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因如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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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溫企良背著個手在生藥鋪的外堂急走來急走去,一連幾位要上門的客人見這陣勢,直嚇得不敢入內。

  老主管長嘆一口氣道:「掌柜的可為何事憂煩?」

  一旁李主管彎著腰提著笤帚在掃地,猛一轉頭,人就擋在了溫四哥面前,口中高低起伏道:「聖人一月之內連削三王,廢為庶人,嗟嘆嗟嘆!」

  溫企良瞅他一眼,擺頭示意他走過去些,極沒好氣道:「皇親叔侄鬩牆生隙,干咱布衣甚事?」

  李主管兩手捏了捏帚柄,悻悻地應諾一聲。

  溫企良停了一會兒,又道:「昨日有一家來問小女的親。」

  老張略一思索,忙問:「小小姐尚未及笄的,莫不急耶?」

  溫企良道:「正是這般,我權且回拒了。」

  李主管插嘴問道:「是哪一家,這等不曉事的?」

  溫企良一屁股坐在堂前的檀木官帽椅上,捋袖扶額,嘆道:「是咱府衛的指揮僉事,嚴常興。」

  張主管聽了一驚,筆都掉在了筆架旁,問:「掌柜的,真箇?可是那個江陰侯的外甥,嚴僉事?」老主管定了定神,又道:「雖是軍戶,倒委的是富貴,只是這門不當戶不對,小姐年紀又小,不十分好。」

  溫企良一拍手,「怎的好?可是來!他要討小女做第二房妾。」

  說著他站起身,急急巴巴地走到後邊去了。

  時是四月,花日漸落,風日漸暖,一進院裡就聽見廊間雛鳥尖啼待哺之聲,姜媽媽在院子中間擱了兩條長凳,上面搭了個一人寬的大簸箕,上面曬滿碧綠的桑葉。

  溫企良跨進院門,見到媽媽,沖其搖了搖頭,姜媽媽會了意,繼續幹活去了。

  不遠處青瓦堆成的矮台上,夏兒、小鈴正和西邊角門過來兩個鄰居的媳婦子坐在一起,做這針指繡活,溫企良對夏兒招了招手,道:「夏兒,來,爹有話。」然後抬腳去了樓上。

  二樓露台外,溫企良站在檐柱旁,失神地遠眺西北面。

  「爹爹?」

  夏兒從自己房中探出頭來,咬著湖水綠短衫的袖口兒,只顧打眼瞧著他。

  溫企良無言,等她走近,手握住小女的兩隻蔥般縴手,問:「夏兒,你與爹說,你日日在這西樓上,見公子貴人經過的也不少了,可曾有心下喜歡的?」

  夏兒微一顰眉,緩緩搖頭,後欠身蹲下,將頭輕枕在溫企良膝上,幽怨道:「爹爹,夏兒非嫁人不可麼?」

  「女大不中留,街坊恥笑耳。」

  女孩俏麗的臉仍半埋在父親腿上,微動,揚起一對清澄的秋波竭力看向他,以雛鳥般稚嫩的尖啼之音道:「達達,奴要嫁你!」

  溫企良一時失語,輕撫她散碎劉海兒下的秀額道:「我的小冤家!折殺你爹了。」

  夏兒倏抬起頭,炯亮的目光追著溫企良的視線,道:「爹不愛女兒麼?」

  他轉過頭看著女孩,啟口道:「不是這般說,歷朝父女通婚者,皆死罪……」

  夏兒起身往一旁平坐,將手穿過闌干,倚身遠眺一片翠碧的上塘河,一頭烏絲被風捲動。

  她輕笑,緩緩道:「禽鳥尚且擇木而棲,夏兒卻似窮猿投林。」

  溫企良靜靜地看著她,道:「夏兒,你這等的容貌才學,少不得嫁一位舉人貢士。」

  女孩轉身背對他,一隻手搓著雪姑的頭頂,道著:「女兒不曉得什麼舉人,什麼貢士,只見過爹一個男人。」

  「你時日還長。」

  「姜媽媽說我若嫁給嚴家,鋪子生意可好上倍余。」

  「夏兒,那嚴老頭已經四十歲有餘了,字也不識得的,何必趨奉他家?」

  正說著,房內傳來一聲動響,小鈴走了上來,溫企良抬眼看了看她,招手她來道:「爹再給你倆說個故事。」

  溫企良待兩人並排坐好,開口道:「也是臨安城,時年不可知,在眾安橋下有一賣油少年,只一十七歲,名叫朱重。朱重自小就知忠厚做得生意,走街串坊賣油,油也好價又寬,眾人也都單愛在他那買油。朱重儉吃儉用,每日攢些利息,也就此般過著。」

  「這一日,朱重打那西湖畔過,見一不大之院,有一貌美女郎正倚在門首,送男客離開,原來女的是極有名的煙花女子,生的何等容姿卓絕,體態輕盈,看得朱重一眼就痴心了。」

  「但這美娘子在臨安盛名遠播,豈是他這一賣油小經紀可垂涎的,朱重思惱著回了家。自此日起,朱重便時常提著油擔走湖畔經過,走動勤了,也進院中賣油,有一日沒一日地遠望那美娘子,緩相思之渴。」

