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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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是明產後過不到半天地點為肉室內,連接海灘紀錄者:露說真的,泠看來和以前差不了太多,只是變得纖細些,又少了一層殼;充滿術能,又紅通通的,顯然烤熟了──不,應該更接近泡泡糖,雖然他摸起來不怎麼軟,五官也還是有點接近海鮮。

  為了確認,我先不用雙手去掐,更不會用舔的;直接抬起右腳,踢一下他的屁股,「啪」的一聲,嗯──好硬!

  跟徹底熟成的火腿差不多,讓我的腳掌有些發麻。

  接下來他會說什麼,我幾乎都能猜到,不外乎就是:「餵養者好不容易讓你的身體恢復,可別弄傷了。」

  看吧,比蜜還像老媽,這就是泠的缺點,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改善。

  我自有一套測試與加速適應現有身體的方法,用不著任何人來提醒,而不得不承認,我這種和幼兒沒兩樣的狀態,實在不夠強韌。

  好處是,大家都對我缺少防備;無論是要撲向誰,還是提出什麼任性的要求,都不至於讓人覺得太離譜。

  晚點,我會一一實行的;先拿泠當開胃菜,然後是絲,最後才是餵養者。

  與觸手生物比起來,人類終究較為脆弱;而餵養者都已經為我做了這麼多,實在不好意思再給她添什麼麻煩。

  我在停止蹦蹦跳跳後,又盯著泠瞧;據說,完整的觸手生物都具有兩性特,可我怎麼看,都覺得他是標準的男性;沒有多顯眼的乳房,兩腿間的東西又老在那邊晃啊晃的。

  而他那雙溫和過頭的眼睛,又讓我聯想到草食性動物。

  或某種吃樹汁的昆蟲˙哼──真複雜。

  偏偏這種人還很喜歡跟針和線做朋友,實在有夠娘。

  這時,若是強調他身上的光澤很接近玉石,可以加強我的理論,但從另一些角度來看,那樣好像又太抬舉他了;越想越火大的我,想要再踢他不只一腳;這聽起來是有點莫名其妙,但只用腳背蹭,真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再說,過於不痛不癢,也會讓泠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在我失去視力前,他還會假裝自己被擊倒;而從剛才到現在,他沒那麼願意配合;是因為太久沒見面,而變得沒那麼有默契?

  應該不是因為懶散,或討厭我的緣故吧?

  眉頭輕皺的我,又踢一下他的屁股。這一回,他倒是往右轉了半圈,還跪倒在地上。很好,這才是我要的態度!

  抬起下巴的我,用比以前要細上許多的聲音說:「真不像樣!」

  居然讓淑女擔心那麼多,哼!

  雖說要是不想惹人家生氣,就不應該繼續做這種事;可我要是真的開始反省,並節制自己的所作所為,那才是真的有違原則。

  不希望氣氛變得正經,想擴大歡樂感覺的我,繼續說:「你還是高得跟什麼一樣,我想,別說是裝飾聖誕樹了,只要你擺好姿勢,再掛上一堆裝飾,直接成為聖誕樹都沒問題啦!」

  聽起來很普通,未脫離尋常玩笑的範疇;一開始,還是得客氣點,不然之後會很難再製造高潮。

  他不是笨蛋,應該早注意到我心中的矛盾;本來,這麼矮的我,是很難搆到他的。

  這傢伙,不只故意蹲下來,還強調:「其他人都在忙,所以是由我來負責照顧你。」

  讓我好瞄準他的屁股,而在這同時,他也不會進行任何防禦,真了不起,我想,嘴角下垂;就算沒有人拜託他,他也會這麼做,的確,只看原始型態的話,他算是我們這些觸手生物中最為高大的;要接近一般人類的平均身高,就得彎腰駝背又屈膝才行;可能是為了保持平衡吧,他也常伸出雙手,像是準備要和眼前的誰抱抱。

  這傢伙,手指明明尖得很,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危險。

  這一點,我清楚得很,但──由於我現在最多只到他的膝蓋,所以無論遠看還是近看,他都像是準備要幫我洗頭;實在很不好意思的我,故意背對著他,說:「別以為你是我的保母,聽著,現在的我,只是長得像小孩而已,你要是以為可以借著照顧我來增加形象分數,就想得太美了!」

  一個男人要是表現得太主動,就會顯得很噁心。

  我沒記錯的話,餵養者又是一名年輕女性。

  搞不好,她真的會因為見到泠這樣熱心,就叫他紳士、好男人。

  沒錯,他是個好到不行的傢伙,和我完全相反。

  即便餵養者沒在一旁盯著看,他也不會偷懶或改變態度;認真、表里如一,這些聽來挺噁心的正面評價,全是他應得的!

