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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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霧火乃子直率地戀愛著。

  雖然有些曲折。

  雖然有些扭曲。

  但她的初戀依舊是直率而又純粹的。

  對於和女生一直合不來的火乃子而言,好朋友就只有男生。她相信她和他們真的是朋友,而且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但升上初中之後,情況逐漸發生了變化。

  ——朝霧是女生,這事就交給我吧。

  ——朝霧是女生,別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因為是女生。

  男生們漸漸地開始對她使用這個詞。

  ——沒關係的。和大家一樣就行。

  朋友就應該平等。

  和是不是女的沒關係。

  火乃子一直是這麼想的。

  然而可悲的是,身體的成長不容許她的這種主張。

  與本人的意願無關,她與男生之間體力的差異開始表現得明顯了。

  在踢足球的時候,她已經跟不上那些互相傳球的男生們了。

  在打籃球的時候,她已經比不過那些學會單手投籃的男生們了。

  懲罰遊戲時的背包扛起來很辛苦。跨過廢墟的圍欄很困難。讓男生坐在自己的自行車後面很吃力。

  在大家逐漸變成「男生」的過程中,只有自己漸漸變成了「女生」。

  不知不覺間,與朋友之間的關係已經變得不再平等了。

  儘管如此,火乃子還是相信友情是不會變的。但世界卻決不允許她駐足停留。

  有一天,她被男生表白了。

  火乃子曾經堅信那個男生是自己的好朋友之一。

  對火乃子而言那個人只不過是朋友,所以是不可能接受的。

  要和那樣的對象成為戀人,互相接吻,發生關係什麼的,簡直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所以她拒絕了。而那個男生也大為受傷了。

  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和火乃子說過話了。

  火乃子便失去了一個好朋友。

  又過了一段時間,又有男生向她表白。

  而且那個人也是好朋友之一。

  拒絕之後就又失去了。

  然後又有其他的男性好友向她——……。

  在這種事情經歷了數次之後,就沒有願意和火乃子一起玩的朋友了。

  出於男生的團結意識,所有的朋友都和她保持了距離,火乃子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因為她一直在拒絕男生們的表白,女生們也都在嫉妒她,背地裡還會說她的壞話。

  她的枕頭每晚都是濕潤的。

  為什麼只有自己是女的呢。只要不生為女人,就不會被朋友表白,也不會因自己拒絕而失去朋友,更不會被朋友們排斥在外了。

  自己絕對不要戀愛。想和男生永遠做朋友。

  所以拜託了。不要因為是女生就特別對待。只是好朋友什麼的不可以嗎。

  這麼想的火乃子在高中遇到了和自己的理想完全相符的男生。

  那是個不論性別,對所有人都平等地當成好朋友對待,總是提出有趣的遊玩建議的很有趣的男生。

  他是一位純真的少年。他真的認為比起談戀愛還不如和朋友們一起玩。就仿佛他還停留在孩童時代一般。

  火乃子喜歡上他了。

  自己絕對不要戀愛。想和男生永遠做朋友。

  明明自己是那麼想的,可火乃子還是戀愛了。

  她喜歡上古賀純也了。

  在那一刻,她那令人驚愕而又諷刺的本性便浮現出來了——。

  本應討厭生為女性這件事的火乃子,從一開始就比任何人都更要『女人』。

  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得到自己喜歡的人。

  為此怎麼撒謊都無所謂。

  有必要的話,從別人手裡搶走也無妨。

  自己就是如此地想要得到古賀純也。

  接觸到愛情的魔性的火乃子,早就已經變得扭曲了。

  ——總之,我也會和以前一樣把你當成朋友的。到二年級的時候會再問一次,要甩我的話,也請到那個時候。

  這是她向古賀純也第一次表白時說的話。

  這是她撒的第一個謊。

  怎麼可能當成朋友。

  到二年級的時候再問一次什麼的也只是客套話。

  只要能爭取到一些時間,就已經夠了。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自己有信心一定能讓他心意改變。

  把友情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古賀純也,是絕對不可能毫無顧忌的對待身為好友的自己的。

  然後就是展示自己作為女性的魅力,強行拉近距離,總有一天會讓他心動的。

  雖然火乃子堅信這一點,但有一天她產生了一個疑問。

  有關古賀純也和成嶋夜瑠的關係。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她還是產生了懷疑。

  這樣一來就沒法置之不理了。必須要採取對策。

  更巧的是,那正是田中新太郎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成嶋夜瑠的時候。

  ——總之,田中你是喜歡夜瑠的吧?

