作為這淫藥的「親歷者」,藺識玄深知此物厲害,就是她也不能長久挨受,又怎會有人甘願被這玩意「測試」?

  敏感意識到其中存在貓膩,她立刻翻閱這冊舊檔來:「均勻塗抹於小鼠爪底後靜置半刻鐘,小鼠出現號哭及劇烈掙扎……一時辰後掙扎完全停止……經觀察確認氣絕……怎麼可能?」

  若要沒見識過玉蒸籠也就算了,偏偏對其有所了解,藺識玄立刻察覺不合常理之處:哪只「小鼠」能抗住這東西藥效?要試也是在活豬身上吧!

  一個荒謬但是駭人的想法逐漸升起,饒是藺識玄,此時心裡也不由毛毛的。

  她丟開這份舊檔去看它的姊妹篇,甲字九十二、甲字九十一、甲字九十,成摞紙冊整齊碼放在木架上,摸至最底層時,藺識玄感覺自己似乎杴動了什麼機擴。

  她立刻機警跳開,只是出現的並非飛箭鐵網,而是地面上四四方方的一個小黑洞。

  逃生道?不對,太窄了……是密室入口!

  揣起先前尋得證據,藺識玄考慮再三,還是從那些奇怪打扮的書生腰間取下一串鑰匙——反正這些死人是再也用不上它們了,自己可不一樣呢!

  「呼……」

  近乎莽撞地落進黑暗前,她生出這樣一個念頭——若被困在下頭,師弟該不至於把自己拋棄的吧?

  可喜可賀,洞口下的並非什麼機關陷阱,咱們的藺師姐也沒有被早埋伏在下頭的敵手一擁而上捆成這輩子都掙不脫的美艷肉粽連環內射受孕從此淪為絕品肉奴於世間銷聲匿跡。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密室裡頭不光有照明,還通著風!

  不著襪履的六寸三分白嫩雙趺「呱嗒呱嗒」跟石板來了個親密接觸,被淫藥摧殘一次的足底雖無大礙,卻還是有些敏感,敏感到能察覺出絲絲微風流過趾縫的沁爽。

  跟我想得一樣……可為何不見監牢?

  下來之前,她本以為這下頭是囚禁受試女子的監牢,可實際看去,密室不僅昏暗還狹窄異常,唯一顯眼的長桌上,擺著若干瓶罐蛙壇,想必便是元氏藥局招牌好藥的研發品了。

  莫非被搶先轉移走了?不,有呼吸聲,但很微弱……

  抄起桌上油燈四處查看,連桌下也沒放過,只是除幾張木椅、一扇梯子和瞧不出明堂的淫邪器具便再無它物。

  只是越如此,這間密室布置上給她的詭異與「不協調」感卻越發強烈。

  定是我漏了什麼地方…天花板沒有,桌下沒有,瓦壇里更不可能有——哎呀!

  倒退著四處查看,武曲星小姐卻突然意識到有什麼東西正頂在她脊背上。

  隔著薄衫,她清楚感覺到那些「東西」軟硬分明,甚至還在緩緩蠕動著。

  宛若晴空炸開一道霹靂,已不需要再轉過身去,她終於明白那些受試女子都去哪了。

  只不過,那樣……真的還能算是「女子」麼?

  她背後的牆——整面牆——根本不是牆,那是「一堵」監獄。

  闖蕩江湖數年,藺識玄自認為見識多了殘酷場面,可當油燈豆大火光將眼前照亮時,她突然覺得那些邪派抽骨拔筋的刑房簡直如婚房般溫柔。

  整面「牆」被挖空,分成許多隔間。

  這些「抽屜」沒有拉環,取而代之的是美尻與腳丫,這些畜生,居然把人活生生塞進如此逼仄的石穴中監禁起來,他們當這些姑娘是什麼?

  瓜果蔬菜麼!

