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寄生之蔓2——別以為坦白一切我就會原諒你，爬！
——抱歉，我還是得……給我點時間接受。
啊哈哈，很晚了已經，我們洗洗漱漱先睡覺吧……
……
狐妖少女悶悶不樂趴在自己的大床上，壓著身下被褥，翹起的白絲雙足不住地搖擺，不過那條尾巴此刻倒不是很有精神，就和它的主人一樣。
越是回想半小時前的情景，幕銜黎就越是鬱悶。
她做出這決定不是沒有考量的，雖然從沒談過戀愛，但以她的知性，也是能從和塵緒明的相處中看出對方的一些心態和苗頭的。
早在那段生病的日子，兩人無微不至地互相照顧就已經讓幕銜黎多少發覺了塵緒明的貼心之處，還有過年時兩人一起放完煙花後的牽手撤離……那其實也是自己想測試塵緒明是否對自己有相應好感，他當時沒有排斥……
明明我和他應該心照不宣地拉近了距離，可是……為什麼呢？他沒有欣喜或者意外，好像對此特別……恐懼？
「為什麼呢……竟然遇到了思考不出來的事……」幕銜黎喃喃著翻身坐起，盤膝而坐的同時抱緊懷裡的被子，道：「要不用用讀心術？那樣就能……」
想到這裡，狐妖少女趕緊止住了想法，奮力地搖搖頭，否定了這個餿主意。
塵緒明……他也是有自己隱私的，我怎麼能隨便這麼做呢……
幕銜黎單手撐著下巴，表情愈發愁容，而且又嘆了口氣。
再想想剛才對塵緒明的那些話……令少女的臉頰浮上大片緋紅，甚至逐漸影響到了本來沮喪的神情。
「我剛才都說了什麼呀……！」幕銜黎把臉埋進被子裡，但藏不住的狐耳貼緊發頂，還有上下不斷搖擺的尾巴，都象徵著她此刻有多麼慌亂。
明明是很正常的陳述！也沒什麼羞恥的發言！但是回憶起來就是很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可是又一時間發現不了哪裡不對勁！
……哦對，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表白……來著？！
我的第一次啊啊啊啊！幕銜黎你墮落了啊！
想到這裡，狐妖少女臥倒在床抱著被子又羞澀地來回翻了幾番。
過去那個一心修煉的自己哪裡去了！我怎麼想的事情越來越奇怪了……啊啊啊啊……清除雜念清除雜念！
幕銜黎把蒙著的臉從被子裡解放出來，大大的深吸口氣，連連輕拍自己已經滾燙的臉頰。
深呼吸調整了下自己的狀態得以冷靜下來後，幕銜黎長長呼出口濁氣，纖纖素手輕撫胸口，平復了躁動的內心。
不是因為淫慾上頭，也沒有強烈的求偶欲望……單純，真的就是自己莫名其妙動了心，現在每每想到塵緒明，優先想到的不是那些表面多到短時間列舉不完的缺點，只有他那珍貴的本性，在心中越來越耀眼。
既深思過，又算頭腦一熱決定這個時候說出來，幕銜黎還是很快從沮喪和混亂中理清了思緒，認為自己對著六個月相處感受的塵緒明有了足夠了解，自己……不會改變意願的。
塗山的女子，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選擇了，認可了，就不會動搖了！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想到這裡，幕銜黎感覺被捂住的心頭一暖，仿佛精緻臉蛋上的笑容也一同溫暖了幾分。
「哈……」釋然一笑後，幕銜黎後仰身子自然躺下，舒展四肢擺出個大字的同時，臉上的微笑也逐漸淡了下來。
「這是我的第一次表白……是不是也意味著，塵緒明的反應沒有接受……」
緊接著，幸福的表情茫然了幾分，少女喃喃道：「我的第一次表白……」
「哼……！」想到這裡，幕銜黎莫名不爽，俏腰發力坐起身來，雙手托肘抵著胸口，憤憤道：「塵緒明這個傢伙……如果就這麼辜負了塗山少女的一片真心，那我就只能說這個傢伙不識好歹了！」
「不想這些不想這些了……」幕銜黎仿佛是賭起氣來，摒棄這些雜念，盤起雙腿，雙手作勢運轉起法力。
第三個願望實現後還沒重新適應和穩固第三尾的狀態呢……白天催眠玩的太舒服，都把這事情忘了……
和適應第二尾一樣，不過不同的是，這次還得順便修復之前越級發揮實力造成的損傷。
第三尾帶來的法力充沛，或許不需要過多久，第四尾的時候就能完全修復。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是突然，幕銜黎沉穩平靜的表情皺起，運轉法力似乎收到了阻礙，就像一個大石頭擋住了自己的前路一樣，法力只能如流水般從石頭縫隙間淺淺流過，效率極低。
……不對勁，前兩尾時沒發生過這種情況。
幕銜黎一念化法術，調整法力運轉並引神識觀測這個「阻礙」，半晌，她得出結論——這是不知何人造成的法術附帶物，存在時間至少幾個月了……那只能是和塵緒明相遇之前的事了。
想到這裡，過去那些不清晰的記憶再次令幕銜黎感到疑惑，看起來自己的部分記憶被封印了，還不止一點半點，但又不會讓自己回憶時感到太奇怪……該是什麼人才會有這種手法……
隨著自己尾巴數量增多，法力層次上升，才能慢慢察覺到原本層次發覺不了的東西，也就是這個只是封印附帶物的障礙。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短暫沉寂後，幕銜黎手勢微改，沉寂的法力便突然暴漲，身後一尾也化為毫不掩藏的三尾，連通全身調轉法力，勢要衝破這個阻礙。
澎湃似火的法力匯聚一處，宛如洶湧的浪潮，勢頭兇猛地向阻礙席捲而去。
第一下衝擊毫無意外地只是做到了動搖，但既然動搖了，就說明有用！
第二下，第三下衝擊接踵而至。在猛烈衝擊下，阻礙經受衝擊的同時也在反噬幕銜黎的精神，衝擊越大，反噬自然也越大。
「唔……」幕銜黎盡力抿住嘴唇，卻仍未阻止鮮血溢出。
這毫不意外的造成了內傷，可她只是銀牙一咬，狐妖少女繼續堅持衝擊，硬是要拿下這個阻礙。
空！
幕銜黎周身法力一震，阻塞的障礙終於被沖開，暴走的法力一時間胡亂衝撞著，即使幕銜黎有心也暫時控制不住這如數十匹脫韁野馬的法力亂流。
「噗——！」亂流造成的反噬內傷劇烈，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緊接著意識就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幕銜黎的身體無力地向後仰倒，模糊的天花板是最後的景象……
……
待幕銜黎感覺自己似乎清醒後，在無邊的混沌中，狐妖少女緩緩恢復知覺，這個過程緩慢拖沓，以至於令她都發覺此地並非現實。
邊界虛幻，似是似非……
幕銜黎喃喃著，環顧這一方昏暗空間，皺起眉頭，聯想到了古書上可能相稱的記載。
難道這是我的意識空間裡？不對啊……曾經學習法術的時候我應該進來過，明明那個時候還是純潔無瑕的一方天地，可是現在……
正想著，身畔飄過略帶流光的無實質殘破絲綢狀事物，幕銜黎下意識伸手去觸碰，在觸碰那一瞬引得自己一陣恍惚，回過神來，自己站在一個小土包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身前一人。
對方是個長得結實但衣著簡陋的男人，像是見到神仙一般，他極其激動地對著幕銜黎三拜九叩，還一邊大喊著「謝謝仙女，謝謝大人……」
「不必行此大禮……」宛如身在夢中，幕銜黎完全沒意識到現在的狀態，只是下意識地想扶起對方，但緊接著四周光影變換，面前男人的身姿如同照片一張張閃過一樣，從跪拜到行禮，從以禮相待的表情漸漸變得平淡無感，男人身上的衣著每一次都變得更加精緻。
直到停止變換的最後一幕，男子一身珠光寶氣的服飾，手中盤著兩顆奇珍獅子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幕銜黎也在此刻才發現，男人的體型變得佝僂了些，精緻的衣服藏不住其下臃腫虛浮的身材，表情從最初的誠懇良善變成現在的冰冷貪婪。
而自己，也如同一個被捕獵的動物，明明是人身，卻被各式鎖鏈金叉牢牢困住四肢，壓制在地上。
「狐仙大人，還請……再滿足我，一個願望。」
「……你想得美！」幕銜黎也意識到現在情況不對，現在的意識和記憶中的自己一樣抗拒怒吼，動用法力準備反抗時，卡住自己的金叉和鎖鏈紛紛亮起金光，霎時間將她自身法力壓制地如灌鉛般沉重，難以運轉半分。
接著，金色的電流沿著金叉瞬間蔓延到幕銜黎的全身，隨著雷電炸響，四肢百骸的痛覺把狐妖少女疼的差點失去意識，本欲起身的動作也被打斷，少女一聲慘叫過後，只得全身癱軟在地上。
「給你個尊稱還以為自己是多麼高貴的狐仙了嗎？」男人輕蔑地上前，名貴的金靴狠狠踩在狐妖少女的腦袋上，毫不憐惜地用鞋底狠踩她的狐耳。
「縛妖索……這種東西……妖族百年前全力去銷毀的東西，你為什麼……」幕銜黎忍著狐耳被撕扯的痛苦，緊咬銀牙，不甘地問道。
「現在是你問問題的時候嗎？狐狸精！」男人憤恨地照著幕銜黎的太陽穴來了一腳，一時間踢的幕銜黎眼前一白，但這也靠人類的「介入」稍稍動搖了完全展開的縛妖索具，儘管只是一瞬間，幕銜黎也足以令被壓制的法力再次流轉起來。
儘管索具很緊，幕銜黎仍然忍著四肢劇痛和累贅的鎖鏈完成了被踢飛的受身動作，緊接著，身後的尾巴根部蔓延出額外的七條碩大狐尾。
隨後，八條狐尾一同協助法力運作，只聽得「啪裂」聲響，縛妖索節節崩壞，少女撐著被鎖鏈弄得傷痕累累的勉強站起，幕銜黎喘著粗氣調整呼吸，那雙燃燒著憤怒的雙瞳死死盯著遠處準備逃跑的男人。
八尾……再許願望……
幕銜黎多少也從這過去記憶構成的夢中清醒大半，聯繫這些線索，還有身後熟悉的八尾狀態……
這個契約者……貪心作祟，想更多的從自己身上索取願望。
抱著憤怒和不解，幕銜黎一步踏出，疾馳而行，身後飛揚的八尾宛如深紅烈火，縈繞自身。
等一飛踢把男人踹到在地，幕銜黎不禁聯想起先前的記憶。
腳下這個一邊求饒一邊試圖挪著身體逃跑的廢膩飯桶，和印象中初見的樸實漢子，真的是一個人嗎……？
「——仙女大人放心！九個願望對我來說都太多了！莫說最後一個願望，只要您開口，我剩下的願望都可以給您！」
而現在——他卻想用這種不擇手段的方式留下我……在他眼中，或許許願機都比「狐狸精」更能貼合我的身份。
只是九個願望，為什麼還不能滿足他呢……
忽然，一陣恍惚席捲幕銜黎腦海，就在她這次清醒隨即警惕起來時，自己儼然是第三人稱視角，旁觀著記憶中的自己和另一個契約者結契的局面。
「狐仙大人放心！小人決不食言！八個願望夠小人無憂了，第九個願望必然是您的！」看起來瘦骨嶙峋的可憐男人跪在地上頭磕地面堅決道。