  ——要對成嶋同學保密啊?真是的……。

  ——我知道的~只是說我會支持你的。要不然,大家一起來。

  後來,田中新太郎在私底下對火乃子說「希望你在暗地裡支持我」,但火乃子拒絕了。她提議應該告訴除了夜瑠以外的所有人。

  因為她想看看古賀純也會是什麼反應。

  之後,火乃子就開始試探純也。

  ——話說啊,為什麼純也君你也不怎麼來勁啊?

  ——誒,那是因為……新太郎他。

  ——平時的純也的話,應該會說『好啦交給我們吧!』這樣的話,然後強硬地推進下去吧?但剛才你微妙地想要轉移話題吧?

  ——是、是這樣嗎。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經過這些對話之後,火乃子確信了個大概。

  古賀純也對成嶋夜瑠抱有超越友誼的感情。

  漸漸地,這種猜疑變成了「難不成是兩情相悅?」,然後再進一步地演變到了猜想「是不是已經在交往了?」的階段。

  也就是說,火乃子隱約察覺到了純也和夜瑠的關係。

  但她並沒有絕望。

  反而是完全相反。

  很扭曲的是,她甚至很高興地覺得這是件好事。

  友情怪物古賀純也是絕不會將他與夜瑠的關係說出口的。

  他會認為只要說出來就會破壞大家的關係,所以肯定會一直隱瞞下去。

  這樣自己就有了可乘之機。

  所以火乃子在純也面前執拗地不斷談論著新太郎的話題。

  她進行進一步的誘導,讓純也無法拒絕,並持續揮舞著作為女性的武器。

  這一切都是為了煽動純也的罪惡感。

  ……然後過不了多久,純也君就會被罪惡感壓垮,總有一天會接受自己。

  因為他是一個永遠不會傷害『好朋友』的為朋友著想的男生。

  只要能得到古賀純也,現在被他當成好朋友也無所謂。

  只要能成為『戀人』,保持『好朋友』的關係也無所謂——。

  這非常非常扭曲,而且自相矛盾。

  雖然有些曲折。

  雖然有些扭曲。

  但朝霧火乃子正直率地戀愛著。

  「呀,想著今晚總該讓你答應我進純也君你的房間什麼的。你昨晚都強行讓我回去了,今天你可不能再拒絕了哦~?」

  和今天不一樣,純也是推著自行車走的。火乃子也並肩走在旁邊。

  他的表情比平時更為僵硬。很明顯,自己精心制定的策略功不可沒。他的罪惡感已經膨脹到快要爆發的地步。

  昨晚她以和夜瑠的關係為擋箭牌,強行奪走了他的雙唇。雖然多少遭到了一些抵抗,但他最終還是接受了。一回想起來火乃子就忍不住笑了。

  然後只需要再推一把。

  只要再推一把,純也肯定就會淪陷。

  「真不解風情啊。我在說H也可以」

  火乃子已經下定了決心。

  昨天雖然接了個吻就結束了,但今天不一樣。

  今晚一定要強行進到他的房間裡,強行製造既成事實。

  自從聽說住在隔壁的夜瑠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住之後,這個計劃就已經籌劃好了。

  只要強行發生身體上的關係,純也君就再也沒辦法拒絕自己了。

  就算他在那時坦白他和夜瑠的關係,自己只要稍微哭一哭,就絕對沒問題。

  這樣一來他肯定會選擇自己而不是夜瑠。

  成嶋夜瑠。

  一想起自己第一次交到的同性好友,火乃子就感到心痛不已。

  ——夜瑠你以前這麼說過的吧,就算和朋友喜歡上了同一個人,比起和女生的友情,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男人的對吧?

  你現在也那麼想嗎?

  為了戀愛可以拋棄朋友嗎?