  溫企良看了一眼二女,很快便移開目光,一捉袖,前傾身繼續說道:「時光迅速,朱小官日夜攢將賣油錢,不覺一年有餘,倒也攢下個十幾兩銀子。這日朱重打定主意,要去院裡宿她一夜,旋走進一家傾銀鋪里,傾了大小兩錠銀子,又用碎銀置了頭巾淨襪,綢緞衣服,打扮得齊齊整整。」

  「朱重來到院中,兩錠銀子揮霍下去,鴇媽見錢眼開,陪著笑就安排上了。哪可知美娘子朝歡暮樂慣了,盡日裡陪的都是王孫公子、富室豪家,怕玷了芳名,不願接這朱重,連著一月謊稱不得工夫。」

  「也是一日,朱重做了大半日買賣,這晚又來院中探信,知美娘子會宴去了不曾回,就在外房吃酒用飯等著。等到二更天時分,美娘子果回了,吃得大醉,進了臥房,也不卸頭,倒身上床,和衣睡了。朱重見美娘子睡得熟了,要來一壺熱茶,為她蓋上錦被,只挨在她身邊不睡。」

  「美娘子睡到半夜,骨碌坐起來,打噦要吐,朱重撫摩其背,將自己道袍袖子張開承其腌臢,又倒暖茶與美娘子漱口。畢了,美娘子復睡下,朱重脫了道袍,放在地上,又上床倚著美娘子,無事過了一夜。」

  聽著,小鈴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好痴心的人。」夏兒看了看她,將手蓋在小鈴手上,目光示意溫企良繼續講下去。

  「美娘子一覺醒來,驚見枕側躺一男人,心想好個媽子,又趁我酒醉放人進來共寢,再打眼一瞧這人竟是賣油的朱重,心中厭惡之情復盛。美娘子正欲發作,卻見自己身上衣著完好,髮髻也不曾亂了一分,心中煞是奇怪。這時朱重也醒了,她便問夜來有何事發生,可曾吐過,朱重據實以報,當下令美娘子心感暖意,只道眼前是個志誠忠厚之人,一改此前成見。」

  「辭了朱重,美娘子連著想了朱重幾日,想那夜兩人如一般夫妻同臥,得其問寒憐疼,心下悵然,終不見朱重再來。」

  言畢,溫企良伸手招夏兒靠近。

  「爹,朱小官去了哪裡?何不再來與美娘子相會?」

  「世事難料,也許是不得空,或只是緣盡。」

  「夏兒不懂。」

  「你問小鈴。」溫企良抓起一旁小鈴的手。

  夏兒朝她看了過去,小鈴笑了一下,道:「有情郎難得,爹讓姐姐慢慢地等心上人。」

  溫企良插言道:「爹不想你得寵時吃人拈酸,失寵時獨守房中,一輩子不得暢意。」

  女孩沉思許久:「既是緣盡了,再無心上人,雞狗亦得將,又有何不同。」

  當下無話,夏兒和小鈴兩人去樓下浣洗衣物去了。

  白馬過隙,光陰飛逝,夏兒生日已過,傳燕王於北方起兵,時日又近一年中秋,打這月起嚴家催命似的遣媒人來,溫企良以夏兒年幼為由推拒數次,無果,可謂是:媒婆急走入,門檻頻踏闕,定情書飛至,尺牘山滿案。

  每隔幾日,嚴家抬運來的彩禮逐次加重,急得溫企良焦頭爛額,只得將鋪子關門數日,假託佳節探親團聚。

  這日,嚴家又請同住楓橋大街賣糖粥的劉婆前去說媒,劉婆從鄰居角門走入溫家,來到主廳與溫企良說得不可開交。

  溫小鈴想著夏兒午飯也不吃,就拿著花餅上樓來陪她,只見夏兒落落地坐在床帳里,披散著一頭烏髮,縴手後撐,下頜高抬,仰頭沉思。

  「小鈴姐。」她喃道。

  「夏兒姐,吃個桂花酥餅罷。」

  「我嫁了人,幾時還能見你和爹爹?」

  「夏兒姐嫁人,我就做侍婢陪嫁。」

  夏兒一骨碌從床上下來,走到小鈴跟前,握著她的手道:「小鈴姐好生照看爹,多識字讀書,爹自會許個好人家與你。」

  「夏兒姐……」

  溫夏兒從背後掏出一封書帖和一根銀釵子,放到小鈴手中,道:「替我遞與爹則個。」

  小鈴和她抹淚相擁一會兒,獨自下了樓來,聽得劉婆和溫企良在堂上坐著,姜媽媽奉了茶走到一旁。

  「劉婆婆莫說了,拙女過了今年六月才十三歲,未到適婚年紀,舉止粗野,也沒甚本事,恐遭大戶人笑話。」

  「溫大官人怎恁說,俺們這片地兒那個不知溫家小娘子,多標緻的人兒,年紀也不小了,來潮沒?過個三五年,也能給嚴家生個……」

  小鈴在屋外喚了姜媽媽一聲,姜媽媽聽見走了出來,接過書帖和釵子,先是一愣,抬臉問道:「小姐肯了?」

  小鈴沒回話,繞牆往後邊去了。

  姜媽媽將物件交到溫企良手中,他深深皺著眉,打開書帖,上面是一首七律,寫道:

