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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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玉定定地看著坐在床邊的李驁,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手上繞著紅線如同白玉微有血絲,他端詳著翡翠鴛鴦鎖,「這翡翠是一對的吧。」

  美玉移開視線,「二少爺也有一塊。」

  她叫自己的丈夫二少爺,這樣不親密的稱呼讓李驁心底有了點隱秘的喜悅,夫妻一體的玉佩被陳二少隨意輸了,看來心裡很不在乎自己的妻子。

  「你怕事情被揭穿,那麼我幫你和陳二少圓房,把此事揭過去不就好了。」李驁一雙鳳眸在燭火下閃著微光,蠱惑道:「一直沒有圓房,你在陳家的地位也不穩。何不趁此機會和陳二少做真正的夫妻?」

  說不心動是假的,可是這就需要算計陳鐸,背後不是沒有隱患。

  如果被陳鐸發現自己不僅算計他,還要他戴綠帽子背黑鍋……她的下場會比上輩子更慘,可是不做,她還有什麼辦法?

  「你真的……真的會幫我?」美玉看向李驁,「即使你現在走了,我也不敢大聲宣揚,你也沒什麼損失。」

  李驁避開她的目光,「於你本是無妄之災,我也是……心中有愧。」他的頭髮雜亂地散在肩膀上,「現在你我也算是同乘一船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同乘一船、同乘一船……與他合作之後,她就從被他欺辱的女人變成了他的同謀,就要從道德高地掉落到道德泥沼里,永世不得翻身,美玉腦海中突然閃過「姦夫淫夫」一詞,不由得哂笑一下。

  片刻後,她聽見自己清冷沙啞的嗓音說,「好,你幫我。」

  李驁轉過頭笑看著她,「很好,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宋美玉。」

  李驁拿起她在被子下的手,在她手心上寫下了兩個字,「我叫李驁,木子李,桀驁不馴的驁。我是浣南中衛所的小旗,今日護送於總旗的小姐來佛寺上香。」

  最後一划寫完,美玉怕癢一樣合攏手掌,收回了手。她知道於小姐帶了好幾個侍衛進了內院,心裡信了一大半。

  「李驁,你要怎麼幫我?」

  「現在還沒想好,不過你放心,我會想到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李驁開始穿衣服,腦子一轉,「你平日裡去陳家綢緞鋪嗎?」

  「不去。」美玉不明所以,「你問這個幹什麼?」

  「陳家深宅大院不好傳遞消息,我想你不如多去綢緞鋪看看,如果有說賣上黨胭脂水粉的經過,你就叫進去看看如何?這樣也不引人注目。」他穿戴整齊轉過身徵求美玉的意見。

  「可是……我的胭脂水粉從來沒在外面買過,都是家裡做的。」這個家裡指的是宋家,宋家有專門經營胭脂水粉的鋪子,美玉大哥宋君緯怕外面的水粉里鉛粉多對身體有害,從不許家中女眷用外面的胭脂。

  李驁噎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大戶人家能自己做胭脂這種事,心裡雖然失落也不得不承認她是一位真正的千金小姐,和自己這種草根出身的人天然有壁壘。

  「你就說好奇看看,也不用買嘛。到時候賣胭脂的小販會給你一張紙條,你按照上面的做就好了。」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用不用我把你的丫鬟搬進來?」

  美玉這才想起還在院子裡躺著的夢麗,用力直起身,錦被隨之滑落,她趕緊用手捏住,不讓春光外泄,李驁這時候倒學會避嫌了,眼睛看向了別處。

  「請你把她抱回來。」美玉低垂了眸子,心裡滋味複雜。

  李驁三步並兩步去外面抱回了人,夢麗在外面躺了大半夜,身上沾染了寒涼,李驁將她放於廂房的床榻上脫了鞋蓋好被子,來到屏風外看著床上痴坐在那裡的女人,「她明天可能會得風寒,你給她熬點生薑水喝吧。」頓了一下,「我走了。」

