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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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待著確實安逸,我覺著自己吃胖了不少,幾乎頓頓有肉,硬菜齊全。

  母親和奶奶吃肉吃得少,絕大多數都進了我的腹中。

  下午父親要來,說好了一起去逛商場。

  奶奶腿腳不方便,去不了,也樂得在家待著看電視,每天下午的戲曲頻道是必不可少的節目。

  一點四十,父親準時的到了小區門口,我打電話叫他上來,他嫌累就在下面等著。

  我知道這只是一方面,最起碼在下面抽菸沒人管。

  母親剛沖了澡,忙了一上午,中午又車軲轆轉做了午飯,直到吃完飯,收拾完,才得空洗了個澡。

  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流淌著,似乎每個女人洗澡都是件折磨人的事兒——時間長。

  母親是這樣的,奶奶也是,韓佳瑤更是如此。

  無可奈何,我只能坐在沙發上等著,電視裡的戲曲還沒開始,此時播的是那什麼都市鄉村調解,非常狗血。

  調解員拿個話筒去人家家裡調節矛盾,想憑一己之力解決久病成疾的問題,不能說是自大,只能說是異想天開。

  但似乎就這麼個狗屁操蛋節目,老年人都喜歡看,家長里短,分分合合,操碎了多少老年朋友的心。

  二十分鐘左右,母親穿著睡衣從浴室走了出來,轉眼間就進了主臥。

  又過了些許,主臥的門打開,母親聘聘婷婷的從中走了出來。

  她穿了一件紫色的毛衣裙,裙身堪堪蓋過大腿根。

  下身穿的黑色緊身打底絨褲,看著薄薄的一層,其實裡面都是羊絨,特別暖和。

  本人有幸試穿過韓佳瑤的,所以頗有感觸。

  長長的秀髮盤在腦後,上面插著一根簪子。耳朵上戴著荷花樣式的耳釘,臉上略施粉黛,應該是畫了個淡妝。

  「走吧,別看了。」她說著,走過來將一條毛毯蓋在了奶奶的身上,對其說道:「媽,我們出去了,有啥事兒打電話。實在不行,找左鄰右舍的幫忙。」

  「能有啥事兒啊,你們走吧,不用管我。」奶奶看著電視,無暇分心,應付的回道。

  「那行,那媽,我們走了。」說罷她披上那個白色的長款羽絨服,走到鞋櫃前開始換鞋。

  是一個黑色的短跟皮鞋,噠噠的走了出去。

  我也彎下腰,三兩下的就蹬上了鞋子,「走了,奶。」我喊了一聲,得到的是電視機里的對話聲。

  於是我輕輕合上大門,跟在母親後面走了出去。

  到了樓下,只見父親正手裡叼著煙,站在前方,一旁是兩個老頭下象棋。周圍還圍著幾個看熱鬧的,指指點點,倒是顯得無比的愜意。

  「去叫你爸,趕緊走了。」母親對我說道。

  「爸,別看了,走了。」

  我大聲喊道。

  父親被我的喊聲吸引,抬頭向著我這邊看來,將最後一口煙吸進嘴中後,隨手把煙屁股一丟,就擺了擺手,向著這邊走來。

  他確實該減肥了,走起路來一搖三晃的,肚子撐得圓溜溜的,像是在懷裡揣了個大西瓜,一顫一顫的。

  看著至少要二百二十斤開外,我不禁為父親擔心起來,真怕某天這副身體會承受不住。

  走到家裡的那輛雅閣旁,我們坐了進去。

  依舊是母親開車,父親以前雖然開過出租,可後來落下了不少的職業病,體重也是在那時飆升的。

  後來父親就基本不再碰方向盤,母親也不允許他再從事司機一類的職業。

  直到現在,家裡這唯一的一輛小車一直都是母親在開。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父親坐在後面,用他的話來說後面的位置大,坐著舒服,沒有束縛感。

  想來也是,他的體型在那擺著,往那一坐如小山般,也只有後排的位置最適合了。

  車子發動,在母親熟稔的駕駛技術下,朝著小區外駛去。

  「爸,民宿那邊,找人看著了?」我看著後視鏡中的父親問道。

  「嗯,小李值班,我在不在那都一樣。」他半倚在后座上,全身放鬆,仰頭輕打了個哈欠說道。

  「去哪個商場逛?是那邊那個丹尼斯還是前段時間新開的沃爾瑪?」

  父親悠悠的問道,仿佛這件事兒對他來說只是隨意的任務。

  我沒回答,而是對著母親說道:「媽,你說了。」母親沉吟了半晌,猶豫片刻後說去沃爾瑪,畢竟是才開張的新店,丹尼斯以前經常去,這回換個地。

  父親沒說啥,我也點頭說了聲好。

  車子一路向西行駛,下午兩點左右路上並沒有多少車,明媚的陽光從車窗中打進來,經過玻璃映出一圈圈的光暈。

  我微測著頭,用餘光打量著母親,光潔的額頭在暖光下泛著白,白皙的臉龐似剛蒸好的白面饅頭,那雙明亮的雙眸閃著靈動的光輝。

  隨著呼吸,她的脖頸偶爾的涌動著,青色的脈絡透過光滑的皮膚若隱若現。

  眨眼間似輕盈的蝴蝶撲閃著翅膀,一下下,我不禁下意識的吞咽口口水,感覺喉嚨眼裡異常的乾燥。

  陽光肆無忌憚的照在我的身上,刺的我有些眼花,我這才偶爾的感覺到那什麼亂花漸欲迷人眼是啥意思了。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父親捲曲著腿,從褲兜里掏出一盒黃金葉,母親似乎也掃了眼後視鏡,也看到了他的動作。