  橫四行豎七列,統共二十八個壁穴,除去最右下五間沒有「住客」外,餘下二十三個石穴無一例外都伸出臀與足……肥厚飽滿的肉腳油亮多汁,讓人忍不住要將臉深埋進去;弓筋纖巧的嫩足好似骨雕,令人食指大動想要啃咬這「豆糕」一口;至於寬大硬實的那些則明顯屬於常年辛苦趕路的女鏢客,結著一層細密繭子,它們大多奮力扭動著,似乎不忿於落得眼下這悽慘收場。

  「青天在上呦……」

  膚色、糙嫩、尺碼各異,唯一共同點是,這些壁足都被帶箍環的籠門牢牢壓實,而生怕她們逃脫似的,喪心病狂的看守們還在每對探出足踝處再加一口重鐐,鐐子圓箍近一指厚,嚴絲合縫鎖定在她們肌骨上,一看便知是為女囚量身打造。

  圓箍外側還陰刻著些許文字——藺識玄將油燈抵近,居然是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肅妏、符亭杏、秦之鳳、長孫佩、小黃鶯、翅裏白……一個個陌生的姓名或是綽號映入眼帘,給武曲星小姐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突然意識到,每道冰冷的筆畫,都鎮壓著一位女子被偷走的人生,她們本可以嘗著糕點,穿著羅裙,寫詩,練武,和所有同齡人一般熱戀、出嫁、被眷侶鮮花那樣呵護在手心,或乾脆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眼下卻只能跪伏在這小小石穴中,除了毫無尊嚴地向來人搖晃臀尻腳丫外什麼都做不到。

  她們的親朋有沒有放棄搜尋?

  她們的雙親是否哭瞎了雙眼——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人在乎這些迷失的芳魂?

  藺識玄搖搖頭,挨個看去,一個熟悉名字終於引起她十二分的留意。

  聞,燕,子。

  她揉揉眼,平生頭一次疑心自己這雙星眸是昏花了,再看一遍,仍是聞燕子三個大字。

  藺劍君的耳畔敲起鼓點,她顫抖著握起那對修長玉足,不顧形象地檢查起來。

  入手柔弱無骨,紋理細嫩婀娜,骨節清晰光潔。

  足心滑膩,泌著一層與油膏混合的香汗。

  與其他壁足不同的是,她踝上的鐐環只有三枚,與其說腳鐐倒不如稱之為鋼枷,她左右兩枚大趾圓潤軟糯,卻被一片菱形金屬死死鎖在一起,完全斷絕了任何使力的可能。

  是有多忌憚這石穴中姑娘的腿法,才要這般嚴加看管?

  藺識玄想到那一大串鑰匙,她掏出來尋得最小的那把——鐵鑰相擊的金屬聲仿佛訊號,一瞬間,整堵「監獄」上的女囚全都如發情母豬一般,竭盡全力撅著屁股,分開已泥濘的不得了的肉唇,讓充血怒翹的豆蔻從肉膜下頂出,腥臊的愛液與「玉蒸籠」的異香雜糅,激發出比任何春藥都猛烈百倍的催情效果。

  作為密室中唯一自由的人,美人劍君從喉中擠出一聲輕喘,原本矜持收緊的白虎肉饅頭亢奮的分開一條細縫,淌下絲絲細不可察的透明蜜漿。

  我居然發情了……怎麼可能……

  抵抗著嬌軀各處的燥熱,藺識玄咬著香舌解開趾銬,腳鐐鑰匙卻難找些,她不得不轉過身去,強迫自己背對那面香艷「展櫃」。

  聞燕子的三環重鐐鏽跡斑斑,鎖孔戳進去也生澀無比,不難想像,這鐵傢伙就從來沒有打開過。

  最後是籠門掛鎖——藺識玄這時已懶得再找鑰匙,她只伸手一拽,那東西便紙糊般脫落,砸出一地鏽粉。

  被破壞過——是你做的麼?

