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倒塌、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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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們的隊伍,踩過雙方死難者鋪了滿地的屍體。

  當拉齊納那裝飾奢華的大門,被憤怒的奴隸、曾今的流氓、訓練有素的五岩嶺武裝隊,用鐵鏈硬生生拉倒之時。

  我才終於明白:我那只有在夢裡才會幻想到的,拉齊納暴政隕落的那一天,到來了。

  曦月女王的戰略眼光之敏銳,得到了印證:倒向我們的三不管流氓,成了整個阿托斯島戰爭的轉折性力量。

  打架鬥毆,是這些女孩們平時生活的主旋律,如今卻將她們塑造成了戰場上的精銳。

  縱使來路不明的先進火槍,縱使人數龐大的徵召武裝隊,也無法阻止拉齊納走向覆滅。

  大門與其說是被攻破,不如說是被拉齊納的學生從內部打開的:

  不知多少拉齊納的女孩,穿著乾淨舒適的校服,從各個樓中匆忙跑出,主動打開了拉齊納最後的防禦,放入了如同洪水猛獸一般的我們。

  接著,她們各個跪伏在地,哭聲震天,不斷地磕頭,一個個手指著最遠處、最豪華的一棟樓,並且七嘴八舌地坦白著什麼。

  她們一個個都搶著坦白,搶著投誠,說的話語太過雜亂,但大體意思還是能明白的:「拉齊納的領袖:傑西卡。就在那棟樓里!」

  沒有絲毫遲疑,曦月手持沾滿鮮血的鐵棍,奔向大樓,身後無數人追隨,一往無前。

  很可惜,這麼著名的拉齊納領袖,傑西卡,我沒能見到她活著時候的樣子。

  當我們踹開她那奢華的寢室大門時,她早已穿著全島唯一一件精紡真絲長袍,那全島價值最高的衣服,自縊在房樑上,絲毫不動了。

  「真可惜。我是第一次見到傑西卡的真人容貌。」曦月放下了手中的鐵棍,長長地喘出一口氣。

  有點惋惜,但更多的是釋然,因為她明白,這具自縊的屍體,昭示著五岩嶺在戰爭中取得的最終勝利。

  「傑西卡死了!傑西卡死了!」

  那天,這樣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阿托斯島,從早上,一直到次日。

  女奴隸們和其他校區的女學生們,圍成團載歌載舞;女流氓們砸開拉齊納儲物庫的大門,花天酒地;曦月,則站在高高的樓台上,凝視著這一切。

  「你做到了,姐姐。」我現在,已經毫不忌憚地稱呼曦月為姐姐了。

  「哎……是啊。」曦月面對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出乎意料的淡然。

  「大家都在呼喊,要你也下去喝一杯,一起狂歡呢。」我傳達著眾人的意願。

  誰知,曦月笑笑:「我哪有時間狂歡呢?我享受勝利的喜悅,最多只有今天一晚上的時間。明天,還有比戰爭時期更多的事情,在等著我。」

  我理解。

  明天,沉重的工作在等著曦月:島上戰後的重建,新人員的併入與安撫,適用於整個島嶼的法令需要修改,新的生產任務需要分配……還有,還有那最為棘手的問題:快要12月了。

  曦月回過頭,露出笑容:「所以,我更得抓緊今晚啊!」說罷,曦月抓住我的手,快步向樓下走去。

  曦月,和我。姐姐,和妹妹。在曾今只屬於傑西卡一人的,那富麗堂皇,如今卻又空無一人的宮殿裡奔跑。

  我們看著天花板上精美絕倫的壁畫而放聲驚呼。

  我們品嘗餐廳里清洌可口的水果而大快朵頤。

  我們跳上柔軟而彈性的天鵝絨大床,用柔軟的大枕頭互相砸來砸去。

  我們拉著彼此的手,在那金輝掩映著的大廳中旋轉,直到頭暈目眩,倒在地上,只剩下痴痴卻滿足的傻笑。

  是啊,就像兩個沒長大的小女孩一樣,我不像個秘書,曦月更不像個女王。

  我倆縱情地在最精美的「戰利品」大殿中歡樂著,體味著阿托斯島戰爭開始之前,乃至帝國的兼併戰爭開始之前,那和平安寧時期的歡樂:那不必顧忌生死,不必顧忌安危,不必顧忌國破家亡的痛苦,只中只屬於豆蔻年華的少女的快樂。