  ——做不到。

  ……要是那時候她回答說「是的」的話,自己就能輕鬆點了。

  抱歉夜瑠。

  但我將不擇手段。

  就算再也無法也夜瑠做好朋友,我也要把這份戀情——。

  「真是的——純君,丟下自己的『女朋友』先回去什麼的太過分了」

  身後傳來了一位女生的聲音。

  原本以為是成嶋夜瑠,但並不是。

  出現在那裡的,是純也的青梅竹馬,和他在一個地方打工的前田惠。

  「「誒?」」

  和火乃子一樣,純也也驚訝地發出了聲。

  但火乃子卻並沒有聽到。

  因為光是理解剛才聽到的那句話,自己就已經費盡心力了。

  ——女朋友?誰?

  ——前田惠同學嗎?

  「喂,惠……!」

  純也停下自行車,跑向前田惠。

  他跑過去的樣子就像是要去對她說「不要亂說」一般。

  但火乃子的眼裡也沒有看到這一場景。

  怎麼回事?

  純也君不是在和夜瑠交往嗎?

  為什麼前田同學會在這裡出場?

  「……純君,雖然我可能是有些多管閒事了」

  「……不,沒事。這樣就能做個了斷了」

  純也和惠簡短地談了一會兒。

  不久之後,純也讓惠先回去了。

  又變成火乃子和純也兩人獨處了。

  「聽我說朝霧同學」

  純也一副下定決心的表情,開口說道。

  「那個……我……」

  火乃子動彈不得。

  只能聽純也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有……在交往的人了」

  自己知道的。那又怎麼了。

  「所以,那個……我……」

  「這樣」

  火乃子露出了笑容。她有管理好自己表情的自信。

  「但我不會在意哦?我不在意你有沒有對象。我一定要把純也君你」

  「已經不行了。我和朝霧同學——」

  「別說了純也君。我說過現在還不要聽那個。你打算打破和好朋友的約定嗎?說好在二年級的時候再給我表白答覆的」

  ——關於那個,可以延長嗎?

  咦。先打破約定的,似乎是我自己誒。咦。等等。咦。

  「我,我和朝霧同學——」

  「真的別這樣!不要再說了!」

  火乃子拼命地纏住純也。她抱住純也,將手搭在他的背上。

  但純也並沒有抱回去。

  而是輕輕地推開了她。整個過程絲毫不粗暴。火乃子知道這是純也對她的關心,他是在委婉地拒絕她。

  要是平日裡的火乃子,是不會在意這種程度的拒絕的。但是今天不一樣。

  明明應該是一碰就破的,但卻怎麼樣也消除不掉。

  因為自己與純也之間,已經有了一道堅固的牆壁。

  儘管如此,自己還是試圖要破壞那牆壁。才不管會變得多麼悲慘。

  「我什麼都可以做!H的事情什麼的都可以!多麼羞恥的命令我都聽從!所以真的現在不要說!求你等到二年級的時候——」

  淚水落在了火乃子的臉頰上。

  並不是從自己眼中流出的淚水。

  火乃子緊緊抱住純也,抬頭看向他。

  ——為什麼你在哭?

  產生這樣的疑問的火乃子,也錯過了用接吻強行堵住他的嘴唇的時機。

  純也趁這個時機終於說了出來。

  「我和朝霧同學……沒法交往。不管是升上二年級的時候,還是什麼時候」

  「啊……」

  古賀純也是個不會傷害好朋友的男人。

  所以他本應按照約定,在升上二年級之前是無法拒絕自己的。

  那個至今為止火乃子總是可以隨心所欲玩弄於掌心之中的少年,現在第一次凌駕在了自己之上。

  這也算是他長大了吧。

  他流下的淚水,也一定是在忍受劇烈的成長之痛的證明。

  「啊……啊哈哈……你說出口了。你說出口了啊。啊哈哈哈……」

  火乃子的心中有某樣東西發出聲響,然後嘩啦嘩啦地轟然崩塌了。

  「嗯,嗯嗯。OK。我知道了。但是純也君,和我,那個……還是朋友吧?」

  「當然了……」

  純也顫抖著說道。他完全沒有看向火乃子。他也沒有去擦拭流下來的淚水。他的眼睛只是注視著遠方的天空。

  「那種事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理所當然的啊……!」

  「這樣。這樣這樣。嗯,那就好。沒事了。呀,太好了。要是你說連朋友都做不成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哈哈……」