  強如天下第一,藺識玄也無法想像石穴中的女飛賊是懷著怎樣堅決的心境,蜷在黑暗中一次次掙動,將那掛鎖都震開——換成自己處於這絕望境地,或許不會放棄希望,但絕沒有不屈不撓到用這最笨最低效的辦法逃生。

  她突然想起在死監時,元邇說過的一段話:

  「……在你之前,她們中堅持最久的是一個叫聞燕子的女飛賊——像只白鷺似的在絞架跳了足足一柱半香的『舞』,這才乖乖死掉——哈!難道她真蠢到以為自己傾慕的小少俠會來劫法場不成?!」

  是這樣啊……

  怪不得你這般渴望逃出去……

  只是你的少俠到最後仍……沒來救你……

  即使感受到束具被鬆脫,那對欣長白趺仍是沒什麼反應,或許名為聞燕子的女賊沒有死於絞刑,卻在最後一次逃獄又被捉回來打上三重保險後徹底心碎了。

  藺識玄將手向石牢深處探去,感受到有鎖鏈存在,便運功將其擰斷——她終於將石牢中的囚徒抱出來,輕輕放在長桌上。

  「啊……啊……」

  除去被纏捆背後,幾乎被布條裹成圓球的雙手,聞燕子的秀首上還鎖著最後一道封印。

  那是一整具鵝蛋形的全包黑鐵面具,沒有五官開口,只有頭頂一個鎖環用於連在牆上。

  藺識玄幾乎是悲憤地將它撕爛,面具之下,是一位虛弱清瘦,嬌軟若病桃的蒼白女子。

  即便以密室的昏暗,對這位被封鎖著感官囚了不知多少年的女飛賊來說也太亮了,她緊閉雙眼,不能自制地淌著淚水。

  她還活著。

  分明被絞死,但她還活著,跪伏在這密室里,這意味著什麼?

  冷意襲卷全身,藺識玄托起油燈,將手伸入空置石穴中摸索著——她的猜想得到了十成十證實。

  第一個空穴中,就預備著一對腳鐐。

  顫抖著將它取出,那小巧圓箍上刻著兩個同樣秀氣的小字。

  衛,箏。

  一切都說的通了,被絞殺於刑架的姑娘們根本沒有死去——她們滿心絕望地「假死」,然後作為無人認領的屍體被送到倉房地下,更加絕望地在石穴地獄中醒轉,從此淪為元氏藥局的實驗肉畜。

  這是比任何刑罰都殘酷的無期監禁,最初幾個月她們可能會踢蹬反抗,或是尖聲咒罵,但一年呢?

  兩年呢?

  最後她們只能默默接受自己的命運:沒有救贖,沒有解脫,甚至沒有人知道自己還活著,伴她們了卻殘生的只有一浪強過一浪的強制絕頂。

  雖不知那些豬玀在她們身上具體做過那些手腳,但為什么元氏藥局崛起如此迅速,還推出了這麼多江湖上未見的「猛藥」,為什麼師弟講述中,那狗縣官對《藥石篇》如此痴迷執著?

  一切都講得通了。

  應該立刻離開,把這發現告知師弟。

  但……

  著了魔一般,藺識玄緩慢地呻吟著,看向聞燕子的「故居」,那黑洞洞的壁穴仿佛海怪眼睛般圓睜著,向她發出邀請。

  如果被鎖進去的是我會怎樣?

  這個想法沒頭沒腦闖入她的腦海,一經生根便無法拔除。

  武曲星小姐如臨大敵般後退兩步,撞在長桌沿上。

  她感覺有道電流在身上涌動,或是一根羽毛在她鼻尖騷弄,如果我被鎖進去呢?

  她毫不懷疑,如果在方才的庭院之戰中落敗,那空置的五個石穴里就有一個會是她的歸宿。

  當日,在她的武功沒有廢盡,腳鐐沒有打制完成,或是精氣神沒被消磨殆盡之前,她還有最後幾次逃跑機會。

  那麼,師弟會來救我麼?

  石穴眨動著發出只有她能聽見的怪笑:好孩子,他會的,只不過他找不到更沒有時間。

  衛箏受刑在即,你道他會選擇哪個?

  身嬌體軟百依百順的小奴,還是桀驁難馴從小壓他一頭的你?

  胡說……胡說!