  也因此,我特別討厭被他或泥當成是小孩;雖說,我現在正像個小孩那樣胡鬧,甚至還更過分一些,但那可不表示,我願意被任何比我高的傢伙占便宜。

  不過,絲和蜜倒沒關係;後一個最為年長,當然可以用對晚輩的那一套來跟我說話;前一個則與真正的小孩差不多,常讓我產生與她是同齡玩伴的錯覺。

  當然,餵養者大人是特別的存在;她不僅有權親我,更可以給我取一堆羞死人的小名。

  我甚至有點想咬著奶嘴,縮在她的懷中,只要她不反對的話──想到一半,我突然伸長脖子,輕咬雙唇;現在的重點,是要扭轉泠對我的態度。

  眼前的氣氛太過溫馨,實在不合我的胃口。

  正好,周圍沒有其他人,我的顧慮可以更少一些。

  雙眼半睜的我,開口:「你這樣充滿光澤,是想跟路燈搶存在感就是了?」

  繼續拿他的外觀來開玩笑,還比幾分鐘前要多一點狠勁,好像不知適可而止,呼──以前,我就是這樣和他互動的。

  任誰聽了,都會皺眉頭;這類有些過頭的玩笑,即便不帶髒字,也還是很惹人厭。

  而和我想的一樣,打算繼續扮演大人的泠,只回:「這個嘛──」

  我可不喜歡任何輕描淡寫的答覆,也不希望他表現得過於成熟。

  使勁咬牙的我,繼續說:「第一次和你見面時,我就覺得你非常像海鮮。現在,好像還煮熟了,不是嗎?」

  把許多過於正經的傢伙搞到抓狂,總能給我帶來許多滿足感;打從剛出生起,我就很想讓那些自以為紳士的丟掉大衣和禮帽,變成野猴子。

  這不是什麼好習慣,我承認,但實在戒不掉。以泠為對象,我從未成功過;這表示我該放棄嘗試?絕不!

  過不到幾秒,一臉正經的他,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說:「多虧了明……」

  把頭往右偏的他,嘴巴動個不停;似乎,後面還有一連串的細節描述,只是他沒打算讓我聽到而已。

  有將近十秒,體溫直線上升的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腳指;看起來很神秘,卻也有點噁心。

  往好的方面想,這樣不僅不無聊,也提供我做文章的材料。

  然而,我才剛豎起耳朵,他眼中的光芒就已經一連擴大不只五圈。

  很顯然的,他非常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

  大概只是不喜歡做出太誇張的動作,才會在姿勢幾乎沒變的情形下,用腳指把肉室地面敲出「喀咖」聲。

  這種個性,以及應對方式,八成也是受到餵養者的影響;無論別人再怎麼否定自己,都要用欣賞的角度來面對,哪怕有點不合理也沒關係。

  所以──他現在不但沒那麼怕照鏡子,還可能在自己活動的那一區里掛滿鏡子?

  太惡了,我想,眉頭緊皺;他是很會做衣服,可服裝設計師的家,通常也不會是那個樣子吧?

  雖然沒什麼根據,但我還真怕他會成為那種人。

  接下來,我試著把「紅通通的」掛在嘴邊,然後再「蝦子」、「螃蟹」的叫;泠大概是決定逆來順受到底了,和以前一樣。

  要是有誰看不過去,我可以辯說:這都是為了他好!

  還沒有人出現在我身後,可見除了泠以外,大家都有事要忙。

  這是個好機會,可以讓我把他調教得跟以前一樣;成天縮在角落是不怎麼健康,可再麼說,也比現在這種好像快愛上自己的蠢樣要好上不只百倍!

  看他沒什麼反應,我乾脆伸出雙手;瞄準他的腰和肋間,使勁的戳、拍和搥。

  我還爬到他的背上,用額頭撞他的後腦杓,又順便用下巴去磨蹭他的鎖骨。

  是沒軟到哪裡去,但已經很接近哺乳類了;想到這裡,我忍不住伸舌頭,一連舔了不只十下;還是有礦石的味道,只是缺少肉香,這點倒是跟覆蓋甲殼時差不了太多。

  看起來好像很脆弱,可實際上,每一處都韌得很;我不用試著弄出什麼痕跡,也能確定,他仍然是觸手生物中防禦力最高的。

  「比河馬或犀牛都還要厲害呢!」我說,張大嘴巴。

  接著,亮出幾顆尖牙的我用,兩手食指把自己的嘴角拉開;既是在做鬼臉,也像是真要把他的肉給咬下來。

  我這個樣子,絕對不能給餵養者看到。

  可惜的是,我就算做得再誇張一點,也嚇不了泠;長時間和凡諾居住在同個屋檐下,鐵定見識過不少比這更恐怖的場面。

  印象中,蜜也是差不多情形;由於她常在外頭跑,所以還被其他人類嚇到過。

  總之,和那些缺少觸手的傢伙在一起,通常都不會無聊到哪裡去。

  一直針對泠的外型,效果卻只有以前的一半不到。

  不太習慣的我,除冒冷汗外,還有點腿軟。

  餵養者給他建立的自信,搞不好真比一座山還要難以撼動。

  也只有在術能足夠的情形下,才會願意拋棄那堆陪伴自己不知幾十年的甲殼;長那麼多的刺,連嘴巴都擋起來,大概是最適合對用來付召喚術士的;如今,泠幾乎全身上下都變成亮色系,實在不利於戰鬥。

  根本就沒有什麼好在意的,我想,吸一下鼻子;在這個時代,連低等召喚術士都很難見到了。

  不難想像,要是我說他的外表有多麼不利於戰鬥,以及皮膚的光澤有多像糖果等等,他也只會表現得比以前還要冷靜,或乾脆擺出一臉幸福的模樣;像一隻無憂無慮驢子,連呼吸聲都透著一股懶洋洋的感覺。

  他很陶醉於目前的生活中,而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有好幾秒,我除了因不甘心而咬牙外,還有些感動;至少,他沒有勉強自己。

  餵養者要是再努力一點,應該可以讓泠撤體蛻變;不是什麼更高階的紳士,那太白痴了;果然,還是要成為頂天立地的變態,才比較適合他!