  我倆並排躺在大廳中央,互相的歡快情感,不需要言語,只需要那不斷的笑聲,就可彼此理解。過了好久,笑聲才停息。

  「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曦月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柔軟,頭髮披散開的她,一點兒也不像女王,不像將門之女,不像人們口中形容的「玄鐵梨花」。

  現在的她,儼然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鄰家女生,任由時光凝結,歲月靜好。

  「嗯!就像……就像戰爭開始之前一樣。」我也回味著曾今的日子,眼前又浮現爸爸媽媽的面孔。

  「戰爭開始之前的麗麗安,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曦月轉個身,面朝仰臥著的我。「嗯……」我的笑容凝固,往事愈加清晰。

  「據說帝國大戶人家的女孩子,特別會打扮,喜歡穿蓬蓬的裙子,穿高跟鞋……麗麗安曾今的樣子,一定比現在還好看!」曦月調皮地笑道。

  我微微臉紅,推脫道:「只是人靠衣裝罷了啦!」

  聽我這麼一說,曦月突然興奮起來。她將疑惑的我拉站起來,輕手輕腳地帶我走向不知何處,就好像小孩子發現了什麼神奇的秘密一樣。

  我跟著她,走到了……

  「暗門?這裡的建築設計,還真是巧妙啊。」我驚嘆於這裡的設計,但進入暗門後,眼前卻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看來這裡在過去,是非常機密的。

  「芝麻開燈!」曦月點亮燈火。眼前的一切,終於清晰。

  即使是不愁沒有好看衣服穿的貴族女孩子,也被眼前的一切驚訝到了:那是數以百計的衣服、裙子、鞋子、還有數都數不清的飾品、化妝品……毫無瑕疵的梳妝鏡中,映襯出曦月的興奮表情,和我合不攏嘴的驚訝。

  「傑西卡的化妝間?她,從哪裡來的這麼多,只有帝國內陸才能生產的東西?」我的驚訝無以言表。

  曦月打斷了我的思路,扶住我的雙肩,帶我走進那花叢一般,卻遠比花叢絢麗的衣服架子之中:「這些問題我們明天再考慮。今天我要考慮的是……我能把麗麗安打扮成什麼樣子!」說罷,曦月行動起來。

  「好滑啊~」曦月的手指頭又開始不老實了,它從我腰後伸進襯衫里去,順著我的脊背向上滑,靈巧地解開了……我的內衣。

  而另一隻手也順利地剝下了我半邊衣袖,我半邊白嫩的肩膀露了出來,在柔和的燭光下,顯出誘人的暖色。

  「別……別這樣!這樣……太難為情了!」我慌張而羞怯,慌亂掙扎。

  曦月笑得花枝亂顫:「又沒其他人看的!來,先脫乾淨了,然後先換這一件試試。」就這樣,我就像個真人比例的芭比娃娃一樣,被曦月不知多少次脫得一絲不掛,再被她親手換上每一件衣衫,每一條裙子,乃至每一雙鞋襪。

  哥特蘿莉裝、真絲連衣裙、純色晚禮服、抹胸舞蹈服、蕾絲尼龍襪、精巧高跟鞋……數不清的美麗衣裝,有我曾也嘗試過,而更多的,甚至連嘗試一下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可愛的,優雅的,成熟的,知性的,性感的,魅惑的……我在那天晚上,千變萬化,千姿百態,也千嬌百媚。