  二六年韶未有憂,春心未艾那知秋。

  娥眉懶畫辭銅鏡,玉手閒扶上小樓。

  燕入深閨聞妾嘆,情來近怯見君愁。

  姮娥若有來生願,霞帔添身鳳戴頭。

  溫企良讀完,低頭束手,嘆了又嘆,孑然站了一刻有餘,不知何時銀釵從手中滑脫落地。

  姜媽媽忙從地上拾起釵子,遞迴溫企良,溫企良看了她一眼,漠然地將書帖放到姜媽手中。

  姜媽媽會了意,將信物和書帖轉交與劉婆,喜得劉婆一時直搗頭,口中喋喋地說道:「好了,好了!」

  溫企良回過頭對她說道:「止一要求,你上覆嚴家,若得應允,小女便嫁。」

  「是何要求,官人請說無妨。」

  「待小女十四而笈以後來娶,再無二話。」

  「這……好說,我再討個生辰八字回去。」

  「小女是丙寅年生,乙未月甲午日,乙亥時分誕。」

  「是何名?可曾起表字?」

  溫企良遲疑半晌,看著劉婆哽了哽道:「閨名夏兒,單一字,鶴。」

  **********

  「鶴,」魏妜環將貼著許多貼紙的迷你行李箱放在腿前,低頭坐在賓館房間內三張中的一張床上,口中不停說著,「我不該來的,不該來的,真的……」

  孟鶴走了過去,從她手中拿過行李箱,下一秒魏妜環就攫住了女孩的手臂,盯著女孩的臉,面帶懇切地說:「小鶴,我單獨開一間吧。」

  女孩的眼睛朝上轉了轉,笑著抽回手,蹲在地上打開了行李箱,問著:「魏姐姐先洗?還是?」邊說邊從箱子裡拿起一條白色帶褶邊的內褲左看右看。

  魏妜環臉騰地紅了,忙伸手搶過內褲,又快速從行李箱裡抓起一件文胸,口中說著「我去洗澡」,朝著洗手間走去了。

  「你阿姨對你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孟企見魏妜環走了,對著孟鶴來了一句。他背靠著窗,看著女孩的眼中儘是懷念。

  「爸,」女孩聽見聲音,三步並作兩步朝他走去,「我好想你,爸,好想你啊。」

  女孩的雙臂穿過他的腋下,緊緊地環住男人的身體。

  她穿著鞋大概有 162 厘米高,沒法埋進他的胸膛里,遂將頭一歪,鼻樑刮過他的脖子,盡情地吸著他的氣味。

  「誇張了吧,最近不是每天都視頻嗎?」孟企抱住她,不自禁地將她高舉,發現她嬌若無骨地偎著自己,她的身體竟如此柔軟,與記憶中他多次將她抱舉到空中時的感覺有些不同,雖然輕盈依舊,但內里變了,仿佛原本那種不願彎折、急切著回彈的硬芯沒有了。

  「那不一樣嘛,我都沒想到你們真的會來。」

  「差點就不來了。」孟企說,將她放了下來。

  「為什麼?」孟鶴臉上的溫柔表情突然消退,有些不解和沮喪地問道。

  「你不是一直說你一個人沒事,很高冷的樣子。」說著孟企模仿起女孩眯眼、左右搖動下巴的動作。

  孟鶴笑了起來,用手捶動男人的後背。

  「我裝的……你就不想我?」

  「想,我怕你已經沒那麼喜歡爸爸了,」男人說著,見女孩一會兒聞他左臉,一會兒聞他右耳,「哎,你怎麼像只貓一樣?」

  「不知道,一見到你就忍不住了。」她抬起頭,用有點楚楚可憐、泛著光的視線迎向他。

  「一點都沒變,寶貝,你還是那個小鶴。」

  女孩閉上眼睛,微微笑著,臉頰的輪廓圓潤尖俏,美得讓他止住呼吸。

  「爸,Kiss Me。」

  孟企這才明白自己忍耐夠久了,對著她閃著微光的雙唇咬了下去。

  他摸著她的垂直的長髮,攀上她的脖頸,手指插進女孩後腦勺的頭髮中,她的身體觸電般一軟,頭仰得更高了,舌頭伸進了他的口中,摩擦著,親吮著,顫抖著。

  分開時,兩人喘著息,眼神錯開一下,然後重新對視在一起。

  孟鶴伸手到自己身前,不大的手掌張開覆在男人的下腹部,摸著褲子底下那個向上直起的硬物。

  她閉眼將臉貼在了他的鎖骨上。

  孟企鬆開了懷抱,拂開她的手,抓著它捧至自己胸口:「對了,鶴,你晚飯怎麼辦?吃什麼?」

  她愣了一下,說:「去趟超市,陪我?」

  孟企摸著女孩的手,正欲點頭,突然說道:「鶴,你的手背?」

  她本該光滑濕潤的小手手背,如今摸起來的感覺有些沙沙的,仔細看下去還能看見受損發白的角質,孟企又抓住她的四根手指,發現不長、粉紅且有光澤指甲底下,無名指和食指的甲床游離線有點凹陷。

  「嗯?沒啥特別的啊,」女孩縮手,「我們快走吧。」

  「肥皂用多了吧,洗衣服怎麼不戴手套?」

  孟鶴左手握著右手,抿嘴看著衛生間的方向,接著打眼瞟了他幾下,說:「一般都會戴的啦,前段時間衣服換得勤,洗得多了,手套摘了再戴也不方便,就一兩次……」

  「衣服多怎麼不用洗衣機呢?」

  「這邊用一次洗衣機還挺貴的,沾了汗的衣服又不能攢著。」

  「塗護手霜,好嗎?鹼會破壞皮膚表面的保護,對了。」孟企說著,拉出桌旁的銀色大行李箱,打開,將最上面的兩套換洗內衣襯衣丟在最近的床上,露出了箱子裡各種瓶罐和大小盒子。