  就這麼決定了,嗯──話說回來,他鐵定是曾經給餵養者帶來過不少麻煩,才會如此積極的改變自己。

  而那些新的觀念,大概都是和術素一起灌輸的;雖然這類理論與凡諾留下的資料不符,可單靠言語,是不可能讓一個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改變那麼多的。

  此外,脫離處子之身,大概也讓他的某些想法重新歸零。

  說到洗滌靈魂,性刺激的影響力,通常是召幻術所沒法比的。

  餵養者的好球帶實在驚人,而這也早就已經不是新聞了。

  大家都認為泠已經徹底變了,並認為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但我想看的,是假面具之下的東西;那通常會與童年連接,最接近核心,並帶有大量的陰影。

  泥曾說「泠就跟許多經典故事中的管家一樣」,哼,我才不相信呢!

  因為長得非常極端,所以更積極於培養自己的內在美;目前看來,他還算成功,但這終究是有極限的我想要撕下他的假面具,讓他在餵養者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只要給我逮到他的弱點──嗯,我也不是非要這樣幹才行,只是才剛復原沒多久,總要先設立一到兩個生活目標。

  嘴角上揚的我,把下巴抬得更高。看樣子,我應該要做得更過分一點;不只是繼續針對他的外型,也要在其他地方多下點猛藥。

  絲和泥在看到我的所作所為後,應該會有不少意見。

  至於蜜,她八成也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但對於我的重生,他們應該不至於一點也不期待,對吧?

  話說回來,餵養者的子宮還真了不起。

  大家都說她是「一個不曾生過小孩的年輕女性」,真不敢相信,我想,吞下一大口口水。

  更酷的是,她選擇自然產,最近的女孩都這麼有膽量嗎?

  往後,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得依賴幻象;不然若是給經驗老到的接生婆看到,很有可能會引起某種程度的騷動泠曾說:「在這之前,只有兩個觸手生物曾嘗試進去過。」

  從頭到腳,整個人壓縮;不是他或蜜,我猜,依照他們的個性,就算有機會嘗試新的花樣,也會選擇把機會讓給別人;這與膽小或大方都沒有關係,真正要說的話,應該是保守──或體貼──的表現。

  那就是絲和泥了,我想,低下頭;「體型龐大」倒不是什麼問題,因為我們壓縮後的體積,通常都比化為胎兒要來得小。

  在我恢復之前,搶著讓餵養者預習當母親的樂趣,當初,她們可能根本沒想這麼多,只是覺得那樣做很新奇。

  雖然我曾因「時間點的落後」而感到挫折,但仔細想想,要是沒有他們,我重生的日期極可能會往後延,生產的過程搞不好也沒法像現在這樣順利話說,之所以選擇在海邊生產,是因為我比預期中還要早出來;大家都沒手忙腳亂,可見早有心理準備。

  不用打針或剖腹,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元氣大傷是必然的結果,我想,嘴角下垂;失血量只是在安全範圍內,用的力氣也未少到可以忽略的地步。

  將近一個月沒法好好的站或走,也一定會導致某種程度的肌肉退化;但談到餵養者的復健,蜜只是抬高鬍鬚,說:「那鐵定難不倒她。」

  對餵養者深具信心的蜜,尾巴搖個不停。

  這類依據經驗所導出的結論,通常都不帶有任何扭曲的成分。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看到蜜一臉平和的樣子,我還真想吐槽兩句。

  難得來到海邊,卻沒法下水,餵養者應該會覺得很掃興吧;好像連吃的東西都會有所限制;這樣的話,行程安排就得更加保守;不像是設計給年輕人的,我想,幾乎沒有度假的感覺。

  有趣的是,早在出發前,餵養者就曾強調:「隨便在海邊晃兩圈,玩樂的感覺也不會少太多。」

  滿臉笑容的她,還說:「等到身材恢復後,我又可以穿回兩件式的泳裝了。」

  沒有留下疤痕,可腰上的妊娠紋,還是會影響她穿泳裝的興致就算餵養者的肚子一直都是那個樣子,我們也不會有意見。

  「開什麼玩笑。」我說,輕咬雙唇。

  其他的不提,光是親眼見到餵養者流了那麼多血,就讓我覺得自己好對不起他。

  而即便是在這之前,任何會讓我們聯想到忘恩負義的行為或想法,也會讓我們覺得難以忍受;也許沒我特別表示些什麼,但──他們應該都曉得──基本的常識,我還是有的。

  在得知不需要依賴外科手術時,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倒不是我們對比基尼等暴露度高的衣物有多強烈的執著,而是我們都不想再於餵養者的身上留下傷痕。

  一直以來,餵養者的負擔都是最重的;在他的面前,我們無論累積什麼樣的壓力,都顯得微不足道。

  往後,蜜在複習今天所經歷的這幾段時,搞不好會喜極而泣;聽起來很誇張,但至少很符合她的年紀。

  餵養者才剛睡著沒多久,絲和泥就開始手舞足蹈。若不是擔心會揚起太多沙塵,這兩個人搞不好還會在地上打滾。

  至少,在那個時候,他們是真為我的復原感到開心。

  正在專心吸奶的我,表現得尤其冷靜。事實上,在和泠獨處之前,我不僅話很少,表情也不怎麼豐富,差點讓蜜以為我的腦筋沒有完全恢復。

  這也讓我有點生氣,哼──類似的激情,我可不缺;只是在一開始,就選擇複製大家的風格,有違我的原則。

  節奏要再慢一點,才不至於給餵養者帶來更多負擔,嗯──我這樣想,絕對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在我剛開始熟悉身體的時候,一些聽來非常有趣的事實,也傳到我的耳里;除胎盤之外,我身上的臍帶,也是真的有脈動。