只見回憶中的「幕銜黎」似乎有些無奈地雙手托肘，淡淡道：「希望你信守承諾吧……」
接下來，光影變化，曾經骨瘦如柴的結契者身材健康了些，但依舊臉色蠟黃，而且身畔無數美女環繞，遠遠見幕銜黎踏空而來，便遣散了周圍女伴。
男子起身豪氣敞開胸懷，歡迎道：「狐仙大人！久候了！歡迎光臨寒舍！來來來，為了慶祝明日第九個願望實現，我今日特意擺這酒席！」
「……原來就是這點事，只要你明天不失約，便是無妨。」幕銜黎表情淡然，掩藏著對此等奢靡之風的厭惡，轉身欲走。
「哎呀狐仙大人來都來了，等到明天再走也無妨，很快便子時了，到時直接完事，也不勞煩您再走一趟了。」那契約者仍然不死心地盛情邀請。
「……」幕銜黎猶豫了片刻，這段時間再次臨近第九個願望，不由得想起過去的不好記憶，便淨心修行，而且今天來都來了，不吃點什麼填填肚子……還是夠難受的。
「好吧……」從空中躍下，幕銜黎淡然入席，那契約者也陪著笑做了主位。
這隻有兩人的盛宴上，幕銜黎淺淺表達了整桌菜餚吃不完便是奢靡浪費的看法，契約者則無所謂道會有這些女伴傭人收拾，雖然對不平等的待遇心有不忍，但幕銜黎還是安慰自己應該適應人間的這些俗事規律。
反正成就了九尾，自己也不用去管這些事了。
「狐仙大人，敬您一杯。」契約者諂媚地遞上酒，順口問道：「不知您九願成就後何去何從吶？」
「那不是你要關心的了。」幕銜黎淡淡應道，仔細嗅過味道確認無異，才小抿一口杯中淡酒。
「啊呀……若大人不嫌棄，我現在錢權兼備，還樂得自在，狐仙大人可以留在我這裡……」契約者自顧自說著的時候，幕銜黎手捏酒杯猛地撂在桌上，逐漸殷紅的臉頰伴隨著些許醉意怒視著對方，幕銜黎和剛才淡然的姿態完全不一樣，把心中所思所想全說了出來。
「你這淫慾上頭的……我告訴你……」幕銜黎還沒覺察到自己的狀態不對，醉醺醺地撐著桌子罵道：「第八個願望時就給你說過！我不找凡人做伴侶！我也不需要伴侶……癩蛤蟆！想吃……想配……狐狸……」
說著，醉意上頭，幕銜黎再也支撐不住，趴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那諂媚的契約者見幕銜黎逐漸撐不住時，蠟黃的臉便藏不住狂喜的笑意，撐起被情色掏空的虛弱身子，他連忙起身，前傾身子得意洋洋端詳著幕銜黎昏迷沉眠的樣子。
「哈哈哈，我知道你不屑於與凡人交合，可你這誘人的狐媚子……便是神通再大，也沒法扛住這無色無味的神藥。」
「放心……」這老淫鬼扶起醉醺醺沉睡的幕銜黎，如柴可怖的雙手向狐妖少女的衣衫伸去。
「我會好好品嘗你的味道，到時，也由不得你願不願意……」
而他話音未落，異象便生，只見幕銜黎周身狐火四起，燒的這人連忙撒開她試圖撲火，可狐火怎是這麼輕易就能撲滅的。
失去支撐的幕銜黎並未任由身軀倒下，身後八尾自行顯現，法力環抱著狐妖少女慢慢浮在空中，而隨著幕銜黎的雙眸緩啟，毫無醉意的雙眸中，滿是冰冷的寒意。
「狐狐狐……狐仙大人！」那淫鬼軟了膝蓋，跪下連連磕頭，虛偽道：「小人，小人定是被迷了雙眼才幹出這等蠢事……對，對！一定是有惡人攛掇小人！狐仙大人明查啊——」
「嗯，我聽到了，還有要狡辯的嗎？」幕銜黎的聲音平淡地可怕，她從空中落地，身前便是那可恨的淫鬼。
「說完，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
見她下來，那人猛然前撲試圖抱她大腿以求同情，幕銜黎卻早有防備後退了一步。
「……真可憐啊。」幕銜黎冷冷地說道，隨後，周身法力劇烈攪動，就在那契約者以為自己要命喪當場時——
磅礴法力盡數散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就在那契約者環顧四周然後確認自己的身體時……周圍金碧輝煌的「寒舍」盡數倒塌化作飛灰，他身上的衣裝，一旁的酒席，都無一例外如飛灰般消散。
那契約者慘叫著撲向淡去的檀木桌，然而抓在手裡僅有一手灰燼，他拼命捏住自己被燒了大半的衣服，卻無法阻止衣服也化作飛灰消失。
幕銜黎就這樣淡然的看著這一切，身在即將消散輝煌「寒舍」中心，只有她身後逐漸淡化的七條狐尾仿若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撕爛，形成棗紅的流光逸散，為崩塌的輝煌廢墟添上了一抹顏色。
「哈……哈哈……」幕銜黎低垂面目，把臉掩藏在垂落的髮絲前，不同於還在哀嚎失去一切的契約者，她先是釋然地淺笑，當她慢慢抬起頭——
少女的臉上，交織著悲和無奈的淚水，垂落的髮絲沾在水漬上，一時間，竟不知她到底是哭還是笑。
看完這一切的幕銜黎心臟微微抽痛，她捂著心口，對這一切感同身受。
那一定是悲傷的哭，讓她（我）意識到了，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東西——只存在於人心中的惡，貪婪。
明明對這一切沒印象，可是卻感同身受，幕銜黎知道，這是發生過的，可自己為什麼會忘……
「因為，是你自己想忘的。」
一道聲音傳來，幕銜黎抬頭看向來者，只見先前四周的回憶畫面消散，取而代之的身前是一面被層層枷鎖緊閉的大門，門的前面，是單手撐扶的——另一個自己？
「已經記不得了嗎？也對……」另一個幕銜黎淡淡道：「畢竟是你把自己所有關於痛苦和絕望的記憶都封印了起來。」
此時幕銜黎有一大堆想問的，然而另一個自己仿佛看透了自己，搶先道：「我是你，準確來說是你的一部分。我是你對凡人的偏見和怨恨的執念 ，你可以稱我為——偏執。」
「你鐵下心來封印記憶，我作為你對凡人的偏執還有極端的仇視，和這些糟糕記憶被一同封在這裡，當看守的。」
幕銜黎斟酌過後，問出最想問的問題，「……我為什麼要封印自己的記憶？什麼時候做的？而且，為什麼我又會見到你？」
「你剛才應該也感覺到了心臟的抽痛。」偏執捂住心口，淡淡道：「那是你對凡人的絕望造就的心病，記憶被封印，但你的身體和潛意識還記得，在看見那些回憶的時候自然也會感同身受。」
「時間……乃是六個月前。」偏執稍稍算了一下，隨後補充道：「是你和新的凡人簽下契約後的同一天。」
「你說……什麼？」幕銜黎有些不敢相信。
偏執無感情地繼續道：「我解答你最後一個問題。你以殘存的餘力製造的封印，外人不可擅動，只有獲得新的尾巴後，你的法力和層次變動，才會令你逐漸察覺，並衝破。」
「第三尾……只解開了兩個回憶。」偏執掰著指頭算了算，接下來，她的語氣終於多了些感情變化。
偏執：「接下來，隨著更多的願望實現，你獲得新尾並解封復現的記憶會呈幾何倍數增長……不要以為一個尾巴只會解封兩個，你失敗……失望的次數比你現在預想的還要多的多。」
「算是我的忠告，遲早放棄這個夢想，回塗山去吧。」偏執的表情多了幾絲懇切，道：「不要迷戀人間的一切，想必這也是那些失敗了的狐族前輩所經歷過的。」
……我該聽她的嗎？
幕銜黎捂著胸口，先前從封存回憶中感受到的些許絕望和自身安全無法得到保證的惡寒還在令自己心悸，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從小到大沒什麼事情能打垮自己。
明明……沒什麼事情能打垮自己，為什麼自己還要……
……等等……等等？不對！
「等下！我不明白！」幕銜黎大聲提問道：「如果那時的我真的絕望了，為什麼還要和塵緒明結下契約？如果我一早就失望到想回塗山，那也應該回去後再封印記憶才對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偏執恢復那無感情的樣子，她也思索了一小會兒，但不具備過多靈智的她還是闡述了自己所知的信息，淡淡道：「至少我能確定，封印記憶這件事發生在結下新的契約之後。」
「那說明……或許那時的我還對塵緒明抱有期望？」幕銜黎頓時欣喜起來，這大概說明自己的心意和過去那個初見塵緒明的自己也是差不多的。
「那段時間的情緒，我清楚地記得。」偏執淡淡闡述道：「當時我只有絕望，空虛，無力，和極度的悲傷。」
這句話無疑是潑了幕銜黎一頭冷水。
偏執隨即補充道：「……或許，「希望」當時還存在，不然無法解釋為何我會這麼做。但是希望的占比……一絲，都是多說的描述。」
「……我（你），停留此間的時辰不短了。」偏執對幕銜黎揮手，幕銜黎便感覺自己的意識被送離這裡，而自己竟然無能為力……還是三尾的法力不夠嗎，竟然無法抗拒自己分離出的執念。
「就當聽我一句勸……」最後這點時間，偏執還是開了口，道：「不要再繼續浪費年華，也不要再回到這裡了。」
「不要試圖再回憶起過去悲劇的一絲一毫……」
……
「唔呃……」幕銜黎掙扎著拖著虛弱的身軀從床上爬起，沒想到自己在意識空間出來後意識還沒法立刻清醒，半睡半醒了幾個小時才淺淺睡著，等陽光灑在身上，可算是能暫時起來了。
法力運轉良好，但就是跟沒睡好一樣，疲憊得很，而且三尾也在昏迷的時候自行修復了內傷……不過看看昨晚咳的血，大部分灑在床單上了，因為是噴的加上當時雙腿大開，莫名有種自己不是咳血而是下體大出血的形式……
唉，又得收拾了……
第二天，兩人之間似乎有了一層隔閡，塵緒明下意識避著幕銜黎走，可是他家就這麼大，能避到哪兒去呢？
所以，在幕銜黎想讓塵緒明直面自己前，一聲暗示，把她拉進了催眠狀態。
「emmm……」塵緒明端詳著面前眼神空洞神情恍惚的幕銜黎，思考了片刻後想到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一步上前，在宛如人偶的銜黎右側，左手從背後摟住肩頭，右手意猶未盡地揉捏少女右胸酥乳，然後附耳輕聲低語，引導她遲滯的意識做出新的反應……
這段暗示交代完，塵緒明才鬆了手，也不顧讓右手回憶剛剛的柔軟了，先打了個響指喚醒狐狸小姐。
幕銜黎恍惚的神情鬆動幾分，接著半垂的狐耳微動一下，隨著那雙眸子逐漸恢復清明，狐耳也靈活地抖了幾抖。
「……唔？」醒來的幕銜黎眨眨眼睛，當視野清晰到看清面前靜候的塵緒明，她愣了一下，隨即十分意外地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和身體，連續攥拳鬆開攥拳鬆開後，仿佛是為了確認什麼，幕銜黎直接用雙手攀上了自己胸前的雙峰，還沉浸似的揉了揉。
「嗯……我可能明白現在的情況了。」幕銜黎依舊保持著對揉自己胸這件事並不害羞反感的正常語氣說著。
接著，看向塵緒明的眼神變得愈發玩味，保持雙手依舊沒鬆開的動作幾步上前來到塵緒明身前，還未等對方開口，她伸出的食指便抵在對方嘴唇上，止住了他的話。