  「不給你帶的話,你自己肯定不會去買這些東西,還有這,你要的筆和本子。」

  孟企遞過來三個未拆掉塑封的長紙盒和四本四開的速寫本,三個紙盒的外包裝各不相同,可以看出裡面分別都是護手霜、防曬霜、護膚面霜。

  速寫本有著不同封面,最頂上的一本黑色背景里的鹿角圖案煞是好看。

  小鶴蹲下來,從他手裡接過那滿滿一捧東西,低頭看時,發現還有幾支同款或不同款的護膚品躺在行李箱裡,以及幾罐調味料、散裝和禮盒裝的糕餅、真空包裝的烤魚片和粽子、一瓶桂花蜂蜜、幾本筆記本、成捆的鉛筆和馬克筆、一對毛線襪子等等,甚至還有在飛機上免稅買的一瓶威士忌,此外還有很多乍一看不清楚內容的包裝。

  她的眼睛有點濕了,把手上東西放回箱子裡不說話。

  「我們走吧。」孟企說。

  他讓行李箱敞開放著,拉著女孩動身,兩人進屋後都曾沒脫鞋,很快地離開了房間並將門輕輕鎖上。

  孟企停在門口說:「我們給魏阿姨留個話。」女孩點點頭,拿出手機給魏妜環發了條消息,然後兩人乘電梯下樓,在前台多要了一張房卡,出了酒店。

  孟鶴定的酒店離博物館不到 500 米,她朝那邊看了一眼,見最後一縷陽光從尖頂上褪去,天空深處呈現明晰的藍色,越往地平線方向變得越白,一抹淡橙的晚霞預示著明日的好天氣。

  她拉著他朝博物館的反方向走,起初孟企是被拖著腳步向前的,一會兒後他快步走了上去,肩膀與肩膀挨在一起,他的手擠捏著她的手指根部,像是在對她發起交談的訊號。

  孟企看了看她的側臉,一起一落的黑髮底下旖旎溫潤的臉蛋毫無表情,他知道那是小鶴在想事情,也可能是有點生氣,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敏感地察覺到她的敏感,發覺在自己檢查她手背後她就變得有些寡言,想必是自己惹她不愉快了,他自己也不敢確信,一方面是小鶴長大後不再把所有事都寫在臉上,另一方面是孟企缺席了她生命中的四年時間,他猛然感到他對她的不熟悉已成了一道長達四光年的鴻溝,這對他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鶴,你定的房間多少一晚?」

  女孩轉頭看了他一眼,緩緩回應:「嗯……?」

  「卡里零錢還夠嗎?上 ATM 再轉一點?」

  「不用擔心,好嗎?爸爸。」

  她加重了「爸爸」兩字的音量,看著孟企,思緒好像要從眉間溢出。

  孟企停下腳步,拽得她的手平舉在空中,她甩頭回看,外表不那麼年輕的男人踏步上前,一手捧住少女的臉頰,毫無顧忌地在老街的人行道上、來去的行人間、東南亞料理的飯館前對她深情一吻,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分開後,她害羞地將頭撇向一邊,嬌嗔道:「一喊你爸爸你就親我,還好他們都聽不懂。」

  孟企笑了,看見女孩臉上的表情已經柔和了不少。

  他鼓足勇氣,裝作像過去那樣毫無顧慮地和她聊天,越是這樣,越感難受:「你的小腦瓜里到底在想什麼呢?」

  「能有什麼,反正不是你。」她白了他一眼,嘴角卻是翹著的。

  「你在大學找男朋友了?還是高中時候就談了?」

  「傻了吧你,要是有男朋友還能和你這麼膩歪?」

  「我知道沒有,這幾年難道就沒遇到比爸爸更好的?」

  「誰知道呢,整個高中我只想著學習,考試,然後離開那裡。」孟鶴說著,拉著孟企快步走。

  「爸傷你太深了是吧……」

  「到了,這裡。」

  兩人只沿著街走了一會兒,途經兩家酒吧、一家牙醫、郵局和雕像,就到了那家黃磚牆、紅底橘白兩色字體招牌的小超市,超市比起國內的便利店要大一些,但占地面積遠不及大型商超,玻璃門上貼著「周一至周日早 7 點至晚 11 點營業」和「烘焙、果蔬、肉奶供應」的英文。

  走進門,腳邊就是購物籃,右側是收銀區,目之所及是一排排分類嚴格的貨架,排列方式和過道寬度都與超市裡的一致,貨架上也算是商品百貨一應俱全。

  孟鶴提起塑料購物籃的把手,半走半跑地朝裡面的貨架走去。

  孟企跨步跟上她的步伐,同時左右打量:熟悉的大理石地磚、高層鋼製貨架、玻璃拉門冷櫃,都給他一種這兒和國內沒什麼區別的感覺,只是那身邊全是讀不出名字的商品,讓他無奈地將視線收回至孟鶴身上。

  見她停在了飲料區的貨架前,小而精緻的臉蛋微微揚起,認真並沉默地來回比對著貨物,他鬆開男人的手,改用胳膊環著他的手臂,不一會兒她有了主意,從架子上拎下半打裝的純淨水,鋪在了購物籃的底部。

