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總會夢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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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聽聞陛下最近在尋惠安大師的去向,來京路上不免留心,竟也找到了大師的一點蹤跡。」

  在周嘉月的印象里,這次的壽宴不過是平平無奇的宮宴當中的一個,因此他聽到皇帝的戲弄之語時不免一驚。

  上一世可沒有這種事情,他來京將近一年,混跡在京中的紈絝子間,從未聽說過沈逾明這個人,想來沈家待他也不會太好。

  但他又確實改變了不少東西,沈知鈞給他遞帖子,他接了。

  上一世他對沈知鈞的示好視若無睹,在壽宴上倒是跟二皇子相談甚歡,中途衣服上撒了酒,二皇子親自帶他去換了衣服。

  他這會兒大腦轉得飛快,皇帝已回了他話。

  「哦?是惠安大師?」皇帝來了興趣:「嘉月上前來,給朕細說說。」

  「是。」

  周嘉月緩步上前,路過沈逾明時頓了頓:「逾明,你先回去吧。」

  沈逾明抬頭看他,殿中傳來了嘈雜的竊竊私語聲,他卻仿佛在此時得到了某種安定的一隅,白日裡的惶然在此刻被風吹散,他看到周嘉月的眼睛裡藏著濃霧,在看向他時卻總顯出幾分軟。

  「嘉月,你來。」皇帝指了指沈逾明:「沈家小的,你先回去吧。」他此刻的心神已經全被惠安大師的信息引去。

  皇帝是個不事朝政的主,朝廷分派軋斗數載他也不管,年紀大了後,對求仙問道一事越發上心了。

  能主事的首輔沈岱山上位三載有餘,事不知辦成多少,和稀泥是一把好手,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他卻也慢慢把位子坐穩了。

  宮宴就這樣匆匆落了幕,周嘉月被皇帝留下來說話。

  秦氏帶著沈逾明往外走,他在人群中能聽到其他人的嘀咕,不明白定南王世子忽然來這一出是做什麼。

  沉寂的夜晚有烏雲流動,月亮被遮擋住,沈逾明坐在回去的馬車上,感受著難以忍受的沉默。

  秦氏進了屋,話還沒說,淚先流了下來:「木棲,你去把老二給我叫回來,快去!」

  沈大人打發走了沈知鈞一家,在最後進了正院:「你喊老二回來幹什麼?」

  「我喊他幹什麼?」秦氏掩面而泣:「你二弟一家都要欺負到我頭上了,我明天便要上門去問問,他們一家要幹什麼?!」

  沈逾明坐在一邊神遊天外,慢吞吞咽下了口中的熱茶。

  沈大人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弟,他要是能知道這件事,早就傳的滿城風雨了。」

  秦氏恨聲道:「我自己沒有女兒,這麼多年來,我是真的把沈妙穎當成親生女兒一般,她進宮去的嫁妝都是我張羅的。她竟然這樣對我……」她越說越傷心。

  沈逾明安靜地坐在一旁,依舊沒有出聲,燭光為他的臉裹上了一層薄霧,他好似一尊沉默的雕像。

  沈逾明很小的時候便知道,他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幼時在秦氏屋裡午睡,朦朧間聽到過她們的對話。

  木棲給他蓋好被子,輕輕摸了摸他睡得泛紅的小臉,語帶憐惜:「小少爺生得真是玉雪玲瓏,老爺當初多狠的心,竟想把他送人,得虧郡主不肯……」

  秦氏冷哼一聲:「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他動動嘴皮子也想做我的主?那沈岱山什麼章程都沒有,張口就要送人,送給誰去?」

  木棲還想說些什麼,沈逾明已經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烏黑圓潤的眼睛懵懂地看向木棲,小聲喊她:「姑姑……」

  木棲便溫柔地把他抱進懷裡,拍了拍他的背:「阿久醒了?」

  按理說他早就該忘記,可不知怎麼,這兩句話牢牢地印在他腦海里,他有一天問奶娘,什麼是送人。

  奶娘告訴他,他不想要的東西,就可以送給別人。

  他哦了一聲,接著又問,那什麼樣的小孩可以不被送人。

  奶娘覺得他稚氣可愛,笑著答他:「像小少爺這樣的,聽話的小孩,看著就招人喜歡。」

  那時候沈逾明就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他要做一個聽話的小孩,這樣才不會被人丟掉。

  堂屋裡還在吵,盈春敲了敲門進來,瞧著面上有些為難:「夫人,老爺,定南王世子現下在門外,不肯走,非要見小少爺一面。」

  秦氏閉口不言,沈逾明站了起來:「母親,他今晚幫了我,我去謝謝他吧。」

  「你去吧。」秦氏面露疲態:「好好謝謝人家。」

  沈大人朝他點了點頭:「去吧。」

  他就這樣跨過門檻,疾步向前走去。去見周嘉月,這個想法仿佛帶給了他奇妙的力量。

  天上的月亮忽然掙脫開烏雲的遮蔽,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為他照亮眼前的路。

  他小跑起來,身後的盈春跟不上他,驚訝地喚他:「少爺……?」

  沈逾明喘著氣掀開了府外馬車的帘子,周嘉月神色冷淡,皺著眉看過來,看到是他時又下意識放緩了神情。

  「怎的這樣急。」

  又是這樣,沈逾明想,怎麼每次都這副模樣,好像對他多麼情深義重似的。

  「我今晚…」他頓了頓:「我今晚去你府上睡可以嗎?」

  周嘉月盯了他一陣:「害怕了?」他忽然上前環住沈逾明的腰,一把把他抱進馬車裡。

  「青望,回府。」

  青望看了看門口站著的侍衛丫鬟,看他們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趕緊驅車往府上趕。

  沈逾明掙脫開環住他的臂彎,周嘉月仗著身高把他整個人籠在身下,撐著臂沖他笑:「今晚要我陪你睡?」

  沈逾明想說不用,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

  周嘉月真有點不明白了,他把沈逾明扶端正,自己也坐好:「你真肯讓我陪你睡?」他們已經有這麼熟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沈逾明才答非所問地回他一句:「我總是夢到你。」

  「夢到我?」周嘉月琢磨他的話:「你…夢到我什麼?」

  「夢到你帶我回嶺南,那裡的天氣很好,你和我比試射箭,我輸了。」

  「夢到你安營紮寨,周圍的小溪清澈見底,我不肯和你一起去洗澡,你好像有點生氣了。」

  「夢到你受了傷,我給你上藥,我祈求佛祖能保佑你不要再受傷,你說你從來不信佛。」

  「夢到我們一起在林里策馬狩獵,你這次不肯跟我比,把獵到的東西都送給了我。」

  周嘉月靜靜地看著他:「還有嗎?」

  「還有……?」沈逾明垂下眼帘,他說話好像總是這樣輕言細語,:「夢到你喝醉了。」他輕輕說:「那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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