  只是她什麼都沒說,僅僅只是做了個抬頭的動作,父親原本準備掏煙的手瞬時止住,他故作輕鬆的清了清嗓子,輕咳了兩下,然後默默地將煙盒重又塞了回去。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充滿了默契,車裡的人誰都沒有點破。

  裝作啥也沒看見的我心裡覺著有些好笑,餘光掃向母親的臉龐時,之見她的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很快就又回復了正常,這讓我有個錯覺,是不是我看錯了。

  母親雙手握著方向盤,目光緊緊的盯著前方,一絲不苟顯得特別認真。

  潔白的修長的十指似乎充滿了力量,牢牢地扣在上面。

  安全帶似彎弓般划過她的胸口,隱隱的將兩座高聳從中分開,把那具體的形狀勾勒出來。

  「昊昊,一會兒到了,你想要點啥?有啥缺的沒?」母親目視前方,嘴裡說出的話確實拐向我這邊。

  「我?不知道,這沒啥缺的吧,等到了那看看再說。」我確實不需要啥,平時母親給的錢都夠我花的了,更何況父親有時候也會偷著摸著給我塞倆,所以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有啥想買的。

  母親聽到我的回答輕笑了下,眼瞼半遮著,眉毛輕挑,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露出整齊潔白的兩行貝齒,聲音似銀鈴般,輕柔中透著知性。

  只是眼角的幾絲淡淡的魚尾紋,暴露出她已不再年輕的事實。

  「你小時候,一聽去逛商場,就高興地不得了,歡天喜地的,老是纏著你媽,買這買那的。現在這是咋了,往你懷裡塞都不知道要啥了。」父親的聲音大咧咧的從后座傳來,帶著笑。

  「你要不知道買啥,就給你那小女朋友挑點東西帶回去,呵呵。」他的聲音中帶著調笑的意味,聽在耳中有種莫名的喜感。

  這還是第一次在父母雙方的面前提起韓佳瑤,雖然可能,他倆早就知道了韓佳瑤的存在。

  我頓時臉憋得有些紅,呼吸不自覺的放慢,只是每一下都特別的沉。

  「對了,到時候給瑤瑤帶點東西,上回給媽買了雙鞋,媽還想著怎麼謝她。正好,趁著這次,啊,昊昊?」

  「行啊,你們說啥就是啥吧,我都行。」我咕噥了一句,感覺很不自在。

  「啥時候領回來,讓我和你媽見見,看看咋樣。」

  「行啊,等著吧。」我說道。

  「現在都大學畢業了,再過兩年啊,也該想想個人大事兒了。」母親也接過話頭說道。

  我感覺有些無奈,聽見這種結婚成家啥的就頭疼,或許是潛意識裡的我,還以為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到時候讓我看看,誰家的姑娘入了你小子的法眼。」車裡的氣氛一時間頗為的輕快,鬆弛中帶著點點暖意。

  「啥法眼不法眼的,我又不是如來佛,她也不是孫猴子。」我吶吶的說道。

  「哎,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父親說著嗬的一聲咳嗽了一聲,然後按下車窗朝著外面吐了一口濃痰,然後接著道:「不像我們那時候。我跟你媽啊,互相覺著合適,處一段時間,早見家長了,哪像現在你們,扭捏的,跟啥似的。

  我當然知道他們那個時候的婚姻觀,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嘛。

  顯得更質樸簡單。

  我對於此觀點倒是頗為的認可,只是之間的過程不再像過去那樣走程序化的流程。

  我瞥眼掃視了下正在認真開車的母親,聽到母親提起曾經的事兒,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沒有插嘴,也沒有接腔,就像啥都沒聽見似的,安靜專注的開著車。

  父母的事兒,我多少也聽說過一些。

  他們當時是相親認識的,聽說母親當時對父親這個大小伙兒稍有微詞,倒不是瞧不上眼,只是覺得不是太滿意。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父親的學歷太低,與大學本科畢業,而且還是師範專業的她相比,在當時那個時代,確實算是鴻溝般的差距。

  當時正值年輕,二十來歲,又剛從大學畢業,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母親當然有些自傲,眼光自然是朝著上看。