  孟企從她手中拿過購物籃,這一舉動令她轉頭看了過來。她迎著男人柔和的目光,抿抿嘴,極細微地嘟囔了一句:「你啊……」

  她挽著他又走過水果區,拿了塑封包裝好的一包蘋果,接著又在乳製品柜子拎了一瓶4品脫、綠色瓶蓋的半脫脂牛奶,然後信步,從貨架上掃下袋裝咖啡、芝士片、櫻桃果醬、黑巧克力。

  孟企知道她挑的基本上都是紅色標價的折扣商品,他聰敏的女兒料定孟企會搶著去結帳,他也大致猜到了女孩今晚打算用什麼解決晚餐。

  孟企在她耳邊說了句:「爸去看看明天路上需要些什麼。」說著有些不舍地抽出手來,又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朝出口方向走了。

  「嗯。」她在他身後回答。

  他來到靠門一排的展示櫃、女孩瞧都沒瞧的零食貨架,拿上孟鶴以前喜歡蜂蜜芥末口味薯片、小熊軟糖、草莓味的酸奶餅乾。

  他還是保持著和魏妜環商量好的做法,即在小鶴面前花錢大手大腳一點。

  孟企繞到速食區,從擠滿視線的英文中分辨出他認識的單詞,挑了這家超市自營品牌的袋裝速食:牛肉千層面、火腿蘑菇馬斯卡彭奶酪披薩,又拿了盒近半升的冰淇淋,接著四處找尋著孟鶴的身影。

  孟企在烘焙品貨架旁發現了那個身穿深藍色連身短裙的女孩,她黑色的長髮在橘黃色頂燈的照耀下有著兩層光暈,披在暗色的連衣裙上,裙子的絲絨布料反著明亮的光,將她腰部縮入的褶襉與臀部的圓滑輪廓凸顯了出來,讓她的背影看起來有著曲頸花瓶般的弧線美,絕不可能錯認。

  她抱著裝有杏仁可頌、長條切片麵包、黃油曲奇的牛皮紙袋,盯著左手手腕上的手錶,不等孟企招呼,她已回頭,臉上帶著輕鬆,露著牙齒笑著。

  「等會兒試試這家的麵包,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是嘛。」

  「啊,你怎麼買這麼多?爸也肚子餓了?」女孩俯身在裝得滿滿當當的購物籃里仔細翻揀。

  「嗯。」孟企說著,然後笑了出來,因為孟鶴拿起冰淇淋一臉壞笑地看著自己。「怎麼了,爸還小呢。」

  「吃得完麼你……」女孩笑著把它放回籃子,突然她皺起眉,拎出那袋速食披薩,說:「啊,這個,放回去,你快放回去。」

  「為啥,魏阿姨說不定也餓了,都拿來了,就買了吧。」

  「這個……難吃,快放回去……」

  「哦。」

  孟企將它放回貨架後回來,見孟鶴飛快地用拇指撓了撓額頭,說:「爸,你行李箱裡都是給我帶的東西?」

  「也不都是我的,有魏阿姨給你買的,還有張茗她們也讓我給你帶了禮物來。」

  孟企一邊說著,一邊越過女孩,從她身後拿起一袋葡萄乾貝果,一紮巧克力芝士蛋糕,一個灑滿瓜子的蜂蜜卷。

  「真要買這麼多?」

  「嗯,想看看自己做的哪裡比不上。」

  女孩聽了,使勁睜圓雙眼,歪頭說:「其實 7 點以後會有清貨折扣,會便宜點。」

  「有這回事?現在幾點。」

  「剛過 6 點吧。」

  「算了,待會兒也沒空再下來一趟。」說著他拎起購物籃,重量還行,心想也是時候回酒店了,對她伸出一隻手。

  「嗯?」孟鶴將手放到他的掌心裡。

  「難得見你,想和你在一起,每分鐘都不想浪費。」

  「傻…瓜……」

  孟企緊緊抓住她的手,十指牢牢扣住,見她埋頭看著腳尖,見她只手抵在嘴邊,他如何不痴迷,只覺心潮澎涌,無數話語在腦中旋轉,最終都變成一個「愛」字。

  他吸了口氣,鄭重其事地開口叫她。

  「鶴。」

  「啊?」

  「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

  她抬頭凝視著男人,眼睛中的光芒驚人地閃爍著,她鼓著嘴,正要開口,一個顧客走近兩人並挑選起木架上的烘焙品。

  孟企提著小鶴的手往空中一轉,由於兩人交握的同是左手,因此從面對面到肩並肩後,孟企的手自然地摟在她的腰上,兩人就這樣握手依偎著快步離開。

  被打斷後孟鶴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慢慢地走過了熟食區和調味料區,她突然清了清嗓子,開口說:「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想早點工作,這專業挺好就業的。」