「讓我猜猜……小明同學？」幕銜黎微微前傾身子，雙手自塵緒明頸後環住，主動且強勢地拉近兩人臉龐的距離，保持在一個曖昧但隨時能掙脫的距離上，互相對視著，媚眼如絲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既然把我叫了出來，那就有要從我這裡知道的事情……對吧？」
「是啊，嫵媚的幻影。」塵緒明在這個距離下，面對著如此媚骨的幕銜黎仍定力不減，語氣沉靜道。
「嘛……不對人家說句「歡迎回來」？」幕銜黎嘴角上揚劃出一個嫵媚的微笑，隨後鬆開了環住塵緒明脖頸的手。
「為什麼呢？你明明一直是幕銜黎的一部分，你一直都在。」塵緒明沉靜地闡述道。
「嗯嗯，嗯嗯……」幕銜黎分心應和道，她現在正單手點住額頭回顧這段時間的記憶，很快就搞清了現狀。
「好傢夥……催眠還真就是萬能的嗎。」回顧完畢，「幕銜黎」苦笑著雙手環胸，道：「本來以為一個法術意外分離出來的我回去之後就融入銜黎的內心了，沒想到啊，催眠暗示還能把內心的一部分揪出來的嘛。」
「催眠深度夠深，是可以做到的。」塵緒明推推不存在的空氣眼睛，沉穩道：「那個……我想找你諮詢一下，或者說……這件事，我催眠銜黎都不一定能得到答案，所以……」
「我想知道，如果我告訴銜黎……我催眠了她，並讓她恢復這段時間以來催眠中無法回憶的記憶……她，能接受嗎？」
「嫵媚的幕銜黎」難得表情正經地盯著塵緒明，半晌，才開口道：「為什麼，你認為我這個「一部分」有資格代替催眠狀態下完全敞開心扉的銜黎回答你呢？」
「……正常的她記不起催眠中的事，這樣問得不出答案。」塵緒明先是有些情緒低落，接著看著幕銜黎，眼中仿佛燃起希望，道：「可你不同，你甚至是潛意識的代表，可以知道被催眠時發生的事情，所以……我想問問你。」
看著面前這個大男孩先是堅定最後卻猶豫的表情，幕銜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接著幾乎瞬間移動到塵緒明面前，強硬地掂起他的下巴。
「就這？沒有別的了？」迫使塵緒明與自己對視的同時，幕銜黎的雙眼染上了法力涌動的粉色。
塵緒明先是一怔，隨後感覺自己的內心被溫柔且無法抗拒地打開，來自內心自己都意識不到的話語從口中說出——
「我……覺得你很可信，而且你最有資格評測我做過的事，而且……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影響幕銜黎，讓她……更能接受。」
幕銜黎淡漠的眼神中粉色的法力波動消失，從法術中掙脫的塵緒明瞬間感到一陣後怕，連忙喘了幾口氣。
「……想的倒是挺好，但你就沒設想過銜黎會怎麼回應你嗎？」幕銜黎輕蔑地淺笑著，道：「若是上次相見時，我還能猜測，如果你當時全部告知銜黎，頂多她就是收拾你一頓，一段時間後就消氣了，畢竟你做的確實沒越線……」
而接下來，「嫵媚」就像變臉一樣，思索的表情一瞬轉化成冰冷厭惡的神情，冷冷道：「而現在，就連我在回顧完這段時間催眠期間的記憶後，都想給你一巴掌。」
聽聞此話，塵緒明如墜冰窖，然而還沒完，「嫵媚」上前揪起他的衣領，塵緒明下意識閉上眼睛還想護住自己的臉，但沒想到久久都沒感受到任何痛苦，待他慢慢睜眼，「嫵媚」無表情的面孔剛映入眼帘，自己的腹部就傳來仿佛被撕裂的劇痛。
「噗啊……」塵緒明捂著被痛擊的腹部跪倒在地，「嫵媚」面無表情撒開了他，看著塵緒明痛不欲生的樣子，淡淡道：「塵緒明，你說說，一個少女和看起來人很好的少年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就在她覺得對方是個好人甚至傾心於他時，少年卻為了讓自己內心舒服並且名正言順地表達愛意，就把少女一直以來並不知道的被少年催眠然後還做的一堆事情交代了出來。」
「對於少女來說，當得知這一切後，發覺和少年的生活，感情，可能都不是自己真實的，而是被所謂催眠捏造的產物……哪怕催眠實際並沒有深度影響她的選擇，你就覺得她可以理解你？她憑什麼理解你？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樣一個試圖自我感動人身邊？」
「……我，我預想過這些。」塵緒明此刻就像犯了大錯的孩子，先前的話刺骨地扎進心裡，他的底線和原則不能完全套用在別人身上。
而且，還是自己喜歡的銜黎……
是啊……自己只不過是，希望找個有資格代替銜黎回答自己的存在，但其實……銜黎會怎麼想的結果，自己早就預想過……雖然對比看過的催眠作品，自己做的算克制了，但諸多行為還是算猥褻的，自己不過……是想找個藉口安慰罷了。
「塵緒明……」「嫵媚」蹲下身，雖然語氣冰冷，但伸出的手卻在輕柔地撫摸塵緒明的發頂。
「嫵媚」：「你走火入魔了……從你重新催眠銜黎，控制不住內心執念開始，你就已經……」
「嗚……」跪倒在地至今不敢抬頭的塵緒明發出一陣唔咽，令「嫵媚」動容了些許。
「我能改，我想改……銜黎讓我做什麼我都能做……」
「我還，有機會嗎……」
嫵媚沉默著，輕撫這個可憐大男孩發頂的纖細玉手停了下來，隨後慢慢收回。
對塵緒明來說，這感覺就像自己預想過的，銜黎的溫度離開自己的時候一樣感覺。
「……我只是銜黎內心的一部分，我沒法代替銜黎告訴你。」「嫵媚」的語氣中帶著悲傷和無奈，再次用之前的話回應塵緒明。
「我唯一能給的建議……」「嫵媚」的話語中帶著些許不舍，懇切道：「……緒明，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保持純潔善良的本心。無論發生什麼事。」
「嫵媚」：「一步錯，並非就會步步錯，事在人為，能否改變銜黎的態度，全看……你怎麼做了。」
隨著嫵媚逐漸沒了聲息，塵緒明才敢抬頭，只見幕銜黎如斷線木偶一樣，雙目無神微張小口，似乎能隱隱看到積蓄了些許口水，使得這副模樣更是誘人。
若是以往，見幕銜黎這樣足以直擊塵緒明的愛好令他血脈僨張。但是今日不行……就在剛剛，塵緒明已經做好了決定。
堅定自己的內心後，塵緒明上前，抱起身形隱約有些不穩的幕銜黎，隨即起身，將其安置在沙發上。
「唔……？」幕銜黎的瞳孔中也隱隱閃爍神智，看樣子「嫵媚」離開後，她自己的意識便漸漸回來了。
「小明……我剛剛怎麼了？」清醒後，幕銜黎托著還是有些迷糊的腦袋，努力理清思緒。
「……銜黎，我……」塵緒明即使下定了決心，但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半句，但此刻他已無心思考，管他後果怎麼樣，順從本心……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塵緒明按耐心緒，認真且鄭重道：「我接下來……要說一件事，希望你保持理智和冷靜。」
塵緒明這幅樣子讓幕銜黎感到很是詫異，但看著對方如此鄭重的語氣，她便聯想起昨晚自己那些表白性質的發言。
啊這啊這……是要說那件事了嗎？！
幕銜黎的心裡莫名激動，心跳都下意識開始加快，但她咽了咽口水，深呼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些。
她聰慧的性子在第一時間想到了最好的結果，隨後也預想到了最差的結果……但那沒關係，這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契約關係。
對了，還有契約……幕銜黎思緒一緊，心中再次浮現了昨晚回顧的那兩段記憶，以及那痛如剜心的絕望感。
縱使短時間內想了再多，幕銜黎此刻都將之拋在腦後，使勁搖搖頭把這些雜念清除並晃醒還有些迷糊的腦袋。
確認自己心態端正後，幕銜黎抱著同樣認真的態度與塵緒明對視，道：「你說吧，我聽著。」
咚，咚咚咚……塵緒明的心跳從剛才開始就已經劇烈加速，這自然也反應出此刻他有多緊張。
這聲音在幕銜黎的敏銳聽覺下一覽無遺，越是如此，狐妖小姐便越是期待接下來塵緒明要說的話。
如果是拒絕自己的表白，那心態應該不會是緊張，而是惋惜。
這麼緊張……而且心跳越來越快，幕銜黎很難不認為面前的大男孩這是要回應自己的心意。
「我要說，我……」話說一半，塵緒明的聲音又卡在了嗓子裡，看的幕銜黎多少都要憋不住期待的笑意了。
管他過去的記憶怎麼樣呢，重要的是現在，還有……塵緒明的回應。
短短几秒鐘，兩人心中閃過無數預測。但無論結果如何，都由塵緒明接下來所說的決定。
塵緒明發覺自己就是無法放鬆下來，於是抬手捂住心頭，一副宣誓且鄭重的模樣——
「呼……」呼出口濁氣，心情平復不少，塵緒明也做好了哪怕毀掉某些辛苦籌備的重要東西，讓自己萬劫不復的準備。
「……抱歉。」
伴隨抱歉出口的，還有卑微到極致的歉意。
「……誒？」幕銜黎愣住了，疑惑這種發言應該在這種時候說嗎……？
塵緒明微微頷首，保持著單手捂著心口的姿勢，仿若誠信交代一切的罪人，道：「我其實，很早就催眠了你。」
「在相處的幾個月里，我有……不是很有節制地借催眠，做出了可能讓銜黎反感的事。」
塵緒明始終未敢抬起頭，去看幕銜黎的表情。
他不知道狐狸小姐的所思所想，只在自己向下的視野中，看到少女撐在沙發上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
「你在……你在說什麼呢？小明同學？」幕銜黎的語氣十分複雜，就像她此刻的心態。她不明白，塵緒明此時說這種話的原因是什麼。
為什麼，他思考了這麼長時間，說出的竟然不是回應自己的告白，而是這種事……
……等等。
一個細思極恐的推測從幕銜黎心中萌生，她不敢去想，因為這個推測剛剛出現，心理上那種被操控的惡寒便從腳尖迅速爬上全身，就連尾巴和耳朵都因害怕而略微炸起了毛。
見幕銜黎遲遲沒有太多反應，已經決定好面對一切的塵緒明已經無暇去思考照顧狐妖小姐的心情和給她留緩衝時間了，當務之急……先讓自己這顆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啪，回想起被催眠的時候發生的一切事情吧。」塵緒明打了個響亮的響指，這是早在幕銜黎這次清醒前他下達的暗示。
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如果銜黎知道了那些事情，這段時間以來積攢的情誼就白費了……
可是正因如此，他不能虧著心去回應狐妖少女那沒有被催眠影響，全憑日日相處增進的感情……還有那顆無瑕的真心。