  表示進到我體內的,除大量的術能與全新的術素之外,也有不少來自餵養者的細胞。

  果然,和那些不過是弄好玩的觸手生物不同;他們無論使用再多的法術,都只有壓縮;就算看來有那麼一回事,也無法跟曾經變為胎兒的我相提並論。

  所以啦,我無論是在視覺還是在生理上,都等同於餵養者的第一個孩子。

  蜜在忙著處理胎盤時,還跟我說:「去醫院驗一下,搞不好會顯示出你和餵養者有血緣關係。」

  以後,餵養者的孩子會叫我一聲大姊嗎?我不會逼他們的,但保留這種可能性,是會讓我樂到想要大聲高歌。

  在談到這件事時,絲和泥沒有表示得很清楚,我猜,她們應該都是羨慕得要命。

  再延伸下去,或許就有機會見到其中一個人因忌妒而跳腳的樣子;然而,真實情況為:在確認我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後,她們又把注意離移回餵養者的身上。

  無論是否歷經生產,餵養者的身心狀況都是我們最該在乎的;這很合理,沒人會反駁,只是──我很不喜歡這種被當成是空氣的感覺。

  從破水到後產,都非常順利;雖沒有特別去查過,但根據蜜的描述,這種紀錄:「應該足以讓所有旁觀者都豎起大拇指。」

  看到餵養者流那麼多血,絲差點被嚇到暈過去;後者的表現有些可笑,可有這樣的過程,前者應該會更喜歡我們。

  就算恥骨等部位變得沒有那麼像少女,餵養者也沒有因此抗議。

  似乎,早在試著餵養我們所有人之前,她就料到:自己改變的,絕對不會只有心態而已。

  所以,在面對那些會讓自己肚子大起來的要求時,她都不會拒絕;甚至──她還曾主動邀請他們,為的就是在正式生產前,先累積經驗。

  不像一般人,更不像個年輕人,這就是──我們的餵養者。

  在講到她的個性時,大家總是會用「溫柔」等形容;然而,在堅持自然產的同時,又不用觸手輔助;甚至沒跑一趟醫院,我想,這已經不是「堅毅」或「好強」等形容能描述的了。

  據蜜的描述,餵養者在生產時,表現得還算平靜;情緒沒特別大的起伏,反應也不算多;我以為,就算是職業軍人,也會在那過程中會痛到哭爹喊娘。

  在我的腦袋剛冒出一點時,蜜甚至覺得:「當下,餵養者就算情緒崩潰了,我們也不會覺得奇怪。」

  太沒禮貌了,我想,眉頭緊皺;餵養者才不會因為落在兩腿間的孩子長了一堆觸手,就出現產後憂鬱呢。

  我記得,自己可是被她抱在懷中;多麼溫馨的場面,卻給蜜講得好像我隨時都有可能被掐死似的。

  那隻臭狗,不論遇到什麼事,都先往壞的方面去想。

  類似的毛病,不是應該在貝死後,就迅速改掉嗎?我知道,會有這種想法,表示我這個傢伙根本就還沒長大。

  我當然不敢把這話直接告訴蜜,也不想讓任何人以為我根本不懂得何謂愛。

  可的確,他們熱衷的那一套,是常常讓我摸不著頭緒。

  與其他的觸手生物不同,我越是研究這些有關複雜情感的話題,就越是充滿問號。

  稍早,我和蜜在討論這個問題時,她對我說:「你不是完全不懂,只是覺得中間有幾處聽來很抽象,對吧?」

  看到我使勁點頭,她繼續說:「即便是在眼前發生,你仍然無法理解。」

  這一次,我沒馬上點頭,只是先強調:「就算深受感動,我在試著描述時,總會覺得有幾處非常模糊。」

  這不奇怪,我想,因為絲曾說:「被餵養者抱在懷中,會有一股仿佛源自宇宙大爆發的衝擊傳遍全身。」

  過沒多久,泥也曾提到:「若很快喝下餵養者的體液,有機會看到類似星河的東西在眼前轉動。」

  一臉驚訝的我,馬上看向蜜和泠;大個兒使勁點頭,老狗狗則好像也沒打算反駁些什麼。

  都她們講的都是真的,把資訊稍微整理一下,可以假設:餵養者的身體內外,搞不好有類似麥角酸的成分。

  我在提出這些看法時,可是認真得很,而絲卻說:「你白痴嗎?」

  泥一邊揮舞雙拳,一邊大吼:「胡說八道!」

  差點哭出來的我,要蜜過來主持公道。她的態度是比較冷靜,卻說:「我想,這是因為老石總把你當小孩來對待的緣故。」

  她只會在這種時候提到他,讓我很不高興。

  我是很喜歡老石,可要是繼續往上發展,就非常困難。

  一般人常強調,所謂的愛,雖常伴隨著衝動,但用下半身思考的比例並不算高;可在這之後,他們還說什麼「層次不能太低,渴望也不能太少」,這讓我非常難以理解。

  那會是很不一樣的經驗,當然;可那既然是人類文明的基礎,又是我們的生存意義,就應該不會複雜到哪裡去。

  看到我還沒搞清楚狀況,絲和泥除得意之外,也更不願意把話給說得再簡單些。稍早時,閉上眼睛的絲,這麼描述:想像那是某一點,或某個瞬間貫;能徹底穿透整個人生,連接的還往往不只是情緒。「我猜,她拐了至少一百個彎,才會弄出如此抽象的句子;到最後,最常見的標準答案,往往是「去感受」與「這是一種生活方式」等;該不會,是連他們自己也不那麼清楚吧?