  「不是,我是說你回國嗎?」

  「你想我回去?」

  「想。」

  兩人走到自助結帳台前,孟鶴操作了一下觸控屏,轉頭用足已穿透他的清澈目光盯著男人看:「真的?我不怎麼信。」

  「爸在你心裡已經這麼沒信用了嗎?」他撓撓眉毛,把購物籃里的商品一件一件放到掃描器下。

  女孩從孟企背後繞到他的右邊,扯下塑膠袋放在稱重台上,低著頭不停地從他手中接過商品,說了句:「你丟下我整整三次了耶,是傻子也該開竅了。」

  「你有這的會員卡嗎?」

  「沒,我只有那家德國超市的卡。」

  孟企點點頭,雙手捧著整包的純淨水放到台子上:「你不就是小傻瓜嗎?你怎麼就喜歡上我這個……老男人?」

  「臭老爸,還不都是你,我有 Electra 情結可能都是你害的。」

  自助結帳機輕輕響了一聲,孟企看了眼計價,也就花了 20 英鎊,他一邊掏出口袋裡的紙幣,一邊把臉湊向女孩。

  「厄……什麼?」

  「別管啦,就是戀你,懂嗎?」

  孟企停下動作,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她撅起了嘴,孟企靠了過去,親在她的兩顆淚痣上。

  出超市時天已全暗,金星在藏藍色的夜空一角顯眼地放著光,孟企臉上顯得有些幸福和滿足,一時忘了追問問題的回答。

  「話說回來,爸,我好像感覺你性格上有點缺陷,從小被你耳濡目染。」

  「那當然了,爸爸是普通人嘛。」

  「不,你可一點都不普通,」孟鶴從他手中奪過裝麵包和零食的塑膠袋,「有人說過你很強欲嗎?不是強求別人的那種,而是對內的強壓,你總是不停地犧牲自己,好讓所有人都看著你,認同你,被你俘獲。」

  「好像確實被說過,那和這樣的我,處著會很辛苦嗎?」

  「還沒到辛苦的時候你就離開我了!」說話時她一臉不忿,看起來認真得惹人心疼。

  「但你總算能冷靜下來,好好看清我了是吧?」

  「你看,你又想要我理解你了,你有什麼苦衷能比我更重要?」

  「怎麼又說起這個了,」孟企嘆氣,「你像我,鶴,有的時候,我看著你就像在看鏡子一樣。」

  「有時候我多想你停在 13 歲的那個夏天,一直是少女的模樣。」

  並不像往常那樣,女孩意外地沉默了,把塑膠袋甩得沙沙作響。

  「是這邊嗎?」

  「嗯。」

  兩人在酒吧門口拐了彎,朝著粗石板路的巷子走了進去,孟鶴回眸看著牆根、路燈柱上抽象的文字塗鴉,燈光下,她又看了看身旁男人堅厚的身體。

  「我以前以為,爸和我都是那種不計後果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想想很可能並不是。」

  「不是嗎?」孟企收回看向右側樓層的目光。

  「你總是嘴上說說,但輪到自己時從來不是。」

  「不可能不謹慎的,養孩子也是,和你在一起也是,」孟企鬆開與她交握的手,改成包裹住她的整個手背,「對爸來說有時候不需要更進一步,你永遠都是我的寶貝。」

  「既然都開始了,你為什麼不好好和我走到最後呢?」她發問,眉毛擰在一起。

  「我實在不忍心看你每次都會受這麼多的傷。」他輕搓女孩的指根。

  孟鶴不聽則已,一聽,眉頭更皺了兩下,抽回手扭開臉,口中說道:「孟企,你是想讓我跟你回去呢?還是吵一架然後不見面了?」

  孟企在她面前稍微俯下身子,輕摟她的後腰,注視著她,凝望著她。

  「小……可愛,小可愛,你覺得呢?」

  女孩把雙眼垂地低低的,用極輕的聲音回答他:「當然是和你回去,但是還缺一樣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輪到他愣住了,半晌才說:「是什麼?」

  「先不說了,我們上樓吧。」

  「啊,鶴,這邊有教堂嗎?」

  「有很多啊,怎麼了?」

  「嗯……魏阿姨說想去看看。」

  酒店房間是一間家庭房,三張床,一張放置在窗邊的牆角,另外兩張平行地橫在房間中間,床頭貼側邊牆。

  魏妜環此時裹著浴袍躺在離窗最遠的床上,在印著繁複古典花紋的被子底下睡得極為安穩。

  她剛吹乾的頭髮像細小波浪輻射著朝外散開在枕頭上,雙手伸出被子,放在臉邊不遠的地方,她的臉像小鶴那樣,屬於輪廓不太明顯的類型,此時正被身後的床頭燈輕輕照拂,在左頰形成模糊的帶狀分界線,如同晨昏分割,如同月之未滿。

  房間裡全鋪地毯,沒有一次性拖鞋,孟鶴踩著絲襪走進去,轉身朝孟企做了「噓」的手勢。

  「睡了?」孟企輕聲向她確認。

  女孩點點頭,孟企也點頭,他隨即將食物口袋放在玄關地上,拿出那袋千層面獨自離開了房間。

  孟鶴悄悄走進房間中央,原本躺在地上的行李箱已被收了起來,她坐到一張床上,看著對面長相柔和清麗的女人,托著臉淡淡地笑了。

  孟企回來的時候手裡捧著一個餐盤,上面是加熱過的牛肉千層面並一副叉子,他與孟鶴面對面坐在離洗手間不遠處的寫字桌旁,將可頌、貝果、蜂蜜卷、果醬、冰淇淋放在桌上,然後又把千層面推到女孩的面前。

  為了不吵醒魏妜環,孟企一進屋就打開了電視,並將聲音調低,他換台至一個紀錄片節目,舒緩的背景音樂和抑揚頓挫的英文旁白既起到催人入睡的作用,又掩蓋掉了兩人交談的聲音。