而且他還有一點點……幻想美好的私心。幻想著……只要銜黎通情達理，終究能原諒自己，自己就能毫無負擔的去面對她的感情。
「呃……唔！」幕銜黎銀牙緊咬，一瞬間，大量模糊不清的記憶湧入腦中，且一幕幕變得清晰真實。
伴隨而來的，還有清醒著感受催眠中各種因無意識深化的感受。
先是能在清醒的情況下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進入催眠的舒適和酥麻感，神智下意識地抗拒四肢蔓延來的酥麻，很快少女額間便冒出了冷汗。
緊隨其後，幕銜黎清醒地感受著身體的無力和宛如被傀儡提線牽住四肢的感覺。希望被控制，希望被催眠，希望被……玩弄……
……玩弄？！
記憶中的感覺和畫面一同湧現，下體是陣陣莫名的，堪比發情期的欲求酥麻感。
而腦海里浮現的畫面，是自己敞開著大腿任由自己的私處展露在外並接受著塵緒明舔舐……
「唔……呼……哈，哈……」極度的羞恥感同臉頰的大片緋紅浮現，幕銜黎無措地面臨著無法理解的現狀，腦子裡混亂一片的同時渾身燥熱又有發自內心甚至更久遠印象中對「控制」的恐懼惡寒。
不行……好亂……舒服又難受，為什麼……
「啪。」一聲響指，將幕銜黎經歷的一切異常感受頃刻間煙消雲散。
「沒事吧銜黎！」塵緒明緊張地上前關切道，就和催眠的時候一樣，他將銜黎護在左臂的臂彎里，扶著她的肩膀安撫著。
「呼，呼……」幕銜黎還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緊接著，她猛然驚覺，大力且慌亂地推開塵緒明，從他的臂彎中脫出。
「銜黎……」塵緒明剛想說什麼，就被幕銜黎大聲打斷。
「你什麼時候做的！催眠我！」幕銜黎雙手護住自己，眼中滿是驚恐和不安。
「……從，我們認識的第二天，早上。」塵緒明把幕銜黎眼中的情緒看得清楚，無奈地自覺後退，和銜黎保持了距離。
隨即，他接著解釋道：「那個……就是，其實……我沒有一開始就動色心的，銜黎你在記憶中也能看到……而且，咱們一起看的催眠作品中，哪個突然獲得了催眠術的人能按耐住自己的欲望啊。」
見銜黎還是驚恐地和自己保持距離，塵緒明無奈地又打了一下響指，接著說讓她冷靜下來。
幕銜黎那些混亂躁動的感覺很快便神奇且詭異地平息下來，幕銜黎心中只余平靜，在這之餘，她還是感到了一陣後怕。
和以往驚詫催眠的神奇不同，她打心底里感受到了對自己情緒被他人輕易掌控的恐懼。
不過也藉此，幕銜黎短時間內理清了發生的事情和現有的信息。問道：「那你……為什麼現在說這些事？」
「你明明……可以瞞我一輩子。」說著說著，感覺催眠暗示的心情平靜也開始失效，幕銜黎開始委屈的支吾道：「為什麼……你要讓我知道這些事？」
「這就是我要說的，我……不想昧著良心接受你的愛意。我想讓你知道這些，然後……看你選擇。」塵緒明坦白了這麼多，現在也不像剛才那樣緊張，像是卸下了擔子一樣，平靜地闡述道。
「我之前做了很多錯事……在你被催眠的時候。現在，我想……我想彌補，以後我不會隨便催眠你了，我會尊重銜黎的意願……」
塵緒明捂著胸口，真情實意道：「銜黎，這就是我對你表白的回應。從相處開始，我也逐漸喜歡你，直到現在喜歡的不得了……所以，我不會再瞞著你做讓你反感的事情了。」
「銜黎，我也喜歡你。」
……
對他誠摯的話語，狐妖小姐只是神色黯然地低下了腦袋，目光飄向一方，原本聳立的狐耳垂落，看樣子她還沒能消化並接受這些事。
不過，沒關係……塵緒明努力給自己在心中打氣，他相信，自己已經道出了真心，並做出了不後悔的決定，哪怕之後會發生什麼……他都會相信自己，相信銜黎的選擇。
「呵……」悵然若失的幕銜黎突然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種描述不出來的情緒。
「你……」幕銜黎扶著自己發沉的額頭，斜視著一旁的塵緒明，道：「你是為了你的良心才這麼做的，對嗎？」
就在塵緒明想下意識反駁的時候，幕銜黎淡漠地厭棄道——
「真噁心。」
冰冷且咬牙說出的三個字宛如冰錐插入塵緒明胸口，他想解釋，但是嘴張得開聲帶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幕銜黎只用一根手指劃著名禁言咒的法紋，語氣中帶著頻臨崩潰的感覺，道：「你們人類就是這樣，有了一點能力就會開始任意使用，無視道德無視準則……」
「你那張，很會說的嘴……」幕銜黎咬牙切齒地怒視著被自己揪起衣領的塵緒明，憤恨道：「現在是不是想不斷的給自己找理由開脫，說你很有準則，其他人比起來還是稍微好一些的……這類話。」
「……你該讓我怎麼相信你？」狐妖少女緊抿著嘴唇，壓抑著淡淡的哭腔，悲憤質問著：「你該讓我怎麼相信？你說啊！」
這麼近的距離下，塵緒明愣住了，他仿佛能感受狐妖少女眼眶中滿溢出來的淚中所有的情緒——憤怒，悲傷，怨恨……還有失望。
即使禁言咒已經失效，塵緒明也只動了動嘴唇，說不出半句話。
「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能玩弄我的情緒嗎！」幕銜黎悲憤地怒喊：「用你的那些催眠把戲，把我催眠成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催眠傀儡啊！」
狐妖少女再也壓不住哭腔和淚水，猛吸鼻子，盯著塵緒明茫然無措的表情，聲嘶力竭地質問道：「……你該讓我怎麼相信你……魂淡，魂淡……我現在……已經……不敢相信，那個對你萌生好感的我，是不是我真的這麼想……還是你催眠塑造出來的……」
狐妖少女的聲音已沒了先前氣勢，嗓子也早就幹了，但無論怎樣宣洩，都無法平息她現在的心情。
「對不起……銜黎！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塵緒明慌亂起來，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笨拙的一味地安慰。
塵緒明：「我是做了很多過分的事，但我從來沒想……沒想用催眠干擾你的真實意願！可能最近有了一點點……但是！在見識到你的感情後我洗心革面了！因此我才想改變自己，面對那些事情並且坦白的！」
塵緒明接著著急忙慌地解釋：「我當時真的很意外，意外你，你竟然會會主動對我動心。我……我這麼差勁又沒能力或者也沒什麼長相的人，竟然……竟然能被你認可……真的……你的情感沒有被我操控，不然的話我，我……我也不會下這麼大的決定呀。」
「別哭，別哭……抬起頭，看看我，好不好？我不會再用催眠了……你如果還覺得不滿意，那我就一直安慰你……或者你打我……打我都行！不管多過分的對待我都可以，只要讓你消氣……」
「唔，唔……」幕銜黎垂著腦袋的抽泣絲毫沒有想要停止的樣子，這讓塵緒明更加慌張，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一遍遍安慰。
「你剛剛說……」幕銜黎慢慢抬起頭，拍飛塵緒明的手，抹掉眼邊的淚水，哽咽道：「只要能讓我……消氣嗎？」
「嗯！只要能讓你消氣，讓我做什麼都行！」塵緒明連忙許諾。
「……嗯，這樣啊……」幕銜黎稍稍低垂眼帘，隨後，她的素手捧起塵緒明的臉頰，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目光上移——
「這可是你說的……魂淡。」
塵緒明的雙面視線被迫和幕銜黎的雙瞳對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狐妖少女閃著棗紅色微光的雙瞳送入塵緒明逐漸呆滯的眼中，塵緒明眼皮微顫，下意識想要閉眼不去看。
「看著我的眼睛。」
不是強迫，也不是命令，極近平然的語氣。讓塵緒明不自覺的想去遵從……
因為……這是銜黎說的……
看著她的眼睛……好神秘，好好看……
只是黑色的瞳孔……像漩渦……又像……萬花筒……
「……看著我的眼睛。」幕銜黎的聲音放輕些許，雙手也將塵緒明的臉捧近了些，使其更近的看著自己的眼睛。
「呼——」淡粉色的氣體從幕銜黎口中呼出，被面前的塵緒明盡數吸入，這大概是幕銜黎第一次對塵緒明這麼用心施術，耷拉的狐耳和尾巴現在專心又安穩，和主人現在的心態一樣。
就在旁人看上去即將接吻的曖昧距離，幕銜黎眼中的棗紅閃爍，緊接著塵緒明沉重的眼皮耷拉下來，仍沒完全閉上的眼睛像是了白眼，但他的精神，已經完全沉浸在了狐妖少女施展的幻術中。
在朦朧的感覺中，塵緒明感覺自己一絲不掛接近最乾淨的時候，在一抹很似銜黎身影的棗紅倩影的擁撫下，被操控……對，像是自己看過的催眠作品中被操控的感覺一樣，自己的全身上下被感受的淋漓盡致，就在那種幸福的極樂感覺到來前——
周圍朦朧的一切瞬間消散，而塵緒明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快速墜落，失重感和逐漸大作的不安讓自己極度害怕，恐懼……因為自己正在一個大峽谷中快速墜落，他想呼救，可誰能救他。
他認為這是場夢，但是刮過耳畔的獵獵風聲做不得假，如果一直一直這麼掉下去……會摔死，會成一攤……
然而接下來塵緒明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左臂被猛然拽住，連帶自己的意識被從幻術中拽了出來。
面前是幕銜黎，表情冷淡的拽著極度後仰身子的自己。
下一秒，幕銜黎鬆開手，任由塵緒明摔個屁股蹲，就在塵緒明坐在地上還沒理清現狀時。
幕銜黎坐在被法術拽來的座椅上，翹起二郎腿，狠狠踩在了塵緒明的胸口。
「你不是說只要能讓我消氣，做什麼都可以嗎？」
「現在開始，你就是欠我一堆債的混帳奴隸。在我的控制下，剝奪你主動催眠的能力還有色慾的想法，做一個卑賤的魂淡直到我滿意。」
「……懂了嗎？」幕銜黎冷漠道。
「懂，懂……」塵緒明驚恐地大口喘氣，他是真的感到了害怕，仿若下一刻，如果沒讓幕銜黎滿意，自己就會被她一腳踢得屍首分離。
「懂就行，你這個變態魂淡……」幕銜黎嫌棄道，起身走開後，恨恨道：「若是以往，被踩還會滿足你那變態的欲望吧。」
塵緒明害怕地跪在地上地下頭顱，發自內心的恐懼之餘，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某些感官和過去本應存在的東西以一種不突兀的形式不存在於腦中了。
隨後，他的後頸被大力拽起，塵緒明驚恐的眼睛不得不與那雙閃爍著萬花筒似的
棗紅光芒的眸子對上。