  餵養者有多偉大,我會不曉得嗎?但說到服侍他,我──希望能夠慢慢來,就跟一、一般的情侶一樣。

  按照最初的描述,我和餵養者的關係,其實很接近母女;聽起來很親密,但跟別的觸手生物也差太多。

  等我連外型都變得沒那麼像小孩後,和她見面,那勢必會變得非常尷尬;我要是選擇忽略,又是忘恩負義的行為。

  在這種情形下,餵養是很難順利進行的;良心不安,會大大的打擊性衝動;我猜,餵養者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她畢竟不是普通人。

  於是乎──顯而易見的──到最後,我才是那個表現得最為扭捏的傢伙。所以,要先喝幾杯酒,再撲上去嗎?

  不,這樣簡直跟禽獸沒兩樣;短時間之內,我實在不想再給他帶來更多困擾了。

  幸運的是,自願成為餵養者的她,好像完全不排斥我們;除思考方式不算保守外,她也從不吝嗇如此善良的女孩,我們該怎樣回報他;雖然沒有標準答案,但這應該難不到哪裡去才對,我想,眉頭輕皺;像是用幻象幫她翹課,或是把凡諾留下的貴金屬都送給她──不、不、不,聽起來都太膚淺了。

  以上支援必不可少,可要是做得過頭,那感覺又很邪惡。

  按照其他人的描述,餵養者真正需要的,是我們的愛,聽起來好像很簡單,我卻沒自信能讓她滿意。

  其他人就不同了,都是一副興致勃勃、眼中充滿光輝的樣子。

  早在餵養者下定決心之前,他們胸中的不確定感就比我要來得少。

  而不意外的,在產下我之後,他們更是等不及要把腦中浮現出的想法都付諸實行考量到雙方的精力,以及氣氛的維持等,實在不可能一次做完;若想要有更多表現,就得要努力爭取與與餵養者獨處的機會。

  我的話,則是──嗚,先別想太多。

  在欺負泠的同時,我當然也注意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有多靈活。

  若是變為成年人的體態,各項數值又會大幅上升;無論是感覺還是實際上,充滿術能,真的很不一樣。

  泠也是差不多情形,我想,眉頭緊皺。

  誰都看得出,他的肌肉和骨骼都比以前要優秀許多。

  少了那層醜醜的甲殼,他的防禦力不僅沒有減少,靈活度還增加了。

  偏偏他又是個文雅的人,不像一些常出沒於廉價酒吧中的老粗,會主動女性展現自己身上的肌肉。

  太保守就不好玩啦,我想,乾脆主動問:「現在的你,可以單手把大象舉起來嗎?」

  和我預想的一樣,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唉──這就是為什麼,即便他再怎樣高大,我還是常把他與豆芽菜聯想在一起。

  「你不用表現得多不細緻,但至少要像個直男!」我大聲說,鼓起雙頰。相信不只是其他處手生物,連餵養者也都會同意我的看法,應該。

  泠不僅四肢發達,腦筋也非常不錯。

  很難想像,他在與其他人互動時,常常會縮著身體;與學校里最容易受忽略的孩子差不多,而這──好像還就是他所期望的。

  面對我的刁難,他總是表現得既客氣又保守;以為只要這這樣做,就能讓對方改變主意,哼,太天真了!

  一直擺出弱者的姿態,只會讓我更想欺負他而已。我猜,他也不是不曉得,卻老是需要我來提醒。

  「你是真有被虐狂傾向嗎?」我問,使勁咬牙。

  「還是其他什麼,聽著,要是你沒說清楚,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面對我的拳腳,他幾乎不閃。

  幾分鐘過去了,泠的頭上已經累積不少問號,我則是氣喘吁吁。

  其他人就算不在現場,也能透過一些簡單的法術,知道我和他的互動情形。

  在老的或小的出面吐槽前,我繼續說:「現在的你,只要把腦袋伸出去,就能阻止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對吧?」

  「我們即便充滿術能,也不會沒事去做這種實驗。」泠回,臉色有些蒼白。

  抬高眉毛的我,繼續問:「究竟可不可以嘛,你說啊你說啊!」

  所謂的胡鬧,就是要弄得很像一回事,才會比較有趣。

  而要是讓餵養者誤以為我真的打算害死他,那就麻煩了;幸好,她已經睡著了,大概還要再過不只四個小時才會醒來。

  再仔細想想,蜜都說要去照顧她了,那就表示:今天有將近半天,我也不用面對蜜。

  太棒了!我一邊在心理猛點頭,一邊抓住泠的鎖骨。

  和我料想的一樣,他眼中的光芒縮小,呼吸也變得沉重。

  一開始,這傢伙可能還想要抱抱我,也許再連說好幾次「恭喜」之類的;現在,他寧可和我保持距離,呼──這表示,他還是沒變太多;而我的演技,則可能變得更好了。

  這兩件事,都讓我非常開心。

  果然,把常識和道理都踢到一邊去,趣味就會立刻湧現;我不是完全沒罪惡感,只是和多數時一樣,先把他散發出的負能量給視為是肯定。

  兩手放到腰後的我,繼續問:「你連秀一下都不願意?」

  接下來,應該說他「小氣」或「你真令我失望」,比起用講的,我更喜歡直接以行動來表示:先嘟起嘴巴,再用兩手食指戳他的左邊腋下。

  然而,泠只是抖了一下;沒其他值得一提的反應,我想,不那麼好玩了。

  沒打算放棄的我,過不到幾秒,就指著窗外的馬路,大喊:「試試看!」

  這實在很過分,比真正的小鬼還要惹人厭。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目的,純粹只是覺得欺負他很好玩而已。

  而他看來不怎麼緊張,怎麼會,是因為我以前用過這招嗎?