  千百種形象,都被曦月的照相機記錄下來。

  面對那比曦月眼神更加赤裸裸的相機鏡頭,我起初羞怯臉紅,可是往後,卻慢慢輕鬆起來,甚至到了最後,主動擺起了姿勢。

  那天的自己,想想真讓人難為情。

  「怎麼不拍了?」我突然有些疑惑。只見曦月呆呆地凝視著我,手指懸在快門上,卻按不下來。

  「哦……哦!多拍幾張……」曦月有些不對勁。

  我追問:「到底怎麼了?」

  她紅著臉:「沒什麼……只是……麗麗安穿這一件,實在是太好看了!」這麼一說,我也臉紅了,程度絲毫不亞於她。

  身上,是棉紗混紡的白色襯衣,收進剛好到膝蓋的白紗裙中;兩縷若明若暗的絹紗,蓋在我細長的雙臂上。

  裙下露出兩條勻稱的小腿,燭火下毫無瑕疵;看起來嫩嫩的小腳,套著精巧的米色高跟鞋。

  這……這難道就是適合我的形象嗎?

  「麗麗安,你真漂亮。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曦月這樣問道。

  我也再無顧慮,再無難為情可言,笑著點了點頭。

  大廳中,燈光下,只有互相曖昧著的兩人,挺拔地立在場中央。

  沒有樂隊的伴奏,但氣氛絲毫不減。

  曦月行禮,端莊而大方,我捏起裙角,回禮致意。

  純淨的月光,透過琺瑯玻璃,照射進大廳之中,撫慰在兩人的身上。

  而那兩人,如同一對雙子星般默契,互相旋轉,互相映襯,忽近忽遠,若即若離。

  她們互相照應著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抬手低眉,每一瞬一顰一笑。

  ……

  我如今,有些後悔。當時若不是我不小心崴了腳,當時那完美的舞蹈,會持續更長時間吧?

  我多麼希望當時的舞蹈不要停止,多麼希望我和曦月兩人,永遠停留在無盡的旋轉中,不必顧慮世外的喧囂與殘酷。

  可是,那終究還是我的奢望,是我失去那一切後的妄想。

  我終究還是崴了腳,這個小意外終究打斷了那場完美的舞蹈。

  我被曦月送上寢室的大床,在她的安慰下撒嬌般流著淚,忍痛接上了踝骨,幸福地沉醉進夢鄉。

  並且,此生再也找不到比那次更加安詳的睡眠了。

  我曾一直相信,那次的幸福夢鄉,是未來幸福生活的開始:那種不必被欺凌,不必活在戰亂陰影中的生活,終將開始。

  我確實猜對了:今後很長的日子裡都沒有戰亂了。

  但我也只猜對了一半,幸福的日子,還未到來。

  次日,我被照進窗戶的刺目強光弄醒。

  我順手拿起身邊柔軟的棉被,遮蓋自己昨晚被曦月扒個精光的身體。

  原以為宮殿門外,會比往日更加祥和安寧,誰料,確是另一番風景。

  傑西卡的宮殿前,比昨天戰鬥時,更加喧鬧。我匆匆穿上衣裙,趕往樓下,正巧趕上了一場大混亂:

  「她就是傑西卡最大的那條狗腿子!殺了她!」女奴隸們群情激奮,曾今被欺凌壓迫的仇恨,破薄而出,她們好像恨不得將人群中央的那個女孩生吞活剝掉。

  「沒錯!殺了她!就是這個骯髒的婊子!就是這個賣肉給帝國士兵的婊子!」這些匆忙換上了五岩嶺校服的拉齊納女生們,曾今對傑西卡及其最信任的手下惟命是從的她們,如今180度大變臉,指責人群中的那個曾需要自己阿諛奉承的女孩,不吝惜一切噁心的語句。

  她們真的以為自己穿著和我們一樣的衣服就不容易被發現了?