  「不是你要吃的啊。」孟鶴說著拿起了叉子。

  孟企點點頭,手中拿著杏仁可頌大嚼起來,一邊吃一邊仔細端詳麵包的每一面。

  「我猜你根本就不餓,那些零食……」

  「帶回宿舍吧,爸和阿姨是吃完飛機餐再下飛機的。」

  女孩把叉子放入口中,表情又是生氣又是好笑,這時她聽見了某個耳熟的單詞,回頭看著電視,這才發現上面播的是在中國拍的風光紀錄片,一對丹頂鶴在雪地上優雅踱步,她乾脆端起餐盤,把腿盤到椅子的軟墊上,對著電視機吃了起來。

  孟企打開了香草味冰淇淋的包裝蓋,挖了一勺蓋在半個麵包上,一口咬了下去。

  「我好久沒看電視了。」她嘴裡塞著食物,盯著電視畫面說。

  「爸也很久沒看了。」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看的那部電影嗎?我最近才知道有續集。」

  「哪部啊?」

  女孩轉過頭來,在空中胡亂比劃了幾下,說:「就是那個,火車,一夜情,半年的約定。」

  「哦那個啊,想忘也忘不掉。」

  「我前段時間在視頻網站上看完了第二部,男女主角再見面是9年後了,男主角早就結婚生子,還成了暢銷書作家。」

  孟企皺了皺眉:「有點……唏噓,劇情。」

  「嗯,不過相愛就是相愛,只是錯過了時機,最後結局的時候他們倆又做了,男主角出軌了自己的老婆。」

  「啊?合適嗎?」

  「有啥的,男主角已經無性婚姻好幾年了,能忍住不離婚已經很不錯了。」孟鶴不以為然地說著。

  「那別劇透了,爸回去自己看。」

  她嘻嘻笑了一下,說道:「給我寫 500 字觀後感。」

  「行,行。」

  「給我也吃點。」

  孟企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兩頭尖的小麵包,塗上一層冰淇淋,遞到她的面前,女孩張大嘴咬了一口。

  「這個,還有這個都便宜。」孟企指了指冰淇淋和裝可頌的紙袋。

  孟鶴捂著嘴,眼睛閃閃地看著他,從指縫裡擠出一句話:「好好吃,還能這樣吃的嗎?」

  他看著女孩吃完了手裡的正餐,趴在桌子上一口一口享用起甜點來,站起身走到床邊開始鋪床。

  「要睡了嗎?」孟鶴問。

  「還行,不困,爸作息本來就和你一樣。」

  「我去洗澡。」她放下冰淇淋盒,伸手去解裙底的褲襪。

  孟企微笑著目送她進洗手間,然後拿著未吃完的冰淇淋來到窗邊的單人布藝沙發椅前坐下。

  由於電視節目沒有字幕,他很快就對其失去了興趣,看著窗外的無邊夜色,一勺勺地掘著冰淇淋,想著事情。

  過了約莫一刻時間,孟鶴無聲無息地走回出臥室,把孟企嚇了一跳,男人忙把手裡的小盒子推回褲兜,半怔地盯著幾乎不著任何布料的女孩。

  「鶴……你是已經完全沒羞恥心了嗎?」孟企吞咽了一下,將聲音壓到最低。

  「不行嗎?反正也就你看。」

  她光腳緩緩地走來,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戳著自己的下巴,胸前的銀色天鵝項鍊隨著身體的移動而頻頻搖晃。

  她赤裸著上身,兩個乳房像白玉雕造的一對工藝品,圓潤,豐盈,傲然挺立。

  昏昏綽綽的房間裡,她的全身宛如透明的容器,盛裝著最潔淨的白雪,凹凸起伏的身軀和粗細得當的五股,每一處展現著勻稱、一體、不分彼此的美好。

  她已走到孟企面前,似乎要把自己的柔軟全部壓上去。

  「你不會真的要……」

  孟鶴側著坐到孟企的腿上,拿嘴貼在他的耳朵上方,雙臂像兩條蛇一樣分別從上和下繞著他的頭,她飽含著愛意地將其抱擁在懷裡,口中輕吐桃紅色的話語:「你後天就要回去了,走之前…和我……可以嗎?」

  孟企將手放在她柔軟的胸前山谷,仍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魏阿姨就在旁邊呢。」

  「她不會醒的,就算醒了也會裝睡。」

  「我怎麼……寶貝,對你來說是不是已經沒有什麼是禁忌了?都是我不好。」男人半推半就地摟著她的腰,在她剛洗完澡濕濕熱熱的肌膚上來回撫摸。

  「這世界上其他東西對我都沒什麼所謂了。」她將臉埋進他的頭髮中,聞到了她童年熟悉的洗髮水味道。

  「說謊,你剛剛還說你有很重要的東西。」

  孟鶴突然往後一退,有些尷尬地笑著,她挪動身體,將後背貼入男人懷中,神情有些意亂,嘴裡含糊含糊說著:「那個不是,那個是……」同時用屁股上的輕薄布料前後蹭著他的褲襠。

