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纏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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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嗓音穿透水聲清晰達到少年耳中,女人停住腳步,轉身撐著紙傘面無表情步步逼近,每行一步,那股惡寒便陡然加強,周圍仿佛的瓦礫,跟著開始隱隱作響,原先徐徐流淌的江面,眨眼之間,化為一塊明鏡,倒映著遊客蒼白驚恐的臉頰。

  在這麼多人的地方,這人瘋了嗎?要打的話絕不能在這裡動手,否則,周圍的居民必將出大亂子。

  「這位前輩,你誤會了,我們不是……」

  看清了周圍形式,林明撐著笑,可話還沒說完,一道極為冷冽的寒光突然從其身側迸發而出,只是簡單貼地飛行便猶如地動山搖般震得青石相繼碎裂,塵土翻飛。

  溫韻一驚,抬手用力推開開身旁少年,隨即無數青絲形如鬼魅朝著襲來之物纏繞,可在怨氣加持下堅硬如玄鐵,絲毫不壓於上品靈寶的長髮剛一碰觸到光刃,便被斬斷,絲毫無半點緩衝餘地。

  「血刃!」

  索性,早有準備的少年側身閃躲,手掌瞬間從抽出鬼劍,向上揮去,看似不算鋒利的劍刃在此刻劃出一道血紅的光暈,強行將攻勢給打飛了出去,也在這時候,少年才看清楚,那位瘋子攻過來的,竟然是一把銀白帶血的長劍。

  「碰!」

  被擊打出去的長劍落在不遠處一顆樹上,看似有十來人環臂相擁的枝幹竟被轟然碾成齏粉,重量與威力可見一斑,少年甩了甩有些發疼的手腕,水藍色雙眸因怨氣飛速運作,明顯綻放出銳利血紅。

  「兩個元嬰,用你們人頭來祭掃,倒也不虧,玄冰陣。」

  一擊未中,女人將手中人頭隨意拋開,足尖點地凝霜,無數蒼天堅冰自黑黃泥中拔地而起,鏗鏗震響像是要將前方兩人完全貫穿,方才還晴空萬里的青譚府在這道攻勢下,已是大雪紛飛,僅僅呼吸都覺得刺骨寒冷。

  林明臉色一變,趕忙將身上衣袍解開,朝著前方丟去,這件黑袍看似尋常,實則也是師娘留給自己的,護身靈寶之一,裡面裝滿了大能隕落時極重的怨氣,可以直接在周圍百尺布下結界,用來阻礙分神期後期修為強者,也不成問題。

  衣袍落地,欽刻間升騰起血色煙霧,原先由靈力化為的堅冰剛一碰觸便發出滋滋滋的消融聲響,周圍冰雪肉眼可見幻化為暗紅屍山,樹木飛鳥皆在這怪異血霧侵蝕中肉眼消弭,化為惡臭血污,數以千計元嬰修為,但卻血肉模糊的惡鬼如聽召喚,騰騰從滿地血海當中伸出爪牙,哀嚎咆哮著朝前方飛撲,肅殺之氣震得空氣都泛著滿是毒素的腥臭。

  方才還大雪紛飛的青檀府,此刻在怪異靈寶下又是一種別樣怪異景色,漫天血紅如末世將臨,原先的熙熙攘攘,轉眼之間不復存在,僅餘幾間被堅冰震碎的房屋瓦礫訴代替凡人說著氣氛的壓抑。

  道修強者對強者的鬥爭,向來如此。

  「給,我,滾!」

  面對著成百冤魂圍攻,血衣女子眸色一沉,檀口輕張一字一句,嗓音輕柔卻發出及其強烈的功法震盪,震得周圍房屋橋樑轟然倒塌,前排看似強勁的元嬰陣隊頃刻間土崩瓦解,可凝聚了數位大能亡魂的靈甲也不容小覷,甚至以生出幾分靈智,亡靈消逝,周圍的血色更甚,一隻如戰船般粗壯的手掌,突然從血泊當中伸出,狠狠砸向地面,剎時間地動山搖,鳥獸驚走,一名高達百尺,渾身滿是人頭與血污的猙獰怨靈,逐漸在劇烈震顫中展露出蹤跡,一吐一息皆化為血霧遮天蔽日,修為竟有分神大圓滿境界。