  真是的,她們身上那濃郁到刺鼻的香水味明顯還沒散去,如果今天的曦月採用了抹殺政策,她們照樣會被我們找出來,除掉。

  「我說啊,咱們剝光了這婊子,大家看怎麼樣啊?」在五岩嶺統治下的女流氓們,心中的邪惡快感似乎被壓抑了太久,找不到發泄的機會,滿面陰險的笑容,利用人群的激動的情緒,暗暗煽動著什麼出格的事情。

  人群之中的女孩,即使一身時髦性感的裝束,照樣難掩她的狼狽:她的小襯衫肩部被撕開,從破口處能看見那對豐滿白皙的前胸,以及和白皙的皮膚比起來十分刺眼的割傷。

  她緊裹雙腿的膚色連褲襪,根本無法為她的腿部提供絲毫保護,絲襪的裂口如今和一道道傷痕在她修長迷人的雙腿上交錯著。

  她的高跟鞋,那整個阿托斯只有6個人穿得起的高跟鞋,如今成了最後一個斷送她逃命希望的東西,她拖拉著自己紫腫的左腳,一瘸一拐地,絕望地向牆角挪去。

  雖然對一個女孩子用這樣的修辭,十分的侮辱與觸犯,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恰當形容的詞語了:她就像一條被獵人打傷的母狗一樣,縮在牆角,拿著一把斷開的水果刀,困獸猶鬥。

  「滾!滾!別碰我!別動我!啊~~」她嘶聲裂肺的尖叫著,對企圖靠近她的人亂揮手中的斷刀。

  曦月呢?只有她能阻止即將到來的暴行了。而曦月,卻高高地屹立在女孩兒背靠的牆的上方,用比鐸蘭劍峰更加冰冷的眼神,俯視著她。

  「麗麗安!快來看!是『老熟人』耶!」被我從法庭上救下的尼蘇娜,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拉著我的左手,擠開洶湧的人群,向包圍圈中央靠近。

  「麗麗安姐姐!快來看,就是這個惡棍,當年我被罰用烙鐵燙屁股的,就是她下的命令!」曾今被拉齊納暴政欺負慘了的被可憐的萊妮,也不知從哪裡竄出來,拉著我的右手,像訴苦也像找大姐姐幫忙報仇一樣,更加奮力地擠開人群。

  就這樣,她倆一左一右,迅速異常地把我整到了包圍圈中央。

  「艾米麗!」我終於看清了那個被圍女孩的面孔。

  果真是老熟人啊……形如枯槁的艾米麗啊,聽見了我的驚呼,像是被雷打中了一樣,猛然一顫。

  她幾乎是在自虐,完全是在折磨自己,她發出一聲慘不忍聞的悶吼,硬生生地將自己扭傷的腳踝擰了回來。

  然後,縱使身子都站不穩,還要保持一副蔑視我的樣子,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怎麼?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來看姑奶奶我笑話的?」

  「……」我的眼裡溢出同情,機械性地搖了搖頭。

  如今我再次回想當時,如果我是艾米麗的話,我恐怕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身為貴族人家的子女,可以忍受語言上的辱罵,可以忍受身體上的刑罰,可是,就是無法容忍:同為貴族出身的同齡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因為這是一種暗示,一種象徵:象徵著你的家族,在對方的家族面前沒能抬起頭來。

  如果讓我選擇在艾米麗面前落魄,或是被曦月用鞭子活生生打死,我恐怕會選擇後者。

  記得我被關上押運船的時候,船上一個老水手這樣和敘述我父親的死狀:說他忍受著儈子手的鞭子,卻在其他貴族老爺們看見他後朗聲大笑時,忍受不住恥辱,咬舌自盡。

  我既然能理解父親的行為,怎麼會不理解此時的艾米麗呢?