  沉默不語的他,除情緒起伏不大外,好像也不打算告狀。

  開頭要儘量胡來,過程可以隨隨便便,結尾則通常會平淡一些。

  現在,遊戲才剛開始,他就已經沒那麼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好無聊,我想,不對的是他!

  我除了不想被老石以外的人當小孩來管外,更不喜歡被無視。

  為了能夠稍微報復一下(也是為了達到足夠的戲劇效果),高舉雙拳的我,乾脆說:「那我就自己去試!」

  語畢,我便抬高下巴,邁開步伐。倒抽一口氣的泠,一邊使勁揮手,一邊大喊:「快來人啊!」

  終於,這才是我要的反應,呼──在得意的同時,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實在太正直了;即便遇到像我這樣的麻煩人物,也還是決定要繼續當個好保母;沒有對我說出任何挑釁的話,或乾脆躲到肉室深處;很值得尊敬,卻活得太累;也難怪,即便已經到了二十一世紀,這種人也沒成為絕對多數。

  現在的泠,像是嘴裡塞了一堆酸梅,腰上又掛滿鉛塊。看到他這麼煩惱,我是有些良心不安。

  泠的表情變化非常細微,人類通常很難觀察得到;我猜,餵養者大人,到現在應該還是只能透過觀察他的雙眼和語氣,來判斷他的情緒吧此時此刻,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起先,是一些細微的皺褶,若是再消耗一點術能,我連他皮膚底下的微血管都能夠數得出來。

  這雙仿佛可以看穿一面牆的眼睛,也是餵養者賜予的。

  啊──說到餵養者,比起稱什麼「小姐」或「大人」,她好像更喜歡我們直呼其名;我記得,那孩子叫──糟糕,她到底姓什麼呢?

  印象中,蜜只提過一次而已。

  和位於右上角的那個國家不同,這邊的人不習慣把姓氏寫在門牌上。

  沒關係,就像絲一直強調的:「直接叫她為『明』就好了。」小鬼頭之所以這麼堅持,是因為聽起來較為親暱。

  雖只有一個字,很像是在叫另一個觸手生物,但餵養者也早就聽習慣了;不介意跟我們一樣,甚至不願意去強調其他方面的差異;顯然,能成為餵養者的人,就得是這種個性才行。

  在中文語系的國家裡,會使用這個字的女孩不多;但非常好寫,我想,右手食指在半空中揮幾下。

  奇怪的是,我們也只有在談到蜜的愛人時,才會用比較複雜的稱呼。

  因為那個女人住在歐洲──不,有其他原因;現在想想,最主要的,還是距離感;至於那些更複雜的考量,我則是懶得提了。

  說實話,我對那個女人沒啥好感蜜想必還是常常懷念她。對此,我不會表示任何意見。

  再怎麼說,那都是蜜的根;不容抹滅、不可能遺忘,也不該被忽略餵養者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阻止的,對吧?

  在我剛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談論蜜最近的心情,但我多少可以察覺得到,在她的胸中,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淤積感;矛盾少了,其餘的衝突也變得微不足道。

  可見,餵養者不僅膽大、心細,還非常好相處;適應力驚人,又具有高抗壓性;堪稱完美,我想,深吸一口氣。

  這樣的人物,簡直像是從神話故事中走出來的。

  很難想像,他在遇到我們之前,並不是什麼萬人迷。

  那些與明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好像都不懂她的好。就在我正感到疑惑的時候,絲說:「由此可見,這一票人有多愚蠢。」

  接著,絲開始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包括那些死小孩是如何開明的玩笑,平常都把錢花在哪裡,習慣怎樣打扮等。

  很不幸的,至少一半以上,都是那種個性惡劣的小畜生。可能比我還要幼稚,卻又自以為成熟。

  聽說,她們之中,有不少本來還期待考上更好的學校。

  詳細情形我是不太懂,不過蜜很仔細強調:「也因為那一次表現不佳,而更讓他們有意要與世上的多數人作對。」

  就算他們與明的同班,也不值得我們花大把時間去研究。

  本來,我們還討論到:哪一天,明若是因為種種因素而不想上學,卻又不打算放棄全勤紀錄,那除了將「連應答都能負責的高等幻象」送到教室里,還有另一個辦法;簡單,就是由我們其中一人扮演明;披上一層普通的幻象,潛入班上;不得不承認,這是很迷人的主意;雖然被選為去執行這項任務的可能性不大,但我早在與老石分開前,就很想體會一般人口中所說的學校生活。

  如果好玩到不行,我可以每天都代替明去上學;就算聽老師講課很無聊,還可能要負責打掃,但不知為何,我就是沒法抗拒穿學校制服,以及每次休息時間都去福利社逛逛的機會。

  若校園裡還有養什麼動物,那就更好玩了!