  「有秘密了哈。」孟企說著,從後面一口咬住她的整隻耳朵。

  「啊……」她顫著音,「哪有什麼秘密。」

  「說真的,鶴,不能做下去了。」

  「那我們去被子裡?」

  「有什麼區別,要想想後果……」

  「不要想,不准想。」

  女孩起身,一使勁解了他的牛仔褲扣子,雙眼盯著那塊兒鼓鼓的地方。

  她將自己的內褲拉扯至一邊,露出了早已濕漉漉的那裡,她前傾身子,粉紅色的細縫在輕輕收縮,在潔白帶著稀疏毛髮的肉蚌中間,汁液像是垂絲一般,從最頂上的小洞洞裡汩汩滲出,打在大腿根上,牽出幾道弧線,然後流下。

  孟企的肉棒已被女孩完整取出,並在頃刻間完成了成長的全過程,她咬著下嘴唇,盯著充血的龜頭,一邊搓了搓它,一邊說:「我姨媽剛走,你快射的時候得拔出來。」

  「別,我有。」孟企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個安全套。

  女孩轉身回看他,眼神中有著嬌媚的笑意,她用雙手推打著他:「吼,好啊你!裝的真像那麼回事。」

  「啊……!」她突然捂住嘴,回扭著身子望著他,皺起了眉。

  因勃起而上挑的陰莖在不受壓制的情況下,興奮地往上跳了一下,刮過了她的蜜縫,僅此而已。

  孟企無聲地笑著,撕開安全套,戴在了肉棒上。

  此時他心裡想的並非「危險」,而是「安心」,儘管他和她關係特殊,儘管房間裡還有別人,他倆從來沒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做過。

  「你輕點兒,別吵醒魏阿姨。」他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卻一刻不停地將帶好「小傘」的陽具朝上對準了女孩股間。

  男人,儘管嘴上說著謹慎再謹慎,一旦到了這一步,是萬萬不可能停下來的。

  「我還以為你不想……嗯…和我滾床單了……」

  「為什麼?」孟企扶著她的腰,一前一後有節奏地推著。

  孟鶴雙腳因失衡跌了一下,她看向最遠那張床上隆起的被子,看不見魏妜環的臉,反倒使得她有些緊張,而肌肉越是收縮,越容易讓體內敏感點被畫圈抽插的肉棒摩擦到。

  「嗯唔唔咿嗯咿……」

  孟企忙用兩手捂住她的嘴,她的雙臂像過山車的保護裝置一樣緊緊扣住她的前胸。

  激烈而刺激的動作暫時停了下來,女孩對著他的手心大口喘著氣。

  緩了一陣後,她把手抵在孟企的雙腿上,抬起自己的屁股,上下套著肉棒動了起來,此時她已無心再去看房間另一角的床上,無心去想自己發出怎樣淫亂的嬌聲,她深深沉醉在了和被自己稱為父親的男人的交合中。

  她高高聳起身,讓私處半吐出陰莖,再快速坐了幾下,身下那個充血發紫色大疙瘩磅礴且兇猛地在她體內磨搓著,刮撓著能要了她的命的地方,她頓時有種想要尿尿的感覺,掙扎著狂亂地去了。

  孟企將癱軟在他手臂上的女孩翻轉回來,將高潮時被擠壓出去的肉棒再度頂進去,他看著失神的女孩追問:「為什麼,鶴?」

  「你做的……都是爸爸……該做的事。」她的腦袋無力地耷在他的肩上。

  「那有什麼問題,我不還是你爸嗎?」他壓低聲音。

  「我不喜歡……不喜歡你對我那麼好。」

  孟企一臉迷惑地看著她,看她圓圓的肩膀上有著汗珠,他開口說:「我既是你的爸爸,又是你的玩具,也是你的情人,不好嗎?」

  女孩抬起頭,開心地笑著:「好。」

  「爸。」

  「嗯?」

  「愛你。」

  孟企緩緩地在她體內挺動,抽插,不時往床的方向瞄一眼。

  「我的乖女兒,我有什麼好的,你非得喜歡上我。」

  「我不知道,你的引力太大了,像……」

  「爸想好了,」他使著勁往深處進了幾下,「你不回去,我就想辦法來這兒。」

  「笨嗯~笨蛋,不、不要啦……」

  算起來孟企和她已經差不多 7 個月沒做過了,他不知道是因為今天自己漲得特別粗硬,還是小鶴的花徑拼命收縮,他只覺得裡面緊得越來越難以抽動,甚至無法拔出。

  「為什麼?」他用力,說話聲音也變重。

  「幹嘛啦……哈嗯!像…像跟蹤狂…咿、一樣。」

  孟企突然感到有些受傷,他一手緊抓她的嬌臀,一手半掩住女孩的嘴唇,他不再說話,唯有胯越動越快,使出了健身時做最後一組鍛鍊的勁兒。

  「爸、啊啊…哈啊……」

  「你…不會…真的,」孟企喘著粗氣,「嫌我…煩了吧?」

  「才沒有……要、要去了……」孟企及時按住了她的嘴,「唔呃,啊唔唔唔唔……」

  孟企放開她,充滿愛意地吻著她的臉,忘我地在她嬌嫩的肌膚上留下痕跡。

  不知多久後,她推開孟企,臉上不知是羞紅還是被吸到充血,她無比依戀地看著男人,再無任何疑慮。

  坐在男人懷中,渾身赤裸的女孩帶著她富有魅力的自信,笑嘻嘻地問男人:「爸,你想想看,除了我以外還有哪些人需要你。」

  「除了你?」

  「嗯。」

  「沒有了,都是你,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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