「在我滿意之前，當好你的奴隸。混帳東西……」
啊哈哈，很晚了已經，我們洗洗漱漱先睡覺吧……
……
狐妖少女悶悶不樂趴在自己的大床上，壓著身下被褥，翹起的白絲雙足不住地搖擺，不過那條尾巴此刻倒不是很有精神，就和它的主人一樣。
越是回想半小時前的情景，幕銜黎就越是鬱悶。
她做出這決定不是沒有考量的，雖然從沒談過戀愛，但以她的知性，也是能從和塵緒明的相處中看出對方的一些心態和苗頭的。
早在那段生病的日子，兩人無微不至地互相照顧就已經讓幕銜黎多少發覺了塵緒明的貼心之處，還有過年時兩人一起放完煙花後的牽手撤離……那其實也是自己想測試塵緒明是否對自己有相應好感，他當時沒有排斥……
明明我和他應該心照不宣地拉近了距離，可是……為什麼呢？他沒有欣喜或者意外，好像對此特別……恐懼？
「為什麼呢……竟然遇到了思考不出來的事……」幕銜黎喃喃著翻身坐起，盤膝而坐的同時抱緊懷裡的被子，道：「要不用用讀心術？那樣就能……」
想到這裡，狐妖少女趕緊止住了想法，奮力地搖搖頭，否定了這個餿主意。
塵緒明……他也是有自己隱私的，我怎麼能隨便這麼做呢……
幕銜黎單手撐著下巴，表情愈發愁容，而且又嘆了口氣。
再想想剛才對塵緒明的那些話……令少女的臉頰浮上大片緋紅，甚至逐漸影響到了本來沮喪的神情。
「我剛才都說了什麼呀……！」幕銜黎把臉埋進被子裡，但藏不住的狐耳貼緊發頂，還有上下不斷搖擺的尾巴，都象徵著她此刻有多麼慌亂。
明明是很正常的陳述！也沒什麼羞恥的發言！但是回憶起來就是很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可是又一時間發現不了哪裡不對勁！
……哦對，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表白……來著？！
我的第一次啊啊啊啊！幕銜黎你墮落了啊！
想到這裡，狐妖少女臥倒在床抱著被子又羞澀地來回翻了幾番。
過去那個一心修煉的自己哪裡去了！我怎麼想的事情越來越奇怪了……啊啊啊啊……清除雜念清除雜念！
幕銜黎把蒙著的臉從被子裡解放出來，大大的深吸口氣，連連輕拍自己已經滾燙的臉頰。
深呼吸調整了下自己的狀態得以冷靜下來後，幕銜黎長長呼出口濁氣，纖纖素手輕撫胸口，平復了躁動的內心。
不是因為淫慾上頭，也沒有強烈的求偶欲望……單純，真的就是自己莫名其妙動了心，現在每每想到塵緒明，優先想到的不是那些表面多到短時間列舉不完的缺點，只有他那珍貴的本性，在心中越來越耀眼。
既深思過，又算頭腦一熱決定這個時候說出來，幕銜黎還是很快從沮喪和混亂中理清了思緒，認為自己對著六個月相處感受的塵緒明有了足夠了解，自己……不會改變意願的。
塗山的女子，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選擇了，認可了，就不會動搖了！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想到這裡，幕銜黎感覺被捂住的心頭一暖，仿佛精緻臉蛋上的笑容也一同溫暖了幾分。
「哈……」釋然一笑後，幕銜黎後仰身子自然躺下，舒展四肢擺出個大字的同時，臉上的微笑也逐漸淡了下來。
「這是我的第一次表白……是不是也意味著，塵緒明的反應沒有接受……」
緊接著，幸福的表情茫然了幾分，少女喃喃道：「我的第一次表白……」
「哼……！」想到這裡，幕銜黎莫名不爽，俏腰發力坐起身來，雙手托肘抵著胸口，憤憤道：「塵緒明這個傢伙……如果就這麼辜負了塗山少女的一片真心，那我就只能說這個傢伙不識好歹了！」
「不想這些不想這些了……」幕銜黎仿佛是賭起氣來，摒棄這些雜念，盤起雙腿，雙手作勢運轉起法力。
第三個願望實現後還沒重新適應和穩固第三尾的狀態呢……白天催眠玩的太舒服，都把這事情忘了……
和適應第二尾一樣，不過不同的是，這次還得順便修復之前越級發揮實力造成的損傷。
第三尾帶來的法力充沛，或許不需要過多久，第四尾的時候就能完全修復。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是突然，幕銜黎沉穩平靜的表情皺起，運轉法力似乎收到了阻礙，就像一個大石頭擋住了自己的前路一樣，法力只能如流水般從石頭縫隙間淺淺流過，效率極低。
……不對勁，前兩尾時沒發生過這種情況。
幕銜黎一念化法術，調整法力運轉並引神識觀測這個「阻礙」，半晌，她得出結論——這是不知何人造成的法術附帶物，存在時間至少幾個月了……那只能是和塵緒明相遇之前的事了。
想到這裡，過去那些不清晰的記憶再次令幕銜黎感到疑惑，看起來自己的部分記憶被封印了，還不止一點半點，但又不會讓自己回憶時感到太奇怪……該是什麼人才會有這種手法……
隨著自己尾巴數量增多，法力層次上升，才能慢慢察覺到原本層次發覺不了的東西，也就是這個只是封印附帶物的障礙。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短暫沉寂後，幕銜黎手勢微改，沉寂的法力便突然暴漲，身後一尾也化為毫不掩藏的三尾，連通全身調轉法力，勢要衝破這個阻礙。
澎湃似火的法力匯聚一處，宛如洶湧的浪潮，勢頭兇猛地向阻礙席捲而去。
第一下衝擊毫無意外地只是做到了動搖，但既然動搖了，就說明有用！
第二下，第三下衝擊接踵而至。在猛烈衝擊下，阻礙經受衝擊的同時也在反噬幕銜黎的精神，衝擊越大，反噬自然也越大。
「唔……」幕銜黎盡力抿住嘴唇，卻仍未阻止鮮血溢出。
這毫不意外的造成了內傷，可她只是銀牙一咬，狐妖少女繼續堅持衝擊，硬是要拿下這個阻礙。
空！
幕銜黎周身法力一震，阻塞的障礙終於被沖開，暴走的法力一時間胡亂衝撞著，即使幕銜黎有心也暫時控制不住這如數十匹脫韁野馬的法力亂流。
「噗——！」亂流造成的反噬內傷劇烈，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緊接著意識就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幕銜黎的身體無力地向後仰倒，模糊的天花板是最後的景象……
……
待幕銜黎感覺自己似乎清醒後，在無邊的混沌中，狐妖少女緩緩恢復知覺，這個過程緩慢拖沓，以至於令她都發覺此地並非現實。
邊界虛幻，似是似非……
幕銜黎喃喃著，環顧這一方昏暗空間，皺起眉頭，聯想到了古書上可能相稱的記載。
難道這是我的意識空間裡？不對啊……曾經學習法術的時候我應該進來過，明明那個時候還是純潔無瑕的一方天地，可是現在……
正想著，身畔飄過略帶流光的無實質殘破絲綢狀事物，幕銜黎下意識伸手去觸碰，在觸碰那一瞬引得自己一陣恍惚，回過神來，自己站在一個小土包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身前一人。
對方是個長得結實但衣著簡陋的男人，像是見到神仙一般，他極其激動地對著幕銜黎三拜九叩，還一邊大喊著「謝謝仙女，謝謝大人……」
「不必行此大禮……」宛如身在夢中，幕銜黎完全沒意識到現在的狀態，只是下意識地想扶起對方，但緊接著四周光影變換，面前男人的身姿如同照片一張張閃過一樣，從跪拜到行禮，從以禮相待的表情漸漸變得平淡無感，男人身上的衣著每一次都變得更加精緻。
直到停止變換的最後一幕，男子一身珠光寶氣的服飾，手中盤著兩顆奇珍獅子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幕銜黎也在此刻才發現，男人的體型變得佝僂了些，精緻的衣服藏不住其下臃腫虛浮的身材，表情從最初的誠懇良善變成現在的冰冷貪婪。
而自己，也如同一個被捕獵的動物，明明是人身，卻被各式鎖鏈金叉牢牢困住四肢，壓制在地上。
「狐仙大人，還請……再滿足我，一個願望。」
「……你想得美！」幕銜黎也意識到現在情況不對，現在的意識和記憶中的自己一樣抗拒怒吼，動用法力準備反抗時，卡住自己的金叉和鎖鏈紛紛亮起金光，霎時間將她自身法力壓制地如灌鉛般沉重，難以運轉半分。
接著，金色的電流沿著金叉瞬間蔓延到幕銜黎的全身，隨著雷電炸響，四肢百骸的痛覺把狐妖少女疼的差點失去意識，本欲起身的動作也被打斷，少女一聲慘叫過後，只得全身癱軟在地上。
「給你個尊稱還以為自己是多麼高貴的狐仙了嗎？」男人輕蔑地上前，名貴的金靴狠狠踩在狐妖少女的腦袋上，毫不憐惜地用鞋底狠踩她的狐耳。
「縛妖索……這種東西……妖族百年前全力去銷毀的東西，你為什麼……」幕銜黎忍著狐耳被撕扯的痛苦，緊咬銀牙，不甘地問道。
「現在是你問問題的時候嗎？狐狸精！」男人憤恨地照著幕銜黎的太陽穴來了一腳，一時間踢的幕銜黎眼前一白，但這也靠人類的「介入」稍稍動搖了完全展開的縛妖索具，儘管只是一瞬間，幕銜黎也足以令被壓制的法力再次流轉起來。
儘管索具很緊，幕銜黎仍然忍著四肢劇痛和累贅的鎖鏈完成了被踢飛的受身動作，緊接著，身後的尾巴根部蔓延出額外的七條碩大狐尾。
隨後，八條狐尾一同協助法力運作，只聽得「啪裂」聲響，縛妖索節節崩壞，少女撐著被鎖鏈弄得傷痕累累的勉強站起，幕銜黎喘著粗氣調整呼吸，那雙燃燒著憤怒的雙瞳死死盯著遠處準備逃跑的男人。
八尾……再許願望……
幕銜黎多少也從這過去記憶構成的夢中清醒大半，聯繫這些線索，還有身後熟悉的八尾狀態……
這個契約者……貪心作祟，想更多的從自己身上索取願望。
抱著憤怒和不解，幕銜黎一步踏出，疾馳而行，身後飛揚的八尾宛如深紅烈火，縈繞自身。
等一飛踢把男人踹到在地，幕銜黎不禁聯想起先前的記憶。
腳下這個一邊求饒一邊試圖挪著身體逃跑的廢膩飯桶，和印象中初見的樸實漢子，真的是一個人嗎……？
「——仙女大人放心！九個願望對我來說都太多了！莫說最後一個願望，只要您開口，我剩下的願望都可以給您！」
而現在——他卻想用這種不擇手段的方式留下我……在他眼中，或許許願機都比「狐狸精」更能貼合我的身份。
只是九個願望，為什麼還不能滿足他呢……
忽然，一陣恍惚席捲幕銜黎腦海，就在她這次清醒隨即警惕起來時，自己儼然是第三人稱視角，旁觀著記憶中的自己和另一個契約者結契的局面。
「狐仙大人放心！小人決不食言！八個願望夠小人無憂了，第九個願望必然是您的！」看起來瘦骨嶙峋的可憐男人跪在地上頭磕地面堅決道。
只見回憶中的「幕銜黎」似乎有些無奈地雙手托肘，淡淡道：「希望你信守承諾吧……」
接下來，光影變化，曾經骨瘦如柴的結契者身材健康了些，但依舊臉色蠟黃，而且身畔無數美女環繞，遠遠見幕銜黎踏空而來，便遣散了周圍女伴。