  就在我於腦中描繪大致的相關場景時,泥說:「聽起來很不錯,可仔細想想,那也非常麻煩;至少幾個小時,都沒法待在明的身邊。」

  點一下頭的絲,再次開口:「除此之外,還要應付一堆閒雜人等。」

  在簡短的討論過後,我們還是決定要用高等幻象來應付一切。

  泠不僅同意,還說:「反正不缺術能,除了騙過周圍的人,最好也能幫忙傳遞當天所吸收的重要資訊。」

  已經從丟出一個幾乎沒有實體的法術,變成像是在操控一具複雜的傀儡;這雖然是一件小事,卻還是讓我有種夢想破滅的感覺。

  沒辦法,學校有那麼多間,明卻偏偏考上這所有些扭曲的。

  與那些怪人相處,哪怕只有一分鐘,可能都會讓我想吊死自己。

  此事又顯示出,餵養者的精神有多麼強韌。

  奇怪的是,明的家人──特別是母親──好像也常對她感到不滿。

  大概又是太要求校內成績,或是嫌自家小孩的儀態不好……

  諸如此類的,唉──真辛苦;話說回來,明是否以他們為負面教材,才──不,我擅自關心到這個地步,已經過頭了。

  總之,餵養者的個性棒到不行,配觸手生物簡直糟蹋。

  我們之中,大概只有泠能夠和他相提並論;為了把後一段想法給趕出去,我使勁咬牙,看起來又像是要準備胡鬧;有些緊張的泠,慢慢縮起脖子。

  看到他這副拙樣,我更同意蜜的看法:「明應該和一般人在一起,擁有正常的婚姻,享受簡單的幸福。」

  然後,生下普通到極點孩子;這構圖不怎麼有趣,但確實比裝上觸手,又跟一票怪物在一起要適合她。

  雖然我這麼想,卻又擁有她的基因;要是太不注意,我的存在,極有可能會成為她人生經歷中的一道傷痕。

  成為餵養者之前,與成為餵養者之後;目睹明身上的許多改變,我們在感到興奮的同時,也會受到良心譴責。

  為了活下來,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可無疑的,遇上明,純粹是靠運氣。

  當初,她是怎麼和我們認識的,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人主動告訴我,是覺得尷尬?

  我猜,不會只有浪漫的段落。

  根據蜜的描述:樂於迎接挑戰,也是餵養者的核心特質之一。

  若因此就認為明的內在具有男性化的一面,雖是存有刻板印象,但應該不至於太過分;既能夠幫助記憶,也不會過於否定她的母性魅力。

  我在吸奶的時候,有稍微注意到,明的體態和神情,絕對是遠超過多數同年齡的孩子,甚至不輸給大她十歲的女性。

  這表示她若是再多個一兩歲,搞不好會變得比我還要性感。這樣的話,我在絲心中的存在感又會變得薄弱。

  糟,那一天都還沒到,我就已經開始感到難過了。

  不要緊的!我想,吸一下鼻子。

  說老實話,那樣也不壞;意味著,就算我又變回原來的大小,明還是像個母親或姊姊;我可以繼續跟她撒嬌,而不太感到羞恥。

  但要是她長得比泠還高,或是變得比蜜還要壯,就有點──不,再怎麼微妙,她還是餵養者大人。

  我們對她的尊敬,絕不會因為這一點變化而有任何動搖。

  再說,那些都沒什麼好驚訝的;餵養者本來就不可能是一般人,只是我們在思考這項問題時,通常只會針對內在,即「個性」和「喜好」等;連外貌也不尋常,難免激起我的好奇心。

  要是我具有更多相關知識,就能好好研究她的基因,或者──簡單一點──直接問她有關爺爺奶奶那一代的事,甚至調查更久以前的老祖宗。

  光是研究名字,根本看不出什麼;發音也是既簡單又溫和,要配得上「神聖」

  或「偉大」等形容,稍嫌──等等,「單純」與「溫柔」,這不正好反映出她的某些人格特質嗎?

  嗯──雖然我目前的所知有限,但先這樣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還有一件事,讓我感到非常慚愧:對像我這樣幼稚的人來說,「愛」這個字實在是太沉重了;即便是面對餵養者,也很難講出來;若勉強自己,極有可能會咬到舌頭;但至少,我可以確定,自己非常喜歡她。

  這些想法,我決定先藏在心裡;與餵養者不同,其他觸手生物在面對這類問題時,往往都過於嚴肅;不僅沒有幽默感,反應還可能很激烈。

  晚點,我要是一臉認真的問:「我欠餵養者那麼多,該怎樣報答她?」那幾個傢伙搞不好會回:「你少給她添麻煩就好!」

  嗚,光是想像那情景,就覺得好難受。

  在我未徹底恢復的那段期間,明大概就已經聽說過我的為人;是誰做的,我不用問也知道;弄得像是在告狀──搞不好還是在我化為胎兒之前──,卻選擇嘴下留情,基於「某些考量」嗎?

  我不會因為這樣,就覺得她們夠義氣。

  目前最大的問題在於,明對我的那一套幽默邏輯,沒掌握得很詳細。她要是看到我對泠這樣,會做何感想呢?