  美玉「嗯」了一聲,他才邁步離開。

  一路疾走返回於小姐的院落,聽得四下皆靜,從後窗翻回小矮房,馮守時聽見動靜從桌子上驚醒,看見是李驁回來了鬆了一口氣。

  「大哥,你可回來了。你沒事了吧?」馮守時今夜一直趴在桌子上不敢睡實,眼下青黑一片。

  「沒事了。」李驁見天還黑著,拉著他走到床上,兩人脫鞋並肩躺在床上,「於小姐沒什麼事吧。」

  「沒事。」馮守時回想起昨夜皺眉道,「就是你走後沒多久,於小姐突然讓人給你送了一瓶酒,說是犒勞你。我說你已經睡了,沒有開門。」

  「還有呢?」李驁雙手擱在腦後,腦中浮現的全是美玉的臉。

  「後面於家的幾個侍衛輪番過來邀請咱倆過去喝酒,也被我婉拒了。」李驁閉上了眼,「翟矯沒來?」

  「沒有。」聽見答案,李驁心裡一沉,睜開的一雙眼深沉若水,心裡已經有了八分把握,「大家昨晚隨便坐的位置,吃的飯菜都是一樣的,我和你們不同的只有喝了翟矯給我端的水。」

  馮守時心裡一寒,「大哥懷疑翟矯……他跟了我們三年了。」

  李驁心裡難過,面上卻一派冷酷,「區區三年,師叔和師父自幼相識,相交快二十年了,師叔不還是為了權勢殺了師父。」

  馮守時不再說話。

  「回了城裡,你找個人看著點他,還有於小姐身邊的那個叫小月的丫頭。我不信狐狸不會露出尾巴。」李驁冷冷道。

  「是。」

  次日清晨,一行人坐在一起吃飯,翟矯面色如常依舊開朗,讓馮守時懷疑李驁會不會判斷失誤。

  飯畢,翟矯和侍衛去門口看著,李驁隨意走到一個侍衛旁邊,「昨晚上實在太累了,沒和兄弟們喝上酒。」

  那侍衛久在於總旗家做事,也聽到點風聲,想到李驁可能是未來的總旗,恭敬道:「李大哥多慮了。」轉念一想,人家這會不會是因為昨晚他們一個勁兒煩他過來討說法的,忙推卸責任道:「本來也不願意打擾李大哥休息,但是翟矯兄弟很想李大哥過來又怕你責難,故而讓我們去請。」

  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弟弟何時變得如此心機深沉,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李驁笑著拱手,「小孩子不懂事,等回了浣南我請兄弟們去木家酒樓喝酒。」

  沒想到李驁如此大方,那侍衛也不扭捏,「一言為定,那到時候就請李大哥破費了。」

  夢麗從睡夢中醒來發覺自己頭疼鼻塞,自家小姐正守在床前,見自己醒了面露欣喜。

  「二少奶奶……」她嗓音也有些沙啞,夢麗很快意識到自己生病了,只是頭疼得厲害想不起昨晚的事了。

  她想要起身被美玉按了下去,「你好好休息吧。」美玉戴上手套從桌子上泡在熱水裡的湯盅取出,執著勺子坐在床邊,一勺勺餵夢麗薑湯。

  夢麗見美玉親自餵自己眼眶發酸,熱湯下肚舒服很多,渾身開始發熱。

  她看著美玉放東西的窈窕背影,總感覺小姐有些不一樣了,具體是哪不同了又說不上來,好像整個人的氣質變了。

  屋外陽光正盛,透過窗扉照在美玉身上,因為心裡負擔著一個秘密,身上只有微微泛涼的冷意。

  「夢麗,等你好起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陳鐸一行人終於到了青州,管事的們讓人搬船上的細軟,陳鐸帶著小童和優曇在碼頭告別。