  而父親高中畢業後,知道大學無望,就被爺爺托關係送去當兵,復原回來後又憑藉著爺爺的人脈和各處的打點,分配進了縣教育局後勤部,也算是有了個正規編制。

  這在當時說來也是在政府部門工作,是個不錯的差事,待遇也許不是特別高,但也差不到哪去,說出去面上也有光。

  再加上那個時候社會變動劇烈,全國各地都在鬧下崗潮,曾經的國有企業各大工廠,還有那些被稱為鐵飯碗的職業工人,如浪花般,一茬接著一茬的倒閉失業,曾經令無數人驕傲自豪的輝煌大廈,頃刻間倒塌。

  反觀像父親這樣在政府部門工作有正式編制的這類人,都排除在這場下崗潮之外,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自然,他們本身也變成了人們眼中吃香的對象。

  我的姥姥姥爺當時就特別中意我父親,再加上父親從小受家裡寵著,沒怎麼吃過苦,長了一張好麵皮,白白淨淨,濃眉大眼的,在稍加拾掇打扮,顯得又精神又板正。

  聽說有點唐國強年輕時的風采,當時叫奶油小生,擱現在叫小鮮肉。

  母親再有微詞也經不住姥姥成天在耳邊無時不刻的嘮叨,說是美言相勸,過這村沒這店。

  母親對於父親的感官整體還可以,只是學歷問題讓她放不下那心中存在著的一絲絲驕傲。

  無奈,現實和父母的規勸讓她漸漸放下了自己的堅持,試著和父親處了處。

  母親大學畢業後,被分到高中當老師,而父親又在縣教育局工作,所以在工作上學校里,母親也算是上面有人背後有景的人,在工作上能提供不少的便利。

  甚至會有學校的老師開玩笑說「人家秋荷的愛人可是教育局的領導」之類的客套話。

  對於這些奉承的話,母親表面上不在意,推辭連連,但誰聽了好話心裡不舒坦?

  雖然父親並不是啥教育部門的領導,但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宰相門前七品官,再怎麼說也是在教育局混的,誰能保證不認識幾個領導小官啥的?

  作為領導各學校的直屬領導機構,就算是裡面看門的保安,也有權力讓你來辦事兒的學校領導,在大門外罰站。

  所以剛走出校門,初入社會的母親,能在在工作上順風順水,其中不乏父親的一份功勞。

  母親任職的高中就是現在的平成市八中,其中又分了初中部和高中。

  本人有幸初中三年在此度過。這所學校以前還是廠屬子弟學校,屬於棉紡織廠的下轄的一部分。

  後來紡織廠效益日漸衰微,直到破產被賣,學校也處於了一個尷尬的處境。學校里的老師發不出工資,很多陸續的離開了學校。

  因為學校位於縣教育局管轄範圍,但縣教育局又無多餘的資金去整改,最後還是縣政府數次開會,經過多次努力求得平成市政府的撥款,同時聯合市教育局掛牌,正式的將這所原本名叫國棉紡織廠屬高級中學」的學校更名為平成市第八中學,我的母親杜秋荷,也就是在學校改制的第二年被分配至此教學。

  由於學校位置特殊,處在縣教育局管轄轄內,雖然掛著市級高級中學的名頭,但還是要和縣裡的教育部門處好關係。

  以前沒改制前,該學校就是處於縣教育局的領導之下。所以父親在縣教育局工作的名頭,還是挺能唬人的。

  試著處了段時間,父親雖說不上優秀,但也沒有啥大的缺點,再加上當時父親對母親的殷勤,母親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中的那絲芥蒂,半推半就的答應了這門親事兒。

  接下來的事情就平平無奇水到渠成,訂婚結婚,直到不久後我的降生。那個時代的人們的婚姻多是如此,合適就處著,然後沒啥大問題就結婚。

  我的降生對母親來說是喜也是憂,原本準備讀研的母親耐不住婆家人的嘮叨與爭議,只能將晚幾年再要孩子的想法摒棄,早早地為喬家的傳宗接代事業做出貢獻。

  生過孩子後,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準備考研,一晃多年,這件事兒依然是母親內心深處,一個曾經的遺憾。

  直到今年我考上研究生後,母親顯得特別高興,俏麗的臉上寫滿了欣慰之情。

  我知道,這是她連同她的那份曾經的夢想,在我身上得到了實現。

  曾經錯失的遺憾,好似在我身上得到了找補。

  望著車窗外,城市的街景不斷的後退,這個與記憶中相同又不盡相同的城市,正在潛移默化的改變,朝著現代化的大都市方向前進。

  仿佛每一刻都在瞬息萬變,城市的發展日新月異,與之以前相比,這是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變化是在悄然無聲中默默進行,一點一滴的發生質變。

  原來的那份美好,是否會隨著變化遠去,成為鏡花水月。

  路兩邊的樓盤鱗次櫛比,黑洞洞的窗口在屎黃色的塔吊襯托下像是什麼軍事掩體。

  陽光和風把掛在上面的,破爛不堪的紅色條幅扯得四下飛舞。

  一切都是那麼的欣欣向榮,一切都是那麼的在隱隱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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