  艾米麗看見我搖頭,但她恐怕更看見了我憐憫的眼神,她吼叫著:「沒錯,搖頭吧,你個小婊子不配!」隨即一口吐沫吐在了我的臉上,我只是微微扭過頭,我決定讓她放肆一下,因為此時的她,一定生不如死。

  眾人準備下毒手,卻被高高在上屹立著的曦月,厲聲喝止。

  「你們知道動了姑奶奶一根手指頭的下場嗎?啊?」艾米麗明顯想要恢復往日呼風喚雨的模樣,卻因為一身的傷,像個軸承生鏽的人偶,一瘸一拐,手腳耷拉,滑稽透了。

  「知道姑奶奶我是誰嗎?我是帝國大臣納戈迪斯•赫托爾的大女兒!」她終於搬出了自己父親的名號,仿佛祭出了最後的免死金牌。

  「原來是她……」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知多少年前的思緒,從腦海中浮現。這個名字我的確聽過。

  我身邊的兩個小姐妹可不信這一茬:「麗麗安姐姐,你別信她的,她這是狗急跳牆!」

  「吹!繼續吹!即使你說你T M D是聖母,也把你像拔雞毛一樣整乾淨咯!」女流氓們更不吃這一套。

  「不!她說的是……實話。」我終於還是開口了。腦海中,那童年時的陰影,無法忘卻:

  那是5年前了,當時帝國的戰爭,還未發動,那時帝國的貴族們,享受著人上人的生活。那時的我,以為世界的全部模樣,都是那樣的甜美。

  那是一場貴族的舞會,僅僅9歲的我,跟隨著父母前往。

  貴族的子女在舞會中的任務,絕不僅是享受,我不但要見識自己隨處階級的紙醉金迷,更要學會身為派拉斯家系的女兒,該如何舉手投足、如何謹慎地遣詞酌句、如何與其他貴族家族打成利益合作、如何提防口蜜腹劍的傢伙、如何說出每一個對家族利益有利的詞語。

  可以說,每一個帝國的子女,都懂得用自己的方式為家族牟利。只不過,有的人用錯了方式:

  那年,鬧出了一個笑話,女主角,名叫艾米麗•赫托爾。才16歲的她,被發覺與另一個貴族家族的公子,在花園深處,偷歡。

  用身體換取與另一個家族的聯合,是許多才華平庸但野心磅礴的貴族女孩、公子所用的手段,這種方法被天下人不齒,但那些傢伙們至少可以掩蔽得少有人知。

  可惜,艾米麗和那個公子太過年少,不知隱蔽的重要性,他倆在樹叢中歡樂的樣子,居然被一個女僕發覺。

  那個公子羞憤難當,當場拔劍自刎。而不知所措的艾米麗,成為了帝國政壇巨頭赫托爾家族,為了維護家族聲譽的犧牲品:

  「為了洗清家族的恥辱」

  赫托爾家族打著這樣的名號,將艾米麗當場綁在樹上,脫下禮服裙,其父用馬鞭,抽打著一個年僅16歲女孩,那還未發育完全的嬌嫩臀部。

  她的父親,仿佛比野獸更毒,對親骨肉下手也絲毫不留情。

  而她的母親,我能理解她母親此時的心如刀割,能感覺她被僕人攙扶著時那時刻會因心痛而暈倒的絕望。

  年幼的我,在極度的驚恐中,佯裝淡然地看著艾米麗,看著她被父親打得血肉模糊,聽著她,那一聲比一聲悽慘的哭叫。

  為何要佯裝淡然?

  畢竟家族有著「派拉斯家族的子女,不會將恐懼表露在外」這條家訓啊……沒錯,因為即使艾米麗被父親在舞會上責打,也沒能讓帝國貴族的惡語稍稍停息,最重要的是:沒能讓皇帝的不信任,哪怕稍微緩解。

  她的家族,終於決定將她送上阿托斯島,雖然暗地下,其母愛女心切,一直買通各方面關係,使之還能得到帝國內陸方面的各種物質保護。

  「算你這個落魄家族的小雜種識相!」艾米麗不惜辱罵我的家族,不知是為了給自己,還是給赫托爾家族,洗刷恥辱。

  「大家看看你們的……麗麗安……秘書是吧?哈哈哈……」果然啊,絕望的人,將矛頭轉向了我。

  她繼續喊道:「你這個父親被皇帝誅殺,娘被噩耗嚇死的棄兒!這個整個家族都沒落了的無能丫頭!如果你們敢碰我一根手指頭,我父親絕對不會饒了你們!而對於這個丫頭,你們以為她可以給你們什麼好處嗎?笑話!她現在連自己都保不住!」