  控制表情也已經到了極限。

  「那純也君,我先走了!那個,明天學校見!」

  火乃子跑掉了。

  而純也既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出聲叫住她。

  被甩了。

  被甩了。

  被甩了。

  火乃子的腦海里就只有這三個字。

  但即便如此,向著車站奔跑的她還是逐漸恢復了冷靜。

  雖然前田惠擺出純也女朋友的樣子,但那顯然是演技。

  自己還沒有蠢到看不出那一點。

  果然純也很有可能悄悄地在和成嶋夜瑠交往。

  不惜利用第三者來隱瞞這件事,就是最好的證據。

  ……好的。自己已經知道了這麼多。那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讓古賀純也回頭的計劃的下一步是什麼?

  怎麼可能放棄。第一次體會到的真心的戀情,怎麼可能就輕易捨棄。

  但是——要怎麼辦呢?

  純也迄今為止從未打過「已經有交往的人了」這張牌。

  更確切地說,他沒有辦法打。

  「有喜歡的人」和「有交往的人」的分量是不一樣的。因為如果只是前者,就沒有必要提及對方的名字,但如果是後者的話,隱瞞對方的名字就會很奇怪。

  儘管如此純也終於還是說出來了。雖然沒有說出成嶋夜瑠的名字,但他還是亮出了王牌。

  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前田惠的絕妙傳球。

  前田惠一定是一個,已經認識到了真正的戀愛,擁有黑暗的一面的『女人』。

  要是沒有那種有經驗的人的支持,純也肯定是做不出那種宣言的。

  因為前田惠出現在了那裡,因為她假裝是他的女朋友,純也便不用說出特定的人名也有了宣言說「已經有交往的人了」的基礎。

  這樣一來,火乃子便再也沒法粘著純也了。

  只要被拒絕說「都說我有女朋友了」,就直接到此為止。

  儘管如此,如果繼續像以前那樣強硬行事的話,肯定就會被討厭的。

  因為「有喜歡的人」和「有交往的人」的分量是不一樣的。

  說到底他不是說的很明確了嗎。

  ——我和朝霧同學……沒法交往。不管是升上二年級的時候,還是什麼時候。

  咦。這是被「將死」了吧?

  巨大的鉛塊落在了火乃子的心裡。

  那是事到如今才感受到質量的,極其沉重的絕望感。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到底哪裡出錯了?

  我應該更加努力,讓他真心喜歡上自己嗎?

  但那種事情肯定是不會讓一心一意的他動搖的。

  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他回頭。

  自己曾是這麼想的。

  即給他以罪惡感,讓他無法逃避,無法稱之為正攻法的靠蠻力取勝的戀愛技巧。

  本以為是最了解純也的自己的話,那方法肯定行得通。當然就算行得通,如果純也對自己沒有愛的話,就也絕對不能說是讓他回頭了。

  但儘管如此,火乃子還是想要得到純也。

  就算只是單向的戀愛,自己也想把它握在手中。

  這是非常扭曲非常扭曲的,朝霧火乃子的初戀。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熙熙攘攘的車站前的火乃子,卻聽不到任何喧雜的聲音。

  寂靜的聲音持續敲擊著耳膜,和平日並無不同的街道上的霓虹燈持續灼燒著視網膜。

  耳朵好痛。眼睛好痛。胸口好痛。

  都已經被用有戀人為理由拒絕了,純也的心意就已經是不可動搖的了。

  自己以後基本沒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但那只不過是『基本』而已吧?

  不要緊。

  我很冷靜。

  我是一個能立刻想出最好辦法的女人。

  所以先別放棄。

  還有機會。

  比方說……對了。

  夜瑠。

  給夜瑠打個電話吧。

  乾脆給夜瑠說出口吧。

  說已經和純也君接過吻了。

  所以把他給我吧。

  不過只是接吻有些不夠啊。

  好吧,在打電話之前闖進純也君的房間,強行襲擊他吧。

  管他有沒有戀人。

  青春期的男人肯定會立的。

  就算被他強烈拒絕,也有無數的威脅材料可供使用。

  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所以——……。

  ——純也君,和我,那個……還是朋友吧?