  理智被一種名為挫敗的酸楚醋意淹沒,藺識玄指尖深深陷入掌肉中。

  明面上,你是欽犯他是官差;暗地裡你是主人他是僕役,你道他真會那麼好心麼?

  或許你們確實可以達成短暫的合作,可當真正考驗來臨,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你——想想吧,這壁牢里的女子,有多少是被自家情郎出賣送進來的?

  一派胡言……

  犬齒緊緊抵著下唇,可藺識玄哪裡會不清楚,耳邊迴響的根本就是自己心底那最不願面對的猜想。

  這地方不對勁!

  最後一絲理智大呼小叫,要求她立刻轉身離開,但腳底好像生了根。

  香軟嬌軀內燃起無由的慾火,硬生生將判斷力燒毀。

  我只是看一下,她告訴自己,探查這石穴內部的構造,不算過分吧?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東西,既為自己找出合理緣由,行為便越發放蕩不羈。

  藺識玄乾脆利落合起眼皮,從這一刻起,她再難分清現實與幻想,周遭蒙起一層怪誕的白紗,油燈投下的陰影扭曲著,在她迷離星眸中形成一個漆黑的「師弟」。

  師姐,你輸了。「師弟」說。

  明知這是妄想,藺識玄還是不由發出一聲無助的悲鳴。想起來了…我在天鈞峰輸給了師弟…被他打得棄劍認負…咕……

  敗者便要有輸掉一切的自覺。

  縱橫海內無敵手的武林魁首像只螃蟹一樣半蹲著張開雙腿,素手交疊抱於腦後,露出柔弱的肉丘與腋下聽憑發落。

  內力高速運轉之下,裹身的薄衫被迅速蒸乾,冒出混有女子體香的乳白水汽。

  真是條淫亂的小母狗,「師弟」用妖魔般的低語咬著她的耳朵,那麼現在,乖乖爬進去,跟你之前的人生告個別罷?

  黑洞洞的入口成了怪物的大嘴,貪婪地等候她用肉體投喂,藺識玄那神采飛揚的瞳仁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軟乎乎的嫣粉桃心:「是…主人…」

  像條哈巴狗一樣忠心扭晃著屁股,被幻覺折磨到近乎發瘋的藺美人俯身將自己「送」了進去。

  壁穴比想像中更加狹小,內部四四方方,透著一股女飛賊身上淡淡的馨香與酸臭。

  底板中央開鑿出一道淺槽,大概是用於導流便溺。

  這便是聞燕子她們生活了數年的「犬籠」,只看一眼,藺識玄便感覺心跳加速呼吸困難,仿佛那些石壁正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令她憋悶欲死。

  她不得不將柔韌性發揮到極限,像條水蛇一樣在石壁上滑行著,直至「砰一聲」頂在死胡同上。

  不要想著耍小花招,「師弟」的淫語似附骨之蛆,因為有我在外頭看著,你這輩子都逃不脫的——就算最輕微的掙扎都做不到喔。

  就永遠被這樣收藏著,成為我用來洩慾的乖巧劍奴吧。

  冷酷宣告如同鞭子一樣抽在藺識玄心房,後者急切泵動著,幾乎要從腔子裡跳出來。

  尊貴的大趙武曲星不顧一切地將手伸向胯下,並著中指食指笨拙自瀆起來。

  原來這麼舒服…咕…腦袋要炸開了…

  不懂把控節奏,更不知深淺,快雨劍君的可笑手淫只不過是將二指沾上花液,在肉徑里胡亂抽插。

  期許已久的春潮終於草草到來,可攀不上最酣暢的巔峰,反而使她更貪戀起真正的肉棒來。

  好淫亂…怎麼稱得上天下第一…不,這不是我!