  正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言的曦月發話了:「她是否有用,和你無關。我現在只想告訴你:艾米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告訴我們,你到底從帝國內陸方面獲取了哪些資源?」

  艾米麗,抬起頭,一眼看見了那個她痛恨無比的鐸蘭人,曦月。

  於是,她不知好歹地,說出了更加刺耳的叫罵:「喲~是你這個黃皮婊子啊!」(鐸蘭人的膚色比帝國人略深)眾人認定:沒有為這個自尋死路的艾米麗求情的餘地和必要了,所以再次喧鬧起來。

  「曦月大人,不要猶豫了,剮了她!別讓她這張臭嘴,再來糟蹋這裡!」可是,艾米麗依舊嘲諷不斷。

  或許,她不是嘲諷,而是傳統的帝國貴族,對鐸蘭人特有的偏見:「可不是嗎?擠壓了帝國的生存空間的鐸蘭豬!人數多於蝗蟲,生活條件一天比一天好,還都一個比一個會賺錢。帝國的錢,全被你們這幫黃皮豬給搶了!而你們……身為帝國的公民,居然會為一個敵對勢力的人賣命?你們難道不知道,在島上,只有我,只有我和傑西卡陛下,才是帝國正統的象徵嗎?」

  曦月,是鐸蘭將門之後,即使此時的她再怎麼隱忍,她那握得指節作響的拳頭也能透露出她此時的憤慨。

  「曦月大人您還在忍麼?您的王者之氣呢?這是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啊!一個唯唯諾諾的執政官,怎麼可以坐得穩呢?」說出這些極有挑撥意味話語的人,是曾今的「三不管之王」娜塔莎。

  我沒想到,一個地痞流氓的首領,除了有殘暴的手段外,居然還能組織得出這麼有煽動性的話語!簡直像一個政客,或者說……陰謀家?

  「說的沒錯!換成我就殺了她了!」

  「扒了她!殺了她!」

  ……

  ……

  群情激奮,很明顯,娜塔莎的話將絕大多數人的情緒以及不理智給挑唆起來了。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來看,無論怎麼說,都有一萬個理由來懲處艾米麗這個「饒舌婦」。

  但是,從一個執政者的角度來說,這並不是萬全之策:

  按照五岩嶺規定的法令,被征服學院的女學生,哪怕是最「邪惡」的拉齊納校區的女學生,也會被歸化為五岩嶺統治下的正常學生,享有和我們一樣的權利,受到一樣的法令保護。

  按照這樣的法令規定,艾米麗的所作所為,應當只是「污衊誹謗、名譽損毀」罪,應視情節輕重判處鞭打臀部150-200下不等,絕不可過度懲罰。

  如果曦月因為惱火而殺了她,雖能極大地維護曦月一個人的威嚴,但是,辛辛苦苦建立的五岩嶺法律的威嚴,就動搖了。

  曦月鐵青著臉,緩緩從樓梯上走下。

  那比烏木更加黑亮的長髮,比皎月更婀娜的面龐,比群星更加明媚的眼眸,身上比雪地更加潔白的長袍。

  這樣的姿容,暗示出如今整個阿托斯島,最高統治者的威儀,與聖潔。

  這才是真正的阿托斯之王!

  所有人都羨慕於阿托斯之王的威嚴與冷艷,但只有我知道,阿托斯之王會遭遇常人沒有的內心掙扎。

  正所謂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

  此時的她,內心在抉擇著:能是整個阿托斯島長治久安的力量,到底是自己一個人不容侵犯的威嚴,還是那5寸見方的厚厚法典內記下的規則?

  到底什麼才能安定五岩嶺治下的阿托斯島?