  可能──還是會覺得我太過分了;所謂的重逢,口味通常是該清淡一點都怪蜜,要泠過來照顧我,讓我失去當一個好孩子的機會。

  「你這個又高又禿的傢伙,應該可以取代電線竿──」我一邊說,一邊往泠的腦袋上爬。

  說是遷怒於他,其實也不像;比較接近找藉口胡鬧,嗯──講白一點,與幾分鐘前差不多。

  面對我的種種無禮行徑,泠眼中的光芒是減少許多,卻不曾嘆氣;就算熟悉我的個性,也是會覺得很莫名其妙;然而,善良的他,怎樣也不會說出像「後悔讓餵養者把我治療好」等話就在我說他像「一隻毛被拔光的火雞」時,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幾串「嗚哇」、「噗啦」聲自身後傳來,不僅改變周圍的氣流,還吸走室內的光線。

  是那個會製造一堆黑白線條的法術,我不用看也曉得;八成是泥施展的,還是特別要求速度的版本,很耗術能;和我料想的一樣,在找到餵養者之後,他們連生活細節都變得奢侈了這一招,光外型就不是很單純,特別是在與肉室聯動時;一個只被簡單稱為「傳送門」的法術,居然能瞞過周圍的防衛系統。

  顯然,又是源自那個叫凡諾的傢伙;雖不見得是為了我們,但至少可以確定,是他發明的。

  可真的,只叫「傳送門」未免也太普通了。雖早已習慣,但如此沒有個性的名稱,常讓他們與其他更為單純的轉換類法術搞混。

  我曾向蜜反映過這件事,而她只說:「那個老傢伙沒打算改,我想,還是早點習慣吧。」

  那個叫凡諾的雞蛋腦袋,就是個蠻橫的大孩子;即便與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他也只追求簡單和方便,懶得去管正確性與實在感等問題聽起來和尋常的法術很像,聲響也差不多,可那團深不見底的空間,我就算只看一眼,也會有點想吐。

  才剛開啟沒多久,就有個人從裡頭跳出來;從落地的聲響判斷,是個小矮子;女孩子嗎?

  我想,伸長脖子那人一邊用右手食指指著我,一邊大喊:「別鬧了!」

  是絲,太好了!

  立刻回頭的我,滿臉笑容此時,她把書夾在左邊腋下,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顯示她在過來之前,正忙著看書。

  很快的,為了做出兩手叉腰的動作,她把書給放下。

  這個樣子,雖很強調核心肌群,卻也讓她看來更像個洋娃娃嗚呼呼──她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餵養者見識過嗎?

  現在,我若是拍一張絲皺眉頭的照片,明會和我一起討論和研究個老半天嗎?

  不用說,絲的聲音也是好聽到不行;既稚嫩又滑順,就跟她的名字一樣!

  要不是怕被人誤會些什麼,我還真想稱她為軟糖或蛋糕呢當絲不高興時,會把聲音壓低一點;是不比她開懷大笑時要來得迷人,但有機會見到她嚴肅時的樣子,啊──也不錯,換個角度看,這樣更有味道,讓我想舔她至少一分鐘。

  若是再被她多講兩句,我搞不好會流鼻血。

  果然,在找到餵養者後,有些事還是和以前差不多;既不會變淡,更無消失的可能;就算有幾處看來不太一樣,也只是變得更加美好。

  泠就是這樣,絲則是更好的例子;我之所以不輕易稱讚那個大個兒,是怕他太過得意,變得更噁心。

  目前看來,絲是真的有些生氣,好像還打算對我說教沒有錯,我是在欺負泠,對此,我不會迴避,也沒打算淡化;但她應該也知道,我之所以這麼做,全是為了重溫退化前所得到的感動。

  很合理,但我卻不敢講出來;雖然是剛重生成功,這話聽來還是非常丟臉;畢竟,我只是情況最嚴重,而非唯一退化的觸手生物;絲只要強調這一點,就會令我的堅持顯得很不應該就算我提高音量,又一臉正經,她也鐵定也不會接受。

  我可未忽略之中的邏輯問題,也不是沒注意到別人都選擇用較普通的方式來享受當下。

  也怪我,一直都不太老實,導致後來即便我講的話有憑有據,又表現得非常可憐,她也不會輕易相信。

  我在意識最模糊不清的那段時期,連自己的存在都無法掌握;因此別說是記憶了,包括思緒和感受,都處於近乎停滯的狀態;這些,絲也無法否認吧?

  在遇上明之前,有將近二十年的歲月,可說是等同於空白。

  同伴們都很照顧我,餵養者就更不用說了;也因為沒有任何人欠我,所以我根本不敢談任何有關「補償」的問題。

  可這種仿佛失去部分器官的感覺,大概不會隨著時間經過而慢慢消失。

  所幸,在那之前,還有一段美好時光;即便從中間開始就失去視力,也很值得回味;只要大家都願意配合,我很快就會感到好過。

  之所以沒把這些心事都與絲分享,不是因為我膽小;徹底相反,正確的說,我是個成熟的大人;不想害眼前的少女被罪惡感壓垮,也不想用自身的「優勢」

  來進一步勒索。

  可說是騎士精神的體現,我想,抬高下巴;看似既無禮又胡來,卻是最正直的表現。

  接下來,我的目標都很簡單:不僅要投入餵養者的懷抱,修復與絲之間的關係,也順便把泠給踩在腳下。

  最後一項聽起來還是很過分,但我相信,泠不會計較;在我認識的人之中,就屬他和老石的脾氣最好了於是乎,先推開泠的我,把雙手放在自己腦後;先稍微彎下腰,像是要準備要道歉的樣子;接著,再迅速跳到絲的面前。

  過不到十秒,我就只距離她不到半步,幾乎是貼在一起。

  雙眼半睜的絲,沒有後退;她好像早有心理準備,我想,了不起;這孩子,比以前要勇敢多了。

  而她挺著沒多少起伏的胸膛,又鼓起臉頰的樣子,也是甜美到了極點嘴角上揚的我,先儘量不笑出聲外;在這同時,我還得先吞下一堆口水,才能避免自己一開口就灑得跟瀑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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