  面對那比自己高大無數的巨人,血衣女子面無波瀾,抬手召回了方才飛出的佩劍,蓮足一步一花朝著前方行去,凌冽寒光,無聲在劍芒之上凝聚。

  「你先走,我實力強,我來斷後。」

  「師姐,不可!」見漫天厲鬼發動攻勢,溫韻剛欲衝上前與之交戰,林明卻用力拉住她的手,用力拉著他一起跑向旁邊不起眼的小巷子當中:「師姐,待會兒你快走!我們倆人綁一塊兒都打不過她的,去放煙找師娘,或是找那些盤踞此地的那些老不死幫忙。」

  「不行,那些事你去做,我來替你擋住那人。」溫韻緊擰著眉頭,原先被整齊斬斷的在怨氣下再度飛速生長,以至五六丈左右。

  多年相處以來,子歸在溫韻心中的地位已然高於她自己的地位,如果要讓她獨自一人逃脫,還不如讓她死在這裡算了。

  「師姐!你聽我說,我是元嬰,修行的功法就不可能被她斬於此地,加之有師娘給的怨魂傀儡,修為在登仙初期,夠我逃跑用了,由我在這裡纏著她,你先去找在這的長老,你也說了,你比我實力更強,那就更應該是實力強的人去找人相助,不是嗎?」

  「胡扯,今日你休要騙我,我們師姐弟二人,同去同歸。」

  林明面露難色,手下意識握在了腰間那柄鬼劍上,轉眼間又露出一抹嘚瑟笑容:「師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娘給我開的小灶還少嗎?不然你以為,師弟實力羸弱,又如何能多次在青州麟水門弟子的追殺下脫身的,不與你說還不是怕你們惦念,說師娘偏心。」

  「你……」

  「師姐,那這樣,我們師姐弟分開跑,前面是一條三岔路,你往左邊跑,我往右跑。」少年說著,抬手輕輕拍了拍師姐的後背,一張符紙也在此時,悄然黏在了她的身後:「到時候誰倒霉被追上了,誰就認栽,我和你繼續這樣牽扯下去,都得死,師姐,你過你逃脫了,一定要記得來解救師弟啊,我可是最怕死的了。」

  二人奔至三岔路口,還不等婦人有所行動,林明便用力甩開緊攥著自己的縴手,自顧自朝著右邊跑去。

  「先說好,以我的實力,如果找到了那些長老,也不一定敢來再救師姐你了!一定要多撐一會兒,另外,如果我出事,記得替我照顧好師娘啊。」

  話語看似絕情,實則已然帶著必死無疑的決心,他想著,只要師姐能夠活著出去,也就夠了,其餘再做考慮。

  「子歸……」溫韻視線中滿是擔憂,剛要抬腳跟上少年,可權衡再三,她還是選擇緊咬銀牙,邁步往左邊跑去:「林子歸。你這次若是騙我,以後,就再別喊我師姐,明白嗎!一定要活著!」

  一道聲音穿透房屋傳入至少年耳中,飽含擔憂與焦急。

  少年眉頭低垂,牙齒緊咬,最終只是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又釋然的抱歉,從納戒中取出另一張符紙貼在了自己身上。

  剛才那張符紙,能夠完全掩蓋住師姐的氣息,而身上這張,則能讓自己身上的氣息放大,讓她一人脫身足矣,同時,也將自己推入到幾乎必死的苦戰之中。

  不過這一切對少年而言都不要緊,師娘師姐的照顧之恩,以命相還也不足為惜。

  「深藍判決。」

  正當少年踏空飛行時,輕柔低吟突然如聲音般從四面八分傳來,白衣女子蓮步輕移幾步,突然抬手優雅一揮,將如月牙般皎潔無暇的光刃長劍中斬出,唳聲曉曉劃破長空,所到之處空間漣漪陣陣,幾欲崩壞,刺眼亮度足以匹及白晝,霎時間天地失色,周圍的結界與環境在此般攻勢下肉眼可見開始分崩離析,霜寒之氣令空間幾欲凝結。