男子起身豪氣敞開胸懷，歡迎道：「狐仙大人！久候了！歡迎光臨寒舍！來來來，為了慶祝明日第九個願望實現，我今日特意擺這酒席！」
「……原來就是這點事，只要你明天不失約，便是無妨。」幕銜黎表情淡然，掩藏著對此等奢靡之風的厭惡，轉身欲走。
「哎呀狐仙大人來都來了，等到明天再走也無妨，很快便子時了，到時直接完事，也不勞煩您再走一趟了。」那契約者仍然不死心地盛情邀請。
「……」幕銜黎猶豫了片刻，這段時間再次臨近第九個願望，不由得想起過去的不好記憶，便淨心修行，而且今天來都來了，不吃點什麼填填肚子……還是夠難受的。
「好吧……」從空中躍下，幕銜黎淡然入席，那契約者也陪著笑做了主位。
這隻有兩人的盛宴上，幕銜黎淺淺表達了整桌菜餚吃不完便是奢靡浪費的看法，契約者則無所謂道會有這些女伴傭人收拾，雖然對不平等的待遇心有不忍，但幕銜黎還是安慰自己應該適應人間的這些俗事規律。
反正成就了九尾，自己也不用去管這些事了。
「狐仙大人，敬您一杯。」契約者諂媚地遞上酒，順口問道：「不知您九願成就後何去何從吶？」
「那不是你要關心的了。」幕銜黎淡淡應道，仔細嗅過味道確認無異，才小抿一口杯中淡酒。
「啊呀……若大人不嫌棄，我現在錢權兼備，還樂得自在，狐仙大人可以留在我這裡……」契約者自顧自說著的時候，幕銜黎手捏酒杯猛地撂在桌上，逐漸殷紅的臉頰伴隨著些許醉意怒視著對方，幕銜黎和剛才淡然的姿態完全不一樣，把心中所思所想全說了出來。
「你這淫慾上頭的……我告訴你……」幕銜黎還沒覺察到自己的狀態不對，醉醺醺地撐著桌子罵道：「第八個願望時就給你說過！我不找凡人做伴侶！我也不需要伴侶……癩蛤蟆！想吃……想配……狐狸……」
說著，醉意上頭，幕銜黎再也支撐不住，趴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那諂媚的契約者見幕銜黎逐漸撐不住時，蠟黃的臉便藏不住狂喜的笑意，撐起被情色掏空的虛弱身子，他連忙起身，前傾身子得意洋洋端詳著幕銜黎昏迷沉眠的樣子。
「哈哈哈，我知道你不屑於與凡人交合，可你這誘人的狐媚子……便是神通再大，也沒法扛住這無色無味的神藥。」
「放心……」這老淫鬼扶起醉醺醺沉睡的幕銜黎，如柴可怖的雙手向狐妖少女的衣衫伸去。
「我會好好品嘗你的味道，到時，也由不得你願不願意……」
而他話音未落，異象便生，只見幕銜黎周身狐火四起，燒的這人連忙撒開她試圖撲火，可狐火怎是這麼輕易就能撲滅的。
失去支撐的幕銜黎並未任由身軀倒下，身後八尾自行顯現，法力環抱著狐妖少女慢慢浮在空中，而隨著幕銜黎的雙眸緩啟，毫無醉意的雙眸中，滿是冰冷的寒意。
「狐狐狐……狐仙大人！」那淫鬼軟了膝蓋，跪下連連磕頭，虛偽道：「小人，小人定是被迷了雙眼才幹出這等蠢事……對，對！一定是有惡人攛掇小人！狐仙大人明查啊——」
「嗯，我聽到了，還有要狡辯的嗎？」幕銜黎的聲音平淡地可怕，她從空中落地，身前便是那可恨的淫鬼。
「說完，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
見她下來，那人猛然前撲試圖抱她大腿以求同情，幕銜黎卻早有防備後退了一步。
「……真可憐啊。」幕銜黎冷冷地說道，隨後，周身法力劇烈攪動，就在那契約者以為自己要命喪當場時——
磅礴法力盡數散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就在那契約者環顧四周然後確認自己的身體時……周圍金碧輝煌的「寒舍」盡數倒塌化作飛灰，他身上的衣裝，一旁的酒席，都無一例外如飛灰般消散。
那契約者慘叫著撲向淡去的檀木桌，然而抓在手裡僅有一手灰燼，他拼命捏住自己被燒了大半的衣服，卻無法阻止衣服也化作飛灰消失。
幕銜黎就這樣淡然的看著這一切，身在即將消散輝煌「寒舍」中心，只有她身後逐漸淡化的七條狐尾仿若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撕爛，形成棗紅的流光逸散，為崩塌的輝煌廢墟添上了一抹顏色。
「哈……哈哈……」幕銜黎低垂面目，把臉掩藏在垂落的髮絲前，不同於還在哀嚎失去一切的契約者，她先是釋然地淺笑，當她慢慢抬起頭——
少女的臉上，交織著悲和無奈的淚水，垂落的髮絲沾在水漬上，一時間，竟不知她到底是哭還是笑。
看完這一切的幕銜黎心臟微微抽痛，她捂著心口，對這一切感同身受。
那一定是悲傷的哭，讓她（我）意識到了，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東西——只存在於人心中的惡，貪婪。
明明對這一切沒印象，可是卻感同身受，幕銜黎知道，這是發生過的，可自己為什麼會忘……
「因為，是你自己想忘的。」
一道聲音傳來，幕銜黎抬頭看向來者，只見先前四周的回憶畫面消散，取而代之的身前是一面被層層枷鎖緊閉的大門，門的前面，是單手撐扶的——另一個自己？
「已經記不得了嗎？也對……」另一個幕銜黎淡淡道：「畢竟是你把自己所有關於痛苦和絕望的記憶都封印了起來。」
此時幕銜黎有一大堆想問的，然而另一個自己仿佛看透了自己，搶先道：「我是你，準確來說是你的一部分。我是你對凡人的偏見和怨恨的執念 ，你可以稱我為——偏執。」
「你鐵下心來封印記憶，我作為你對凡人的偏執還有極端的仇視，和這些糟糕記憶被一同封在這裡，當看守的。」
幕銜黎斟酌過後，問出最想問的問題，「……我為什麼要封印自己的記憶？什麼時候做的？而且，為什麼我又會見到你？」
「你剛才應該也感覺到了心臟的抽痛。」偏執捂住心口，淡淡道：「那是你對凡人的絕望造就的心病，記憶被封印，但你的身體和潛意識還記得，在看見那些回憶的時候自然也會感同身受。」
「時間……乃是六個月前。」偏執稍稍算了一下，隨後補充道：「是你和新的凡人簽下契約後的同一天。」
「你說……什麼？」幕銜黎有些不敢相信。
偏執無感情地繼續道：「我解答你最後一個問題。你以殘存的餘力製造的封印，外人不可擅動，只有獲得新的尾巴後，你的法力和層次變動，才會令你逐漸察覺，並衝破。」
「第三尾……只解開了兩個回憶。」偏執掰著指頭算了算，接下來，她的語氣終於多了些感情變化。
偏執：「接下來，隨著更多的願望實現，你獲得新尾並解封復現的記憶會呈幾何倍數增長……不要以為一個尾巴只會解封兩個，你失敗……失望的次數比你現在預想的還要多的多。」
「算是我的忠告，遲早放棄這個夢想，回塗山去吧。」偏執的表情多了幾絲懇切，道：「不要迷戀人間的一切，想必這也是那些失敗了的狐族前輩所經歷過的。」
……我該聽她的嗎？
幕銜黎捂著胸口，先前從封存回憶中感受到的些許絕望和自身安全無法得到保證的惡寒還在令自己心悸，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從小到大沒什麼事情能打垮自己。
明明……沒什麼事情能打垮自己，為什麼自己還要……
……等等……等等？不對！
「等下！我不明白！」幕銜黎大聲提問道：「如果那時的我真的絕望了，為什麼還要和塵緒明結下契約？如果我一早就失望到想回塗山，那也應該回去後再封印記憶才對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偏執恢復那無感情的樣子，她也思索了一小會兒，但不具備過多靈智的她還是闡述了自己所知的信息，淡淡道：「至少我能確定，封印記憶這件事發生在結下新的契約之後。」
「那說明……或許那時的我還對塵緒明抱有期望？」幕銜黎頓時欣喜起來，這大概說明自己的心意和過去那個初見塵緒明的自己也是差不多的。
「那段時間的情緒，我清楚地記得。」偏執淡淡闡述道：「當時我只有絕望，空虛，無力，和極度的悲傷。」
這句話無疑是潑了幕銜黎一頭冷水。
偏執隨即補充道：「……或許，「希望」當時還存在，不然無法解釋為何我會這麼做。但是希望的占比……一絲，都是多說的描述。」
「……我（你），停留此間的時辰不短了。」偏執對幕銜黎揮手，幕銜黎便感覺自己的意識被送離這裡，而自己竟然無能為力……還是三尾的法力不夠嗎，竟然無法抗拒自己分離出的執念。
「就當聽我一句勸……」最後這點時間，偏執還是開了口，道：「不要再繼續浪費年華，也不要再回到這裡了。」
「不要試圖再回憶起過去悲劇的一絲一毫……」
……
「唔呃……」幕銜黎掙扎著拖著虛弱的身軀從床上爬起，沒想到自己在意識空間出來後意識還沒法立刻清醒，半睡半醒了幾個小時才淺淺睡著，等陽光灑在身上，可算是能暫時起來了。
法力運轉良好，但就是跟沒睡好一樣，疲憊得很，而且三尾也在昏迷的時候自行修復了內傷……不過看看昨晚咳的血，大部分灑在床單上了，因為是噴的加上當時雙腿大開，莫名有種自己不是咳血而是下體大出血的形式……
唉，又得收拾了……
第二天，兩人之間似乎有了一層隔閡，塵緒明下意識避著幕銜黎走，可是他家就這麼大，能避到哪兒去呢？
所以，在幕銜黎想讓塵緒明直面自己前，一聲暗示，把她拉進了催眠狀態。
「emmm……」塵緒明端詳著面前眼神空洞神情恍惚的幕銜黎，思考了片刻後想到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一步上前，在宛如人偶的銜黎右側，左手從背後摟住肩頭，右手意猶未盡地揉捏少女右胸酥乳，然後附耳輕聲低語，引導她遲滯的意識做出新的反應……
這段暗示交代完，塵緒明才鬆了手，也不顧讓右手回憶剛剛的柔軟了，先打了個響指喚醒狐狸小姐。
幕銜黎恍惚的神情鬆動幾分，接著半垂的狐耳微動一下，隨著那雙眸子逐漸恢復清明，狐耳也靈活地抖了幾抖。
「……唔？」醒來的幕銜黎眨眨眼睛，當視野清晰到看清面前靜候的塵緒明，她愣了一下，隨即十分意外地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和身體，連續攥拳鬆開攥拳鬆開後，仿佛是為了確認什麼，幕銜黎直接用雙手攀上了自己胸前的雙峰，還沉浸似的揉了揉。
「嗯……我可能明白現在的情況了。」幕銜黎依舊保持著對揉自己胸這件事並不害羞反感的正常語氣說著。
接著，看向塵緒明的眼神變得愈發玩味，保持雙手依舊沒鬆開的動作幾步上前來到塵緒明身前，還未等對方開口，她伸出的食指便抵在對方嘴唇上，止住了他的話。