  即使是分別,優曇依舊笑容明媚,仿佛未來有數不盡的好事在等她,讓人一見忘憂,「咱們浣南見。」

  「浣南見。」陳鐸揮手告別,小童看著朝著孟雲跑遠的優曇,大喊道:「優曇姐姐,想著我!」

  「知道啦!」優曇邊走邊回頭。

  小童偏頭看了看陳鐸有些失落的神情,雙手環在口邊,大喊道:「還有我家二少爺!」

  風吹起優曇的衣角,她轉過身粲然一笑,揮手道:「知道啦!」

  陳鐸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心裡柔情蜜意,看著優曇和孟雲相攜而去,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為救優曇殺死的那個水匪,他的身上有兩處致命傷口,當時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人襲擊了他,但是事後再看他身上已經沒了武器。

  後來他懸賞此人,卻無人領賞,他看著馱著背離開的孟雲,目光微微閃爍,會是他嗎?優曇的父親?

  青州蠶坊派人來接,陳鐸面上帶了三分柔和的笑,又成了陳家君子謙謙的二少爺,帶著管事的上前去接洽。

  一行人帶著東西到了陳家在青州的宅子,安頓好後,陳鐸不願耽誤正事,接風宴過後率先檢查庫內的生絲,見生絲品質光澤確是上品,不知怎麼做到的,比冀州的要好很多。

  次日一早,帶著小童去吃青州小吃。

  青州的風土人情確實與冀州不同,用小童的話說就是冰糖葫蘆都捨得比冀州的多放糖,對此陳鐸不做評價,只是搖著摺扇多給小童買了幾串,看著小童拿著幾串糖葫蘆滿足的小表情暗自發笑。

  過了一會兒,小童吃得牙都倒了還沒吃完,哭喪著臉說:「主子,我吃不了了。」

  「青州的糖葫蘆不是比冀州的好吃嗎?好吃的東西就要多多益善。」陳鐸輕搖摺扇。

  小童欲哭無淚,「我覺得還是咱們冀州的糖葫蘆好吃,吃幾串都不膩。」陳鐸合攏摺扇遞給小童幾兩碎銀子,指了指街邊的乞丐,小童接過銀兩跑了過去,把糖葫蘆和銀兩一起分了。

  「過幾天要裝貨,難得來一趟青州,給家裡買點東西吧。」陳鐸和小童走在街上左挑右看,但陳家其實什麼都有,陳鐸一時有些犯難。

  最後逛煩了,決定給家裡四個女人一人買一套頭面,給大哥買一塊玉佩。

  到了首飾店,發現他家居然有嵌金象牙麻將,祖母的首飾便換了;定了麻將走了兩步又看見燙金典藏佛經,陳鐸和小童對視一眼,疑心自己走錯了店鋪。

  小二見大手筆的客人對佛經有意,趕緊上前道:「這佛經可是清遠大師用金沙摻血書就,拿它誦經最是心誠。」

  陳鐸挑眉表示懷疑,但想母親會高興,便讓人包了。

  再往前走,裡面還賣佛珠、香燭、書本……這真是首飾店嗎?

  陳鐸說要買首飾,掌柜親自出來接待,因著他剛才的大手筆,拿出來的頭面都是頂級的,陳鐸隨意挑了一副華美的,又給大哥挑了一塊雕刻佛像的玉佩。

  因著給大家選的都不一樣了,他走到胭脂水粉前面,想要給美玉挑一些胭脂。小童讀懂了他的動作,「主子,少奶奶肯定不缺胭脂。」

  「為什麼?」陳鐸說出口,隨後醒悟般道:「對了,宋家就是做水粉生意的。」他的腦中馬上浮現出,早晨醒來後歪頭看見美玉坐在梳妝檯前抹胭脂的樣子,晨光熹微照在她烏黑的頭髮上,她整個人閃著淡淡的光澤,如同古代仕女圖中的美人。

  他未察覺到美玉在他腦中的印象已經如此鮮艷,只是嘴角勾了一勾,想到要送給美玉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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