  是王之聖威?

  還是法之鐵律?

  在如今,具象地表現為是否處死艾米麗了!

  眾人期待一個擁有無上力量的王,她們期待王第一次展現自己的權威,哪怕手段殘忍。所以她們歡呼著:「殺!殺!殺!」

  我期待一個由法律維護的世界,但一個人的聲音太過渺小,我只能在曦月看向我之時,焦急地搖頭,期望姐姐能夠再聽妹妹一句忠言。

  曦月緩緩走到了艾米麗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襯衫衣領,將她提了起來:「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

  「呸!」艾米麗的吐沫,吐在了曦月臉上。

  曦月頓了好久,如雕塑般沉默……我怎麼看,都像暴風雨前的詭異寧靜。果然啊。

  一記響亮的耳光,幾乎把艾米麗的脖子拗斷。曦月的鼻息粗重,她沒有親自下死手已經算是「仁慈」的了。

  曦月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豎起左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王的旨意下來了:殺!

  我還沒有張口到一半,差點被洶湧的人群擠倒。

  曦月及時地扶住了我,用披風似的長袍蓋住我的肩膀。

  我雖然感到一股被保護的安全感,但絲毫沒有欣喜,我急著想說:「曦月,這樣不行!這樣……」

  「別說了。」曦月止住了我,拉著我向宮殿走去。

  還沒走出幾米呢,就能聽見艾米麗的慘叫,和各種細思恐極的響動,不難聽出:憤怒的人群,將她全身剝個精光,各種能當鞭子使的東西,都向她身上招呼了過去。

  等等……怎麼有種原木搬動的聲音?為何艾米麗的慘叫越來越悽慘?甚至開始詭異地走調?人群為何情緒到了狂熱的高潮?

  我忍不住回頭看過去……看見了,那讓我至今都常在噩夢中見到的場景:一根豎在地上的原木,碗口粗細,頂部被削尖,人們將赤裸著身子的艾米麗,渾身被打的皮開肉綻的艾米麗,女性的私處對準原木,就這麼……放了下去。

  血從她兩腿間如泉涌般流出,她原本苗條的身軀中,從下至上慢慢顯露出一種詭異的圓柱狀輪廓,那是原木正在縱貫她的身軀。

  最終,尖頭撐裂她的下巴,從嘴裡刺出。

  她已死的身軀,穿在原木上,掙扎了好幾分鐘,才徹底沒了反應。

  有些女孩看見這場景,忍不住嘔吐起來,有的驚嚇過度,昏厥過去,有的像我一樣,呆在原地,瞪大眼睛,驚恐中手腳亂顫。

  但依舊有另一半,她們,歡呼著,雀躍著……曦月差點不知怎麼發聲:「我……我的天啊!你們都幹了些什麼?」

  「是您下令要我們除掉她的呀,曦月大人。」幾乎成了血人的娜塔莎,臉上是滿足的惡笑。

  「但你們處死她的的手法……這也太……太滅絕人性了!」曦月大喘著氣,努力組織著語句。

  娜塔莎好像不以為然,聳聳肩:「都是死,有什麼區別呢?」

  曦月狀態全無,扶住額頭,平復了好久心情,才最終說出命令:「把她的屍體放下來,儘量恢復成全屍……」

  娜塔莎恭敬地向曦月鞠躬:「遵命,我的曦月大人……」但是,她的臉色卻有些,奇怪?

  我和曦月一路無言,她的思緒比我更重,她眼神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我,在思緒之餘,還時不時能聽見周圍人的議論,議論的內容我記不起來了…………

  …

  .

  哦不!我記得,我只記得一句,但那句議論,非常的重要:

  「真是的,這種暴行只有曦月大人來五岩嶺之前才會出現……」

  「是啊,好久沒被嚇到了,感覺就像回到了曦月大人來之前的日子了。」曦月來阿托斯島之前的日子?

  ……

  …

  .

  那時的阿托斯島,是真正意義上:女孩子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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