「讓我猜猜……小明同學？」幕銜黎微微前傾身子，雙手自塵緒明頸後環住，主動且強勢地拉近兩人臉龐的距離，保持在一個曖昧但隨時能掙脫的距離上，互相對視著，媚眼如絲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既然把我叫了出來，那就有要從我這裡知道的事情……對吧？」
「是啊，嫵媚的幻影。」塵緒明在這個距離下，面對著如此媚骨的幕銜黎仍定力不減，語氣沉靜道。
「嘛……不對人家說句「歡迎回來」？」幕銜黎嘴角上揚劃出一個嫵媚的微笑，隨後鬆開了環住塵緒明脖頸的手。
「為什麼呢？你明明一直是幕銜黎的一部分，你一直都在。」塵緒明沉靜地闡述道。
「嗯嗯，嗯嗯……」幕銜黎分心應和道，她現在正單手點住額頭回顧這段時間的記憶，很快就搞清了現狀。
「好傢夥……催眠還真就是萬能的嗎。」回顧完畢，「幕銜黎」苦笑著雙手環胸，道：「本來以為一個法術意外分離出來的我回去之後就融入銜黎的內心了，沒想到啊，催眠暗示還能把內心的一部分揪出來的嘛。」
「催眠深度夠深，是可以做到的。」塵緒明推推不存在的空氣眼睛，沉穩道：「那個……我想找你諮詢一下，或者說……這件事，我催眠銜黎都不一定能得到答案，所以……」
「我想知道，如果我告訴銜黎……我催眠了她，並讓她恢復這段時間以來催眠中無法回憶的記憶……她，能接受嗎？」
「嫵媚的幕銜黎」難得表情正經地盯著塵緒明，半晌，才開口道：「為什麼，你認為我這個「一部分」有資格代替催眠狀態下完全敞開心扉的銜黎回答你呢？」
「……正常的她記不起催眠中的事，這樣問得不出答案。」塵緒明先是有些情緒低落，接著看著幕銜黎，眼中仿佛燃起希望，道：「可你不同，你甚至是潛意識的代表，可以知道被催眠時發生的事情，所以……我想問問你。」
看著面前這個大男孩先是堅定最後卻猶豫的表情，幕銜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接著幾乎瞬間移動到塵緒明面前，強硬地掂起他的下巴。
「就這？沒有別的了？」迫使塵緒明與自己對視的同時，幕銜黎的雙眼染上了法力涌動的粉色。
塵緒明先是一怔，隨後感覺自己的內心被溫柔且無法抗拒地打開，來自內心自己都意識不到的話語從口中說出——
「我……覺得你很可信，而且你最有資格評測我做過的事，而且……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影響幕銜黎，讓她……更能接受。」
幕銜黎淡漠的眼神中粉色的法力波動消失，從法術中掙脫的塵緒明瞬間感到一陣後怕，連忙喘了幾口氣。
「……想的倒是挺好，但你就沒設想過銜黎會怎麼回應你嗎？」幕銜黎輕蔑地淺笑著，道：「若是上次相見時，我還能猜測，如果你當時全部告知銜黎，頂多她就是收拾你一頓，一段時間後就消氣了，畢竟你做的確實沒越線……」
而接下來，「嫵媚」就像變臉一樣，思索的表情一瞬轉化成冰冷厭惡的神情，冷冷道：「而現在，就連我在回顧完這段時間催眠期間的記憶後，都想給你一巴掌。」
聽聞此話，塵緒明如墜冰窖，然而還沒完，「嫵媚」上前揪起他的衣領，塵緒明下意識閉上眼睛還想護住自己的臉，但沒想到久久都沒感受到任何痛苦，待他慢慢睜眼，「嫵媚」無表情的面孔剛映入眼帘，自己的腹部就傳來仿佛被撕裂的劇痛。
「噗啊……」塵緒明捂著被痛擊的腹部跪倒在地，「嫵媚」面無表情撒開了他，看著塵緒明痛不欲生的樣子，淡淡道：「塵緒明，你說說，一個少女和看起來人很好的少年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就在她覺得對方是個好人甚至傾心於他時，少年卻為了讓自己內心舒服並且名正言順地表達愛意，就把少女一直以來並不知道的被少年催眠然後還做的一堆事情交代了出來。」
「對於少女來說，當得知這一切後，發覺和少年的生活，感情，可能都不是自己真實的，而是被所謂催眠捏造的產物……哪怕催眠實際並沒有深度影響她的選擇，你就覺得她可以理解你？她憑什麼理解你？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樣一個試圖自我感動人身邊？」
「……我，我預想過這些。」塵緒明此刻就像犯了大錯的孩子，先前的話刺骨地扎進心裡，他的底線和原則不能完全套用在別人身上。
而且，還是自己喜歡的銜黎……
是啊……自己只不過是，希望找個有資格代替銜黎回答自己的存在，但其實……銜黎會怎麼想的結果，自己早就預想過……雖然對比看過的催眠作品，自己做的算克制了，但諸多行為還是算猥褻的，自己不過……是想找個藉口安慰罷了。
「塵緒明……」「嫵媚」蹲下身，雖然語氣冰冷，但伸出的手卻在輕柔地撫摸塵緒明的發頂。
「嫵媚」：「你走火入魔了……從你重新催眠銜黎，控制不住內心執念開始，你就已經……」
「嗚……」跪倒在地至今不敢抬頭的塵緒明發出一陣唔咽，令「嫵媚」動容了些許。
「我能改，我想改……銜黎讓我做什麼我都能做……」
「我還，有機會嗎……」
嫵媚沉默著，輕撫這個可憐大男孩發頂的纖細玉手停了下來，隨後慢慢收回。
對塵緒明來說，這感覺就像自己預想過的，銜黎的溫度離開自己的時候一樣感覺。
「……我只是銜黎內心的一部分，我沒法代替銜黎告訴你。」「嫵媚」的語氣中帶著悲傷和無奈，再次用之前的話回應塵緒明。
「我唯一能給的建議……」「嫵媚」的話語中帶著些許不舍，懇切道：「……緒明，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保持純潔善良的本心。無論發生什麼事。」
「嫵媚」：「一步錯，並非就會步步錯，事在人為，能否改變銜黎的態度，全看……你怎麼做了。」
隨著嫵媚逐漸沒了聲息，塵緒明才敢抬頭，只見幕銜黎如斷線木偶一樣，雙目無神微張小口，似乎能隱隱看到積蓄了些許口水，使得這副模樣更是誘人。
若是以往，見幕銜黎這樣足以直擊塵緒明的愛好令他血脈僨張。但是今日不行……就在剛剛，塵緒明已經做好了決定。
堅定自己的內心後，塵緒明上前，抱起身形隱約有些不穩的幕銜黎，隨即起身，將其安置在沙發上。
「唔……？」幕銜黎的瞳孔中也隱隱閃爍神智，看樣子「嫵媚」離開後，她自己的意識便漸漸回來了。
「小明……我剛剛怎麼了？」清醒後，幕銜黎托著還是有些迷糊的腦袋，努力理清思緒。
「……銜黎，我……」塵緒明即使下定了決心，但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半句，但此刻他已無心思考，管他後果怎麼樣，順從本心……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
塵緒明按耐心緒，認真且鄭重道：「我接下來……要說一件事，希望你保持理智和冷靜。」
塵緒明這幅樣子讓幕銜黎感到很是詫異，但看著對方如此鄭重的語氣，她便聯想起昨晚自己那些表白性質的發言。
啊這啊這……是要說那件事了嗎？！
幕銜黎的心裡莫名激動，心跳都下意識開始加快，但她咽了咽口水，深呼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些。
她聰慧的性子在第一時間想到了最好的結果，隨後也預想到了最差的結果……但那沒關係，這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契約關係。
對了，還有契約……幕銜黎思緒一緊，心中再次浮現了昨晚回顧的那兩段記憶，以及那痛如剜心的絕望感。
縱使短時間內想了再多，幕銜黎此刻都將之拋在腦後，使勁搖搖頭把這些雜念清除並晃醒還有些迷糊的腦袋。
確認自己心態端正後，幕銜黎抱著同樣認真的態度與塵緒明對視，道：「你說吧，我聽著。」
咚，咚咚咚……塵緒明的心跳從剛才開始就已經劇烈加速，這自然也反應出此刻他有多緊張。
這聲音在幕銜黎的敏銳聽覺下一覽無遺，越是如此，狐妖小姐便越是期待接下來塵緒明要說的話。
如果是拒絕自己的表白，那心態應該不會是緊張，而是惋惜。
這麼緊張……而且心跳越來越快，幕銜黎很難不認為面前的大男孩這是要回應自己的心意。
「我要說，我……」話說一半，塵緒明的聲音又卡在了嗓子裡，看的幕銜黎多少都要憋不住期待的笑意了。
管他過去的記憶怎麼樣呢，重要的是現在，還有……塵緒明的回應。
短短几秒鐘，兩人心中閃過無數預測。但無論結果如何，都由塵緒明接下來所說的決定。
塵緒明發覺自己就是無法放鬆下來，於是抬手捂住心頭，一副宣誓且鄭重的模樣——
「呼……」呼出口濁氣，心情平復不少，塵緒明也做好了哪怕毀掉某些辛苦籌備的重要東西，讓自己萬劫不復的準備。
「……抱歉。」
伴隨抱歉出口的，還有卑微到極致的歉意。
「……誒？」幕銜黎愣住了，疑惑這種發言應該在這種時候說嗎……？
塵緒明微微頷首，保持著單手捂著心口的姿勢，仿若誠信交代一切的罪人，道：「我其實，很早就催眠了你。」
「在相處的幾個月里，我有……不是很有節制地借催眠，做出了可能讓銜黎反感的事。」
塵緒明始終未敢抬起頭，去看幕銜黎的表情。
他不知道狐狸小姐的所思所想，只在自己向下的視野中，看到少女撐在沙發上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
「你在……你在說什麼呢？小明同學？」幕銜黎的語氣十分複雜，就像她此刻的心態。她不明白，塵緒明此時說這種話的原因是什麼。
為什麼，他思考了這麼長時間，說出的竟然不是回應自己的告白，而是這種事……
……等等。
一個細思極恐的推測從幕銜黎心中萌生，她不敢去想，因為這個推測剛剛出現，心理上那種被操控的惡寒便從腳尖迅速爬上全身，就連尾巴和耳朵都因害怕而略微炸起了毛。
見幕銜黎遲遲沒有太多反應，已經決定好面對一切的塵緒明已經無暇去思考照顧狐妖小姐的心情和給她留緩衝時間了，當務之急……先讓自己這顆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啪，回想起被催眠的時候發生的一切事情吧。」塵緒明打了個響亮的響指，這是早在幕銜黎這次清醒前他下達的暗示。
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如果銜黎知道了那些事情，這段時間以來積攢的情誼就白費了……
可是正因如此，他不能虧著心去回應狐妖少女那沒有被催眠影響，全憑日日相處增進的感情……還有那顆無瑕的真心。
而且他還有一點點……幻想美好的私心。幻想著……只要銜黎通情達理，終究能原諒自己，自己就能毫無負擔的去面對她的感情。
「呃……唔！」幕銜黎銀牙緊咬，一瞬間，大量模糊不清的記憶湧入腦中，且一幕幕變得清晰真實。