  若非籠門落鎖的機簧聲音太響,藺識玄根本意識不到自己雙踝已被緊緊鎮壓在了石壁上。

  她一個激靈,額前金印猛地撞在石穴盡頭,痛感終於使她清醒過來——只不過,太晚了。

  一雙手實實在在地擒住她的腳掌——不是幻覺。藺識玄驚恐掙扎著,不過被封鎖於石穴,她這動作便使自己更像一條肉蟲。

  「嘿嘿嘿,藺大家…『多日』不見,您想小人麼?」

  是燕三手的聲音,虛弱中帶著凶戾。這不可能,藺識玄絕望地圓睜杏眼,他怎會未死的?

  唯一可能的解釋,是隱姓埋名多年,這淫賊功力又有精進。

  庭院裡那一雨珠沒能將他頭顱轟個對穿,只刺破皮肉撞在顱殼上讓他昏死過去。

  可如今,就是她想通了還有什麼用?

  「藺大家真是,桀桀桀,真是淫亂呀,我只用了一包摧魂香,就迷得您乖乖爬著自投羅網…」

  他口中的藺大家憤怒捶打著石壁表達抗議,我這是怎麼了?

  她想,屢屢如此大意,簡直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不容再胡思亂想了,要趕快逃出去才是!

  「喲——藺大家,您下面的騷逼都白啦?」

  明明看不見,但穴中美囚就是能感覺到,自己的菊門正一縮一縮綻開,呼吸著冰涼空氣。

  因恐懼而泛白的牝戶敞著一瓣吊蘭花模樣的細縫,為博得愛撫拼命證實著自己主人是多麼淫亂。

  花液不爭氣的冒出,划過肥美陰唇留到地板上。

  一想到這些全被外頭的採花賊盡收眼底,那種荒誕的背德感就令她不由得浪叫出聲,加入了二十二位受囚美肉糜亂的交響樂團。

  那些是留給他的!她在黑暗中無聲怒吼,把你的爪子拿開!

  別碰我,別碰我!

  一陣窸窸窣窣的翻動聲,醜惡淫賊的聲音再次響起:「藺大家,您就不好奇被鎖在這石牢里怎麼進食麼——容我給您演示。」

  「您聽,這是一個木頭做成的彎頸漏斗——請您想像一下這場景吧:我們把這漏斗插在母畜的谷道里,然後倒入油膏和清水攪和,這樣她們用下面的小嘴和腸子,也能吃到東西啦!」

  「想像不出來也沒關係喔,因為馬上,小人就要斗膽為您開苞——」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霹靂,上一秒勝券在握的淫賊連遺言也沒留下,直接倒飛開去掀翻長桌撞破瓶罐,他胸膛極其明顯地凹陷下去,落地時更是嘔出幾片血淋淋的殘肺。

  藺識玄面無表情收回雙腿,剛才一腳,她竟是震斷籠門鐵條禁錮踢出的。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作祟——若上一位住客聞燕子沒有將籠門破壞到鬆脫,如果當時她選擇爬入一間完好的穴籠,那麼事情的走向會否滑入一個無法預料的黑暗未來?

  不能再想了,抱著劫後餘生的釋然,她揉揉腳腕,同時也下定決心。

  剛剛發生的那部分,可不能講與那小色鬼聽。

  畢竟太羞人了,會被他…笑死的。

  現在 八月二十三 酉時 日入。

  酒壺空了,安得閒意猶未盡地砸吧砸吧嘴,元邇一言不發站著,沉吟片刻,他從官袍中抽出,啪啪啪,似為這故事鼓掌。

  「我道歉,少勞講了個很棒的故事。」霎時間,他臉上的瘋狂都不見了,「除去有一點我要補充:對那些女犯做的手腳藏在長休酒里,只消一點點海螵鞘、茯神和龍蠣,就能製造出暫時氣絕死亡的假象——鈞陰死監從來沒有斷頭飯,也是這個原因。」

  安得閒拱手回禮:「多謝元兄成全小弟好奇心。」

  兩個人,本該是不死不休的仇敵,現在卻如多年知己般說起閒話。

  事到如今矜持已無意義,元邇大方落座:「我出局了——那麼,少勞兄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不錯,我是陰養死士、製備毒物、誣陷下民、私囚要犯、濫用職權、勾結山匪,甚至還用當年破寨時搜出來的贓款開了家藥局——這些罪行我全都承認。」