  原先蒼天巨人再這一擊下如同切豆腐被站成兩半,大量粘稠血漿猶如驚濤駭浪,淹沒了周圍的房屋與街道,一派滄桑景向。

  「鬼盾!」林明大驚,握住鬼劍施展功法,可剛凝結出屏障,那道斬擊便貼身划過,極為強橫震碎他的守護,又徑直撞在了最高處的結界上沉悶碎裂聲響起,原先遮雲蔽日的血色雲煙剎那間如銅鏡般轟然碎裂,露出外面早已在攻勢之下變得天雷滾滾的漆黑雲空,磅礴暴雨,傾盆而至。

  「噗!」

  少年口嘔鮮血,悶哼一聲過後如流星般朝著密林狠狠砸去,爆發出一聲如驚雷般的炸裂巨響,渾身只覺陣疼難當,就連靈力都在那一下被有所壓制,他沒想到,師娘留給自己保命的法器,分神修為的血傀儡,竟在一招間消散殆盡,甚至於一擊過後還有改變周遭氣候的能耐。

  來者的實力,遠比他預估的還要恐怖許多,甚至於,要強過師娘不少,絕非自己一個元嬰所能比擬,少年咬著牙,強撐著身體起身,快步朝著更加空曠的密林深處行去,只有在那裡,才不至於將火燒到無辜之人身上,藥師也好,邪修也罷,無論站在哪一派,少年都不喜歡濫殺濫傷無辜。

  除此之外,也只有在密林深處,自己才有幾分脫身的可能,畢竟藥粉的效果還在。

  「倒霉倒霉,怎麼今時,遇到這麼個老怪物,不行,還要把戰場,拉遠一點,若是在這裡……禍亂就麻煩了。」

  然而,上天並沒給少年半點機會,他起身,還未貼地半里,一道威壓便自天而降,無數暴雨化作的細密飛針急速襲來,僅半息間,已有不少扎入其血肉之中,他長哼了一聲,縱身躍向枝幹,隨即從納戒中取出一頂巴掌大小丹爐高擲天空。

  「天火爐,燒了他們!」

  丹爐一開,熊熊大火頃刻間如同游龍般竄出,貪婪燒灼著襲來的細密冰針,擴散出的炙熱氣浪燒得土地飛速乾涸,天火爐為師娘一次偶然所得,育有天地間罕見的純粹火焰,原是少年用來煉製藥材的法器,如今用來對付那明顯暴雨所化的銀針,恰到好處。

  「嘖,這針扎得還挺疼的,不過好像沒什麼威力,那個瘋女人,是想留個活口,問些什麼東西嗎?嘖……」

  少年捂著滿是針眼的手臂,借著爐子燒灼打算快速逃竄,可還沒行幾步,他的胸口突然一悶,猛然開始咳嗽,大量滲著寒氣的烏黑鮮血不間斷從喉嚨中噴涌,落在地上立馬結成寒冰血鏡,倒映著其滿是蒼白臉頰,猙獰駭人。

  他捂著胸口,想要凝聚怨氣抵抗這變故,卻發現身體內的各個穴竅,脈絡正被一股寒氣給飛速侵蝕凝結,在想凝結力量已是有些徒勞,或許這才是那冰針恐怖之處,也是恰在此時,一道腳步聲,突然響起,那道勝似羅剎的水藍色身影正持劍緩緩從遠方走來,看不清傘下表情,但少年能感覺到比方才還要明顯的殺氣。

  「方才那個血霧,你從何處得來?告訴我,你是何門弟子。」

  血衣羅剎持傘步步逼近,一字一句如刀般冷厲,少年忍痛將衣袍攏緊,雙腿不停向後倒走,若是其他事情,為了命說了便說了,可此事容易牽扯出師娘,甚至於牽扯出其他更多訊息,決不可多言。

  「仙子,你若是對那法器感興趣,我可傾囊相授,至於所在宗門……恕晚輩無可奉告,畢竟那是……」

  「那你便無任何價值了。」

  女子說著,威亞陡然強上不少,手中長劍再度朝前迸射出去,林明冷了冷眸子,倒也不加閃躲,而是咬牙自腰間取出鬼劍,馭使在壓制下為數不多的靈氣,死死互住命脈位置。

  「噗!」

  方才能夠斬裂血傀儡的銀白長劍此刻輕而易舉貫穿了本就柔軟的腹部,少年悶哼了一聲,渾濁鮮血迅速染黑了纓紅劍穗,但因此,他也伸手死死抓住了長劍的劍柄,讓其保留在自己體內,口中顫啞著聲音說道:「牽……魂……絲……」