伴隨而來的，還有清醒著感受催眠中各種因無意識深化的感受。
先是能在清醒的情況下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進入催眠的舒適和酥麻感，神智下意識地抗拒四肢蔓延來的酥麻，很快少女額間便冒出了冷汗。
緊隨其後，幕銜黎清醒地感受著身體的無力和宛如被傀儡提線牽住四肢的感覺。希望被控制，希望被催眠，希望被……玩弄……
……玩弄？！
記憶中的感覺和畫面一同湧現，下體是陣陣莫名的，堪比發情期的欲求酥麻感。
而腦海里浮現的畫面，是自己敞開著大腿任由自己的私處展露在外並接受著塵緒明舔舐……
「唔……呼……哈，哈……」極度的羞恥感同臉頰的大片緋紅浮現，幕銜黎無措地面臨著無法理解的現狀，腦子裡混亂一片的同時渾身燥熱又有發自內心甚至更久遠印象中對「控制」的恐懼惡寒。
不行……好亂……舒服又難受，為什麼……
「啪。」一聲響指，將幕銜黎經歷的一切異常感受頃刻間煙消雲散。
「沒事吧銜黎！」塵緒明緊張地上前關切道，就和催眠的時候一樣，他將銜黎護在左臂的臂彎里，扶著她的肩膀安撫著。
「呼，呼……」幕銜黎還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緊接著，她猛然驚覺，大力且慌亂地推開塵緒明，從他的臂彎中脫出。
「銜黎……」塵緒明剛想說什麼，就被幕銜黎大聲打斷。
「你什麼時候做的！催眠我！」幕銜黎雙手護住自己，眼中滿是驚恐和不安。
「……從，我們認識的第二天，早上。」塵緒明把幕銜黎眼中的情緒看得清楚，無奈地自覺後退，和銜黎保持了距離。
隨即，他接著解釋道：「那個……就是，其實……我沒有一開始就動色心的，銜黎你在記憶中也能看到……而且，咱們一起看的催眠作品中，哪個突然獲得了催眠術的人能按耐住自己的欲望啊。」
見銜黎還是驚恐地和自己保持距離，塵緒明無奈地又打了一下響指，接著說讓她冷靜下來。
幕銜黎那些混亂躁動的感覺很快便神奇且詭異地平息下來，幕銜黎心中只余平靜，在這之餘，她還是感到了一陣後怕。
和以往驚詫催眠的神奇不同，她打心底里感受到了對自己情緒被他人輕易掌控的恐懼。
不過也藉此，幕銜黎短時間內理清了發生的事情和現有的信息。問道：「那你……為什麼現在說這些事？」
「你明明……可以瞞我一輩子。」說著說著，感覺催眠暗示的心情平靜也開始失效，幕銜黎開始委屈的支吾道：「為什麼……你要讓我知道這些事？」
「這就是我要說的，我……不想昧著良心接受你的愛意。我想讓你知道這些，然後……看你選擇。」塵緒明坦白了這麼多，現在也不像剛才那樣緊張，像是卸下了擔子一樣，平靜地闡述道。
「我之前做了很多錯事……在你被催眠的時候。現在，我想……我想彌補，以後我不會隨便催眠你了，我會尊重銜黎的意願……」
塵緒明捂著胸口，真情實意道：「銜黎，這就是我對你表白的回應。從相處開始，我也逐漸喜歡你，直到現在喜歡的不得了……所以，我不會再瞞著你做讓你反感的事情了。」
「銜黎，我也喜歡你。」
……
對他誠摯的話語，狐妖小姐只是神色黯然地低下了腦袋，目光飄向一方，原本聳立的狐耳垂落，看樣子她還沒能消化並接受這些事。
不過，沒關係……塵緒明努力給自己在心中打氣，他相信，自己已經道出了真心，並做出了不後悔的決定，哪怕之後會發生什麼……他都會相信自己，相信銜黎的選擇。
「呵……」悵然若失的幕銜黎突然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種描述不出來的情緒。
「你……」幕銜黎扶著自己發沉的額頭，斜視著一旁的塵緒明，道：「你是為了你的良心才這麼做的，對嗎？」
就在塵緒明想下意識反駁的時候，幕銜黎淡漠地厭棄道——
「真噁心。」
冰冷且咬牙說出的三個字宛如冰錐插入塵緒明胸口，他想解釋，但是嘴張得開聲帶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幕銜黎只用一根手指劃著名禁言咒的法紋，語氣中帶著頻臨崩潰的感覺，道：「你們人類就是這樣，有了一點能力就會開始任意使用，無視道德無視準則……」
「你那張，很會說的嘴……」幕銜黎咬牙切齒地怒視著被自己揪起衣領的塵緒明，憤恨道：「現在是不是想不斷的給自己找理由開脫，說你很有準則，其他人比起來還是稍微好一些的……這類話。」
「……你該讓我怎麼相信你？」狐妖少女緊抿著嘴唇，壓抑著淡淡的哭腔，悲憤質問著：「你該讓我怎麼相信？你說啊！」
這麼近的距離下，塵緒明愣住了，他仿佛能感受狐妖少女眼眶中滿溢出來的淚中所有的情緒——憤怒，悲傷，怨恨……還有失望。
即使禁言咒已經失效，塵緒明也只動了動嘴唇，說不出半句話。
「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能玩弄我的情緒嗎！」幕銜黎悲憤地怒喊：「用你的那些催眠把戲，把我催眠成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催眠傀儡啊！」
狐妖少女再也壓不住哭腔和淚水，猛吸鼻子，盯著塵緒明茫然無措的表情，聲嘶力竭地質問道：「……你該讓我怎麼相信你……魂淡，魂淡……我現在……已經……不敢相信，那個對你萌生好感的我，是不是我真的這麼想……還是你催眠塑造出來的……」
狐妖少女的聲音已沒了先前氣勢，嗓子也早就幹了，但無論怎樣宣洩，都無法平息她現在的心情。
「對不起……銜黎！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塵緒明慌亂起來，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笨拙的一味地安慰。
塵緒明：「我是做了很多過分的事，但我從來沒想……沒想用催眠干擾你的真實意願！可能最近有了一點點……但是！在見識到你的感情後我洗心革面了！因此我才想改變自己，面對那些事情並且坦白的！」
塵緒明接著著急忙慌地解釋：「我當時真的很意外，意外你，你竟然會會主動對我動心。我……我這麼差勁又沒能力或者也沒什麼長相的人，竟然……竟然能被你認可……真的……你的情感沒有被我操控，不然的話我，我……我也不會下這麼大的決定呀。」
「別哭，別哭……抬起頭，看看我，好不好？我不會再用催眠了……你如果還覺得不滿意，那我就一直安慰你……或者你打我……打我都行！不管多過分的對待我都可以，只要讓你消氣……」
「唔，唔……」幕銜黎垂著腦袋的抽泣絲毫沒有想要停止的樣子，這讓塵緒明更加慌張，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一遍遍安慰。
「你剛剛說……」幕銜黎慢慢抬起頭，拍飛塵緒明的手，抹掉眼邊的淚水，哽咽道：「只要能讓我……消氣嗎？」
「嗯！只要能讓你消氣，讓我做什麼都行！」塵緒明連忙許諾。
「……嗯，這樣啊……」幕銜黎稍稍低垂眼帘，隨後，她的素手捧起塵緒明的臉頰，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目光上移——
「這可是你說的……魂淡。」
塵緒明的雙面視線被迫和幕銜黎的雙瞳對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狐妖少女閃著棗紅色微光的雙瞳送入塵緒明逐漸呆滯的眼中，塵緒明眼皮微顫，下意識想要閉眼不去看。
「看著我的眼睛。」
不是強迫，也不是命令，極近平然的語氣。讓塵緒明不自覺的想去遵從……
因為……這是銜黎說的……
看著她的眼睛……好神秘，好好看……
只是黑色的瞳孔……像漩渦……又像……萬花筒……
「……看著我的眼睛。」幕銜黎的聲音放輕些許，雙手也將塵緒明的臉捧近了些，使其更近的看著自己的眼睛。
「呼——」淡粉色的氣體從幕銜黎口中呼出，被面前的塵緒明盡數吸入，這大概是幕銜黎第一次對塵緒明這麼用心施術，耷拉的狐耳和尾巴現在專心又安穩，和主人現在的心態一樣。
就在旁人看上去即將接吻的曖昧距離，幕銜黎眼中的棗紅閃爍，緊接著塵緒明沉重的眼皮耷拉下來，仍沒完全閉上的眼睛像是了白眼，但他的精神，已經完全沉浸在了狐妖少女施展的幻術中。
在朦朧的感覺中，塵緒明感覺自己一絲不掛接近最乾淨的時候，在一抹很似銜黎身影的棗紅倩影的擁撫下，被操控……對，像是自己看過的催眠作品中被操控的感覺一樣，自己的全身上下被感受的淋漓盡致，就在那種幸福的極樂感覺到來前——
周圍朦朧的一切瞬間消散，而塵緒明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快速墜落，失重感和逐漸大作的不安讓自己極度害怕，恐懼……因為自己正在一個大峽谷中快速墜落，他想呼救，可誰能救他。
他認為這是場夢，但是刮過耳畔的獵獵風聲做不得假，如果一直一直這麼掉下去……會摔死，會成一攤……
然而接下來塵緒明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左臂被猛然拽住，連帶自己的意識被從幻術中拽了出來。
面前是幕銜黎，表情冷淡的拽著極度後仰身子的自己。
下一秒，幕銜黎鬆開手，任由塵緒明摔個屁股蹲，就在塵緒明坐在地上還沒理清現狀時。
幕銜黎坐在被法術拽來的座椅上，翹起二郎腿，狠狠踩在了塵緒明的胸口。
「你不是說只要能讓我消氣，做什麼都可以嗎？」
「現在開始，你就是欠我一堆債的混帳奴隸。在我的控制下，剝奪你主動催眠的能力還有色慾的想法，做一個卑賤的魂淡直到我滿意。」
「……懂了嗎？」幕銜黎冷漠道。
「懂，懂……」塵緒明驚恐地大口喘氣，他是真的感到了害怕，仿若下一刻，如果沒讓幕銜黎滿意，自己就會被她一腳踢得屍首分離。
「懂就行，你這個變態魂淡……」幕銜黎嫌棄道，起身走開後，恨恨道：「若是以往，被踩還會滿足你那變態的欲望吧。」
塵緒明害怕地跪在地上地下頭顱，發自內心的恐懼之餘，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某些感官和過去本應存在的東西以一種不突兀的形式不存在於腦中了。
隨後，他的後頸被大力拽起，塵緒明驚恐的眼睛不得不與那雙閃爍著萬花筒似的
棗紅光芒的眸子對上。
「在我滿意之前，當好你的奴隸。混帳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