  ——那種事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理所當然的啊……!

  嘭!

  火乃子朝著人群把拿在手裡的手機扔了出去。

  「我是白痴嗎……做了那種事的話,肯定連朋友都做不了了啊……!」

  火乃子捂住臉放聲大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毫無顧忌,也完全不在意羞恥,火乃子一個勁兒地大聲哭泣著。

  「明明對著我這麼卑鄙的人,純也君也說了,會和我繼續做朋友……!夜瑠也是……我第一個交到的,女性的好朋友……!我打心底想過……肯定會和她做一輩子好朋友的……!明明是這樣……我卻!」

  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渴望的愛情。

  這雖然不能說絕對是錯的。

  但對火乃子而言,果然是有哪裡錯了。

  說到底自己最初的願望,是想要不拘泥於性別的『好朋友』。

  可儘管如此,『愛情』的火焰是無情的。

  至今它仍繼續燃燒著火乃子的身體。

  強烈地、激烈地、瘋狂地——。

  「……必須要忘掉……全部……必須要忘掉……」

  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暴走的。而且將會變得完全失去控制。

  要是不能早點把『愛情』的火焰熄滅的話,就再也沒法和純也還有夜瑠做回真正的『好朋友』了。

  火乃子撿起手機,擦了擦淚水。

  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著。

  依舊被戀愛的狂熱沖昏頭腦的火乃子,她的願望只有一個。

  誰都好了。來把我弄髒吧。

  然後我就可以徹底放棄了。

  平日裡的朝霧火乃子並不想成為大人。

  但唯獨這個時候,她詛咒著過於幼稚的自己。

  即使她使用了連大人都相形見絀的手段,但她實際上仍然是個高中一年級的女孩子。

  想要平息仍在熊熊燃燒的漆黑火焰,除此之外火乃子想不到任何辦法。

  她連借酒澆愁的方法都不能使用。

  所以她得出了這個結論。

  她的初戀對火乃子而言就是有那麼的濃烈。

  ……這是明明已經隱約察覺到純也與夜瑠的關係,卻還是沒有收手的我的罪過。這是對打算即使掠奪也在所不惜的我的懲罰。

  所以誰都好。朝我搭訕吧。然後我就能忘掉這段戀愛,就能放下這段戀愛了。

  為了逃離過於龐大的愛情的魔性,火乃子以一副空洞的眼神,徘徊在夜晚繁華的街道上。

  臉上的妝早都花了,眼瞼也已經哭腫了。

  ……哈哈。會向這樣的自己搭訕的男人,再怎麼說也不會有——。

  「餵——朝霧!」

  ——有的。

  已經變成行屍走肉了的火乃子慢慢地回過頭去。

  她看到了熟識的好朋友的臉龐。

  「青嵐……你怎麼會在這……」

  「在學校里也說過了,我打算開始認真玩鼓。我叔叔的工作室就在附近……等等,比起那些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你的眼睛……不如說你的整張臉都死了啊?感覺像是磕了什麼可怕的藥物的人一樣」

  可怕的藥物。

  這個說法真是太奇妙了。

  如今自己正在服用的藥物,依賴性和成癮性都太高了。

  如果是談著普通的戀愛的普通的女高中生的話,肯定是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但火乃子就是對戀愛如此的認真。

  雖然自己承認那有些不正常,但不管別人這麼說,那也絕對是真正的愛情。

  「青嵐……」

  「哦哦。話說你真的不要緊嗎?能好好回……啊,還是叫個計程車比較好吧」

  火乃子緊緊地抓住了正打算走向車站前的環形交叉的青嵐的胳膊。

  「作為朋友,我有個,請求」

  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口。

  「請你……和我一起……去情人旅館……」

  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夜晚。

  那是一個寒冷刺骨的冬夜。

  和昨天一樣,稀稀疏疏的雪花飄落。

  但這場雪卻是只有火乃子才能看到的,幻影而已——。

  無論如何也無法消除的這份戀情,就請把它凍結吧。

  這是如此脆弱的心靈所展現出來的,飄渺無常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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