  「可是,少勞兄能因此殺我麼?」

  「你不能,」看安得閒沉默,他繼續侃侃而談,「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哪怕我罪該萬死,也應當由刑部審理,眾議員們批覆處死。暗地裡什麼陰招都可以允許,但如果你明著捅死我這種小角色,那真正的大人物們都要自危——這便是規矩的力量。」

  安得閒平靜的把玩著手中瓷盅。

  「所以我留了後手,在我們談話的時候,我控訴你欺贓枉法的摺子已經擺在督府案上了。少勞兄,平時這種小打小鬧的攀咬定然無用,可若我『碰巧』死在這節骨眼上,你道他會怎麼想,天下人又會怎麼想?」

  「所以,」元邇伸出雙手,「你可以選擇逮我去受審——賭我的後台能力意願是否足夠;也可以選擇直接殺死我——你來,或是叫你勾結的那位欽犯師姐來,都是一樣。」

  他們對視著,眼神幾乎擦出火星,可最後反而是安得閒率先放棄交鋒:「我的選擇是:二者都不。」

  「你還有第三種選擇?」

  「我還有第三種選擇。」

  青年武者拍拍手,招呼侍者般,他的師姐從屋內推門現身。

  而更引人注日的是,她手中穩穩提著一張扶手椅,其上赫然坐著失蹤多年的女匪閻香。

  翻山狼已換了不合身的男子衣物,惡狠狠瞪著自己的軍師,保護傘,三當家或者…夫君。

  「元小崽子,」她呲牙咧嘴笑著,若非無法行走,怕是要第一時間把縣官撕碎,「咱們別來無恙呀……」

  「一日夫妻百日恩,」安得閒微笑著在一旁拱火,「閻大王,你也該回憶你們度過的美好時光呀——衛箏呢?」

  藺師姐面露不悅,卻也老老實實回答他師弟的下半句詢問:「還在裡屋睡著…不過已有了呼吸,最多一個時辰便可醒了。」

  「如此甚好。」

  「話說回來——」處理完這樁小事,安得閒扭過頭,繼續他們先前的對話,「這便是我的第三個選擇,元邇,我不殺你,但也不會救你。」

  「讓我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逃出監牢的女匪閻香糾集舊部,跟已是縣官的秀才同歸於盡。土匪、衙役、官吏、僕役、獄卒全都拼殺至最後一人,縣衙也被大火吞沒,趕來救火的百姓並不識字,他們不會發現縣老爺書房裡少了很多文書——再然後,我會動用司里朋友的門路,把一些真假參半的書信散播出去,想必湖庭和督府會對它們很感興趣——至於我?則只是一個押送欽犯路過,飽受無妄之災波及的小官差,自始至終,咱們都未曾見過面。」

  「一腔熱血快意恩仇,那是俠客。老子是他媽的一條官狗,何必陪你玩過家家?你髒,老子就比你更髒,你耍權勢,老子就拿烏紗帽壓死你——就這麼簡單。」

  「至於衛家妹子則不方便隨這位大人走,」翻山狼適時補充,「所以你閻姑奶奶大概會帶著她去南方,用新的戶帖生活——三位如假包換的親姐妹,只不過大姐腿腳不便,三妹被人拐走,都需二妹多多操心。」

  「安大人,現在可以把這小崽子交給我了罷?」

  「嫂子客氣。」安得閒起身,極其優雅地叉手行禮,「裡屋有錘鉗鑷子,您盡興就好,本人這便告退——」

  「等等!」

  徹底失了從容,元邇掙扎著要從木凳上立起,卻被腿肚子晃了個狗啃屎,他也顧不得被院裡三人看了笑話:「姓安的,老子被你擺了一道,老子心服口服!只是,只是這麼做對你究竟有什麼好處?我,或者你的那些女人就真這般重要,值得你殫精竭慮出生入死麼?」

  樊籠司使與他的師姐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不,」他一字一頓的回答,「你想錯了——你和女人,對我都不重要。」

  「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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