  「颯!」

  話音落下,無數根纖細陰柔的絲線飛速自少年腹部竄出,猶如條條妖物觸手朝著前方延申,白衣女子明顯一愣,神色愈發陰沉,朝著前方輕抓五指,數柄如武器般銳利的長劍憑空自空中出現,飛速揮斬卷席而來的怪異之物。

  啥時間,空中不斷響起金屬碰撞時的叮噹聲與耀眼火星。

  可由於數量過於密集,同時元嬰修為所煉化出的絲線也過于堅韌,刀劍揮舞斬斷不及,其中兩條較為粗壯的血絲衝破封鎖,直直扎入進女子的手臂與小腹當中,看到此情,少年原先緊咬的牙關才有了幾分鬆動。

  「前輩,這一招,你應該不曾見過吧,晚輩擅長操控血術,在脈絡上動手,如果被我的牽魂絲盯上,哪怕是分神後期,也免不了要收些折騰,前輩,和你說過實在話,我到現在,沒做過惡,也沒殺過一個平民百姓,殺的都是與我有過節的人,不如你放過我一馬,不打不相識。」

  「你,走不了,要麼,說,要麼,死。」對於威嚇和求饒,女子淡然回應,眸子之中,殺意凌然,呼嘯聲陣陣,一匹絲毫不亞於方才血虧般的水藍色蒼龍,正自雲霧當中探出探路,死死凝視著臉色極差的少年。

  「呵,既然如此,那我選擇,死,我是有骨氣的,關於我的事情,你永遠也別想知道了。」少年冷哼了一聲,手指輕彈,看似細密的血絲上,頃刻間開始飛速發生暗紅色炸裂,猶如一朵朵燃綻在空中煙花般一路延申至前方女子。

  「死吧。」

  也在此時,那匹盤踞在空中的蒼龍帶著威亞咆哮衝出,銳利龍爪狠狠拍向了少年的腹部,無數冰刃藉此扎入其體內,將脈絡與骨骸飛速凍結。

  「哼……」

  「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道悶哼聲近乎同時響起,遭到重擊的少年疾速朝後倒飛出去,以身軀撞斷十來顆粗壯樹幹後深深嵌入進一處石牆,方才轟然落地,飛行沿途儘是霜冷鮮血,仿佛要以此澆灌著尚未發芽的植株,可饒是如此,那匹蒼龍仍然意猶未盡,龐大身軀在空中一個翻轉便再度帶著森然壓迫感襲去。

  而在不遠處,女子僅僅只是撇了眼鮮血直流的手掌,隨即便調轉靈氣壓抑住體內飛竄的怨氣,手掌一翻,自身後空間中取出一柄長槍,正打算了解躺在的少年時,遠處一抹將要墜落的銀光,突然讓其瞳孔猛然一縮,冷傲俏臉閃過幾分茫然。

  森然寒意再次順著喉嚨進入體內,飛速蠶食著骨骸間的溫度。

  少年趴在地上,脖頸空無一物的感覺讓其萬分不安,有些東西看似名貴卻可隨意丟棄,有些東西看似破舊,卻決不可遺失。

  少年睜著被血染得模糊的雙眸,茫然而又無助的在地面摸索找尋著那個心愛之物,一片朦朧昏暗的世界讓其仿佛倒回到小時候,他撐著身體,一點點像前爬行,極力在排除鼻腔萬千寒冷,分辨出獨屬於那絲讓自己安心的氣味。

  血液凝結漸漸剝奪了他的聽覺與視力,他看不清楚前方朝自己奔來的冰龍或是女人,他感覺體內五臟六腑都幾欲要凝結成塊,卻還是強撐出幾絲力氣,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霜,將那個母親唯一留給自己的物件緊緊擁入懷中,他想著,至少在此瀕臨死亡之際,還能算是有母親您陪在孩兒身邊吧。

  林明強撐出一抹苦笑,將臉埋在銀鎖上用力嗅著,拼了命想要在生命彌留之際記住那早已在時光長河中消散殆盡的氣味,如同小時候那樣,用臉在母親的臉上,伸手蹭弄,以此來記住母親的容貌,樣子。

  幾息過後,感覺到最後一絲的怨氣都被凍結,他才脫離倒在血泊,閉上眼睛,靜待著最終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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